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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塔利亚与摩腾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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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连续失眠的罪魁祸首脑洞,还好不是很严重不然我现在一定会更加讨厌它,那种情况下就是“再见吧您嘞EXE”而不是严肃地打上“TBC”然后码出来了……
难受得一批,感觉怎么搞都不合适。
镇楼是……或许风格相配的,绿色未名菊花?
要上了,碎碎念式讨论。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8-09-03 23:10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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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8-09-12 0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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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丙作势还要问。不过一刻钟倒计时已经归零,抱着琴的陌生女人及时出现,算是无意中救了他。本来,店里来个把客人并不会分散丙的注意力。可这个浑身带着水腥气的女人散发出一种难言的气质,非要说的话,就像是把整个雨天带到了店里的那种感觉吧。
      不过,丙只意识到了一件事——闲聊做梦的美妙时光已经结束了。于是她想——至少是悄悄瞪那个陌生女人一眼,可不知为何,她就是生不起气来。
      跟乐师一起进来的还有好些本地人——这些人是从镇外运货回来的脚夫,打算进来歇歇脚喝杯茶再干活去。粗重的喉音、迅速扩散的汗臭味一扫店里原先的“神秘氛围”,刚刚那个微不足道的话题已然被杂音淹没。
      那女子自然也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进来换琴弦的。
      坐在柜台后的男人并不挪动屁股,只是打着呵欠拉开手边的抽屉,摸出一盒琴弦。乐师自己抽出一根换好,试了试音,俨然很满意。而后她表示自己其实付不起账,礼貌地询问店主能否用现场演奏抵押。
      “哈?”丁单手撑着下巴,几乎露出鄙夷之色。
      “您不会失望的。”
      丁本能地不信任这个面色过于温和与愉悦的女人,不过还是答应了她试试看的要求。刚换上的那根琴弦和旧弦有明显的音色差异,可这并不影响她的演奏,甚至奇异地丰富了整首曲子。女乐师端坐在一方苇席上,仿佛坐在刺绣流苏地毯上一样优雅而闲适。她拨响第一个音的时候,离她最近的一圈人立刻不作声了。这种沉默持续扩散,不出几秒,店里已经落针可闻。
      门外雨势见长。丁看了一眼愈发厚实的雨帘,眉头拧了起来。
      屋里的人已经不可能透过雨声听到外面的声音,同理,屋外的人也没法听到里面——是歌舞升平还是怨声载道都无法分辨。一点一滴,无根之水坠落下来,轻轻巧巧散了根骨,然后便不断地分裂、加速、分裂、冲刺……最后却只化为温柔得几乎感觉不到的水雾,落到街边行人的脸上。
      这个可以成为任何人的、幸运的家伙肯定只是像要打蚊子一样一掌糊到脸上。声波和悲愿一起被现实的重重壁垒阻隔,不得来往。
      一曲已毕。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店里开始有了稀稀拉拉的喝彩和掌声——看来这里的居民大体上还是个宽和而懂得欣赏艺术的群体。演奏者乐得道谢,刚站起身却忽然收敛了笑容。
      “对不住了……这里是我弄坏的吗?”
      “什么——哦那个……之前就坏了,给老鼠咬了个洞,卖不出去了。”
      “也就是说没用了?”
      “嗯,你想要的话拿走就行,”丁仍注视着门外,声音飘进雨里,“毕竟弦都白送了。”
      乐师道过谢,似是无意地看了他一眼。他的头发是鸦羽一样的黑。
      女人刚夹着席子消失在大雨里,店里便开始有人喟叹:“老人家也是一把年纪了……还得在外面日晒雨淋的。”
      “有那么大年纪吗?看着才四十出头吧。”
      ……
      议论声渐渐模糊。
      嗨,也没什么可怜的,指不定年轻的时候造过什么孽呢,隔壁老头子不就这样?
