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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8-13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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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瑶x珍珠 随时逆cp
嗯,担心发到大唐荣耀吧要被撕
百合党绝不认输
私设如山,ooc预警
小将军治好了眼睛以后爱恨情仇
文接嫁给李俶以后
只看了小将军cut,对冬珠不是太了解,虽然很想写清楚珍珠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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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2018-08-13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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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匪我思存】
秋意满城,长安兴庆坊五王宅里大片大片的枫林都被染得火红,就像是昨夜广平王宅邸里尚未燃尽的喜烛。
独孤靖瑶端立场中,横刀寒芒闪闪抄在身后。她盯着枝头红艳艳的枫叶,眼神锐利如刀,蓄势待发。一阵风吹过,她的耳朵细微地动了一下,手上的速度快过思维,出手便是一招一苇渡江。横刀上的劲风带落了一片枫叶,独孤靖瑶悬腕跨步,凭着巧劲将落下的枫叶带到天上,刀风愈来愈紧,落叶愈来愈多,独孤靖瑶的动作却丝毫不显局促。一招三环套月,把落叶都拢在身前,明艳的枫叶随着她的出刀迈步娓娓而行,她不紧不慢从容不迫的样子,就像技艺最纯熟梨园弟子献上一曲红绸舞。
沈珍珠悄然来到她的院落,一时看得呆了。
欲燃之火龙绕着英武的小将军盘桓飞舞,就连沈珍珠这样不通武道的外行也看出来,独孤靖瑶刀势逼人,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预料的大风终于刮起,草木摇曳,红叶落下的愈发多了。独孤靖瑶出手再快,也快不过这天地间造物之使者,枫叶渐渐散开。就在这当散不散之际,独孤靖瑶一声低喝,一道刀光突然分成数道,将满天落叶刺了个对穿。
守势之后,小将军摇摇头,似乎对遗落在地上的几片落叶很不满意。
身体里的暗伤已经把她迫到不能完整地使用这招了一气化三清。
独孤靖瑶叹息,瞥向沈珍珠的藏身之所。
沈珍珠竟有种脖颈一凉的错觉。
“小将军昨夜新婚,今日晨练不歇歇吗?”沈珍珠未语先笑,走到独孤靖瑶身边,递给她一盏茶。
“沙场征战,武艺精熟一分,便是多一分求生保障。”独孤靖瑶克制地小饮一口,归刀入鞘,平复自己的内息。
沈珍珠暗道,独孤靖瑶不笑的时候,很像一把锋锐无匹的剑,剑之所指,瑟瑟胆寒。
独孤靖瑶看她沉吟不语,微微一笑,说:“殿下去太极殿应卯了。”
沈珍珠明白她的意思,独孤靖瑶是说,若昨夜发生什么,李俶不会醒得这般早,她也不会有气力大早上地练刀。
沈珍珠脸上有些烧红,心里却长舒一口气。
只是这股莫名的酸味不晓得是对李俶多些,还是独孤靖瑶多些。
不过小将军这一笑,也化开了空气里的沉凝尴尬。
沈珍珠坐得离她近了些,见她额头细汗不止,掏出手绢,递给她。
独孤靖瑶一愣,垂眸而笑,没接手绢,把自己的脸凑到了沈珍珠面前。
沈珍珠忽然觉得紧张。小将军长在云南秀丽山水间,肤色旁的不似闺中女儿家白皙,颊边红晕不止,更加康泰。被攥紧的绢帕先拭干沈珍珠手里的细汗,她一点点把独孤靖瑶鬓边水渍抹去,情不自禁说:“小将军平日里这般粗放,手绢也不备一条吗?”
