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啊

没更文，我晚点再来

二十一、喜欢
那一天，沈巍和赵云澜分别，在火车站拥抱了他。
沈巍一直觉得，自己接受不了人跟人的肉体接触，再亲密也要保持距离，毕竟他从10来岁就不再跟母亲拥抱，几乎忘记了人类的体温。
但是赵云澜那么不一样，他站在他身边，即便隔着外套，偶尔他们肩膀相撞，他都能感觉到薄薄的布料底下、赵云澜皮肤灼热的温度。那个温度让他战栗，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吓。
赵云澜送他到火车站，跟他进旅客大厅，无聊地等着进站口开始亮灯呼叫检票，又跟着他排队，慢悠悠地排到检票口。
然后沈巍忽然抬起一只胳膊，搂住赵云澜的肩膀，猛然往怀里一卷。
他们就胸口对胸口地贴在一起了。
那个近乎客气的拥抱只是一瞬，短暂到赵云澜觉得，自己还没来及张开双臂环绕沈巍，沈巍就消失了，钻进进站的人流，回首向他告别。
然后他就站在熙熙攘攘的车站里，胸怀空荡，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他仍然是顶天立地迎风傲雪杀伐决断又只能孤芳自赏的… …那个小少年。
他转头离开，决定去沈溪的墓前看看。

他长大的那些年，经过很多艰难。一桩桩、一件件，都过去了。他是个心大的人，平时就算做梦，也梦不见那些不堪回首。但是唯独一个事情，他记忆犹新，说不出口，但时时恐惧。
那是对生命的不甘心，对死亡的茫然无助。
所以他停顿了片刻，又开口说话，听见自己的嗓音干干的：“沈警官… …我知道是我不好。但是谢谢你。谢谢你拼了命救我活下来。因为如果我不能活下来，我就遇不见沈巍了，就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人喜欢我。就算我活着… …但是苟延残喘，不是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那我就算碰上沈巍，我也不敢给他喜欢… …所以谢谢沈警官，谢谢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其他的也都谢谢… …但是我从来没有，好像今天早上这样子… …这样子高兴自己健健康康地活着。”
他说完，嘴唇发干，胸口有些苦涩。大恩不言谢，他从来不开口，因为说什么都代表不了他的感恩。但是沈巍喜欢他，这让他受到了天大的震动，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才显得合适，才不至于惹怒了百年不遇的好运，无端端地又被收了去。
他喜欢沈巍吗？
他在心里问自己。
然后他就慢慢地笑起来，眼底最深处藏着纯真的一颗眼泪。
是他自己都不明白从何而来的一颗眼泪。
也许我们都不知道何为喜欢，也不知道何为欢喜。我们都是人生岁月里茫然无助的孩子，不得不旅行，猝不及防就下车。旅伴是命运赏赐我们的礼物，可遇而不可求，不由你的好恶决定他的来处，不由你的挽留决定他能陪你多久。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一震，划开来看，他看见沈巍发来的消息：
“赵云澜，你还好吗？”
他点头，仿佛沈巍就在他面前、可以看到一样。
然后他活动一下寒冷的手指，迅速地打字说：
“我很好。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简直是… …好极了。”

沈巍平时的工作，跟派出所民警没什么不同。
他不出任务、不去巡逻、不带志愿者、不给相关人员讲课的时候，就跟其他民警一样，给来的孩子上户口、给丢身份证的人拍照补办。他不能干的事情是去抓小偷或者应邀破门而入去抓奸… …也不能出面给用西瓜刀互砍的菜市场阿姨阿叔调解矛盾。但是这个事情令人民群众费解，被怒气冲冲的群众吼到脸上骂他不作为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森林警察没地位，连个独立办公的场所都没有… …这就是现实。
沈巍这次从桂林回来，性格变得暖和很多。
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儿，沈警官竟然跟办公室的实习生打招呼，还和小雷聊了两句天，并且对他笑了！这简直好比冰山化冻火山喷发，让整个警局的人都高兴了两天。
所以他们不担心暴走的人民群众了，以前每次沈巍被骂，小雷都仿佛被天打雷劈，担心沈巍下一刻就暴走而起，凭空变化出一把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神刀，一刀下去把骂他的人集体KO了。
其实想想看，沈巍警官从未暴走过。他没有表情的表情未必是愤怒，可能仅仅是漠然。
在沈巍警官出现了几丝人味之后，派出所的同事们对他多了信任，偶尔忙不过来，就请他参与处理纠纷，做做笔录或者问问话。
沈巍当然会问话，他不聋不哑，好端端一个成年人，不知道为什么总被当做心智不全。自从得到信任他处理的几单纠纷都很顺利，人民群众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仿佛是忽然发现这个派出所里有个警花… …啊不警草，隔三差五的还会收到匿名表白信。
他知道赵咩咩的存在，赵云澜把小酒庄和小徵老师尽数介绍给他，所以他今天有空，就想起了赵咩咩。
以及林静大夫… …还有关于自闭症的那一切种种。

