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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卫练〗◇【文章】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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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文)
当此之际,一只小鸟忽然又从林间飞了出来,咕咕叽叽地在白凤面前叫了几声,很快地又飞走了。
白凤似乎皱了下眉,手指在臂上轻轻地点了点,转眼却又恢复成了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赤练没有开口,只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白凤。白凤的神情也没什么变化,只从手间拈出一片羽毛,毫不动容道:“你这么看着我,是想问我有什么情况吗?”
“不然呢?”赤练握着剑柄,毒液一样的话想都不想就从嘴里冒了出来:“看你长得美?”
白凤周身瞬间浮出一层杀气,冰刀一样的目光和赤练隔空相对:“你说话之前最好先想清楚后果。”
盗跖靠在一边的树干上,听他们俩说话听的实在牙疼,忍不住插嘴道,“哎,两位有话就好好说,这大早上的……”
盗跖话没说完,那边赤练已经把链剑抽了出来,白凤腾身而起,足尖点着一片羽毛便从飞旋的链刃间窜了出去——!
盗跖眼瞅着白凤要往自己靠的树上窜,一边想着“我这究竟是干嘛来的”一边移步给他挪出了起跳的地方,赤练手腕一翻,张开的链剑瞬间暴涨至三丈长,追着白凤盘树而上,碎枝断叶哗啦啦落了一地,盗跖无奈抱头,七扭八歪地从树下避开。仰头再一看时,白凤已经冲至青空,再点一片叶子估计就没影了,链剑鞭长莫及,只得撤了回来。
盗跖不觉叹气,低头盘算着自己待会又得去哪追人。不料收剑之际,赤练忽然发力,链剑夺命之势不减,回旋的链刃竟加速冲着盗跖而去——!
盗跖正忙着掸身上的碎叶子呢,哪想一道冷光忽从眼前掠过,心脏顿时一紧,下意识地也要腾身而起,赤练邪媚一笑,右臂反手回腕,疾旋的剑尖已先一步盘到了盗跖颈间——!
“哎哎——姑姑姑娘你抓错人了!!!”
白凤刚要走,听到盗跖这一嗓子,心里不由一声暗骂。低头一看,果不其然见他傻站在地上,脖子缠着一圈锋利的链刃,双手举起作投降状。
“女、女侠,我——唔!”
盗跖咽了下口水,半句话都还没说出来,感觉缠在他脖子上的剑刃又紧了些,当即识相地连口大气都不再出。
讲道理,盗跖的反应速度绝对不慢,链剑虽然攻击范围长,但发力变刃都需要时间,他要是想逃……他压根就没想逃好吗!盗跖内心不禁咆哮,我招谁惹谁了我为什么要逃!
白凤立在树顶,目光森冷地看向赤练。赤练仰头挑眉迎向白凤,慢悠悠道:“你站的那么高,我看你还得仰着脖子,下来说话不好吗?”
说着,赤练收紧了手里的链剑,盗跖脖子一凉,立即跟着仰头,吊起嗓子跟着应和道:“对对对对对!!你你你赶紧下来——!”
白凤没说话,板着脸盯死了赤练的手。事实上,链剑的优势并不在于长短,而在于变化;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女人分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前面放了那么长的线,目的只是拿自己当诱饵,最终要抓的就是盗跖。
赤练勾起嘴角,微笑着对白凤道:“你看,连盗跖兄弟都这么说了,你还不算下来说说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吗?”
白凤听罢,不觉又冷冷地瞪了盗跖一眼,仔细想想这人也是活该,靠在树荫底下夹在两个顶尖杀手中间看热闹,优哉悠哉地就差端杯茶喝了,不找死找什么?
白凤昨晚上吃了盗跖一回亏,这会儿又因他被人制住,心里已分外不爽,因此干脆立在树上没动,抱臂俯视赤练道:“我很忙,没空跟你废话。”
转头又漠不关心地扫了盗跖一眼,道:“下辈子记得少管闲事。”
盗跖听完,当即脸色铁青,扯开脖子跟他对骂:“喂!什么叫管闲事!!大爷我长这么大连自己都没管过,要不是为你那点破伤,我、咳咳——”
赤练不想听他俩扯淡,收紧链剑让盗跖闭了嘴,瞪着眼睛又对白凤道:“谁要听你废话?我只让你回答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白凤扯起嘴角,高冷地笑了一下:“你的问题,留着问你自己吧!”
说完,白凤也不管下面那俩人死活,身影一动便从树间消失了。
——————


317楼2019-03-14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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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这个冷血的家伙,居然就这么走了……”
    片刻后,盗跖一手叉腰,一手揉了揉被解放的脖子,脸色是缓过来了,胸口还是堵得慌。
    “他料准了我不会杀你,又不想再留在这里,自然就走了。”
    盗跖捶胸的动作一顿,转头迅速地问了赤练一句:“他为什么知道你不会杀我?”