独孤靖瑶有些诧异,沈珍珠说完也觉得很是尴尬。
从李俶论,独孤靖瑶是楚王侧妃,她这个楚王妃管到侧妃的细务上,很容易让独孤靖瑶觉得是她在故意找茬;从她自己论,无论是长安的囚禁生活,还是在安家抢亲,都没让沈珍珠和独孤靖瑶熟到闺阁密友的份儿上,交浅言深,是深深王府中的大忌。
好在独孤靖瑶并不在意,很是亲昵地蹭了蹭沈珍珠的掌心:“姐姐记得,就够了。”
独孤靖瑶称呼的转变,让沈珍珠想起,冬郎不再只属于自己。从今天开始,还有别的女人要与自己一同分享夫君了。
沈珍珠脸色黯淡了些许。
独孤靖瑶很敏感地察觉到沈珍珠情绪的低落,寻了些话头引开她的心思。她十三岁起就帮助父亲与各路势力打交道,虽是军旅之人,亦有长袖善舞之名。
沈珍珠很快被她逗乐,忘了这一时之忧,对昨晚三个人的不眠夜也释怀不少。
其实若沈珍珠问起正经问起昨晚,独孤靖瑶也没什么好避忌的,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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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2018-08-13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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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在战时拨付资款,为大唐的新楚王举行盛大的婚礼,只因为他娶的是独孤氏的女儿;而楚王的新娘,又是重兵掌握,节镇一方的沙场新星。朝堂之上,不知有多少人在期盼这桩婚事,独孤氏和李唐的联姻联盟,代表了死而不僵的关陇氏族彻底倒向李唐,而不是投奔安禄山。在烽烟四起的李唐宗室看来,那就是彻底扑灭安史之乱的前兆。
关陇集团,毕竟是缔造是四个王朝的强大士族啊。
但结缡的双方,都开心不起来。
李俶心里只有沈珍珠,而独孤靖瑶呢?
她心里的想的,与李俶一样。
所以在独孤靖瑶被送入喜房之后,她斥退了服侍的宫人,摘了凤冠霞帔,拿着轻罗小扇给自己扇风,心里不住抱怨:初秋如夏,当真热死个人。
李俶醉醺醺进来,独孤靖瑶见他一脸失望无奈又满身酒气,赶紧站远了些。李俶醉后站不稳,扑倒在桌上,独孤靖瑶怎么唤他都没用。
她不知道李俶此举是否有装醉的嫌疑,但将门虎女,处事自有一套法则。独孤靖瑶拎着小几上凉透的茶水从李俶后颈浇下。
李俶醒了,含怒未发。因为他看见了狼一般的锐利眼——清澈中带着刀锋的寒凉。
独孤靖瑶说:“殿下,我们需要谈谈。”她含着笑,新娘的点梅妆衬得她妩媚柔婉,说出的话却带着杀伐之人才有的冷冽气息。
她说:“现在,我们将彼此想要的,都放到对方手上吧。”
这句之后,李俶彻底清醒。
独孤靖瑶想要的很简单,就是传承独孤氏的家业,或者说,开创出新的独孤世家。更早的独孤世家居于关陇,西魏时,宇文泰把关陇零散的士族力量集合起来,成为一股操弄天下的力量,世人统称为关陇氏族,宇文氏、独孤氏、杨氏、李氏、长孙氏,都是关陇氏族的代表势力。关陇氏族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它接连缔造了西魏、北周、隋、唐,却唐高祖横扫六合之后,悄然衰落。
李唐皇室从关陇李氏中分裂,赵郡李氏紧随其后,紧接着又是关陇集团的代表人物长孙无忌被武则天诛杀。独孤氏不想步之后尘,请命率本部守护大唐之南境,永为李氏之臣属。唐高宗闻之大喜,给了独孤氏封爵和一定的自主权。于是独孤氏从陕郡南下云滇,镇六诏,平土司,保大唐南境安宁和乐。云滇的百姓爱戴独孤氏,呼之为“云南王”,朝廷接受了这个称谓,独孤氏从此成为大唐仅有的异姓实封诸侯王。
但传到独孤靖瑶这一代,无论是关陇氏族,还是独孤世家,都在安史之乱后愈见衰落。
救亡图存,挽救独孤世家,这就是独孤靖瑶想要的。
李俶想要的也很简单,便是天下间最尊贵的那个位置罢了。只有坐到了那个位置上,他才能护住妻儿,护住兄弟,护住对他来说重要的物事。
摊开来谈,李俶需要借重独孤世家,独孤靖瑶也必须依靠李俶才能保全自己。
新婚旖旎的氛围,在两人的密谈中荡然无存。
独孤靖瑶拔开随身的匕首,割破自己的食指,有鲜血溢出。她看着李俶的眼,食指庄重端严地在下唇抹过:“从今以后,独孤靖瑶愿奉李俶为主君,臣之辅之,尽心竭力。不求青史留名,但求无愧于大唐与独孤家先烈。”
李俶接过匕首照着独孤靖瑶做:“从今以后,李俶必待独孤靖瑶有如腹心,成就君之不世功业,救大唐于水深火热。”
歃血为盟,指天为誓。
盟誓之后,李俶安心睡去。听着他轻微的呼吸声,独孤靖瑶有些自嘲,打消了心里最后一点倾慕。
这就是独孤靖瑶的新婚之夜。
听见沈珍珠唤她,独孤靖瑶渐渐回神,为自己刚才的走神抱歉一笑。
火红枫叶下,绛红胡服发髻高梳的小将军展颜一笑,沈珍珠竟觉得自己有些眩晕。短暂的凝滞之后,沈珍珠听见了自己有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仿佛眼里心里都盛满了热烈开怀,有如春水泛滥,冰消雪融。当真是六宫粉黛无颜色。
沈珍珠定了定神:“靖瑶以后应该多笑笑。”
独孤靖瑶睨着她:“在殿下面前吗?”
