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惊为天人
自从白天沈巍“醒”了那么一瞬间，赵云澜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一秒钟都不敢合眼，生怕错过他的些微变化。病房里彻夜长明，赵云澜一副失神的模样望着躺在床上的人，双眼通红布满血丝，特调处的人来来回回，忙里忙外，但都有意识地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他，沈巍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必须是这个人。
当天夜里，沈巍终于醒了，赵云澜感到手心里微弱地跳动了一下，就象被按了开关似的跳了起来：“沈巍”，边唤边伸出一只手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沈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好一会儿，眼神才开始慢慢聚焦到赵云澜的脸上，手上微弱的触感与温暖让他确定这个自己一刻也不曾放下的人，是真真实实地就在身边、在看着他、在叫他、在等他。
司空越进来给沈巍做了例行检查，换了新的点滴、让人撤掉了一部分仪器，弯腰凑到沈巍跟前说：“醒了？可能会有点疼哦，别忍太狠！”他脸上挂着疲惫而亲近的笑容，如释重负！
沈巍会意地冲他轻轻点头，回报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司空越走出病房对着门口的两个男人：“他醒了，我刚给他加了一剂镇痛的药，暂时不会很疼；会有一些其它的症状……照顾好，慢慢养！”说完拍了拍楚恕之，又冲虞情点点头，便离开了。

虞情早就想冲进去看沈巍了，但竟被楚恕之硬生生按了回去，只好和他一起站在门口观望。这一点也不象他，他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道，面对沈巍最亲近的人，竟有些犯怂，也或者是不想得罪？再则就是因为里面的那个男人。这段时间，沈巍身边一下子冒出很多人来，有些他似乎见过，有些他从未见过，比如赵云澜。但这个男人身份绝不一般，所有人对他都恭敬有加，而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威慑力十足，连一向惯以傲娇示人的楚恕之对他都是言听计从。最让虞情不解的是，自从这个男人出现，他就占据了沈巍全部的时间，而原本不离沈巍身的两个人竟是在“刻意地放任”他？虞情耳边还不时闪过赵云澜的那句“我在，沈巍……”，难道沈巍清醒的那一瞬间是在叫这个人的名字吗？虽然沈巍一直在昏迷中，但这种种都引起了虞情整个身心的极度不适，他既想回避这些人，又想守着沈巍，总觉得心上有一块肉被揪着，突突跳得生疼！
楚恕之越过虞情，侧身拉上了病房的门，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而此刻，病房里的两个人正彼此对视。沈巍微仰着上半身，赵云澜帮他抬高了床头，给他塞了两个枕垫让他能靠得更舒适，又拿清水给他润了润唇，等他稍事缓过后，才低着头凑了过去。
“小巍，对不起，我说了那么多混账话来气你，还把你弄成这样，我……该死！”赵云澜语出哽噎：“老楚告诉我大战后你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只一味地怪你……”
沈巍望着他，迅速捕捉着他话语中透露的信息，他早就交待过不能让赵云澜知道自己是因为救他才变成了这样。
见床上的人嘴角含笑，赵云澜又近了近身，伸手盖住沈巍的手：“小巍，你骂我啊，等你有力气了，我让你揍，随你想怎么出气都行，就是……就是……别赶我走，别离开我，别不要我，别再让我找不到你，别再让我失去你！”赵云澜手上用力收紧，忍住打转的泪水一口气说完，目光灼烈地看着他。

“我不赶你走，不离开你，没有不要你，不再让你找不到，你从来没有失去我！”沈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很轻很慢，却字字清晰、如珠如玉；千言万语，不过如许……
赵云澜是真的怔住了，眼前的人，墨瞳缱绻、嫣唇轻染，心思纤悉无遗，性情洗然无尘，若不是他难掩病容，神采犹敛，这一刻简直惊为天人。他兴奋地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巴掌……这是他的小巍啊，心里一直装着自己的小巍啊！
沈巍见赵云澜突然噤了声，整个人一动不动地僵硬着，又提了提气说道：“我本来想等身子好一点了，再去找你……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他话还未说完，赵云澜已倾身向前，一伸手，抚上他的脸庞，温热的嘴唇贴上沈巍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别说了，我不委屈，真的！”沈巍感觉到有一滴眼泪跌落，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唇角，赵云澜追着那滴泪水，一路颤抖着亲吻下去，直到那滴眼泪完全没入沈巍的唇齿间，他才从沈巍眼前拉开了距离，眼神迷离地看着他。沈巍心神激荡，满目依恋，许久以来，多少隐忍与挣扎、多少孤独与期盼，似是都被这一个极尽温柔的吻，抚慰得烟消云散了！
虞情实在憋不住了，今天他一定要见沈巍，他想，沈巍醒了，总不可能还撵他走吧！他刚想推门而入，楚恕之身体一横，看了看他，随即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吧。”屋里的人说。
楚恕之和虞情一前一后进了门。虞情快走几步，站到沈巍床前：“沈巍，你醒了！”
“虞情……不好意思，让大家费心了”，沈巍扫过进来的两人，目光并未停留在虞情身上。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虞情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他一想到司空越说的那些症状，就心痛不已：“不舒服别忍着，有司空在，他有的是办法……”