    赤练收起链剑,面无表情地回了他一句:“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盗跖嘴角抽了抽,主动结束了这个自讨没趣的话题。
    然而很快,盗跖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晴空,一张乌鸦嘴又开始碎叨:“白闹了一早上,也不知道他又跑哪去了,到时候再挂一身伤回来……”
    赤练闻言,不由挑眉看了盗跖一眼。盗跖眨眨眼睛,被她看的莫名有点心虚,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又不敢多嘴,只好挠了挠头,干巴巴道:“那个,他刚刚还没回答你的问题,你不打算追上去问问吗?”
    赤练听完他的话,转头看了眼树上的大髦,慢慢收起了脸上的表情。
    盗跖不知道两人话里的机关,在这不过随口一说,然而赤练却很清楚,白凤说的问题究竟是指什么。
    ——————
    『你觉得他真的在意你吗?』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答案无外乎两个,要么在意,要么不在意。
    赤练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红莲公主大婚之夜,她跟着卫庄从一地惊悚可怖的碎尸残骸间走过,一直走到将军府门口,看到一个披着斗篷的阴森人影冲他点头,然后拦在她面前,没有让她跟着他再往前走。
    于是红莲就这样站在一地尸体之外,抬头看着卫庄的背影,很轻地问了一句:“他会有危险吗?”
    麟儿收起袖中的尖刺,低头看着流到她脚边的血,摇了摇头。
    这一地死人在她眼里好像什么都不算,她不关心也不在乎。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红莲垂下眼睛,随便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往前走,她只是坐在原地,有些困倦的揉了揉眼睛,合眼睡了过去。
    ……疯子的女人也是疯子。
    麟儿默默地想。
    第二天一早,红莲被韩王派来的人接回了王宫。
    她没有见到她的父王,只从旁人口中得知了她已不是公主,与此相应,她在失去公主身份的条件下被放置到了那座荒凉破旧的冷宫。
    来到冷宫之前,红莲也想过,那个男人为什么要选在她出嫁的时候回来。
    因为他们的感情?
    什么感情,一起在花树下练过剑的感情?
    呵。
    在那座熟悉的冷宫殿里,红莲曾盯着窗外那棵花树看了很久,看着看着,眼前浮现出的不是曾经在树下练剑的场景,而是将军府那一院子的死尸。


    318楼2019-03-14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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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卫庄不只杀了一个大将军,他带着一个名叫『流沙』的组织,屠杀了整个将军府。
      大片大片的鲜血染红了那条长长的石板路。在将军府堆积满地的碎尸中,包括被白凤杀得一干二净的百鸟,包括被麟儿刺穿了心肺的将军府亲卫,包括被无双分身卸骨的护院死士,甚至包括后院所有喝了她的喜酒而被毒死的姬妾娈童……还有被卫庄亲自抹杀的姬无夜本人,大将军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一个不剩。
      如果说第一眼看到了还没顾得上仔细去想,随着后来的成长也就明白了。那不是一个人被杀,而是一整片把守最为森严的区域被血洗,这种事若能在所有人都不知觉的情况下进行,除非韩国没有活人了。
      姬无夜铁了心要娶红莲公主,不仅是因为她的美貌,这位拥有绝世美色的『红莲公主』,还拥有着姬大将军梦寐以求的公族身份。只要有了这个身份,凭借他手里的权势、财富、力量,在他之上的什么公子侯爷相国都不再需要他去逢迎顾虑;等待他的,也不再是一人之下的权倾朝野。只要得到了『红莲公主』,姬无夜下一步要的,就是那个位于万人之上,受所有人顶礼膜拜的至尊王权。
      那怎么可能被允许呢?
      在大将军府被灭的第二天,红莲就被韩王派来的人接回了王宫。而在所有知情者共同的沉默下,卫庄代替姬无夜,做了韩国的新大将军。
      『他是为我而来』的这个想法,在红莲失去公主身份的那一刻起就消失了。
      红莲并没有对剥夺名号这件事产生任何异议,无论她是不是公主,都不是她自己能选择的。
      小时候有人告诉她,因为你是公主,所以你可以做什么。稍微长大了一点又有人告诉她,因为你是公主,所以你应该做什么。
      没有一个人问过她,你想做什么?
      偌大的王宫城里布满了回环往复的走廊,无论怎么跑都只能回到一个地方,她曾匍匐在那里,抱着最后的希望跪倒在王座脚下,向她所谓的父王痛哭哀求。
      她是这个国家最美丽的公主,是这个男人最疼爱的女儿,她从死人堆里跑出来,跪着哭着去求他,她不想嫁给什么大将军……最后她得到的回复是什么?