沈珍珠心里一沉,渐渐敛了笑容。
不得不说这个天被独孤靖瑶聊死了。
独孤靖瑶有些后悔,没头没脑地接了这么一句。当初她是怎么教安庆绪的?道理一套一套,套路一轮一轮的,真轮到自己时,反而怂得不行。
尴尬僵硬的氛围第三次在这个小院铺开。
独孤靖瑶生性骄傲,容不得别人来拒绝自己,抢在沈珍珠之前说:“姐姐若没有别的事,便去瞧瞧适儿吧。城外大营里还有些杂事要我去料理,不能陪姐姐了。”
沈珍珠对她形容的反复无常有些无所适从,僵硬地应了一声。
令美人伤心难过总是一件不风雅的事,何况还是和自己共患难过的美人。独孤靖瑶干咳一声:“殿下素来端方,不近闺闼,往后的日子我这小院儿里不知有多清冷。姐姐得空,要常来看看。”
沈珍珠有些疑惑:“靖瑶会讨厌我吗?”毕竟我是你夫君的嫡妻啊。
独孤靖瑶拱手:“虽曰如云,匪我思存。”
沈珍珠想了一会儿,释怀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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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8-13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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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曰如云,匪我思存。
你的冬郎再好,也不是我的菜啊
就这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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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8-13 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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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梦幻泡影
独孤靖瑶嫁给李俶后,常借故不归王府,每晚歇在城外的大营里。张皇后有心指摘楚王内院不和,但独孤靖瑶毕竟担了一个从四品宣威将军的名头,宿在军营里更显尽忠职守。天子怜她孤弱,有心让李俶多陪陪她,但天下战事又离她不得,便多赏赐了些财货,随她去了。
至德二载,安庆绪败走洛阳,这残破的大唐江山竟给楚王收拾起了大半,天子大悦,宣布今年春猎,楚王监国——这是太子才有的特权。张皇后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海内称颂天子仁德之时,一封急件飞进了李俶的帅府。
云南六诏反了。
独孤氏镇守云南,对六诏一向以安抚为主,伺机蚕食。经过近百年的演变,云南六诏已经失去了和朝廷抗衡的实力,若无安史之乱,独孤氏下一步就要着手吞灭六诏。想来此时六诏谋反,未尝没有趁着中原内乱大唐无力南顾,奋起自救的心思。
偌大的帅帐就只有李俶和独孤靖瑶两人。
郭子仪和李光弼在范阳堵截安庆绪残部,龙武军在西线防备吐蕃,听说高句丽蠢蠢欲动,云南六诏选在这个时候起事,搞得李俶焦头烂额。
独孤靖瑶定定看着李俶,一句话不说。李俶能从她的身上感觉到强烈的战意。
“云南疥癣之患,我军主力陷在北方调不出来,征伐云南就是两线作战。离乱多年,大唐仓廪不丰,委实撑不起啊。”
“疥癣之患,怠慢以对必患及腹心。南诏蛊惑五诏,快杀进昭通了!昭通是云南节度使的治所,昭通失陷,云南道就完了,剑南道亦无险可守。殿下想清楚,要不要用天府之国换与安狗对峙的时间。”
李俶纠结地在沙盘旁走动。
独孤靖瑶抱拳跪下,慨然道:“臣请命率本部兵马南下抗敌。独孤家在云南多年,必然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结果。”
李俶沉吟不语。看着独孤靖瑶热切求战的样子,他微笑道:“将军先回去吧,容我思量一晚。”
独孤靖瑶神色僵硬,退出了李俶的帅帐。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独孤靖瑶听到,她退出帅帐之后,李俶的一句叹息。
“这云南的独孤家,太大了。”
……
独孤靖瑶掀开门帘回了自己的帐篷。老林关切地问:“大小姐,怎么样了?楚王殿下何时让我们回云南啊?”
