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几天过去了，孩子们偶尔会来探望，给气氛沉重的家里带来些许活气。但是他们一走，家里反而显得更加冷清。
弗兰克斯坦依旧躺在床上，而剩下的几人也渐渐回到了日常。
学校在塔奥的管理下照常运转，学生们仍然笑着上学，苦着脸上课。塔基奥和M21负责巡逻，赛伊拉跟着学生们上课，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而一切却都变了。办公室监控上只剩下一个靠窗的空位，在操场巡逻时，偶尔抬头也不会再与那双绯红的眼眸对上。
孩子们在操场嬉闹着，钟声悠然响起。
一切都没有变化
而一切却都变了。
———
家里地下室，床上俊俏的脸庞合着双眼，脸上神情平静，犹如做着好梦一般散发着柔和的气息。
弗兰睡的很好，梦里没有恶心的诅咒，没有恶意的攻击，纵使没有梦幻的童话，却也是让人安心的黑暗。黑暗中，偶尔闪过熟悉却又陌生的画面，闪过模糊不清却似曾相识的面孔。
谁…？
站在窗前凝望着远方的…是谁？
打斗时阻止自己的…是谁？
迷路时到处漫游的…是谁？
在天台仰望天空、在棺木里宁静的躺着、在血红的磁场中傲然屹立…
优雅的动作，曲线分明的身形，温柔却不失威严的气场…
是谁？
弗兰静静的望着这一幕幕，虽然想不起来却也不烦躁，心情意外地平静，仿佛这些都是他人的记忆，都是故事里的情节。但是随着一幕幕浮现再消逝，心里有种莫名的骚动，一种自己也不明白的不舍。
黑暗中唯一一丝明亮在远处，背着光的是令人窒息的美丽背影，一步一步地走着、走着。就像发现了身后的人一般，男子微微侧过脸，黑暗中看不清神情，只见得嘴角那一抹微笑。
那是发自内心的、平静的微笑。
毅然转身，男子留下背影，一步一步往尽头的光芒走去。熟悉的、又陌生的背影渐渐远去，光芒满满围绕了背影，似乎在欢迎着对方的到来。
伸出手却够不到的…
流着泪却挽留不了的…
是谁…？
———
远处的光芒淹过男人，随即慢慢缩小以致消失，四周再次陷入黑暗。
弗兰克斯坦身处黑暗之中，有个声音若隐若现的响起。深沉、磁性的男声似远似近，似轻似重，魅惑地缓缓将人拖入深州。
弗兰听不清声音说了什么，他只是静静的听着、听着。
听着那片段的话语，那温柔的低喃，那仿佛告别一般的决然。
“谢谢…”
这是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吗？但是，他为了什么道谢？
“对不起…”
又为了什么道歉？
句子断断续续，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总是在最要紧的地方突然断去。弗兰蹙眉，努力着想听清话语，却终究是徒劳无功。
“别为我感到悲伤…”
“好好的活下去…”
“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惩罚…”
“弗兰克斯坦，我相信你…”
“所以，忘了我吧。”
四周又回归静寂，一切的一切似乎来到了终点，回到了最初的黑暗。弗兰克斯坦只觉得自己很累，在无尽的黑暗中，他再一次陷入沉眠。
———
再次睁开眼见到的，便是灰色的天花板。熟悉的颜色…是自己家里惯用的灰色，但不是自己的房间。
这间房间一直都没有动用的…自己又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呢？疑惑着坐起身，弗兰克斯坦好奇地打探着这间在他印象中几乎没动用过的房间。同时，他还觉得有什么东西怪怪的，却说不出是什么…
房门外传来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果不其然，M21和塔基奥很快走了进来。来做例行打扫的两人看到醒来的弗兰克斯坦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吃惊地喊出了声：“老板！？”
弗兰被他们喊得耳朵疼，皱了皱眉不耐烦地道：“喊什么喊，又不是见鬼了。”
“不，不是，只是有点意外…”塔基奥有些不自在的撇开目光，该来的始终还是会来的…
“我睡了多久？”他揉了揉额头，站了起来，却是一阵头晕。两人连忙上前扶着他，让他站稳了才放手。
“整整五天。”M21道，他也下意识地不敢看弗兰。
“怎么都这副表情？难不成我身后真的有鬼？”看到两人的表情，弗兰不解的转身去看了一下身后：“没鬼啊？”
“不是，只是…”只是你比鬼还可怕…塔基奥在心里诽议。
“只是什…”弗兰克斯坦话说到一半，房门却突然被甩开。
嘭！
倒是吓到了全身紧绷的塔基奥和M21。
“原来是你啊…开门开得这么用力干嘛…”塔基奥手压胸口，被塔奥这么一吓他的心脏都快受不了了。M21尴尬地咳了一下，心脏却也是扑通扑通直跳。
“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弗兰被吵得直皱眉。
“啊哈哈，怎么会。我不是看老板醒了才这么激动的吗？”塔奥抓着头说。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醒了？”弗兰抬眉。
“这…就…”塔奥有些慌张，胡言乱语地道：“心灵感应！我们一起住了这么久了，我怎么可能感知不到我最亲爱的老板醒过来呢？……（以下省略1382字）
弗兰看着手忙脚乱的塔奥，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却什么也说不上来。可能是睡了太久，头隐隐作痛，让他无心顾及这么多。他现在只想上楼洗个澡才慢慢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打断说得起兴的塔奥，他抬脚出了房间。
———