“小巍，这位是？”赵云澜见这人目中无人，一边叠弄沈巍的被角，一边伸长脖子凑到他耳边微笑着问，当然，他绝没有用耳语该有的声量。
“哦……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他叫虞情……”沈巍边说边望向楚恕之。
楚恕之会意，对着虞情、指着赵云澜接口到：“虞先生，这位是我的领导。”
言罢，便见赵云澜挺直身板，伸出一只手：“哦……虞先生啊，幸会幸会，之前有些误会，别放心上啊，叫我赵云澜即可，小巍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赵云澜此刻着实是心情大好，整个人都散发着春天般的温暖。
虞情见他对沈巍举止亲昵，心里别扭得紧，但对方有意向他示好，他也不能当着沈巍的面输了风度，伸手回握了一把，勉强扯出个生硬的笑容：“幸会，没听沈巍提过，多有得罪！”
沈巍刚醒，和赵云澜的一席对话几乎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此时蔫蔫得浑身不给力，赵云澜一直关注着他，见他眼皮打架，似睡非睡，知他必定是力不从心，困乏到极点了。便直接放低了床架，调整了一下枕垫，半搂着他慢慢躺好。还不忘对着虞情说了句：“小巍需要休息，虞先生……来日方长？”
既然这男人与楚恕之关系密切，那也算得上是半个主人了吧……虞情心里自我安慰，确实——来日方长！见沈巍似已睡去，也不矫情， 各人打了个招呼便出了病房。
赵云澜把脸贴到沈巍的耳边，小心翼翼地唤他的名字，听他轻轻“嗯”了一声，又见他气息平稳，便放心看着他睡去了。
“赵处，你也该休息一下了，要不要回处里……”
“不用，我就在这儿睡，你忙去吧，多照看着点！”赵云澜没等他把话说完，就一挥手拒绝了。

这里好冷清啊。。。。

第九章 爱上他了
这些天，赵云澜经历了大起大落，身心俱疲，他睡在加床上，看着身边静静的人，想着这人说过的话和那一吻，心里只觉无比松快，随之而来的困意就这样铺天盖地地把他给吞没了。
随着药效的流失，沈巍这一夜睡得极其不安稳，疼痛开始席卷全身，愈演愈烈。到了后半夜，连舒畅的呼吸似乎都成了一种奢侈，他知道这是他必须要为强大付出的代价，是他走过无数次的必经之路。但此时此刻他怕自己忍不住痛哼出声、怕自己忍不住暴露了软弱的样子；他身边的这个人，原是那么阳光、那么自由，他怎么忍心让他感受一丝沉重？怎么舍得让他为自己操劳？他什么都能忍，唯独忍不了这个人为他心碎神伤！
虞情起了个大早，把焖煮了一夜的米粥端出来沥汁，心想，这个沈巍总是能喝两口的。虞情是个心思简单的人，他只想了一晚上，就决定要开始追沈巍。是的，他要追求沈巍，理由再简单不过：他意识到自己见不到他就寝食难安；见他难受又心疼到不行；他妒嫉停留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他不想看他对别人笑、对别人温言细语；他发疯一样的想和他在一起、想把他占为已有……那不是单纯的喜欢，而是爱，他爱上他了。
虽然虞情并不了解沈巍，但他还是爱上了。不管这个人是谁、是什么人、有过什么样的过去、未来会有什么样的命运，都不重要，只要是这个人就好！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沈巍这个人是谁，真的很重要!
虞情提着粥煲进病房的时候，赵云澜还没醒，他实在是太累了，一点也没有发现周遭的变化。虞情懒得管他，绕过加床直奔沈巍而去。但人还没有站定，就发现了沈巍不对劲，他唇色惨白，脸颊却是绯红，从头发到露出的脖颈一片濡湿，手下的被褥被抓得零乱不堪……虞情差点把粥煲都扔了，扑上去就一叠声地叫他的名字：“沈巍，沈巍，你怎么了，哪里痛？哪里不舒服？”

