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尖还和从前一样，触感微凉，动作柔和，轻易地划过我的嘴唇，滑入我的心坎中，揭开并不久远的回忆。我凝视她，继而视线垂落在她起伏不定的前胸上，慢慢把手覆上她的手，一同按在心口处。
“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记得那日她穿了水蓝色的肚兜，肚兜上绣有荷花灯，我将她抱起放到床上，一边儿悉数河灯，一边儿情话绵绵，而解开那件肚兜，我方知女子的身体是何等美妙，男女之事原是如此欢愉。
但现如今，她的人、她的身、她的一切，都归另一个男人所有，还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该爱的人不是她，不是她，难道该是那个男人的女儿么！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我试着不去想你，试着跟别人亲热，可我做不到。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月，我连她的一根指头都没有碰过。”
一想到从此以后，连她的眼泪都不属于我，我感到自己的理智正在迅速溃败，仅剩的那点礼教的约束也被抛到九霄云外。我把青峦紧紧箍进怀里，抬手去解她衣襟上的盘口，不顾她的挣扎，一连解开三颗，将手伸入敞开的领口内。
“我只想要你。”

我还要怎样，才能令所有人满意？
理智的闸口一旦被冲开，长久以来深深抑制的情|欲便如脱缰野马，手掌隔着那一小块兜布用力揉搓，像要直接揉碎了它，系绳只是被轻轻一抽，结就散了，剩下的盘扣也在拉扯中一一松开，马车颠簸，我扶住一双脱兔，吻上她的唇，把话递进去。
“来不及了，青峦，你早就害了我了。”
唇舌痴缠，长衫也由自个儿的手解开，甩去一旁。耳畔再听不见车轱辘碾过街道的响声，唯有克制的轻喘声此起彼伏。我抱起怀中人，使她坐于腿上，又托住她的双腿盘于腰后，一低头，以口衔住红玛瑙，专心致志地舔吮起来。
“但我心甘情愿。”

口中那一粒已然饱满挺立，舌尖在其上卷过，犹如采撷最美的珍宝。臂弯中的身体在意料之中微微颤抖，也因此激起我身下阵阵冲动。继续奔波的马车、时而掀动的小帘，以及她的呢喃，催生出前所未有、蓬勃高涨的情潮。
“我知道你口是心非，你舍不得我。”
她坐上来时，紧握住她腰侧的双手收拢，将她整个人往下重重一压，满腹的欲望化为肿胀，齐根没入她体内，呼出一口气，顿了顿，调匀气息，开始有节奏地挺腰。
“我也舍不得你。”
残留的酒劲儿慢慢使动作的幅度加剧，我扬起脸，吻她的唇和下巴尖儿，又腾出一只手来，抚过她腰后的凹陷和翘凸的臀，折转向前，寻幽访胜，并指挤入盈润湿地，按住密林内深藏的玉珠，几番挑捏，配合着挺力一撞，撞碎声声呻吟，如此反复痴缠，直至感到暖流源源不断地包裹住分身，温暖至极。

耳边是充满引诱力的喘息，诱惑着我更深入地探求和拥有怀中的女人，于是放弃克制，一冲到底。环与腰上的双腿倏的收拢箍紧，花蕊由温暖变得炙热，并且不断收缩与颤动，我汲取她身上涔出的气息，碾转于花心上那一点，全然释放出欲|望，仿佛只有这样，才够诉说我内心的情意。
“这辈子……”
余韵中我亦不舍放开她，搂她在臂弯中，阖上眼，用唇去寻她的唇瓣、她的鼻尖和眼眸。
“我也再放不开你，或生，或死，都放不开了。”
面颊相贴，这一刻如同站在神坛前，说出肺腑之言。

极致欢愉的余韵褪去后，我仍不舍与她断开连接，但止不住随之而来如坠深谷的失落感。心中忽而涌起无惧无怕的刚勇，忽而又觉无着无落的空荡，我拥紧青峦，也好似抓住悬崖边的一株救命草，只恐一松手，就坠入谷底而无葬身之地。
酒意挥发殆尽，心思逐渐清明，可该怎么办，心中一时没谱。若要私奔，怕是比从前更难上百倍，若是不走，难道今后每一天都要过这种日子？
“青峦，你记得我曾说过，从此往后，我就把自个儿交给你了，所以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找我，我必然应你，豁出命去也无妨。”
我捧住她的脸，这一句想念，让我等了许久，等得苦不堪言。
“可你一直躲着我，你告诉我，你想我怎么样？”