看着离去的弗兰，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塔基奥和M21便把目光放到了塔奥身上。他刚刚那样，任谁都看得出他不正常…虽然他也没正常过就是了…
塔奥把头探出房门再三确认弗兰离去后，他才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你们，读了莱杰罗大人写的信了吗？”塔奥神情凝重地问。
两人均是摇头，那件事之后他们都一心专注于工作，为的就是让自己从悲伤中走出来。就算心情好了一些，他们却也没有勇气面对那封信。
“莱杰罗大人…”
塔奥欲言又止，在两人的催促下才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
“把弗兰克斯坦的记忆给删除了。”
“你说什么！？”
“老板不记得那位！？”
“很像…是的。”塔奥眼神黯淡。
两人震惊，塔基奥从口袋里翻出了莱杰罗的信，M21则是一个箭步回到了房间拿信。两人甚至没有仔细去读那封信，只是草草扫过然后见到了最后的那一句话，恍然间觉得有些晕眩。
“弗兰克斯坦将会忘了关于我的一切，希望你们能帮我隐瞒我与他的相遇。”
“他怎么可能忘记？！他可是跟在那位身边这么久的人！”长紫发随着跌坐在椅子上的动作飘舞，塔基奥震惊地皱着眉，感觉头好疼。
“这世上唯有他…不可能！”就如要他忘了M24是不可能的一样…M21手里的信被握的皱了起来，他不敢相信。
可是，
这不可能活活上演在了眼前。
“也许，这是最好的方法。”塔奥靠在房门上。
他不想接受这个现实，
谁都不想。
“然后我们就这么让弗兰克斯坦忘了那位大人？让他最亲近的人忘了他？！”M21几乎是用吼的喊出这句话的。
“这是他所希望的。”塔奥拿出了自己的信，修长的手指摸上了最后一句话。上面还带着自己的泪痕，模糊了字迹。
“弗兰克斯坦不会想要忘记的！他这么做只是自私！”
“弗兰克斯坦也不会想要记起来的！”塔奥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到最后甚至是嘶喊着回答：“他想起来了也只会痛苦，只会流泪！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你敢想象吗？他的样子只会更差，不会更好！你说出来了反而会伤害弗兰克斯坦！你那难道不是自私？！”
M21知道塔奥说的是事实。但是他不甘，不甘让那位被这样遗忘，不甘看弗兰克斯坦被这样欺骗，不甘接受这一切。他握紧双拳，把脸埋进双膝间，整个身体缩了起来，仿佛这样就可以不去听，不去想，不去靠近那残酷，却又温柔的决定。
“他就是自私。”M21赌气一般喃喃道。
“他无私了一辈子。”塔基奥伸开手掌抱着M21紧握的拳头，M21可以感觉到他轻微颤抖，却依旧想安抚他的手。
“让他自私这么一回吧。”塔奥顺着房门坐下，以为流干了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卡迪斯 艾特拉马 迪 莱杰罗无私了一辈子，
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自私，
无私的用在了他人身上。

（15）
信发到了大家手里，路凯道尼尔一段时间里气氛凝重的让人发慌。
对于莱杰罗的做法，
有人反对也有人赞同。
但没人向弗兰克斯坦提起过那个人。
贵族们都选择尊重他的意愿，
莱吉斯红着眼说那样比较有品味。
.
生活回到了从前。
.
上学，放学，回家。
上班，下班，回家。
处理文件，处理文件，处理文件。
.
弗兰的梦里不再有恶心的吵闹，
孩子的阵容里少了一个身影，
生活少了一些惊喜。
.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
一切却都变了。
.
不过是一场告别，
一场离别。

完结撒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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