      这是丁恍惚间能听明白的最后一句话,不知是谁说的,甚至,说不定只是那琴声碰在他心墙上的一点回音。
      这话里提到的“老头子”就住在杂货店隔壁,安身之所是座雨势稍大便屋漏如注的小窝棚。眼下主人已经闭着眼瑟缩成一团,以他为中心是一块小得可怜的干燥区域。
      这是乐师掀开门帘后所见的光景。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老头,须发乃至眼眸都是铅灰色,身上的衣物虽破旧,却出人意料的很干净。他怀里揣着一只短笛。
      老人咳嗽一阵,止住喘息后便拿颤抖的手指把笛子举到嘴边。然而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哪怕一个短促的破音。
      乐师注视着这一切,直到老人注意到门外吹进来的冷风——继而注意到她的造访,她才打定主意进来。
      自然,老人看不见乐师事先拿进来的那把琴,因而把对方设想得过于礼貌。乐师默然多看了他一眼,便放下门帘任由视野陷入晦暗。
      这么一来,黑暗令两人再次身处平等的位置,对老人来说这简直是上辈子的事情。他们仿佛坐在一架天平的两端,对方的脸庞乃至身形都湮没在感官之外,唯有微妙的、不断沉浮的感觉是真实的。
      “我来了。”乐师凝视着眼前的空气说道。她坐在老人的正对面,面带无人能看见的和善微笑。
      包裹着琴的白麻布被无声地打开了。
      屋外暴雨如注。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8-09-12 0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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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滴浑浊的泪终于积蓄到可以划过脸颊、低落到乐师的脚边时,地平线刚好吞没了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如果按晴朗的日子来估计时间的话。
        不过站在棚屋外的丁并不能知晓屋里是怎样的光景,也不关心现在是什么天气。他呆立在原地,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棚屋里传出的歌声时而沙哑,时而清朗,起承转合间好似恸哭变为大笑,直和着琴音响遏行云。
        丁已经忘了如何去使用五官四肢,他忽然尝到了一点苦咸味,这才稍稍回过神来。原来他正张着嘴跪在地上,舌尖遇到了自己已经决堤的眼泪。他忽然想爬起来冲进去,扯断那把琴所有的琴弦,然后……
        这个想法令他害怕。他也想向反方向狂奔进出镇子,一直跑到郊外无人的野地里,一直向前、向前,直到再也听不见这音乐声,或是在那之前溺死其中。
        然而他站不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停止了。
        夜风拂过,他忽然神智清明。丁抬头,惊讶地发现银河正在他头顶神展开来,星星又大又多,仿佛仲夏夜晴天的情形。
        丁花了些力气控制自己的手指不再颤抖。然后他把食盒放到地上,缓缓站起身,掀开了棚屋的门帘。
        棚子里空无一人。老人的尸体还带着余温。
        “你们店隔壁的……老人和你们老板真是亲爷俩?”乙试探着问。
        “嗯,”丙闷声点点头,“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葬礼也是我们老板出钱给办的,他这几天受的打击不小……不过,这事说来邪门。”
        “怎么?”