“你在发抖，是在害怕吗？”
适才还灼热的女人的身子瞬间凉下来，甚至比寻常体温还要冷几分，连面色都隐隐发白，她是想起那个男人了么？伸手替她把衣裳穿好，自个儿的长衫也重新穿上，又以指为梳，为她捋好发丝，口中一字一顿道。
“我也得想一想，如何才能和你远走高飞。”
马车在笨拙的嘎吱声中停下，车外的说话声像隔了很远传进来。轻轻吻了吻青峦的唇，我让她留在车内，独个儿下去，只道是酒已被颠醒大半，这就自行回曹府，不用叨扰九姨太，言毕，冲着车帘一揖，转身即离。

那日与青峦分别后，我徒步走了几个时辰回到曹府，曹小姐仍像往常一样等着我，亲自照料我洗漱更衣，我看着她，不知自己该不该恨她，但又在下一刻觉得，她并不比自己好过。我对不起青峦的同时，也对不起她，可这一切的不公道，该向谁讨要？
又到一年之夏，听闻各地军队为争权阀，征战不断，动荡不止，曹都督亦忙于军务，曹府上下如弦紧绷。我和青峦在外有过几次私会，越是避人耳目，越是抵死缠绵，我想着，若是就此一同葬身乱世，倒也无怨无悔。
战火终究未烧到家门口，因为曹都督打了胜仗。曹府设宴，彻夜热闹，久违的喜庆场面让人暂时忘了时局的不安。
坐席中不见青峦的身影，我藉口离开，几经找寻，在后花园池边的亭子里看到她一人闲坐，左右四顾别无他人，便绕上前去，借着夜色，端起桌上喝剩下的半碗酸梅汤，一饮而尽。

“前头看戏的看戏，应酬的应酬，个个在忙，没人注意我这个入赘到曹府的女婿，也没人来同我拉近乎、攀关系，所以我出来找你，想看看你。”
前半句说得自嘲自讽，后半句语气转缓，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思念。曹都督回府后，我便与青峦难说上一句话，且不仅如此，还得抑制着自个儿不去看也不胡思乱想，她与曹都督之间的亲昵举止。
“这酸梅汤，比我平日里解暑喝过的还要酸，”
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嘴角。
“刚才看你的丫头兴匆匆跑出园去，你又遣她做什么，别很快就回来了。”

碗已空，她却又拿回去，还将唇瓣贴在碗沿上，与我方才留下的痕迹合在一处。四目相对，便是脸上一热，若非顾忌到前院一大屋子的人，真想拉她入怀，免去这些间接的举动。
“从前怎么不见你这么爱食酸。”
朝园子外望一眼，果然不见那丫头的身影，四周树影婆娑，枝桠偶尔随风摇摆，沙沙作响，不闻人声。
“西瓜性凉，不可多吃。” 拿开她手里的碗，把她一双手拢在掌中，指尖追逐，指根交缠，仿若极尽的缠绵。声音沉沉，低头亲吻她的手背。
“是，我想你了，这几日实在闷得难受。”

我与青峦相识于青涩之时，她又是我至始至终唯一爱过、有过的女人，我自认这份感情真挚纯粹，丝毫没有把它和偷情二字联系在一起，曹都督在我眼中也不是世人所见的岳父，而是机缘巧合占有我爱的人的男人，所以我做的一切，不觉得对不起谁，唯独在曹小姐那里，难以言说。
“胃口不好，从前可曾有过？若是不舒服，得找大夫看看，别耽误。”
之前既无法同她说上话，此刻她的每一句言辞都变得何其重要。微微蹙起眉心，视线流连于她的脸庞，继而是拢在旗袍高领下的脖颈，和露在短袖外的手臂，一寸寸往下看，直看到交握的十指，浑然不觉远处的树枝晃动，带起一阵窸窣声。
“真的，那便再等两日罢。”
窸窣声复又响起，这次更甚，终于惊动到我，倏的站起身来，循声望去，黑影憧憧，目视不清。

那声响似有迟疑，接着慢慢靠近，我发现短短一刹那，手心里竟起了一层汗。黑暗中我伫立着面对来人的方向，不知下一刻出现的是谁，也许是个黑洞洞的枪口。
来人现出身影，我看清她后，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说什么，但不等我开口，坐在身旁的青峦先发了问，她还起身把人拉进亭子里。一方亭子，可站立的地方不多，曹小姐和青峦几乎肩并肩地站在我跟前。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这是我最关心，也真正在意之处，方才我和青峦的亲昵举动不知是否被她瞧见，又瞧见了多少。如若现在我向她解释什么，反倒显得刻意和心虚，索性拿出平日里的冷淡神情，维持表面的相敬如宾。
“你陪……九姨太坐会儿，女人家待的地方我不方便久坐，先到前头去了。”
给曹小姐和青峦让出地方，恰巧先前那丫头捧着西瓜回来，我借口离开，走到无人处，把手上的汗擦净，转回前院。

