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荼蘼
之后便是安心待嫁,婚礼的事宜,事无巨细,给六界派帖,安排蔬果,调和汁水。邝露俱都上心,亲自一一过问,明明我才是婚礼的主角,却似在围观别人的热闹,我见她实在劳累,便劝她看顾些身子,她却笑着对我说:“陛下还是殿下的时候,便有与仙上成婚之愿,如今陛下得偿所愿,我也为仙上和陛下高兴,邝露不才,只能为陛下和仙上尽些绵薄之力,只盼仙上莫要不允。”我无可奈何,只得随她去。心中却对她无限怜惜。
晚上,我实在是睡不着,脑子里总是浮现邝露那笑中含泪的悲伤神情。我其实是不介意润玉纳妃的,三个人之中,若有两个人欢喜,也算是一种圆满了。我披衣起身,想去润玉的殿中与他商议此事,狐狸仙的话本里,男子总是希望三妻四妾的,何况邝露如此清丽可人,他应当也是高兴的吧。
我慢慢的踱到他庭中,自我答应他后,行动也自由了许多,我们都在尝试着修复彼此的安全感。只是当我正想推门时,听到里面似有女子的声音,我大为尴尬,万一是邝露,此时进入,岂不坏人好事。我只好悄悄的施法,想听的更清楚些,“明人不说暗话,穗禾今日为何而来,想必天帝心里清楚.”我全身的血液都似被冻住了,是她!是她!我掐着自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要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润玉冷冷道:“你以为是我抓走了旭凤?”穗禾道:“难道不是?你怕他涅槃重生会动摇你的地位便设法从我身边夺走了他。”润玉不动声色地为自己斟了杯茶:“公主如此理直气壮地质问本座,未免太沉不住气了。杀害了先水神和风神,还闯入天界如入无人之境,莫不是真以为我天界无人了?你就这么自信自己能全身而退?”
穗禾轻蔑地转头:“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凶手,却能一直不说,若是锦觅知道你是这般的心思狠辣,连所爱之人都一直算计蒙在鼓里,不知她会作何反应。天帝陛下,您可要好好思量。”润玉看着她,像是看一个疯子:“实话告诉你,我从未对旭凤出手,你一辈子都只是活在自己的幻想里面,真可怜。”
我再也忍不住,全身的寒意彻骨,恨意噬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散尽这身修为,也要与她同归于尽,我从未感到自己如此充满力量,我持着爹爹送我的冰刃,飞身向她背后冲去,只有她的血,才能让我冷静下来,穗禾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回头,便看到我狰狞到近乎变形的脸,我从她的瞳孔中第一次看到了惊惧,她总是高高在上挺着的脖子,被我死死掐住,我的手带着滔天的怒意狠狠地扎向她的胸口。
润玉见我突然出现,担忧的喊道:“觅儿!”,而我的脑子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只想着杀了她!杀了她!穗禾似是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胸口,汩汩流动的红,让她变得疯狂,她从喉咙里竟发出来野兽般的哀嚎,宛如困兽之斗,从手中化出琉璃净火便一掌向我打来。我不想,也不愿避开,甚至有些高兴,真好啊,马上就可以看见爹爹娘亲和临秀姨了,离开这残酷而肮脏的伪善之地,就让我用血献祭,为那些无辜的生灵。
忽然一个白色地身影大力地将我撞倒在地,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我抱着他,他的血似绽开的花。他漂亮的眼睛闭上了,他白玉一样的手指松开了,我慌乱地不知所措,他不是天帝吗?他不是无所不能吗?怎会这般轻易地就倒下,我不信,他定是又在算计什么。赶来的天兵包围了整个宫殿,见到润玉倒地,俱是跪地悲呼道:“陛下!”
穗禾像一只流尽了血的美丽天鹅,我不愿再看她一眼,慢慢的也在润玉身边躺下,伸出手,缓缓扶上他的脸,恍然忆起,我认识的那条龙,是一位真正的谦谦君子,卑以自牧,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温润如玉。我终于报了仇,心却似空了一片。我只想躺在他的胸口沉沉睡去,不理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