二十二、朋友
据说，很多自闭的孩子在三岁之前发现不了。
他们照样会看、会笑、不拒绝母亲的爱抚，只是比一般的孩子安静一点儿，甚至被当成小区典范，“听话”的模板。
赵咩咩刚过三岁。所以她的父母，并不是因为她自闭才把她扔了的。
至于什么原因， 谁知道，可能仅仅因为是个女孩儿。
虽然林静大夫再三强调，说自闭症基本为先天疾病，是基因遗传引起，属于病理问题，沈巍还是心里怀疑。你说他迷信也好，说他无知也好，他还是可怜赵咩咩，觉得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无端被抛弃，搁谁谁心里都不好受。这些话他当然不会说，但是林静大夫仿佛有超能力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赵咩咩被遗弃的时候还是婴儿，没有记忆，视力尚未发育完成，对什么父爱母爱是没有认知的。”
沈巍便点头沉默，报以微笑。
但是他心里想，婴儿的时候不知道，长大了呢？长大一点儿就知道了。别人家都是爸爸妈妈，自己周围是一帮乱七八糟的孩子，吵闹不休，一个神经兮兮的赵云澜… …还住在半山腰！这只要不瞎，谁看不出来？！
小徵老师也很冷静：“沈警官，我们都有足够的耐心，协助咩咩进行辅导。干预训练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直重复，重复到她能给出反应、并且执行下去，就可以了。您这么忙，不用在这看着。”
她这么说，沈巍就只好点头同意，然后离开。
他总还是这么个人，离开了赵云澜，他就不会拒绝、不会商量、不会应酬也不会表达关切了。离开赵云澜的时间越长，他好容易训练出的那些套路就越生疏，渐渐模糊，不能应用。
小徵不愿意赵咩咩接受治疗时被打扰，但林静大夫说不碍事，她很难被打扰。
于是沈巍就去教室里看她。

教室里很吵闹，并不像个医院病房，严格来说跟幼儿园没差，可能还更吵闹。因为自闭的孩子男生比例大，很多孩子在不受外界制约的同时表现出严重的奔跑叫嚷，体力惊人，永无休止。家长、老师，谁也制止不了。
但是赵咩咩不说话。
她仍然找到了一个墙角，在这个天蓝色的、有明朗窗户的房间里，在很多的玩具当中、在五彩斑斓的地毯上，她仍然选了一个朴实无华的墙角，仔细靠进去，严丝合缝地坐好，双手抱膝，用一个大人般的姿势。
她没低头，不像不开心，她侧过脸望着窗外，窗外是蔚蓝天空上飘过的白云。
沈巍站在门口，看她良久，明白赵咩咩不像普通的小孩，懂得寻找关心自己的目光。
但是教导赵咩咩的老师发现了，就反复呼唤她，让她往沈巍的方向看过来。赵咩咩终于被打断思绪的时候很愤怒，眼冒凶光握紧拳头，她的教导老师于是用双臂搂紧她，仿佛一种钳制。这种钳制也同样令她不安，几乎就要露出尖齿，撕咬上去。
沈巍就忽然开口叫她：“赵咩咩！”
很奇妙的，那孩子好像听见了。
她暂时没有撕咬，没有放开拳头，没有看人，但是也没有动。
沈巍受到鼓舞，走进教室，又叫她：“赵咩咩！是我！我是沈巍！”
他说着，蹲下身体，伸出手给那个孩子，放低了身段，还用了平生最柔软的声音：“赵咩咩？你记得我吗？我见过赵云澜了… …你最喜欢的赵云澜。”
赵咩咩忽然爆发出一声尖叫：“啊！”
然后她全身挣扎，把控制她的教导老师顶了个跟头。摔倒的老师手一撒，赵咩咩就疯了一样地冲出她臂弯，朝着沈巍用尽全力地撞过来！
沈巍力气大，迅速地跪在地毯上，张开双臂接住赵咩咩，任由她在自己耳边尖声呐喊。
她一边呐喊，一边拳打脚踢上演全武行，力道大得惊人，把沈巍的头发全都抓乱了。
沈巍虚弯着臂膀护着她，一声一声呼唤：“咩咩！咩咩！赵咩咩… …”
赵咩咩听不见，她在战斗，跟虚空中的敌人，和宇宙里莫名其妙要改变她的力量。她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他们又仿佛无处不在。沈巍不知道她累不累，也许她害怕感到累。
沈巍就把右臂伸给她，对她说：“赵咩咩！我抱过赵云澜了！就用这只胳膊，你知道吗？就是用这只胳膊… …你要不要？要不要？”
赵咩咩停下来，没等沈巍反应，一把扑上去抓住沈巍右臂，张嘴就咬。
沈巍用光速制止她，把毛衣袖子拉起来，露出干净的手臂本体。
赵咩咩犹豫了一下。