        “这不,我现在能来找你聊天,是因为老板放了我几天假。他办完葬礼就回去了,听和他合租的那人说,他三更半夜都在找老人当年写的剧本,就是我们上次说起的那个——没找着。另外,老人去世的隔天早上,我们去了棚屋里面。”丙说着,忽然迟疑了。
        “……老人有根早坏了的笛子,上面系着一条窄窄的红纱。”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8-09-12 0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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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IN)
          唯一一个完整的版本是这样……变臃肿了啊。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8-09-12 0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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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之歌(Leavs May Speak)
            『是夜,白色的石像深埋于参天大树的树干中。
            她的眼窝中长出繁茂的枝条,山脉、江河、岩浆顺着叶脉流出,一泻千里。』
            原来曾有人跟我讲,说预言者的记录喜欢故弄玄虚。他一定不知道,像这种已经是非常直白而粗糙的语句了,它只是忠实地描述了一个故弄玄虚的梦,而梦是预言者为数不多的财产之一。
            那是我昨晚做的梦,“枯萎的西比尔”在几个世纪之前记下了它。
            当时西比尔还是个年轻的见习预言者,总是固执地把所有她瞥见的碎片都描摹下来,直到衰老夺走她握笔的能力。她一开始只是个普通人,本该在一场恶病中夭折。据说是神明治愈了她,同时赐给她预言的才能。时至今日,仍有一群人心心念念着她所著的那些最初的预言书,它们由树叶编织而成,早就像其他脆弱的有机体一样失落了本来的形貌,包括写下这些预言的、本是修长美丽的手。
            我信任以上信息的真实性,但它们并不是来自我的记忆,而是从纸质记录推断而来的。记忆能帮人建立起一条相对清晰的时间轴,从这种功能性上讲,我的记性其实并不好,纸质记录于我反而更可靠。
            我从桥头走到桥尾,试图一步步拼凑事情的前因后果,结果成效并不是很显著。
            我老是把自己参与过的事情和“看见”的诸多未来的路径混淆起来。不过,我是为何而来,曾在这里遗失、又将在这里寻回什么,这些基本的东西我还算清楚。
            脑海中最清晰的事件是在某个遥远的仲秋黄昏举行的葬礼……姑且称之为葬礼。树的影子被昏暗的日光拉得老长,又被稀疏人流踩破。一片苍白的树叶顺流而下——那是安置着棺木的板车。
            遗属都是一副死灰般的面庞,倒是年轻的死者本人看起来十分安详,她的脸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透明感,而那对唇虽然缺少血色,却的确呈现出几分弧度。
            这些聚拢在死者身上的“幸福”,仿佛是从她的家人、从这座原本就干瘪的镇子上搜刮来的。时至今日,我独自行走在这条老街上,仍能尝到周遭的凄凉意味。
            不过,或许只是因为快要入夜了吧。
            我掖紧了身上的衣物,穿过狭窄的巷子,推开那扇半掩的门。
            我预备去见的人就坐在窗户旁边,举起下巴盯黄昏天空中颜色最浓的一处。这边的建筑排列得很逼仄,从屋里看到的那一小块天空显得非常奢侈。
            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金色的后脑勺和手中虚握着的玻璃杯——我模糊地想起,上一次见面时他的头发颜色要深些。
            紧接着更多的信息涌进我的脑海,潮水一般溶解了那些微不足道的、仿佛来自心脏而非大脑的想法。
            我仍然向他走过去。
            随着距离的缩短,我能闻到越来越浓的酒气。直到我走到他跟前,他才意识到有人进来了,把那张苍老憔悴的脸转过来对着我,眼神动了动。我知道他认出我来了——或者即将认出我,于是我把房间另一头的椅子搬过来坐下。期间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他衰老、悲伤、孤独,虽然早就摆脱了儿时的苦日子、过上了物质优渥的生活,精神和健康状况却全然不及我这个四处流浪的人。这个衣着考究的归乡游子再也无法融入简陋阴沉的背景,但他仍像过去一样骄傲,骄傲的将死之人是不会主动向永生者吐露自己的痛苦的,当然也不会先一步打招呼。于是我友好地唤了他的名字,对他说“好久不见”。
            他果然不买账,“你笑什么?”
