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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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关宜兴被朋友带进家庭影院时,她一点都没有多余的想法。《绿冰》这部电影她无论是自己还是和其他人在一起都看过无数遍——在这部角色只能称为打酱油的电影之前的角色和这部电影都有敷衍的态度,在和同剧组的温恪接触之后才开始认真。现在也是,虽然金丝边眼睛没有在鼻梁上让视线更加清晰,但是朋友把她安在第一排的位置上,格外大的表情除了给她略微不适还有更多欣赏空间。
电影进度条正常地动了四十多分钟,时间线回到绿冰行动开始前。中间闪过的几秒她的镜头让关宜兴眼前一亮,嘴角开始不自觉地勾起。等到反应手背上边温热触感而且侧头看去时不知道时间又过去多久,那只手的主人眼角下垂作一副委屈样子,活脱脱像一只阿拉斯加没有得到主人喂食时的状态。关宜兴又想笑又想皱眉。
“开完会了?”
他没有说话,手掌不再覆上手背而是举起关宜兴右手到眼前,食指拇指取下中指那枚戒指。整个动作无声且缓慢让关宜兴背后一凉,忍不住向后仰想逃开这对“魔掌”,戒指离开指尖的一刹那她还向前虚握一把。然而他迅速把五指放进右手指缝空隙间,之后只字不提他的目的,强力无视掉关宜兴掐青他手臂几块。反正没有多久关宜兴就会停手,她又舍不得让他疼。他只需要控制自己,不让自己紧张无措化为手心汗水把刚取下的那枚戒指染湿,今天的计划不要出什么意外。
银幕上开始出现酒店里的枪斗场面,关宜兴在这儿忍不住让眉头皱起,她微微启唇想要叹一口气,旁边男人伸手覆上她眉眼,巨大的安全感从掌心慢慢传递过来。关宜兴任着黑暗在眼前停留两三秒,一阵猛烈的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枪声响起,她忘了剧情进展到那一幕,只觉得现在的观影感觉和之前非常不一样。用力摘下那双手想要控诉他几句,可是对上他那双眼睛看清里面无数按捺着无法表达的心意,她有点芒刺在喉。
“哈…?”
“关小姐,有一些话我得和你说。”
关宜兴以为他又要先发制人提起她看电影时能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情都不做一看就是一整天的状态,她知道这样不好,所以打算先认错,还没有点头应声就被他摁住下巴,对视再一次开始。
“关小姐,虽然我和你认识的时间只有不长的十六个月,但是不可否认我这个苍老的已经干涸的心经不起你笑容的挑逗,所以对你追求到现在。”
“我很抱歉曾经对你提出息影这个要求,那时候我是觉得我们之间很遥远。也许是年纪越大越怯懦吧……可是你是真心热爱这份职业,而且有着光明到耀眼的前途,我才是那个应该站起来走进你世界的人,哪怕步履不稳,哪怕受人非议,我都会进来。因为那会是我们的世界。”
关宜兴愣住了,家庭影院外边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带她来的朋友也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走,宽敞的放映房里,只有他娓娓道来的声音和电影里不断的枪声,而枪声和上她几乎跳出来的心跳,她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觉得一些拨开云雾降临到她身边,送来一阵又一阵的光明。
“很多次我都会以为我自己不可能再多喜欢你一点了,可是你给我系领带时认真的眼神,整理行李时拨弄头发的那下,你听到我说息影时无助的那个状态,我就知道我喜欢你的上限又被打破了。”
“所以啊,这些天盘旋在我心头的那句话——”
“——嫁给我吧,关宜兴。”
他像变戏法一样让握着之前那枚戒指的手上出现一枚新的戒指,几乎是同样的款式,可是旁边一圈碎钻被他称为“更像你的眼睛”。戒指这种东西其实很奇妙,轻而易举地套上手指轻而易举地圈住人,冰冷的金属打成线条流畅的圆,却火热如盛放罂粟蛊人心智。
她怔怔地把目光从那枚戒指上移向他,面前的男人目光纤长而深绵,仿佛把什么锁在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等待着她拨开尘埃将它开启。关宜兴承认自己的心脏被那句结婚撑得满满的,手指与他轻轻扣在一起,不是很用力,可是那个力度分明传递着她的欣喜、震撼、不安还有愿意。她多年之后回想起来想不起他又说了什么话让她满面热泪,只记得他的声音里颤抖与虔诚的向往卷着袭来。当他垂下头把戒指套向无名指,她听见叹息之后格外轻的那句。
“真好看……”
有什么东西在思维深处涌动,那些被忽略被遗忘的瞬间铺天盖地——十二岁的关宜兴还没有学会控制悲伤,抱着她母亲的骨灰盒在乍暖还寒的初春里落下大滴大滴的眼泪;二十二岁的关宜兴把那张父亲刚签好字的决绝书对折塞进包里翻出一堆有关家里的东西甩到桌面之后大步流星离开那个房子;二十四岁的关宜兴刚刚答应心上人的求婚,曾经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我爱你。”
她忽然觉得这辈子就这么交待了。二十四年,四十八年,她的下半生都交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