独孤靖瑶不答。她给自己斟了盏冷酒,方才废了那许多口舌,李俶一反常态地举棋不定,难道是因为……
冷酒入喉,独孤靖瑶想起了不知从哪听来的一句话:这冷酒就像嘲弄的白眼,一口喝下去,又酸又苦,想要吐出来却已迟了,只能咽下去。咽到肚子里,让它烧你刺你,全无乐趣。
李俶是自己择定的主君,虚怀若谷心忧天下,唯才是举仁义为怀,堪为宗室楷模。然中原的百姓是大唐的臣民,难道云南的百姓便算不得大唐的臣民了么?
兵贵神速,多拖延一刻,云南独孤氏便多一份危险,大唐在云南的根基就松动一分。
独孤靖瑶一杯连着一杯,方能浇灭心头熊熊燃烧的火焰。老林夺下酒盏,急道:“大小姐!”
独孤靖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问老林:“独孤家经营云南,有多少年了?”
老林板着指头数了数:“自从先祖入主昭通,独孤家已经在云南待了九十八个年头了。”
独孤靖瑶嘲弄地说:“自高祖定鼎长安,李唐承祚到目下不过才一百三十九年。安禄山把鹿杀了,兔子狐狸跑得满地都是。有人却觉得箭矢太锋利,唯恐哪天伤着自己!”
老林从独孤靖瑶的话里揣摩出了惊人的秘密:“难道殿下怀疑我们独孤家……”
独孤靖瑶示意老林噤声,她走到兵器架旁,从寒光闪闪的枪尖觑见了自己烧红的眼角,多少愤怒不甘焦虑心急都得往肚里咽。
莫须有的怀疑,才最伤忠诚国士的心。
“不愧是我择定的主君啊,楚王殿下现在越来越像当年的秦王了。”
老林疑惑:“哪个秦王?”问了才反应过来,大唐开国这些年就封过一个秦王。
“深肖太宗,这才是能把乱世拾掇干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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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8-13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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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德二载春月,楚王李俶奏禀天子,拜独孤靖瑶为云南节度使,提兵五万,南下平乱。天子允之,着宦官程诚监军。程诚是程元振的族弟,李俶这么做的目的不言而喻。
眼下大唐的兵权尽在李俶手中,按惯例,独孤靖瑶出发前,需到王府辞行。还没进正堂,独孤靖瑶便瞧见沈珍珠在廊下等她多时了。
独孤靖瑶身着戎服,不便再以往日礼节厮见。合手一拜,问一声王妃安好。
月余不见,沈珍珠想摸一摸独孤靖瑶愈见消瘦的脸颊,出手才知不妥,状似无意地搭在她手臂上,怜惜地问:“这次征云南,多久能回长安啊?”
独孤靖瑶心头微酸,她没有兄长母亲,每次出征也不会有人温柔爱怜地拉着她的手臂细细问她归期。她反扣住沈珍珠柔滑细嫩的手指,沉沉道:“能不能回长安,还是两说。”
沈珍珠脸色一变,急道:“云南的事,我听冬郎说只是些民乱啊,怎么会如此凶险?你武功那么好,竟也没把握吗?”她拉着独孤靖瑶往正堂走,“若着实危险,我便替你求求冬郎,这趟不去了,成不成?”
独孤靖瑶没防备,被沈珍珠拉着往前走了几步,没留神沈珍珠停下来问她话,猝不及防和她撞了个满怀。担心沈珍珠摔了,独孤靖瑶忙搂住她的腰。入手温热纤细,不期然闻到沈珍珠发间馨香,精巧优美的锁骨让人流连,独孤靖瑶心神荡漾,脸瞬间红了。
“靖瑶?”
独孤靖瑶高傲别扭的性子又犯了,不想让沈珍珠看见自己这般模样,按着她的头把沈珍珠紧扣在自己怀里,轻笑道:“你想哪儿去了?攻下云南,陛下定要让我在那儿驻守些时日,安抚了百姓,才能回长安述职。”
沈珍珠略微放心,但女子天生的第六感能让她感觉到独孤靖瑶心里的忧虑彷徨。她凑在独孤靖瑶耳边说:“你是我引荐投奔大唐的,若有什么难事,一定要与我说。”柳眉弯弯,沈珍珠透亮的眼底都是对独孤靖瑶的关切爱惜,这样炽热的情意让独孤靖瑶这些天渐冷的心肠觉出几分暖意。
“靖瑶,我一定会帮你的。”
独孤靖瑶冲口而出:“即使搭上你的性命?”