      公主,公主,公主……
      没有人知道,她的人生已经被那该死的『公主』二字践踏到了何种地步。
      独自生活在那座冷宫里的时候,红莲并没有对当时的时局变化有太多关注,说的更直白一点,是她对宫墙里的世界已经彻底没了兴趣。所以她是后来才又断断续续地知道,卫庄在杀了姬无夜之后又做了些什么。
      那个男人以新大将军的身份,在韩国出兵抗秦前的祭祀典礼上,在文武百官面前,公然弑君。
      他背对天地山川拔出配剑,没能杀死这片土地的王,但却干掉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两名出征主帅和上百名精武卫,然后被关押到铜山封住的韩国死牢里,受凌迟之刑,被铜锁吊在祭坛上千刀万剐。
      同一时间,秦军的铁骑逆着天险穿过渭水,踏碎了韩国的百里山河。
      没有人知道卫庄回来的目的,红莲也不知道,如果可以用结果来代替目的的话,那么卫庄就是以一己之力,把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全都拖到了地狱里。
      除了她。
      ——————


      319楼2019-03-14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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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时侯,她被隔绝在那个阴沉死寂的冷宫殿里,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那时的红莲已经理解了自己的处境,也意识到了自己作为一个政治牺牲品被遗弃到这里的现实。所以红莲没有去想,这个偌大的王宫城里究竟还隐藏了多少虚伪混乱又肮脏不堪的秘密,她也没有再去想“他究竟为什么回来”这种问题,那个时侯红莲唯一在想的,就是她自己现在应该如何活下去。
        在没有显赫背景和尊贵身份的情况下,红莲第一次尝试着,靠自己的能力活了下来。
        她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每日按部就班的练武习毒,自己照顾好自己的饮食起居。她做的很好,适应的很快,好像她原本就应该生活在这座冷宫殿里一样。
        红莲觉得或许那样的人生也不坏,至少比当什么公主要强的多。
        在那个与外界的风云变幻完全无关的空间里,红莲独自努力着,虽然每天都会受伤,但却不觉得疼。因此在那棵保存了她少女时期全部快乐回忆的巨大花树被人斩断的时候,红莲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别去想什么感情,也别太抬举自己。
        这个世界没有多余的空间留给她去幻想。
        那一天,天空因前夜刚下过暴雨而显得格外晴朗,红莲挥动着手里的链剑,像是在向什么东西宣战一样,毫不手软地绞断了冷宫殿外的一排石柱。
        谁要一辈子待在这种鬼地方?
        红莲不是公主了,现在的她孑然一身,没有人可以干预她的人生。她没有再去想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她也没有再问任何人这个问题,凭空想象和坐井观天都没有意义,她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一看,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
        很可惜,她失败了。
        就像卫庄一样。
        红莲站在那座冰冷的刑架前,握拳按耐着的顫抖,已经分不清是为什么多一点。愤怒、困惑、无力、绝望……让她的胸口混乱不堪。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红莲看不懂她眼前的世界,为什么他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站在这里?
        『你知不知道,我是抱着什么心情,在那个和你一起笑过的地方,靠着你教给我的一切活下来的?』
        红莲把嵌在卫庄左肩里的毒香木挖出来,一边哆哆嗦嗦地按住他的经脉,一边贴在他的唇上给他渡水。
        『你一会告诉我你从出生以来就住在那里,一会又告诉我你要拆了那里,你到底要干什么?』
        红莲咬着牙,一次又一次地把掉落在地上的药瓶捡起来,给卫庄那一身皮开肉绽的伤口上药。
        『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的想法,也从来都没有顾虑过我的感受,你明明一点都不在意我,那为什么,为什么我还会这么疼,好像你身上这些破烂碎裂的血肉都是我的一样?』
        卫庄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红莲就是用这种要把他活吃了的眼神瞪着他的。
        『……』
        卫庄大概也想过,是不是因为那天的阳光太过耀眼,晃得他有些晕眩,所以他才会把那段对谁都不曾提起的童年往事,全都告诉了她。
        卫庄比谁都清楚,独自一人住在那个阴寒彻骨的冷宫里是什么滋味。
        那座冷宫有过许多不为人知的往事,有人说那里隐藏着传承千年的力量与宝藏,可卫庄知道,那里除了活人的眼泪和死人的骸骨外什么都没有。
        那扇窗户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湖面,广阔的天空被隔绝在破旧的窗口外面,沉闷的空气令人窒息,看不见的锁链把人囚禁在名为命运的牢笼里,环顾四周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即将到来的暴雨之前,他赶赴到了她在的地点。
        千秋帝国,至尊王权?
        卫庄拔出了鲨齿。
        『见鬼去吧。』
        ——————


        320楼2019-03-14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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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到最后,红莲到底还是没能看到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熊样,她也没明白事情究竟是从哪开始出的问题。
          红莲站在王宫城后的悬崖上,看着那场将她所有不堪回首的过去全部烧尽的大火,连卫庄给她的选择都没听完,直接问了他一句,你选择在我出嫁的那天回来,是为了杀姬无夜吗?