曹小姐有位大哥，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因为阖府只一位千金大小姐，那位大哥对她的疼爱，不比亲兄妹少半分。曹大少爷在外管着遍布几省的生意，鲜少回省城的家中，近来各地局势多有更迭，许是都督将他召回身边，以防变故。我与曹小姐成亲之时，他远在他乡未能参加婚礼，因此对妹妹是否许配良人更为在意，曹小姐能瞒过都督的事儿，却瞒不过他这位精明能干的大少爷。
若换作是我，自家妹妹守这么久的空房，受这么大的委屈，我也定然拿姑爷问罪，何况还是个入赘的男人。
我被胡乱按上个罪名，丢入牢房，这回连曹小姐也没能替我求情。牢房阴暗潮湿，鼠患不绝，空气里有馊饭酸汤的气味，地上流淌着黑臭的水，衣裳没两日就脏得不堪，所谓的床，不过是块发霉的木板，一床破席和烂絮权当褥子。我明白，这是都督想让我遭点罪，可就算不用刑，我也不想在这儿多待。
半月，不见天日。今早，牢头带来一人，那是我爹贺老爷。
曹都督只知我亏待了曹小姐，却不知原委，但贺老爷不一样，我和青峦的私情他都知道，我甚至怀疑在婚礼当天发生的事，他也全看见了。
此时此刻，贺老爷来牢中看望儿子，脸上并无多少疼惜之意，反倒一副惴惴然的神情。他道，青峦怀孕了，曹都督不喜反怒，半月来曹府闭门谢客，连他亲家公拜访，也吃一闭门羹。父子之情早已消磨殆尽，我不与他多言，临走之时，贺老爷终于忍不住漏出心中疑虑。
“她肚子里的怕不是你的孽种。” 压在耳边的一句低言，如惊雷拍下，将我震得浑身发麻。我紧拽住他的胳膊，要他再说一遍。
“沉塘？” 我手脚僵硬，仿佛周身血液凝固，心口猛遭一棍，栽倒在地。

牢房中不辩白天黑夜，过道和审讯室有白炽灯，其他一间间狭小的牢室就像一块块霉菌斑一样，生在潮湿里，长在阴暗中。
不知过了多少日子，墙上每一处剥落的残体我都已烂熟于心，却再无人来看我。起初，从牢头们的闲聊中能探听到一些关于曹府和九姨太的事，但渐渐的，便不再听他们提起青峦来，难道真的像我爹所言，她……和她肚里的孩子已经死了，那是我的孩子啊！可我不敢问，也无处问，我求牢头去请曹小姐来相见，却被狠狠打了几棍子，曹大少爷早就关照下来，除非曹都督放人，不然休想见到曹小姐一面。失势的姑爷不过是草芥一棵，我护着头，不想叫人打死，却被生生打断了三根手指，这辈子我再也不能拉琴了。
没日没夜的内心折磨，让我觉得身上每一块筋骨都在疼痛，疼得受不了时我便喊叫，于是又换来一顿打或是挨饿，久而久之，打人与挨饿似乎成了牢头们宣泄的方式。我蜷缩在床板上，紧靠着墙角，既听不见外头的爆竹声声，也听不见随后的炮火隆隆，思绪和目光在煎熬中越来越混沌，混沌也好，便不觉痛楚。
“呵……呵呵呵。” 我透过脏兮兮的头发丝，瞥向面前的女人，喉头上下滚动，除了发出笑声，别无他言。
“呵呵……呵呵呵……”

那个名字穿过我混沌不清的意识，和乱作一团的思绪脱口而出，我不记得有多久未曾喊过它，只觉得说出口时，熟悉得犹如含在嘴边，自然而然，不过是动了动嘴唇。
“青峦……”
我将脸埋入女人的怀中，像无数个白天黑夜，只要噩梦发作，便是如此。挣扎逐渐平息，我任由一只手被小人儿捏住，另一只手缓缓抬起，圈住身前之人，把残指藏在她背后。
“唔，嗯。”
两两相视，我忽然感到有温热的东西滴到脸上，随之一惊，睁大了双眼凝注于她，因着心焦，呼吸变得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