沈珍珠察觉到了独孤靖瑶的异样,她挣开独孤靖瑶拥抱,问:“靖瑶……到底怎么了?”
独孤靖瑶看着天上,淡淡地说:“没什么,战局未定,心烦罢了。”
沈珍珠知道这是搪塞之辞,也不戳穿,握着她的手,郑重道:“当初安禄山攻占长安,靖瑶与我已是几经生死,我们早已性命相托。若日后靖瑶需要我,珍珠虽是一介女流,不如靖瑶壮武,亦能尽我所能,为靖瑶筹谋周旋。”
独孤靖瑶修长的睫羽如振翅的蝴蝶,她几番欲言又止,看着沈珍珠诚挚爱怜的眼眸,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拉着沈珍珠的手贴到自己心口,沈珍珠有些受宠若惊。小将军平日里极少谈笑与旁人更没有亲密之举,沈珍珠几次想要与她亲近都被吓走。独孤靖瑶把自己心里的混乱忧虑毫无保留地展露给沈珍珠看,无奈一笑:“以后遇上了事,能真心实意帮我的,也只有你了。”
“冬郎也知道靖瑶的难处,他也一定会帮你的。”
独孤靖瑶绕开她,留给沈珍珠一声轻叹。
楚王府的正堂。
独孤靖瑶单膝跪下:“臣奉命讨贼,特向殿下辞行。”
李俶忙离开主位,亲自扶起她,安抚道:“国难未靖,烽烟四起,南境生乱,百姓何辜?将军兴仁义之王师,不辞劳苦,深入不毛,本王佩服得紧!来啊,为独孤将军上酒,为独孤将军壮行!”
清酒醇冽,李俶和独孤靖瑶一饮而尽,相视一笑,仿佛前几日细微的裂痕根本不存在。
李俶拉开大幕,云滇之地的地图赫然立于堂上。李俶大笑:“本王知将军深谙兵法,又熟知云南民情,此战必能大获全胜。只是不知将军此时有何谋划啊?”
独孤靖瑶躬身抱拳:“殿下,此时之云南,已非安禄山作乱前的云南。臣未见全貌,不敢管窥蠡测,妄议误国。”
李俶满面春风的笑容微微收敛:“是本王心急了。”他坐在独孤靖瑶身侧,全然没有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傲气。他说:“大唐两线作战,撑不了太久,此战务必速战速决。将军能做到吗?”
独孤靖瑶站起来点头称是,执君臣之礼甚恭。
李俶觉察到了这份距离感,伤心地说:“将军何时与我这般生分了?是我前几日未能当机立断惹将军不高兴了吗?”
独孤靖瑶垂着眼没给他回应,李俶皱眉,暗道自己的忧虑已被独孤靖瑶看出了苗头。李俶有些后悔,既然早迟都是派兵下云南的,为何前几日不允了独孤靖瑶?自己心思,也不知道被她看破了几分啊……
朝廷能在战时容忍一个叛乱的诸侯王,但绝不能容忍这个尾大不掉的叛逆活到太平盛世,否则朝廷尊严何在?只是现在还需要她来平定南部的暴乱,必须容她这一时。
李俶握着独孤靖瑶的肩,慷慨恳切地说:“累将军心生烦忧,是本王的错。这次将军南征,本王亲自督导将军粮草辎重,就算给将军赔罪,好不好?”
李俶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向独孤靖瑶展示自己的诚意,那些负面的推断,都是独孤靖瑶自己的臆断,来自直觉而已。楚王尊贤重士的名头天下皆知,李俶这般激昂,独孤靖瑶竟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敏感,误会了李俶的好意?
小将军毕竟年轻,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感情。当李俶看见独孤靖瑶带着些许惭愧地说“殿下折煞臣”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稳住了独孤靖瑶。
“将军凯旋之时,必将光大独孤氏的门楣,陛下也会有封侯之赏。”李俶的食指从自己的下唇抹过,“新婚之誓,我始终都记得。”
主君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独孤靖瑶似乎真的忘了前几天不可说的心思,慨然下拜,交换了兵符印信,昂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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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8-13 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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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云南的独孤靖瑶当然不知道张皇后的谋划。读完信件,想着殿下虽对她有疑心,仍是信她多些。独孤靖瑶心头微微一暖。
沈珍珠看独孤靖瑶的脸色缓和不少,靠近她低声说:“还有一封私函,此处人多眼杂,我过些时候再给你?”