          卫庄听完,表情不太好的看了她一眼,你是这么想的?
          红莲垂眼,随便解释了两句,那意思好像还默认了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卫庄沉着脸,也随便回了她两句,那意思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然后就不搭理她了。
          红莲想,那就这样吧。
          虽然她没有看懂这个世界,但她看懂了她自己。
          因为经历过沉寂的岁月,所以有能力去真正地了解自己。
          过去的一切结束了就是结束了,我不想也不愿回头看。
          那时我一直不停努力着,努力变得更强,努力向前看。为了忘掉你,我甚至忘掉了我自己。
          然后你就只是那么随便地一抬眼皮,浑身是血的往我面前一站,我所有拼命想搭建起的未来就全崩塌了。
          可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不争气的样子。
          因为那也许,是打从我遇见你以来,所见到的、最真实的世界。
          漫天大火之下,赤练腰缠链剑,就这样跟着卫庄一路向前走了,用一开始就没有循规蹈矩的生命赌注定不会按部就班的一辈子,她不曾后悔,也从未后退。
          没有那种惴惴不安的焦躁,好像做了什么最违背常理的决定,但拿剑的时候心里却是踏实的。
          『你觉得他真的在意你吗?』
          在意?
          谁要他的在意。
          赤练看着卫庄背影,无论你在不在意,如果我们能这样同行十年,迟早有一天,我会像骨肉一样融进你的血液里,我生你生,我死你死,根本无需多余的在意。
          没有等待,没有期盼,没有善始善终,你我之间只有承诺,没有亏欠。
          ——————


          321楼2019-03-14 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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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眼下,赤练看着挂在树上的大髦,伸手摘下了刚刚落在上面的碎叶。
            盗跖站在一边,见她表情淡然,好像一点都没有要去追问白凤的意思,眼珠滴溜溜一转,又道:“这样吧,你要是懒得追过去,那我就帮你把他偷、不是、抓过来让你问。”
            “不必了。”赤练掸了掸大髦上的浮尘,“真要有事他早就说了,用不着别人去问。”
            说完,赤练放下手,终于看了盗跖一眼,“你大清早的不好好在墨家待着,非跑过来找他做什么?”
            “啊?我啊,我刚守完夜,待着也没什么事……”盗跖摸摸脑袋,“正好刚才看见蓉姑娘去给小高他们换药,我就想着过来看看他的伤怎么样了,用不用也换……”
            赤练没听完,看着盗跖脖子下那一圈红痕,直接打断他道:“你想怎么找他?”
            盗跖顿住,随即咧嘴一笑,心想这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拨开衣襟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羽毛。
            “劳驾,能不能借用一下尊蛇,告诉我他现在跑哪去了。”
            赤练看了看他手里的羽毛,也没说什么,手指轻轻一勾,一条细蛇便吐着信子爬到了盗跖腕间。
            盗跖似乎被它缠的有点手痒,“嘿嘿”地笑了笑,抬头看向赤练,“多谢啦。”
            不料,却又见她挑眉看着自己,目光打探在自己身上暧昧不明。
            盗跖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有几分警惕道:“你、你还有别的事吗?”
            赤练站在一旁打量着盗跖,目光闪烁,忽而一笑,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家伙,从来没有让别人看到过他受伤的一面。”
            盗跖怔了怔,好像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意识只停留在那句“没让别人”上,声音回响之际震得心神都摇晃起来,嘴里不自觉地就问了句:“……为什么?”