            “抱歉……但你误会我了,重逢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是很值得珍惜的事情。”他多半会觉得我在说谎,因为我实际上连初遇时的来龙去脉都搞不清——也懒得去搞清。
            果不其然,他沉默了,举起手中的酒杯作势要喝,可是杯子已经见底了,旁边的酒瓶也是。我猜他只是在重复着五分钟之前已经发生过的一切。酒精让刻薄和脆弱在他身上交替显现。他注视着那杯子在夕阳下闪耀着的厚厚玻璃底,表情凝重,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他把那对灰绿色的眼珠转向我。
            ——不,他想起了过世多年的妹妹……那片漂浮在漆黑河水上皎洁如月的枯叶。他能看见她坐在我现在的位置上,冲着他微笑。
            她活不到今天的,没有那个“如果”,观测得到的几率约等于零。但这毕竟是句残忍的话,我没打算说出口。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试图说些什么——自然也是不会有用的,我所说的一切都不会有用。对他而言,我只是一个来自遥远童年时代的鬼魂。正如我所预料的,他像看怪物一样看向我,我从那双眼中读出隐忍的悲伤。
            “是我的错,”他移开视线,“我不该去……”
            “不该去偷我的东西?”我笑着摇摇头,帮他补完。
            他微微侧过脸颊看我,“没错,我不该学坏。”
            我们一起笑起来。余晖把最后的灿烂送进这间屋子,它窄小,却显得空荡荡的,布局和我很久以前所见的一样,只不过我上一次来这里时气氛要压抑许多。我忽然想起来了。
            黛安娜。她的名字,是黛安娜。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9-03-13 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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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的唇舌无声捻尝这个名字,通红的眼瞪着窗外巷子对面被月光镀上一层银的屋顶。然后,他朝屋顶和月光,同样是无声地嘶吼起来。她母亲则失了魂似的看着儿子。
              他说,滚出去,同时又不愿与我对视。我读出了他的唇形,不禁同情起这个蛮不讲理的小偷。“好吧,不过我建议你还是把西比尔交给我,你不会喜欢和她相处的。”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西比尔在现实中的投影——一个介于孩子和少女之间的形象。她站在门边,平静地看着我向她走去,一副和外表年龄不符的老成表情。不过她总是那样子,我常常觉得,“枯萎的西比尔”指的不仅是她萎缩得只能依靠瓶子保护的肉体。
              然后我和她擦肩而过,推门走进屋外的月光里。
              而现在,没有月光,没有少年,没有母亲,也没有西比尔。我面前的老人露出了自嘲的表情,证明这一切都发生过。
              “我那时候就是个小混账,肯定是随我爹……你临走还告诉我瓶子不能暴晒太久,其实没有必要,这些墙把太阳都挡住了。”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阴冷粗糙的屏障。
              “我们小时候就住在这里,一户挤着一户。她自从生了病就整天躺在房间里,连太阳都看不到——”他顿了顿,像在确认些什么一样重复道,“她只能看到,这些墙。”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也点点头,却似乎并没有关注我的反应。
              “她看不见那些房子后面的东西,但我俩都见过,没什么可说的。再远些,不过是更宽的路,更大的房子……公园,城市,噪音,人群……还有公墓,那公墓倒是修得蛮漂亮的,可惜到最后我们也没钱把她葬在那里。
              “我当时在那附近找活干,不论什么活我都愿意干,只要她能好起来,能重新下床走动,能给母亲帮帮忙,重回那无趣又甜美的‘正轨’。母亲的腰不好,之前都是她在帮着干家务,现在她倒先病倒了。
              “黛安娜的情况恶化得很快。开始只是喊累,后来就说身上痛,躺在床上偷偷咬枕头角。我却只能装作不知道。我和母亲辛苦挣得的一点回报全都扔进了无底洞,但我从没有放弃希望。直到有次我折回家取东西——啊,那新来的木头一定要看处方才肯把药卖给我,我从虚掩的门看到母亲跪在医生面前,哭着求他救自己女儿一命。我才知道她真的不行了,因为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母亲哭着求人。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9-03-13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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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等着医生把母亲扶起来,这才推门进去,要了处方就走。可我一跨出大门,就把什么处方和药店那个满脸粉刺的**忘到脑后了。真不可思议,明明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副一板一眼的惶恐嘴脸。