她靠过来时耳间鬓发搔得独孤靖瑶脸颊微痒,温暖馨香往怀里钻。独孤靖瑶心神一荡,发现周围的将吏都好奇地看着她们。白净的脸皮红了小半,轻咳一声,令众将散了。
“冬郎想了好久,还是觉得把这些信件给你看看。”沈珍珠摸出一个木匣。
木匣中的信纸折痕颇多,看来李俶是曾将这些信件反复阅看,斟酌良久。信封上没有名字,写信之人曲解了独孤家这些年在云南的良苦经营的心思,尤其在几年前独孤家选择倒向安禄山这一节大书特书,云南百姓只知独孤家不知有朝廷云云。流言似剑,软舌如刀,写信之人东拼西凑几条证据,倒真显得独孤家不知上有天子下有黎民,穷兵黩武居功自傲了。
独孤靖瑶背后凉意森森。李俶曾说,独孤家太大了,还拖延向云南发兵。此时独孤靖瑶有些理解他了,若她和李俶易位而处,有了这份检举信,她只怕也不敢轻易向云南发兵。
“这些信件何处得来?”问完后独孤靖瑶又有些后悔。
沈珍珠倒是没在意:“和各地的军报一起呈上来的,已经查不出出自何人之手了。”
独孤靖瑶默然良久,向沈珍珠长揖到底:“殿下待我甚厚。”
沈珍珠扶住她手臂:“他说,希望小将军不要与他之间有任何隔阂。他信任小将军,也希望小将军能像他信任你一样,对他推心置腹。”
独孤靖瑶抬头,一脸促狭:“若殿下真希望与我心心相印,姐姐不吃醋么?”
这一声姐姐,提醒了沈珍珠,独孤靖瑶还担着楚王侧妃的身份。沈珍珠倒也发现了,每次自己想与独孤靖瑶说些暖心的话,独孤靖瑶总是要用这个刺她。边城不如京中拘束,沈珍珠捏住独孤靖瑶的脸颊,笑道:“你再胡说八道,我便把你的舌头扯出来打个结。”
独孤靖瑶没防备,被沈珍珠揪个正着。她急于脱身,却总逃不脱,挣扎时把沈珍珠带倒,两人一齐倒在了软塌上。
独孤靖瑶垫在她身下,心里滚烫,手都不知往哪儿放。沈珍珠倚在她身上,替她揉着过于红润的脸颊,歉然道:“我一时没收住力,靖瑶你没事吧?”
没想到越揉越红,热烫直蔓延到独孤靖瑶耳尖。
一直以来,独孤靖瑶只以为沈珍珠对她来说是特别的,会在她靠近是心头雀跃,会在李俶和她伉俪情深时烦躁不已。此时轻轻扶着她温软的腰身,压抑在心里的杂乱的情绪像涨鼓了的皮囊,下一刻就要被撑破。
偏偏沈珍珠毫无自知之明,手掌贴在独孤靖瑶额头,又去探她手心:“怎么了?脸怎么这般烫?”柔软的唇瓣不经意擦过额头,馨香温醇,有如羽毛在搔过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独孤靖瑶哑着嗓子说:“你先放开我。”
沈珍珠轻轻一笑:“靖瑶虽是将军,脸皮却比不得战甲厚啊。”
独孤靖瑶撇开脸不看她。
沈珍珠为她斟茶,温婉的眉眼全是笑意:“他把我和大军都交到了你手里。靖瑶一定会保护好我的,对不对?”
“嗯,喝了你的水,就是你的护卫了。”独孤靖瑶小声嘀咕,“天下哪儿有这般便宜的买卖?”
“靖瑶说什么?”
“呃――没什么。关于南诏,有个北攻之策我要和你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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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8-13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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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镜花水月】
唐军远道而来声势浩大,军力损耗却是不小。六诏以逸待劳,唐军一战失利,痛失三州。在独孤靖瑶正疑惑云南的地头蛇实力怎会变得如此强横的时候,老林禀报,在缴获叛军的物资中,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情。
叛军的马匹,竟不是滇种。
云南多山地,滇马因地制宜,四蹄稍短,体格矮小,擅跋涉高山而拙于平原奔驰。但从六诏联军中,南诏被缴获的军资里,老林发现他们的战马,竟然是比中原战马更擅奔驰突击的藏种。
寔州容州在处于成都平原,在这里决战的确要选用脚力更悠长急骏的战马。唐军疲敝之师,又不知深浅,自然难敌六诏精心策划的突袭了。
老林问:“大小姐,叛军的藏马是从哪儿来的啊?”