            赤练勾起嘴角,看着他傻乎乎的脸,就好像看到了别的什么人一样,“因为啊——”
            “那家伙很容易害羞啊。”
            ——————
            不久之后,日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打到了已经半干的大髦上,赤练闭眼靠坐在树下,体内气息运完一周,耳边便听到了一声“嘶嘶”的蛇信响。
            缓缓吐了口气,睁开眼,日常傍身红色的赤练蛇爬到了她肩膀上,抬头指了指那件大髦。
            『回来了。』
            赤练戳了戳它的头,知道啦。
            这天的阳光刚刚好,暖洋洋的照在人身上,像是跨越了十年光阴,连人深深埋在心底的种子都重新发了芽。
            赤练起身拿下了树上的大髦,细长的红蛇盘在她的手腕上,自觉舔去了髦边的水痕。
            走吧。
            去迎接那位,一直以来,比任何人都爱护着自己的人。
            勇敢地,挺起胸膛。
            ——————tbc——————


            322楼2019-03-14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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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
              另外一边,小圣贤庄。
              张良站在廊间,看着藏书楼中的人影,暗自叹了口气,转身向旁边的人道:“午后我要出门,大师兄那边……”
              颜路侧身倚在栏上,手里拿着一卷竹简,笑道:“你忙你的便是,大师兄没空管你。”
              日前,公子扶苏造访小圣贤庄,下令将藏书楼中的藏简全部以篆文重新誊写。兹事体大,掌门伏念受命之后,立即命门下弟子进行准备,等新制的竹简笔墨送到了,便亲自坐镇于藏书楼中,率领全庄弟子动笔开抄。
              于是与桑海城内的平静安逸不同,小圣贤庄这几个月的生活堪称水深火热,庄内上上下下近百名儒家弟子从早到晚没干别的,每天下了课就去藏书楼抄书。
              满满一楼的藏简,不说十万也有八千,一连三个月抄下来,直抄的他们头晕脑胀,眼冒金星,看见带字的东西就想吐。
              其中尤以张三当家为首。
              这也没办法。自七国战乱以来,王官之学逐渐下传散入民间,原本为贵族专用的文字也开始为民间学者所习用。而在传习过程中,各地使用的文字形体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变化。建立在宗周故地的秦国,所用文字是从西周王朝所使用的古籀文基础上发展而来,经李斯、赵高等人合议,定正体为小篆,俗体又有隶书、大籀。而函谷关以东诸国,使用文字因地不同,书写方式差别巨大,齐、楚、燕、三晋六国古文各成体系,互不相因。所以誊抄的时候,每位弟子不是拿过一卷竹书就直接开抄,而是根据自己的识字情况,先看自己能不能看的懂,在理解书中字句含义的基础上,再用秦文重抄,如在理解上有问题,那还得再向伏念请教。小圣贤庄的弟子大多来自燕齐,楼中藏书虽以齐地古文为主,但也有相当一部分古书传自周晋,周书字体与小篆相近,其他弟子连蒙带猜的也能凑合抄,然而全庄上下能识读晋系古文的,除了荀况和伏念之外,只有出身韩国的张三当家本人了。
              事关重大,张良知道公子扶苏推进『同文令』背后的实际意义,当然不会随便应付,因此见到那整整堆满三间书室的竹简时也只是抽了抽眼角,然后就认命的挽起袖子,一五一十的抄了起来。
              眼下,张良背过手,暗自松了松快要抄断的手指,转头又对颜路道:“目前我手里还剩四部《礼》书,按字都出自晋地。然而内容和我在韩国所学多有出入,很多地方我也拿不了主意,之后还是请大师兄定夺吧。”
              颜路点点头,口中悠然道:“之前荀师叔又把他手里藏得一些古书拿了过来,有一部分是关于三晋旧地的祭俗,我叫人都放到你那了,回来以后记得一并抄了。”
              张良:“……是。”
              颜路抬眼,看张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由笑了笑,道:“我记得你刚来小圣贤庄的时候,晚上都不睡觉,整夜整夜的跑到藏书楼去抄书,抄也就算了,偏偏还就要用晋文抄,后来被早起看书大师兄的发现,罚你半年不准进藏书楼。”
              张良想起自己当年做的傻事,不禁苦笑道:“你饶了我吧。”


              338楼2019-03-19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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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今时今日统观大局、运筹帷幄的儒家谋圣不同,当年亲眼目睹家国破灭的少年也曾以一种孤妄到近乎偏执的方式,与现实激烈的抗争过,对着命运声嘶力竭的呐喊过,然而喊到最后,所做的也不过都是些于事无补的无用功罢了。
                张良望向藏书楼,看着那些伏在案前孜孜不倦的人影,依稀记得当初刚来桑海的自己,孤身一人,举目无亲。
                他闭上眼,看到的就是被数万铁骑踏烂的故土,耳边听到无数死人的哀嚎。他闭上眼,浮现在脑海中的就是祖父最后的笑脸,和与那张笑脸重合的、已经亡去的旧时故人。于是他只能醒来,在一个又一个孤灯寒窗的夜晚,压下那一腔无从宣泄的家仇国恨,每夜每夜用那些再也不会有人使用的文字,追缅着那些与故乡一同消逝的英魂。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颜路倚在一旁,见他目光变得怅远,忽而微笑道:“你知不知道,当初大师兄为什么罚你?”
