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文科班里的体育生
和田忌并肩迈入高中的大门时，孙膑其实并没有太多感觉。
也许只是习惯了日夜浸泡在书本练习册里的生活，也许只是习惯了中考前熬夜刷题背知识点的模式，他觉得，即使高中再累，大概也不会比这累上多少。
再累恐怕就把人累死了吧。
“膑，十六班在几楼啊？”走到教学楼下，田忌突然问。
“不知道。”孙膑摇头，“通知时只告诉了在北楼……大概一楼会有示意图吧。”
A市第一中学，简称A市一中，是市内排名第二的高中。尽管如此，在这个人口数目庞大、竞争激烈的城市里，考进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并非过了分数线就一定能进对应的高中，各初中指标名额有限，能否上的了心仪的高中，取决于校内的名次如何。
田忌属于幸运的那一伙，他的成绩比A市一中指标到校分数线高十多分，校内排名时却仅恰好占了A市一中的最后一个名额。
而孙膑正好相反，他的成绩过了A市二中——也就是A市第一的高中——的指标到校分数线，同时过了A市一中的公费分数线。虽说想去二中，可校内排名时却没取上，只好公费来了A市一中。
对此，孙膑只是一笑，没太在意——毕竟自己的物理的确不太好。于是在学校调查文理意愿时，他果断报了文科。
田忌也报了文科，虽然他明显理科成绩比文科好。对此，孙膑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如此想着，他看了田忌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他们果不其然地在一楼找到了平面示意图。十六班，在三楼最西侧，教室对面是西门楼梯，倒也方便上下楼。
他们自中间楼梯上去，拐入三楼西侧走廊。走廊两侧均有房间——左手边为教室，右手边为各班对应的辅导室——因不见阳光而略显阴暗，从东向西走，教室门口的牌上依次写着：
一年十三班
一年十四班
一年十五班
一年十六班
到了！
对着那绿底白字的牌子，他的脚步忽而踟蹰，明明认为自己早已心中有数，此刻居然不知为何地胆怯起来。
倒是田忌瞧了那牌子一眼，毫无顾虑地走进教室。
孙膑赶忙跟了进去。
满眼都是不相识的面孔，令人心生不安。孙膑不敢停下来稍作打量——若是与谁的目光不小心撞上了岂不尴尬——跟着田忌走到墙边第四行，挨着田忌坐下了。
田忌把书包丢在桌子上，凑过来低声道：“看来他们说的是真的，文科班大部分都是女生啊。”
孙膑抬头，四下里看了一圈，果然，前三行里都是女生。
“不会只有我们两个男生吧……”孙膑惶惶道。
田忌摇了摇头，指指左后方。
“那儿还有一个。”他说。
孙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在靠窗的最后一座，一个人伏在桌子上，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头栗色的短发，在晌午炽烈的阳光里分外耀眼。
孙膑盯着这个人的剪影看了半晌，难以置信地开口：“……在这个日子来学校睡觉？”
“大概是。”田忌耸了耸肩，“不过周围都是女生，估计是没有什么好聊的，睡觉倒也情有可原。”
孙膑点点头，将探寻的目光从那人身上移开，转而打量起这个教室。
低语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冥冥中竟给人以熟悉而宁静的感觉，虽然这隐隐约约的熟稔中，分明夹杂着一缕陌生的气息。
今后大家就是同班同学了呢。
当门外传来高跟鞋在空旷走廊里荡漾开的回响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谈——看来都是过来人——一个个坐直了身子，半是期待半是好奇将目光投向门口。
只片刻，一个身姿妖娆的——至少孙膑自己认为这个形容词没有错——女老师就迈入了教室的门。她径直走上讲台，目光机敏地扫视了一圈，没有什么特殊的神情，但声线却是温柔的。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和英语老师，我叫妲己。”她说。
孙膑听见他前桌的两个女生以一种极其羡慕的语气谈论班主任的腰有多么细、腿有多么长——他对此倒没有什么感觉。相比之下，他更好奇那个敢在开学报道这一天公然睡觉的家伙。
如此想着，他忍不住回头向那个方向望了一眼——那个人还在睡觉。
“从今天起，大家就是一家人了，这儿就是我们未来三年的教室。”妲己说着，从讲桌上拿起一份名单，“接下来让我认识一下你们吧，我叫到谁，谁就到前面来自我介绍。”
孙膑有种不祥的预感——听说名单是按照中考成绩排序的，那岂不是……
“1号，孙膑。”
孙膑认命地站起来——谁叫自己考了这么个尴尬的成绩——走到讲桌前，不安地看了班主任一眼。
班主任对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并着个别人的低语声。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抬眼向教室后面望去，却发现那个睡觉的男生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此时正侧身托腮看着窗外，一副漫不经心的随意样子，头上一缕因尚未整理而突兀翘起的呆毛显得分外夸张。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前一刻还紧张得要命，突然间看到他的呆毛后竟莫名地想笑。
好在他忍住了。“我叫孙膑，来自xx中学，喜欢兵法和机械设计，偶尔会自己发明些小玩意儿……”他腼腆地笑了笑，挠挠头，“很高兴接下来的三年里能和大家共同度过，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教室里响起一片掌声。当他沿原路回到座位上的时候，他还收到了两侧略带好奇的目光和几句诸如“哇，正太诶”之类低声的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