                “‘抱歉,先生,渥迪先生上周去世了。请问能不能给我看看医生的处方呢,先生?’”他拧紧眉毛,模仿他口中那个固执年轻人的口吻。我不禁无声地微笑起来。
                “那天我恨透了他,因为我临走时妹妹的情况很不好,一直说胡话。我跑到药店才发现处方没拿,换作平时,和我熟识的渥迪先生一定会通融的。可那天倒霉得很,看店的是渥迪先生,却是我素昧平生的那一个。”
                “啊,那是他的——”
                “没错,那人是老渥迪的儿子,”他再次停下来,垂下眼睛轻笑一声,“他看起来比我还大几岁,却一口一个先生,末了一本正经地向陌生人解释老爹上周死于一场车祸,所以现在才是他坐在那里,真是抱歉——好像坐在那里搞得他很愧疚似的。
                “这些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毕竟他和他老爹之间没什么神似之处。我隔三差五往药店跑,他渐渐也就认识我了。认识他以后我才发现他没我想的那么死板,只是还带着点学生气。你也知道,那种人其实很容易相处,就是有时候不太靠谱,用奇怪的语气说话,还容易相信一些奇怪的事情。”
                “我觉得我还蛮喜欢这样的人的,因为我大多数情况下都会被分在‘奇怪’那边。”
                “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他了。”
                “或许,再听你讲讲还有希望?”西比尔能记住所有认真听过她唱歌的人的名字,但那是西比尔。
                他似乎看了我一眼,眼神隐在头发洒下的阴影里晦暗不明。我这才注意到房间已经比我来时黑多了。
                “某天下午,新任的渥迪先生告诉我,他在江边遇见了一位神奇的女士,她带着一只能唱歌的玻璃瓶,靠给路人说故事和瓶子的歌声赚钱。他觉得这是很浪漫主义的生活方式,言语间有些羡慕的意思,还说那瓶子,是真正的神迹,
                “我当时非常怀疑‘那位神奇的女士’究竟能赚多少钱,没想到渥迪先生竟有些生气,说自己不是那种对着朋友撒谎哗众取宠的人。我只好安抚他几句岔开话题,心里一面为他把自己当朋友而惊诧。我以为这件荒谬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没想到我后来果真在桥上遇见了她。”
                他笑着向我举了举手中空荡荡的酒杯,神色疲惫。
                “没错,就是你,卡桑德拉小姐。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是渥迪说的那个人。”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9-03-13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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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试着回想了一下,结果并没有在记忆里找到任何可靠的印象。可以肯定的是,我遇到过很多姓渥迪的人,也遇到过很多刚离开学校的年轻人,两种特征都有的也不在少数。
                  不过,我仍然能感觉到对方提起这个人、提起我时,带着一种我很熟悉的、微妙的苦涩。
                  “我很遗憾。”于是我这么说了。
                  他立刻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天啊,你还能看到过去?单单预言未来就已经……”
                  “亲爱的,除了你,还从来没有人活到六十几还相信我能预言未来,”我无奈地笑笑,“我的确能看到可能性,但,只是可能性。至于过去,不出意外的话我对它们是一无所知了……你今年是六十几吧?”我觉得他的表情似乎变得有些阴沉,或许我搞错了他的年纪?
                  “六十四,”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别用对付小孩儿的语气跟我说话。”
                  那一瞬间,我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当年那个孩子的身影。他手里攥着自己的旧布帽,遍布的灰尘都不能掩盖脸上的苍白,但即便如此,他抿着唇,咬着牙,确信并确保自己能够忍受将要到来的苦难。
                  他有一个在别人的想象中已经死去的妹妹。黛安娜短暂的生命里从未出现过奇迹。所以他会把那样东西带回去,以求换得她的笑脸——他在江边捡到的、他明知道属于别人的神奇玻璃瓶。