赵云澜睡梦中听到有人喊“沈巍”，一下子就惊醒了，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就直接滚到了病床边，看到沈巍的样子他大惊失色，牵起他的手就是一通狂呼。沈巍的手又湿又凉，在他手里软软地耷拉着，整个人一点动静也没有。祝红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声音不对，看了一眼，直接冲出去找人了。病房里两个大男人都慌得不行，完全不记得要按呼叫铃。
司空越带着人几乎是跑过来的，只看了一眼，二话没说，先给沈巍上了氧气罩，接着就把病房里的人都赶了出来。
赵云澜在病房外头顶着门不停地叫沈巍的名字，祝红也是气急了，口不择言地训他：“老赵，你怎么看的人？我和老楚可从没让沈巍受过这份罪，你还不如我们心疼他啊？”
也许是祝红的话刺激了虞情，又或者是虞情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机会，他冲到赵云澜面前，揪过他的衣领就挥出了实实在在的一拳，赵云澜闷哼了一声，人就贴在了对面墙上，他眼神涣散，丝毫没有要还手的意思，反倒贴着墙面往下一直滑坐在了地上。
祝红可不干了，把虞情重重地推了个踉跄：“你凭什么打他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虞情也不搭理她，只红着眼睛盯着赵云澜。
祝红跑到赵云澜跟前，蹲下帮他抹掉嘴角的血丝，也不说话，就这样陪着他，直到病房的门又一次打开。
“他还没有退烧，我们已经用了药，但他身体太虚弱，没有足够的抵抗力，还是要格外关注体温反复；心肺损伤在恢复期间仍不可避免会有咳血、呼吸困难或更严重的情况发生，祝红，你们应该是有经验的，这些不需要我多说，止痛的药物必须控制，主要还是多留心，帮他舒缓，及时应对……”司空越这次语速放慢了许多，眼光来回地游移在每个人的脸上：“对了，他全身都湿了，刚才处理伤口的时候已经帮他换了衣服，一定要保持干燥……这样的情况不能再发生了……”

祝红最先反应过来，拿了盆匆匆出去接了水进来：“司空，谢谢你”，说着把盆递给了赵云澜，推了他一把，又回头对虞情说：“虞先生，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赵云澜现在象个犯了错的孩子，尤其对着司空越，大气都不敢出。司空越却很有礼貌地冲他微笑点头：“沈巍交给你了！”……
虞情自然是很想留下来的，但祝红突然说有话要说，倒让他意外又好奇，便也不恼，随着祝红出了门。
赵云澜堂堂特别调查处处长、镇魂令主，平日里虽说也是执握风云、处变不惊，但生活上却是敷衍散漫惯了，以往和沈巍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才是那个被照顾的人，没有沈巍的日子，硬是连一口热乎饭都吃不上……现在轮到他照顾沈巍了，他嘴里说着如何爱他心疼他，最后却让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赵云澜想起方才被虞情揍的那一拳，只恨还不够“尽兴”！
沈巍手脚冰冷身子却柔软灼热，他脸上不正常的绯红也未褪尽。赵云澜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又捂住他的手来回摩挲，沈巍似被他惊动，意识迷濛、若有若无，赵云澜听他张口即是“云澜”两字，手上的动作不禁又轻柔了几分：“对不起……”
那头，祝红踏着紧凑的步子一路无语，直让虞情跟到了楼下一处僻静的所在。
祝红、楚恕之和沈巍走得最近，自然和虞情碰面也不在少数，但他们身份特殊，不会随意与人深交，和虞情也没多说过几句话，只是沈巍与他朋友相称，他们便也默认。祝红把虞情叫出来一则是不想他呆在病房里“碍”他家赵处的事儿，再则么……祝红好歹是个女人，还是个“人精”，感官敏锐、心思细腻，虞情对沈巍时不时嘘寒问暖、殷勤备至不假，但这此天貌似是肆无忌惮了？尤其刚才揍人那一出动机实在是很可疑……赵云澜和沈巍千难万险地见个面，一路走来所有人都是如履薄冰，她怎么可能允许有人出来搅局！
祝红立定凝视着虞情。虞情不明所以，但也不避其目光，饶有自信地回望于她，他若知道此刻自己正在与一条蛇对视，也不知会做何感想！