独孤靖瑶点了点南诏北方广袤的疆域:“藏马自然从藏地来喽。”
老林吃惊:“大小姐的意思是,吐蕃掺和进来了?”他喃喃自语,“也对,否则南诏弹丸之地,战力孱弱,没有后手怎么敢鼓动六诏反叛?”
“林大哥所言极是。”
“大小姐,不如我们也请准楚王殿下,更换精良马匹,再来与六诏蛮子决战!”
独孤靖瑶微微叹息:“林大哥有所不知,我国精良战马都驯养在范阳。郭副帅追剿安狗那么久,始终不得全功,不就是因为安狗马快吗?”
老林急得转了好几圈:“那就没办法了?”
独孤靖瑶凝神看着地图,目光跟着山川河里一路奔走,忽然笑道:“父王曾教导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南诏的藏马此时是优势,将来未必不可能变成劣势——只要选对了决战之地。”
“大小姐有办法了?”
“搁置六诏,先攻吐蕃,震慑四方!”
“哈?”老林越听越糊涂。
成都平原四面环山,一马平川易攻难守,南诏的势力已经渗透,便不能再作为决战之地。而吐蕃占据的云南山地北部,地势崎岖,更有利于唐军。依着独孤靖瑶的设想,唐军需留一路在东面佯攻,一路从吐蕃境内自东向西横穿到洛窝,绕到六诏背后与东路唐军前后夹击叛军。被南诏裹挟反叛的五诏可一战而定,被唐军截断与吐蕃联系的南诏,独木难支又能撑多久?
这就是独孤靖瑶要与沈珍珠细说的北攻之策。
沈珍珠并不懂军阵之事,只是来之前李俶反复和她推演了南境战局,略有所思而已。
军士进来掌灯,不知不觉中,天光已经完全消散。
沈珍珠捏着羊皮地图仔细推敲,眼光潋潋,柔声道:“靖瑶刚刚那一番话,其实是说给冬郎听的吧?他在京中就与我言明,让我不要插手南境军事。”
独孤靖瑶眼中微有怔忪。
烛火为沈珍珠温和柔婉的脸色镀上暖意,男装丝毫掩不住她的娇柔清丽,她处在这刁斗阵阵的军营,就像琪花瑶草开在了戈壁,让人心生爱怜,忍不住要仔细呵护。辕门激烈的鼓声传到她身边变得柔和,咚咚咚,与独孤靖瑶的心跳敲打成同一频率。
越来越激烈的鼓声中,沈珍珠温言道:“君王往臣下身边安插监军是为了掣肘,而我与旁人不同,我是来帮你的。冬郎把南境交给你,就是完全信任你,他想要的不是神奇的战策,而是南境百姓安居乐业的平静。独孤将军明白吗?”
辕门的鼓声敲得实在太大声了,大声到独孤靖瑶难以思考的地步。为了躲避这一刻沈珍珠看过来的眼神,独孤靖瑶埋头抱拳,半晌才憋出一句:“多谢监军提点。”
“方才是楚王派到你身边的监军想说的。现在是靖瑶的朋友,沈珍珠想问你的。”她有些踌躇,这是属于初言兵者的表情,“靖瑶北面轻袭吐蕃,就不怕吐蕃人和六诏一起夹击我们吗?”
独孤靖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谑笑道:“噢,原来王妃刚刚和我说这么许多,其实是在掩盖没听懂的事实?”
沈珍珠瞪她:“看破不说破是君子之道。”
独孤靖瑶噗嗤一笑。
沈珍珠刷一下抽出独孤靖瑶腰间佩剑,在占据了营帐一面的地图上比划:“严肃些,说正经的。若吐蕃南下攻我,靖瑶有应对之法吗?”
佩剑是精钢打制,沈珍珠握拿不住,软软垂下。独孤靖瑶担心她被划伤,握着她的手掌举起长剑,剑尖指着陇右:“不用应对,吐蕃的主力正在和李光弼将军争夺陇右和河西走廊。安庆绪也在往那边逃,郭副帅不多时便能和李将军合兵一处,吐蕃想在陇右渔利,却不知会越陷越深。”
“若是吐蕃不顾一切来攻怎么办?”