                  “我在桥墩的石缝里发现了那个装着白色皮革的瓶子,我知道它是你的,因为渥迪向我详细地描述过它的样子。而且我也猜出某个流浪汉把东西从你那里偷了出来,藏到没人的地方等着夜里运走。我决定把它拿出来还给你,回到岸上才想起自己不认识你的脸,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回去问问渥迪再来。
                  “那玻璃瓶绝对不是寻常货,表面一丝划痕都没有,里面的皮革也看不出是什么种类,皱缩成一团却白得耀眼。我试着打开来看看,结果瓶塞根本取不出来。
                  “就在那时,我忽然听见了歌声。”
                  不消他说,我也能明白他当时的感受。我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到西比尔歌声的情形,那是一个暴雨前夕的黄昏,燥热的空气和躁动的人群都停滞下来,好像整个空间被施加了场级魔咒。
                  “……紧接着,我看见了你。我知道你就是卡桑德拉,尽管当地棕肤黑眼的流浪者不止你一个。可我告诉自己你不是。你站在桥上,眼睛朝着落日,却像在看空气。但我觉得你在看我,或者已经看见我了。我告诉自己,捡来的东西就是自己的。那一瞬间,我已经成了贼。”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9-03-13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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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它把脸贴在窗户上挑选猎物,挑中谁就叫一声谁的名字,羔羊引颈就戮。
                    一、二,还有待宰的三。无尽的三之数,难平它饥肠辘辘。』
                    我猜黛安娜是做的这个梦。和我昨晚所做的梦一样,它们是用同样颜色的墨水、同样的语言和同样的字体记在那本大书里的,加上的符号显示两者都来自早期的叶质书——这些最古老的像猜谜一样的记录,我反而记得很清楚。后来她发明了新的方法(也是我现在使用的方法)以便从物理上真正记下所有发生的事情,毋庸置疑,这种方法将效率与抽象的简洁美都推向了极致——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极度无聊。
                    他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
                    “她说,她看着自己被拖出房间,拖进无边的夜色。她还看见了我,想着我和母亲被留在那房间里,以后就没人洗碗了,该怎么办呢。
                    “‘我猛然想起来,我不是一直都躺在床上嘛,已经很久没洗过碗了。然后我就醒了。天啊,好蠢的梦!’她把自己逗笑了,精神也似乎好了许多。往昔的影子在她身上一闪而过,让我把瓶子的事抛到脑后。我永远都不会忘了那天晚上,正当我以为自己看到了一点希望的时候,她亲手摇醒了我。
                    “‘我知道,我要死了。’黛安娜平静地告诉我,我曾经最喜欢的那双浅绿的眸子望着我,像两潭浸透了月光的死水。她不肯说,但我知道,是西比尔告诉她的。那个瓶子里装的,不是什么皮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和你一样,都是预言者,拖着被诅咒的身体在世间流浪。渥迪第一次提到你就跟我讲过那些传说,就因为我跟故事里下咒的人同名,跟他一样有个混账父亲、懦弱母亲,和月亮一样的妹妹。”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脸色变得煞白,手不自觉地搭到肚子上。我沉默半晌,说:“你不应该再喝了。”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9-03-13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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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有限的天空已经从金红变成深青色——落日应该已经沉到了我们从这里无法看见的地平线以下。
                      “就连你来的时机都那么嘲讽,”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这儿来,还比五十年前那天晚上脾气好?”
                      “因为西比尔从来没有出过错。”很多年前,就那一回,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带着这样的目的去查她的预言书。上面明确指出,我可以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地和她重逢。
                      他“哼”了一声,岔开话题,“你喝吗?”