女中豪杰开口一丝也不含糊：“你喜欢沈巍？”
虞情被她如此突兀的开场白吓得一愣，随即便释怀：“是，我喜欢沈巍，想和他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祝红眯起眼睛，瞳孔微缩：“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点，你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那你可以告诉我他是什么人吗？”虞情表情含笑地说：“不过，这并不会妨碍我喜欢他！”
“我可以告诉你，他不是你可以觊觎的人。”
“这是我和沈巍之间的事。”
祝红失笑：“我不妨和你直说，沈巍和那位赵先生是生死之交，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是吗，就算是又怎样，他似乎也并不了解沈巍，至少不了解他的身体状况，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照顾他。”
“那你知道沈巍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吗——是为了他！”
祝红觉得自己今天已经说得够多的了，毕竟感情的事，谁又能悟得透彻？自己也曾是局中人，感同身受。想到这里她不禁收敛锋芒，放软口气：“记住我今天说的话，我是在给你善意的提醒！”
虞情呆住了，他无法消化祝红的最后一席话，她的意思是他们之前一起经历了某件事，而沈巍在那次事件里受了伤？那么赵云澜主观上迫切地想要照顾沈巍也是顺理成章的。他认识沈巍时间不短，而赵云澜几天前才出现，事实证明他们并没有多“亲近"；而且这个人神经大条，自以为是，对待沈巍举止轻佻，一点也不适合沈巍，即便他们之间“有过什么”，自己也不是没有资本与他一争！虞情一番脑补，最后竟然神一般地抓住了一个令他从头到脚为之一振的点：沈巍不讨厌“男人”。
赵云澜和沈巍之间的情感纠葛与宿命羁绊，又岂是一个外人能体会得了半分的！

第十章 别想推开我
静夜无月，万籁俱寂。
赵云澜定定地坐在沈巍床前，目光轻柔地望着床上的人。一整天沈巍都昏昏沉沉的，他感觉到有人在帮他擦汗、给他喂水；一双温暖的手时不时地盖上他的额头、按摩他的手和脚……因为药物的作用，烧已经退了，呼吸也顺畅了，身体没有先前那么疼痛难当，虽然意识尚在清醒与不清醒之间徘徊，但他在慢慢恢复体力了……赵云澜经过昨晚的波折，对自己的“不靠谱”作了深刻的反省和检讨。一个下午，他留着楚恕之耐心地讨教经验，还专程去找了司空越，了解沈巍的病情，司空越和他强调有些药物只能侧重用来救急，不能过于依赖，否则对于沈巍的身体条件，后果不堪设想。他是在郑重地提醒赵云澜看护的责任往往大于治疗，尤其是沈巍这样的特例，他可以硬杠杠过去，但最终为此付出代价的仍然是他自己的身体。赵云澜感到自己的心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攥紧，狠狠蹂躏……
床上的人堪堪恢复意识睁开眼睛，就听到赵云澜说：“醒啦？”
沈巍对上他气定神闲的目光，恍惚中如同见到了万年前的那个身影，原来他一直都在这里，没有离去，没有转身；不忐忑、不犹疑——你来，所以我等！
“昆仑”，沈巍心底念着那个名字，在赵云澜俯身到他近前的瞬间，与脱口而出的名字重叠在了一起：“云澜！”
赵云澜这次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沈巍的额头，痞笑着说：“还好。要是再不退烧，我就把你脱光了，好好帮你散散热！”
沈巍的脖颈骤地染上一层红晕，眼里闪耀着不知名的火焰，但下秒忽然就眼神一凛：“你的脸……谁干的？”
赵云澜才想起虞情的那一拳让他的唇角破裂、留下了一片红肿，想说是自己撞的，又觉得糊弄不了沈巍，反倒显得造作了，便直接回他道：“被揍的，我混丨蛋呗，哈哈……”

沈巍见他含糊，似是会意，也不追问，想伸手去摸他的脸，却被赵云澜一把按住：“别动！想摸我就快点好起来，我让你摸个够，现在……你只有让我摸的份啦……！”赵云澜目光专注在沈巍的脸上，手却探上他的脖颈，轻轻按揉……
不知是牵动了伤口，还是赵云澜令他紧张了，沈巍突然一阵呛咳，这一咳就停不下来，腹腔里那一口憋闷了许久的浊气，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喷薄而出、势不可挡。沈巍又想忍，又没忍住，整张脸憋得通红，咳了一嘴血沫子。赵云澜胆战心惊，脸上却不动声色，他一手托起沈巍的头，让他微微斜靠在自己身上，一手在他胸前抚按帮他顺气：“别急，气顺了就好了！”等沈巍终于咳停了，赵云澜才用双臂环抱住他，一边不停地在他耳边轻声细语：“没事了，没事了……”
直到抱着的身体不再打颤，赵云澜才慢慢放开手，拿清水给沈巍漱了口，帮他擦拭了脸上的血渍，又垫了一个枕头让他躺好，才起声说：“乖，等我一下，我去接点热水给你擦汗。”边说边不忘笑着冲他一挤眼。沈巍的目光追随着赵云澜的背影，那一笑，让他心疼了……
赵云澜出门才挪了两步就停下来背靠着墙深呼吸，脸上的神情已完全不见了方才的轻松与调侃。他太了解沈巍了，他害怕沈巍因为怕他担心而强忍病痛，那只会让自己更心疼、更不知所措；他更不能允许沈巍因为怕他难受再次动了离开的念头，他绝对不想再体验一次那样的痛苦了！因为没有哪一种痛比得上失去他的痛，他宁可在拥有他的深渊里朝生暮死，也不愿在没有他的天堂里苟活一日！
沈巍的爱，隐忍、克制，无畏牺牲；而赵云澜更想给他一个家、给他自己整个人、整颗心，陪伴他、不离不弃，只要沈巍还爱他，那么即使以爱的名义，也绝不允许他再推开自己！