                半晌,张良垂下眼睛,淡淡道:“知道。”
                “那时『同文令』刚下,六国文字全被禁用,违令者诛连三族。我因一己私……”
                不等他说完,颜路便笑着摇了摇头,“非也。”
                “大师兄之所以罚你,不是因为什么禁令,而是因为你抄的那些简里,错漏实在太多。”
                张良闻言一怔,转头看向颜路。颜路却不再看他,反而展开手中的竹简,一边提笔圈出里面的错字,一边温和道:“先人立言以传其道,后人循言以求其意。然故言悠邈,旨意渊深,一字之差,往往穿凿附会,承伪袭谬。我们这些捧着先人典册的人,一时无心抄错了不要紧,也不想想给后人留下多少麻烦。”
                张良似乎愣了一下,不久也笑了,道:“原来如此。”
                少年生逢时变,在故国破灭之际远赴他乡,初来乍到只记得山河疮痍,生民离散,却忘了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张良抬头望向藏书楼,轻灵的白鹤立于楼顶,将一对凌云翅展向青空。开口鸣呼之时,其声闻于九天之上,回荡在山川林野之间,世人闻之,皆谓此处有先王之音,故称此地为:『小圣贤庄』。


                339楼2019-03-19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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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路圈完最后一字,将手里的竹简重新收拢起来,抬头一见张良还没走,不禁又笑了笑,干脆起身站到他身畔,道:“目前楼中抄完的书简我都已校毕,唯有《诗》《书》,大师兄不让旁人动手,所有篇卷由他亲自誊抄。”
                  张良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望着藏书楼中笔耕不辍的身影,道:“师父过世之前,当着全庄弟子的面把藏书楼的钥匙交给了大师兄。多年以来,大师兄一直潜心治学,不问朝政,这次见过扶苏公子之后,心里大概也有了一些想法吧。”
                  颜路听罢,微微一笑,温声道:“也不尽然。”
                  “师父把钥匙交给大师兄之前,曾经把我们俩单独叫到藏书楼中,留下了一句话。”
                  张良挑眉:“什么话?”
                  颜路看着藏书楼的大门,缓缓道:“『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灾及其身者也。』”
                  逝者如斯夫。圣人也好,王道也罢,那个存留在先人记述中的、谁也没见过的圣王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纷飞的战火在人间肆虐,王道衰、礼义废、国异政、家殊俗,天下无道,民不聊生,是这个时代的真相。生活在乱世暴政之下,谁能兼济天下?谁又能独善其身?
                  “师父对我们说,道无常形,因时而变,诸子百家,无外乎都是从这纷繁世间悟出的学问。我辈既有心向学,那就不要忘记自己的起点,在这步履维艰的世道里,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要想办法走出条活路来。”
                  张良听罢,眉间微微一动,转头若有所思地再度望向了藏书楼。
                  儒家传圣人治世之言,讲君子立身之道,说白了,就是要对上位者进行制约与要求,因此自入世之日起便为当权者所忌惮。然而这些年来,小圣贤庄却一直偏安一隅,不问朝政,表面看上去似乎与时代脱节,可细细想来,儒家身为天下第一显学,在这波诡云谲的晦涩世道里却总能从一场又一场的江湖纷争中从容脱身。先隐于野,再隐于朝,最后隐于市,沉浮跌宕始终屹立不倒,儒家一代代掌门步步为营为此究竟费了多少心血?今时今日,伏念又为何要亲身坐镇藏书楼,将与秦法截然相悖的《诗》《书》以秦文重抄?
                  张良背手沉吟片刻,忽而微微一笑,道:“我想起来,我有一个朋友,之前同我说过类似的话。”
                  颜路:“哦?”
                  张良扬起嘴角,“他说,每个人都必须学会在这个新的时代生存。”
                  ——————


                  340楼2019-03-19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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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时分,墨家据点所在的峭壁下方。
                    一只巨大的野山猪被人横放在地上,手脚用藤条捆在一起,乍一看还以为已经死了,仔细看却看到它的腹部在随着呼吸一上一下地动。
                    不远处外,盗跖仰着脖子叉坐在地上,带着满头大汗,呼哧带喘地同身边人道:“快、快给你大哥我倒杯水……”
                    “……就你这样也好意思管自己叫大哥。”
                    大铁锤站在一边,身上缠着一圈新换的绷带,一脸嫌弃地扔了个水壶过去,“能不能有点出息。”
                    盗跖不跟他废话,仰头咕咚咕咚先灌了半壶水下肚,结果喝的太急,一个岔气又把自己呛了个半死,“咳、咳咳、咳……”
                    大铁锤见状,无奈摇了摇头,没辙道:“不就扛个猪吗,至于累成这样吗你。”
                    “咳……不就?!”盗跖缓过气,放下水壶擦擦嘴,怒目道:“你扛一个试试!”
                    打了个嗝,又断断续续地骂道:“站着说话不、嗝——不腰疼……”
                    大铁锤见他连人都骂不利索了,颇没义气的又嘲笑了他两句,末了抬起下巴往前方指了指,粗犷道:“这么大个家伙,放血都得放半天。你说林子里那么多山鸡野兔的,吃什么不是吃,你们非抓它回来干嘛?”
                    盗跖听完大铁锤的话,愤愤地望前方看了一眼,抄起胳膊就把手里的水壶扔了出去,口中没好气道:“你问我干什么,问那两个家伙去!”
                    在他前方,盖聂和卫庄分别倚剑坐在一块平石上,神情寡淡。再往旁边一看,白凤侧着身子靠坐在树下,手里接住盗跖扔来的水壶,脸色倒是跟盗跖差不多。
                    半个时辰前,白凤收到鸟群消息来到野林上空的时候,入眼看到的就是一只体型巨大的野山猪,发了疯似的在林间狂奔。
                    奔着奔着,一根粗长的藤条忽从它脚下闪出,眼看就要把它绊住。不想这猪好像早有防备,瞬间腾身往上一跳,有惊无险地避开了这道夺命长藤。
                    笑话,猪是那么好抓的吗?