                      我婉言谢绝后整个房间就陷入了静默。他用指甲轻敲玻璃杯的杯壁,发出“叮、叮”的轻响。仲秋之夜黯淡的清晖渐渐包围了我们,无星无月已成今晚的定局。我看了一眼他泛白的指关节,重新披上进来时脱下的披肩。
                      “三年,还是五年了?”我挑了概率比较大的两个数字。
                      “如果你是说我肝脏里的小毛病,五年了。万一真走到那一步也无所谓,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她总是时不时出现在角落里,这样的时光是我短暂病史的十倍。当然了,我对她没意见,我只是不想看见她。”
                      “那是因为你不想这么简单地放她走,总是带着……那只瓶子,却又不想看见她,”我叹了口气,“你得试着和她交流。不过在人际交往这方面,你俩还真是同一种类型啊。”
                      “我对她没意见,我只是不想看见她。”他虚弱却固执地重复,目光斜向我身后。我扭过头,看见半掩的门边站着一个人影。夜色往她身上罩了一层轻纱,衬得她更加苍白。黑纱之下,每一根浅色的头发都是静止的,整个人比起鬼魂更像一座方尖碑。
                      西比尔隔着房间朝我点点头。半个世纪的时光好像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我知道,她也会把相同的评价用在我身上。
                      “那天晚上你走后不久,我就开始后悔了,我明明知道那种……得而复失的感觉。可我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到处都找不到你。从此以后的几十年里,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辛苦你了……像你说的,棕肤黑眼的流浪者有很多。”我把身体转回去,对他微笑,“你知道吗?我昨晚梦见了自己,困在过于广阔的视野中动弹不得。”
                      西比尔在一开始就找到了我。流浪者们在静止的永恒中相互守望,得以从名为孤独的怪物爪下幸存。成千上万从叶脉上流出的歌谣,重复着同一个世界里微不足道的悲喜剧。卡桑德拉或西比尔,朝着横向或纵向无限堆叠的碎片。一切正在发生,一切都会发生。而西比尔曾经可能成为黛安娜。
                      “但她显然不是我妹妹。”老人的声音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9-03-13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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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显然不是我妹妹。”老人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我再次转过身。他的手里,躺着一只装着白色皮革的玻璃瓶。
                        “谢谢你,阿波罗。”
                        我与卡桑德拉相识两百一十一年了,这是大于两百最小的质数,不过这个没什么意义,老实说,就连数字本身也没什么意义,想必对方连百位都不会记得。
                        卡桑德拉是个健忘的人,偶尔也范迷糊。但这一点并不讨厌,因为她这种性格根植于能够看见诸多可能性的预言能力——前提是要用心。比方说,她现在站在那儿,就能看见可能使那辆车停下的各种原因:熟人的招呼声,小贩叫卖的新鲜瓜果,一颗钉子,忽然断裂的桥面,陨石……我不擅长编这些。而我只能看见自己叫住她、避免车把她撞下桥的情形。
                        于是我那么做了。终于回过神的卡桑德拉朝我走过来,脸上那种我所熟悉的、雾蒙蒙的微笑还未散去。每次遇上什么感兴趣的陌生人,她就会露出这种表情。而这表示她已经“看见”了关于对方未来的各种各样的分叉口,至少看见了一种。
                        “亲爱的,据说每隔几百年就会出现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信吗?”
                        “没见过。但我相信两个人长得像多半是因为有亲缘关系。”
                        “这么说来,那边那位小姐,”她指了指桥那头,“我觉得她和你有亲缘关系。”
                        或许吧。我凝视着她已经不很清楚的背影。落日的余晖在她银白色的头顶抹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9-03-13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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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IN)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9-03-13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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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余烬(Golden Ashes)
                            *片段;计划;初印象
                            整个世界正在破碎的光影和各种感官刺激中分崩离析。
                            分崩离析,然后复原。伊芙甩开挡住眼睛的卷发,在步入舞池前把空酒杯“当”地扣到桌上。霓虹灯的颜色飞速变幻,加剧了酒精带来的眩晕感和眼球的刺痛。