这个瞬间的犹疑，让她忽然仿佛一个温顺伶俐的小少女了。沈巍用左手拉住她的手，把她小小的拳头包裹在自己手心里：“赵咩咩？你想赵云澜是不是？你想他了？全世界你只喜欢一个赵云澜，但是他就把你抛弃了。”
他说得柔声漫语，仿佛一个婉转的叹息。
然后他真的叹口气，说：“他真是个**。”
赵咩咩听不懂谁是**，她盯着沈巍白生生的一截手臂目光暴戾，时而闪光，时而黯然。
沈巍用手指摩挲她紧紧握拳的手背，就仿佛赵云澜趁他熟睡时摩挲他的下巴一样：“赵咩咩？你想咬就咬吧… …小狗牙还没长齐，咬了我也不疼的。”
赵咩咩忽然身体一软，跪在地毯上。
沈巍赶紧把她抱住，轻声在她耳边说话：“赵咩咩… …好孩子… …赵云澜没忘了你… …他知道你想他。但是他说，你必须学会吃饭、睡觉、玩积木、看动画片… …做所有小朋友都会做的事情… …什么时候你学会了，什么时候他就来看你。”
赵咩咩竟然没有挣扎，僵硬的小身体在沈巍怀里一动不动。
沈巍用下巴蹭她的头发，心里想：真残忍啊。赵云澜。
然后他又想了想，继续开口骗她：“咩咩，除了赵云澜之外，还有很多人… …你的小徵老师，林静大夫，还有你的教导老师… …她们都很好。如果你能喜欢他们，和他们好好做游戏，赵云澜就会很开心… …他开心了，就会更早一点来看你。”
赵咩咩僵着身体，忽然开口说：“啊！”
这一声呼唤很轻柔，孩子的奶音浑然天成，几乎带着撒娇的意味。
沈巍点头：“嗯。对。你想他，我也想他的。我们一起想，然后一起等他来。”
他手心里的小拳头始终不能松开，沈巍紧紧地攥住它，柔声说：“我是沈巍。我就在这个地方。跟赵咩咩在同一个地方。我是赵云澜的朋友。赵云澜喜欢的人，我就喜欢，喜欢赵云澜的人，我也喜欢。所以我喜欢赵咩咩，赵咩咩是沈巍的朋友。”

沈巍交到了人生中另外的一个朋友，这并未使他感到愉快。
而转天的一个案子，让他也几乎忘记了赵咩咩。
这是个太阳很好的初冬天，南京的初冬难得有太阳，他准备了洞庭湖观鸟的预案，把材料尽数发给管理局的林局长，抄送给志愿者协会的会长，就没有了特别安排，准备去山上巡逻看看。
结果小雷跟他的队长光速手刀从沈巍旁边飞过，一边出警一边吼，让他跟实习生留守，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全警队悉数出洞，只剩了他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片儿警”值班，真碰上歹徒也不合适抓。
实习生都难得地困惑了：“沈警官，等下群众报警，咱俩谁去？”
沈巍抬眼皮瞅他：“我。”
他惜字如金，实习生不敢造次，默默吐了下舌头，坐回位子。
坐回去的时候他想：这个美人儿灯似的林业学家… …能抓坏人嘛。
仿佛就是为了证明他想错了，这天的下午，万籁俱寂中还真就出了事儿。

来了～～

“赵云澜，你还好吗？
“我很好。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简直是… …好极了。”
是很甜的～可不可以理解为这就是双箭头的开端啦，吼吼吼～很希望赵咩咩可以好起来。
卡在这儿……额……沈警官要出事哇……

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咋办？？

巍巍不能出事啊!

感觉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

担心巍巍的人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