                    看看这只野山猪,不仅体型巨大,动作还异常灵活,奔跑之际急速旋转、纵身起跳,每一个落点都恰到好处,身手利索的丝毫不亚于当世一流轻功高手。想来已在这深山老林修炼多年,用不了多少日子就能成精了。
                    白凤闲闲地抱臂立在树间,看着盖聂收回手里的长藤,隐身没回到树后。不久,耳边一阵叶响,另外一只轻功高手嗖的一下窜到了他落脚的树枝上。
                    白凤随意往边上扫了一眼,大概也是近来习惯了,对于此人总能追上自己这一点丝毫不感到惊讶。盗跖收腿蹲在一旁,手搭凉棚远远望向那野猪奔向的山洞口,口中啧啧叹道:“看看咱猪大爷这块头,这身手,这才叫功夫啊……诶,你老大干什么呢那是?”
                    白凤闻言,转头又往林子里一看,卫庄拿着一根木刺,同样隐身在一棵树后。等那野猪快要跑到山洞口的时候,纵横二人同时动身,卫庄瞬间用内力逼开了木上的藤条,挥手出去先蒙住了那猪的眼睛——!
                    “呼呼——”野猪被俩人遛着跑了一早上,只想回自己的洞穴里歇着,哪想眼前忽然一黑,脚底顿时没了方向,盖聂看准时机,挥开长藤又往它脚下一绊,那猪没命似的还歪着身子瞎跑,脑袋顶直接奔着洞穴边的山岩冲去!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半山林鸟都被惊了起来。那野山猪蒙着眼睛,四条腿晃晃悠悠往侧边一歪,地震似地倒在了自家门口,自己把自己撞晕了过去。
                    盗跖&白凤:“……”
                    这俩混*蛋*也太黑了!


                    342楼2019-03-19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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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受林间余震影响,同时转移到山洞口的树枝上,眼看盖聂一脸从容地接过卫庄手里的木刺,拆下藤条三下五除二把那猪腿捆了个严实,接着又把那两根木刺插进了猪腿里。
                      盖聂本来打算把两根木刺并到一起,想了想,转手又把那两根木刺拧成了“十”状,抬头往他们俩这边看了过来。
                      盗跖心里一跳,瞬间意识到这家伙要干嘛,白凤反应更快,揪起盗跖的衣领就要走,结果卫庄从地上拿起鲨齿,上来一剑就把他俩站的树枝给削了,要不是白凤及时收手,盗跖的脖子估计已经凉凉了。
                      所以说,没事别老瞎看热闹。
                      不久,等白凤青着脸跟卫庄抬起“—”刺的时候,盖聂站在“丨”刺末尾,抬头跟站在最前边的盗跖说道:“有劳盗跖兄领头,两位受累,四个人动作更快一些。”
                      盗跖在心里问候完鬼谷派十八辈祖宗,双手用力握住木刺,半身内力顶在肩膀,半身内力集中到脚底,口中大喝一声,“走——!”
                      话音一落,四人同时用力,千斤重的野山猪拔地而起,盗跖带起速度,四人一猪转眼就没影了。
                      眼下,庖丁背着一把杀猪刀,把四个大铜盆依次在猪胸前摆开,估计是准备接猪血用。再往旁边一瞅,长长的条案上从西往东放了十几种刀具,案后立着一座加长加固的高木架,边上还有石坑一样的大灶台,灶台上做着开水,周围蒸煮烧烤用的铜锅釜鼎一应俱全,看上去就是一个大型杀猪现场。
                      庖丁擦了擦颈侧的汗水,把要用的家伙事都准备好,抬头笑呵呵道:“行了,剩下的都是我的活了。这么大个家伙一时半会儿也收拾不完,你们回屋里歇着去吧,到饭点了再叫你们。”
                      大铁锤帮他把两个铜缸放好,回身喊了盗跖一嗓子,盗跖一点要起来的意思都没有,有气无力地挥挥手道:“你先回去吧,大哥我就在这歇了。”
                      庖丁见他这副模样,同样很没义气嘲了他一句“难得也有你跑不动的时候”,然后就美滋滋地磨起了刀,慷慨道:“不过别担心,亏你们能把这浑身是宝的家伙弄回来,还是活的!晚上多吃几盘肉,保你明天什么事都没有,起来以后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盗王之王。”
                      说完,庖丁跟大铁锤一起笑了起来。
                      “……”盗跖不想跟这帮枉为人友的家伙废话,扭头往白凤那边看了一眼,心想着要不要过去问问他怎么样。
                      和盗跖的情况有些相似,白凤喝完水壶里的水,看上去也没有要动的意思。
                      没办法,说到底他们的武功路数跟一般体术不一样,轻功内力在于点轻而不在抗重,这次扛着那么重的家伙还要控速,内力消耗直接翻倍,现在身体就跟被掏空了一样,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和那边那两个提剑就走疑似没事人一样的活牲口不可同日而语。
                      卫庄没有看人杀猪的爱好,坐在石上缓了一会儿就要走,转头见白凤坐在树下径自调整起内息也没再管他。不料路过盗跖身边的时候,卫庄却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多看了他一眼。
                      盗跖大半心思都在白凤身上,这时也没注意,一条小蛇慢慢地从他袖子里爬了出来。


                      343楼2019-03-19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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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暂更到这。
                        开头张良的这部分是我最早写好的部分,按照我一开始的想法,这篇文同样会以张良结尾。
                        以及上文卫庄红莲的剧情都在《前夜》里,最后想给韩国亲友团们一个结局。