                            她发出一串孩子似的笑声,好像在和谁赌气一样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舞步——比如自己,又或者刚刚坐在她对面的那个人,但伊芙知道事实并非如此。穿着不得不说伤风败俗的“改良”制服,在狂欢的人群中炫耀着大面积裸露的、被灯光染上鲜艳色彩的美丽皮肉,小小的放纵带来的是发酵膨胀的快乐,并不真实也好。
                            人们的信息素——多半是青少年的,与烟味体味混杂在一起,比酒精更为冲鼻。笑容仍停留在伊芙的脸上,但她已经开始觉得恶心。单调的音乐声仿佛在离她远去,人群也在离她远去。眼睛终于因为直视灯光太久发出了抗议,她眨眨眼,视野仍是朦胧的。
                            在目力尚可企及的范围内,伊芙能看见一个白色静止的人影。毫无疑问她正注视着自己,虽然伊芙看不见她。
                            呵,诺瓦·埃特勒。
                            这个名字取意“新星”,五十年或者更久之前的时候还是时髦过的,伊芙就认识不止一个叫“诺瓦”的中年妇女,而埃特勒小姐看起来才二三十的样子。不过伊芙认为这个名字放在她身上并无不妥之处,珀拉黎斯社的走私犯们本就来自不同的时代,而埃特勒本人更是规矩谨慎得跟个上世纪遗老似的。
                            埃特勒抱着双臂坐在原地等她,大概是闻到她身上的酒气便很克制地皱了皱眉。伊芙注意到她肘边的杯子还是满的——她甚至连白开水都没动。鉴于对珀拉黎斯社的印象,伊芙不禁好奇像埃特勒这样一板一眼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拿到社员资格的。
                            埃特勒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讲话却终于没出声。这就是她的风格,没想好怎么说之前一定会保持胜过尸体的安静。伊芙等了两秒,然而埃特勒显然还没想清楚,最终只把眼睛抬起来不那么平静地看着她。
                            也算是进步?可喜可贺。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9-05-30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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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自己这位前临时搭档仿佛有了实体和质量的目光里,伊芙把椅子拉得离对方更近了些,接着跌坐下来。
                              ——然后向她露出一个堪称天真无邪的微笑。伊芙满意地注意到珀拉黎斯人的睫毛颤了颤,便把头仰过去让自己半真半假的笑容对着天花板上的巨幅彩绘神像。画中的形象是一个性别很模糊的舞者,头顶厚重的乌云,在迷雾中隐隐散发着光芒。天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把这种东西画到狂欢和失控的人群上方。伊芙读出对象与意义均不明了的讽刺,心里并无波澜。神像平和而诡异的微笑、噪音与暗流汹涌的信息素让她感觉到一种愉悦的眩晕。
                              还有灯光。她刚刚跳舞的时候把脖子上的黑色缎带扯下来了,现在她的喉咙是裸露的,殷红或是其他颜色的光短暂地占领了这块皮肤。
                              等她重新看向埃特勒的时候,对方仍然注视着她——或许刚刚注视着她的脖子,但那双灰色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任何被诱惑过的证据了。漆黑代表熄灭,而铅灰象征节制。偶尔有白色的灯光照亮那双灰色的眸子,伊芙才发现,它们在灯下会呈现出淡淡的金黄,转瞬即逝。
                              她们第一次见面时伊芙就注意到了,除开无趣的性情,不得不承认埃特勒小姐生了一副颇为浪费的皮囊。在离得还不是很远的那当儿,伊芙能很轻易地越过那些五颜六色的人头找到那个黑白的身影。埃特勒在凝神思考着什么,色彩夸张的灯光偶尔落到她身上又离开,就像雨水从叶片上滚落一样不留痕迹。当她抬手把滑到眼前的黑发别到耳后时,宽松的衣袖会无声地落下,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手腕——那条不久前才为了她断过的手腕。
                              现在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点一滴构筑的事物未必坚固,坚固的城墙有时也毫无用处,她现在感觉自己像个死守着废墟的特洛伊人,而埃特勒还是那个不为所动的埃特勒。
                              于是伊芙笑了笑,转头向人群深处走去。伊芙早已告别学园,今年是她在血橙事务所做执勤者的第四年。四年前就她接受并习惯了由酒精、暴力、性爱润色过的生活,如今只会觉得忧郁和宁静是世上最为庸俗的气质。
                              现在,她头痛欲裂地回来。执勤者的敏锐观察力和铁打一般的条件反射令她无法停止思考、想象,以及,回忆。
                              哦,说到回忆。
                              上一次来这里时她也喝得有些飘飘然,一时兴起就向埃特勒发出了邀请。诺瓦·埃特勒那时比现在更像整个舞厅里真正的神像——而不是天花板上那个。她毫不迟地拒绝了,甚至还面带礼貌的微笑。
                              “你喝醉了。”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9-05-30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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