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造孽啊。
我安心挂在树上学他少年时懒怠姿势，看他和那座坟暗自较劲。
“你怎么还不起来？”
他皱眉嫌弃地瞥了一眼坟冢上艳红的衣冠以及，折叠整齐的衣冠上软趴趴躺着的一柄软剑。
很是小家子气，他过去踢了一脚。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家伙还有过去小屁孩的脾气？
“好歹也是饮过血开了刃，被那女人盘了近二十年的兵器，怎么这时候熬不过两年说锈就锈成这个样子？”
他说着又上去补了一脚。
你没病吧？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可惜他看不到。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小时候见面就掐，这会儿不见面了他倒不高兴了。
忽然想到那只小时候被拔过毛的凤凰，也觉得自己有点理亏，也不该老跟他计较，毕竟那也是他为数不多的知交好友留下来唯一的念想，总是看得重些的。
白凤，对不起呐。
我小声对着他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他突然生气地喊了一句。
我吓了一跳，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却见他仍是冲着那坟撒气。
“我不是都说了让你跟我跑吗？你守一个破城有意义吗？你欠流沙什么了，你欠卫庄什么了，你欠韩国什么了？你那么记恩，怎么不记得还欠我一条命呢？”
挺像没人要的小孩子。
我从树上跳下来，不想再听，想走了。
那边又继续传来声音。
“不过也好，天地为媒了。”
“啊？”我惊地转过身。
“留侯有儿子了，还定了盖聂家闺女，本来该是咱们家的……”
“呸!有病……”
想成家就去找个正经姑娘，天天守着块坟地你不难受啊？
“我还等着你回来呢。”
他伸手抚上了石碑。
“带你看山河万里。”
“卫庄不是要给你一个韩国都没办成吗？我补偿你。”
“前提是你得回来。”
“死得时候还要走我前头，你急着给他殉葬啊？”
“我不跟你计较，过两天给你带点东西，不能给了卫庄，他的那份有麟儿操心。”
“我忍了你那么多年，你也忍我几年，总得有个人替你看看这大千世界。”
“太可惜了，你不能跟我一起。”
“你说话是跟盗跖学的吧……”我仰天翻了个白眼，才把眼泪逼回去。
白凤居然也有垂泪的一天，真是让人意外。
我是不是该适时的现个身，说些诸如此类的话，然后再让他掐我一次脖子？
“其实天明那坐我凤凰还吐了我一身的臭小子现在也会欺负人了，前两天凤凰的毛又被拔了，他还说是替你拔的，嫌它毛长。”
“我揍他了。”他斟酌了一会，“他也没敢真跟我动手。”
“他就是想起你了。”
“也是，要天天记着你，别把你忘了。”
是是是，就剩你了，我谢谢你。
“那你还嫁吗？”
“你出嫁姬无夜那天我在，我看着你从皇宫到将军府。”
你还好意思说？你就看着没点表示？
“我看到卫庄了。”
……
“我没那个救你的必要，我怎么知道我会这么喜欢你？”
他仿佛是个醉酒之人，眼泪淌下来，喉间发苦，背靠着那无字石碑，断断续续说得连自己都郁闷气结。
“不嫁给任何人，就嫁给天地星河、山川草木，抬头可见轩辕穹苍，俯首可识万兽澜江。”
“便如鲲鹏乘风，一日千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