                        目前我所有的存稿都发完啦。由于阿顺又要去搬砖,下次更新时间会久一点,快的话四月中旬,慢的话估计要五一。不过肯定会发完的,以及下次更新就是卫练糖糖糖糖糖。


                        344楼2019-03-19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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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猪大爷这个体型差不多按小黑的身型加厚加胖一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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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二次元世界啥都有,放飞想象力吧少年们,小黑四岁已经这个块头了,快成精的野山猪那简直……(其实这个脑洞源于海贼王,本想用玄机图来盖过的,既然如此我只好放原图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356楼2019-03-20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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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上文)
                              那蛇爬的不快,路过卫庄身边的时候还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意味不明的吐了吐信子,沿着草丛继续向前爬去。
                              这样的场景对于卫庄而言似乎熟悉的有些过分。远的不提,就说今天早上,他还看见这条蛇盘起身子对他做出同样的动作,让他拿起鲨齿跟上它的同时,还想着等下见到了一定要把它的主人如何如何。
                              可以看出卫庄大人有一个非常好的习惯,那就是解决问题喜欢从根本下手,对于迁怒无辜这种事情十分不屑。因此看到这条蛇重新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卫庄既没有去想它究竟为什么会从另一个男人的袖子里爬出来,也没有去想它究竟为什么还敢摇着尾巴看自己,他就只是拎着鲨齿,头也不抬的再度跟了上去。
                              卫庄耐心有限,与其在无关的人事上浪费时间,不如直接一点,去看看到底是谁给它这么大的胆子,让它可以有恃无恐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
                              盖聂刚同大铁锤庖丁打了招呼,被告知小高等人都在木筑内,这会儿估计张良也快到了,本还想着叫卫庄一起上去交代一下回程的情况,转头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又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草丛里的那条蛇……盖聂非常识相地什么话都没说,也没再管卫庄去哪,自己一个人回了墨家木筑。
                              不久,卫庄寻着那条蛇的踪迹,一路走到了浅湖外的树林。
                              穿过密林往湖边一看,隔着很远就看到了他消失不见的大髦,以及同样消失不见的女人。
                              这话说的有点绕,衣服也好人也好,总之都是他的。
                              卫庄攥紧鲨齿,不动声色地敛去了身上的气息,看到那蛇爬上赤练肩头的时候依然向前走着,脚底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拜他所赐,赤练穿着一身素朴的裙衣,严丝合缝的遮住了一身羞人的痕迹,静坐调息之际全然没了平日火热张狂的气场。大概是衣服不合适的缘故,她的头发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束成蛇形,反而随意盘了起来,微风一吹,一缕长发散在耳畔。她睁眼,逗弄了一下肩上的宠蛇,顺手又把那缕头发别到了耳后。
                              『流沙赤练』素来以阴狠毒辣扬名于世,在江湖上常被唤作蛇蝎美人。这会儿被一身素服盖住了那股妖艳恣意的蛇蝎气,看上去也就只是个普通的……
                              美人而已。
                              树影斑驳之下,卫庄看着流动的光影划过她美丽的侧脸,琥珀一样的眼眸中盈满了闪烁着的温暖光芒。
                              在深渊和火海里,这双眼睛都未曾黯淡过。
                              赤练抱起卫庄的大髦,仰头舒了口气,似乎做了什么痛快的决定,抬手又松了松那憋闷的衣领。转身正欲往林后走,腕上的蛇忽而窜进她的衣袖,赤练脚步一顿,抬头,呼吸蓦然凝滞。
                              没有翻山越岭也没有横江跨海,你鼓起勇气要去迎接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提剑来到了你面前,庞大的身躯背对着阳光打下一大片阴影,大概是因为对方刻意压制了气息的缘故,周围空气瞬间安静的连声鸟叫都没有。
                              “……卫庄大人?”
                              ——————


                              369楼2019-04-09 2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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