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离别的冬木，樱的决
你知道，雪为什么是白色？
　　因为——
　　它忘了自己原来的颜色。
　　你知道，樱花下落的速度是多少？
　　秒速五厘米——
　　那也是人与人擦肩而过而瞬间。
　　·
　　你听说过，天落红雨吗？
　　那是一种十分美丽的奇象，喷洒的鲜血，消逝着人的生命。
　　只是一眨眼，就是一生。
　　·
　　雪会落下，花会枯萎，生命会消逝，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所以有人说，我们的一生便是在不断失去，不断错过。
　　·
　　夕阳照下，少女正从梦中醒来。
　　风将院子里的樱花吹入回廊，在地板上狼藉成片。微淡香味带着春日里的清爽微煦，梦与现实交错。
　　有那么一瞬间，少女以为他就在身边。
　　记忆随着思绪一点点苏醒，她才意识到这里只有她一人。
　　·
　　曾经，这里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每次来到这里，她的心情都会莫名平静下来，可如今，她即便已将这里买下，名之为家。环视四周，眼里、心里，也没有一丝亲近。
　　就如同，她曾经的那个“家。”
　　说来也是，毕竟以前她渴望这里，是因为这里有他。
　　而现在，他已不在。
　　·
　　距离第五次圣杯战争结束已过去三年，夕阳晕染着迷离光影，照着空荡的卫宫邸，当初发生在这里战斗、争吵、温馨、悲伤，如今都湮灭。
　　一千多个日夜，像一千多根针，每次少女醒来，就会不断扎在心口。
　　像是提醒，她当初犯下的错误。
　　还有失去的一切。
　　·
　　“过两天，我想请人来院子里种点花草，你说好不好呢，樱？每回过来，我都觉着这么大的院子，空荡荡得太冷清了。你知道吗，附近的孩子都快把这里当成鬼宅了！上次我还碰见一群自称少年侦探的小学生，想要来这里探险呢！”
　　藤原大河来到卫宫邸的时候，间桐樱已起身。
　　之所以说是卫宫邸，是因为虽然这座宅院的主人早已不姓卫宫。
　　但大门外的牌子，未曾改变。
　　·
　　藤原大河双手叉腰，一脸豪迈地笑着。看到间桐樱旁边的行李箱，目光又一顿。
　　“东西都准备好了，樱？”
　　“嗯。”
　　“护照？钱包？手机？地图？没有忘记什么？”
　　“嗯。”
　　“我听说英国那边雾大，口罩有带吗？”
　　“嗯。”
　　“那我的电话呢，背熟了吗？万一遇到危险，随时打我。”
　　“嗯。”
　　·
　　几问几答，始终说不到点上。
　　藤原大忽然不满地说道：“小樱好无情！除了说嗯，你就不会说点其他的吗？比如舍不得我啊，一定会常常想我啊！远坂同学当初也是，突然说想环游世界，结果一去就是三年，连封信都不写。想不到现在，小樱也要离开！我说……你们姐妹该不会是串通好了，想瞒着我去什么地方快活吧？”
　　虽然语气充满抱怨，藤原大河脸上只有不舍。
　　她扬起手刀，又在碰触到间桐樱头发的瞬间，变成轻抚。
　　离别是痛。
　　若非在意，又怎么会痛？
　　·
　　“我们没有啦。”
　　间桐樱任凭藤原大河抱怨，只是轻轻笑了笑。
　　只是这样。
　　·
　　“那……那就是你被哪个小白脸诱惑，要和他私奔？谁敢瞒过我，偷偷对你下手，告诉我，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藤原大河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个也不是。”间桐樱依旧笑着。
　　“那为什么呀？你想学东西，干嘛非要去国外？日本的大学不好吗？你知道你这一走，姐姐我有多头疼？以后我要到哪里吃既免费又好吃的早饭晚饭，还有，如果我家里那老头又催婚，我要躲到哪里去！”
　　藤原大河双手抱在胸前，两眼泪汪汪地说道。
　　·
　　“国内的学校不是不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阵子我总梦到前辈，梦到以前我们一起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或许是因为我在这里待了太久，才会被影响。所以，与其说是留学，不如说我想出去走走。”
　　间桐樱目光微敛，笑得却更加温柔，一字一字，一声一声：
　　——“毕竟呐，前辈已经死了。”
　　·
　　空气在瞬间凝固。
　　藤原大河看着间桐樱，整个人都愣住。
　　三年前，卫宫士郎和她曾经憧憬的那个男人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去。自那一天起，眼前少女便搬到了这座宅院。
　　开始的时候，她曾劝过少女，不要沉溺过去，应该多出去走走。可每一次，都被这看似柔弱，内心倔强的少女拒绝。
　　两天前，间桐樱说要出国留学，藤原大河起初也没有相信。
　　如今听到间桐樱这么说，她自然意外。
　　·
　　“樱，你真是这么想吗？”
　　藤原大河有些不放心，可看着间桐樱脸上无邪的笑容，又不知该如何怀疑。毕竟眼前少女若是想不开，早在三年前便会跟着卫宫士郎死去。就算是现在才想这样做，也完全没有必要刻意离开。
　　少女没有理由撒谎，那就是真得想通了？
　　一念至此，藤原大河不禁深吸了口气，猛地抱住间桐樱。
　　·
　　“傻小樱，笨小樱，你……你突然说这些干嘛！不过……这样才对嘛！我早就说了，我们家小樱这么漂亮，要是一直待在这里，岂不是浪费。士郎那个家伙，也一定不希望你这样。”
　　明明一脸嬉笑，藤原大河抱着间桐樱的手却格外用力。
　　过去三年，她每天都盼望着少女能想开，离开这个悲伤地方。
　　如今这一天终于到来，她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
　　藤原大河心中的感情，间桐樱当然知道。她任由这个与自己情同母女般的女人抱着自己，却始终都没有开口安慰。
　　早就准备好了告别台词，一定会回来的保证，到了嘴边也都哽咽。
　　谎言可以带来希望，也可以让离别看起来不那么伤感。
　　但终究，只能换来失望。
　　她已经撒了一个谎，不想再撒谎。
　　·
　　飞机脱离地面的瞬间，机身猛地一阵颤动。
　　间桐樱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离开冬木市。
　　夕阳下，这座城市宁静而又平凡。河堤上，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正背着书包，一起走着，就像是记忆里的她和他。
　　只是曾经的朝朝暮暮，片片断断，都像是这逐渐漫开的云层，模糊不堪。
　　“前辈，姐姐，你们放心，再过不久一切就会结束。到了那时，我就会去找你们。”
　　悲戚的哀音，是最后的诀别。
　　少女的声音在飞机引擎的轰鸣声中淹没。
　　间桐樱用力握着手中机票，目光却逐渐变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