虞情后来因为工作的关系，离开了亭山一段时日，他回来的时候，沈巍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虽然，他的身体依然会有不知名的疼痛、经常感到呼吸困难……但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好，苍白却不病态，唇色也染上的轻薄的嫣红，尤其是那双好看的眼睛，神采轻扬、如囿星海，对于沈巍来说这简直是“容光焕发”了。虞情看得兴奋不已，因为这个人更让他着迷了。但不知为何，沈巍对他却有些冷淡，虽说以前也不曾“热情”过，但如今话更少了，虞情急不可耐地事事想要为他鞍前马后，他却每每抛出个虚词就把他打发了。虞情只当是他身体不适，依旧屁颠屁颠地乐在其中，没办法，自己喜欢的人，只能依着、哄着、供着呗！
沈巍稍一好转，赵云澜就被他逼着跑特调处，有活干活、没活报到。虽然现在信息通达，沟通方便，但镇魂令主毕竟身份特殊，尸位素餐上下都不好交待。赵云澜不在的时候楚恕之都呆在沈巍身边，赵大处长的要求是“寸步不离、死而后已”， 楚恕之还毕恭毕敬地应了“是”。

赵云澜和虞情还是会经常见面，赵云澜何等聪明一个人，怎会看不出虞情对沈巍的心意，可他非但不恼，反而心里还有些得意，谁让他家小巍生就是魅惑众生的一块宝呢！不过他也知道虞情是真心对沈巍好，就冲他那一拳头，他还得感谢他，赵云澜自己也说过沈巍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他粗中有细，也懂得推己及人，便也不当着虞情的面，与沈巍过于亲密；至于沈巍怎么对待这个人那是沈巍的事，沈巍爱和谁交朋友就和谁交朋友，赵云澜都不会插手，毕竟这人安全感十足，觉得哪怕这个虞情再怎么**轰轰、抽枝发芽、开出朵花儿来，对他也是毫无威胁的。赵云澜甚至还想着，他的小巍万年来负重独行、孑然一生——“我既然爱他，那么但凡这个世上多一个人爱他，我便不该推开那个人！”。
虞情自从和祝红有了那次谈话后，便自我催眠式的把赵云澜给自动屏蔽了，而他的屏蔽方式是把他和楚恕之、祝红列为同一属性的存在，即使这个赵云澜和沈巍更亲近些，那也是朋友、是家人，他尊重他们、接受他们，这跟他想和沈巍在一起是没有什么利害冲突的，何况他发现这个赵云澜，挨了他一拳，非但没有敌意，反倒大有把他当朋友的趋势，想来也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既然自己没有妨碍谁，他便只想专心一致地做好那一件事：把沈巍追到手。

第十一章 告白
虞情其实是个性格十分阳光的漂亮男人，他有好的出生，好的事业，好的人缘，他本应该活得简单从容、尽享花好月圆，可他偏偏万花丛中拈上了沈巍这一朵不可企及的彼岸之花……
“沈巍，你看，今天阳光多好，我陪你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虞情看着把自己窝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盯着窗外出神的人，眉目含笑地说。
楚恕之早就习惯自家大人这种什么都不干、但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日常状态，通常这种时候他就静静地陪在一侧，不会去打扰他。虞情一进门就说要带沈巍出去，他本能地警觉起来，站到了床边。
“呵呵，你不会连我也不放心吧，要不你跟着？”虞情挑眉看向楚恕之：“多晒晒太阳对他只有好处。”
沈巍犹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楚恕之见他要下床，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他的左手臂借了一把力让他起身，又蹲下帮他穿上鞋，最后抄起一件薄绒长衫将他裹好，动作轻缓流畅、一丝不苟。
虞情笑笑，看楚恕之退到了一边，便上去挽住沈巍，一手轻搭在他的腰背上，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