“吐蕃要从北线收拢兵力要多长时间?我们平定六诏要多长时间?吐蕃人若来,黄花菜都凉啦。”
“所以这是在弄险。靖瑶在赌,赌吐蕃会不会在南线被撕破之后,会不会从北线南下与我决战?赌自己能不能快速平定六诏?”
独孤靖瑶笑言:“天下哪儿有全然有把握的战事?”笑意收敛,她定定看着沈珍珠,“不知王妃愿意信我吗?”
沈珍珠性子谨慎,咬唇纠结,对这六分险峻的战策委实没有定见。但她久不知兵,李俶要她不要插手战事,她只能转移话题,“我听说南诏国都城高池坚,等闲难以攻下,独孤家在云南这么久也奈何不得。这次有把握吗?”
独孤靖瑶眼神黯了一瞬,同样选择搁置争议,剑尖指着南诏国都阳苴咩城,靠前一步:“南诏以商旅起家,的确积累了不少财富,筑城时极尽奢靡只能。攻破阳苴咩城的确困难,但这里不是还有一条澜沧江吗?”
澜沧江有什么关碍?沈珍珠听得云里雾里。
话音稍歇,独孤靖瑶蓦然发现,自己靠得实在太近了。沈珍珠乌黑的鬓角几乎就要贴在她耳朵上,女子馥郁温软的馨香柔柔地往鼻子里钻。想到“耳鬓厮磨”这个词更深层的含义,独孤靖瑶心中一凛,手里的长剑瞬时变成烫手的火炭。
“当——”的一声,独孤靖瑶突然撤手,沈珍珠自然拿不住,长剑落在地上。
老林听见动静:“大小姐?监军大人?”
沈珍珠奇怪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何她忽然反应这般剧烈。
独孤靖瑶定定神,捏了捏眉心:“手上带伤,这剑也太沉了些,没拿住,你……没事吧?”
沈珍珠释然一笑,弯腰替她捡起佩剑,插回剑鞘:“小将军连自己的剑都拿不起,传出去,可要成为军中笑谈啊。”
独孤靖瑶勉强笑笑。
老林走进营帐:“大小姐?”
“没事。林大哥,劳驾去备些酒菜,今晚为王妃接风洗尘。”
老林点头称是。
“林大哥还有事?”
“大小姐,军需司马来报,军中帐篷上次被叛军流矢射中,烧了大半,很多都不能用了。今晚可能要委屈王妃,和大小姐凑活一宿。”
独孤靖瑶拼命给老林使眼色:“再匀出一顶也不行吗?”
老林哪儿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也猜不透独孤靖瑶弯弯绕绕的心思,甚是耿直地说:“云南蛇虫很多,没有帐篷必然影响战力。现在将士们都吵着说帐篷太挤太闷,委实匀不出多的了——大小姐你眼睛怎么了?”
沈珍珠转过头看她。
她清澈如溪的眼神让独孤靖瑶暗暗羞愧自己心思龌龊,作势驱蚊:“云南多蚊蚁,即使在帐篷里也不得消停啊。”
“那我去讨些驱虫的药来,断断不让大小姐和监军大人受委屈。”
独孤靖瑶无奈:“让人楚王妃和旁人合住一个帐篷,就已经是很怠慢了好吗?”
老林求助似的看着沈珍珠。
“我自小也向往联床夜话促膝长谈的佳话,靖瑶也不是旁人,这般推拒,莫非是在嫌弃我?”
独孤靖瑶无奈强笑:“岂敢岂敢……”
虽说老林开初提议时独孤靖瑶是拒绝的,但推脱不掉之后,心里又泛起一丝甜来。独孤靖瑶自己都想不透自己是怎么了,对沈珍珠亲近又抗拒,明明时刻关心却总要装作视而不见,真是奇哉怪也。
辕门的鼓声越敲越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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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靖瑶为将久矣,但女子监军,军中将校还是头一次见。李俶的声名显赫,将校们对天仙他一般的王妃是又好奇又尊崇。军中尊卑不显,沈珍珠被灌了不少酒,不一会儿便晕晕沉沉。
独孤靖瑶扶着她:“他们没有恶意,这儿的规矩是越崇敬一个人,便越着力灌酒,你别介意。”
“嗯。”
“明日卯时大军开拔,回去好好休息。”
“嗯。”
“现在能站稳吗?”
“嗯。”
独孤靖瑶放开手,沈珍珠软软向地上倒。
“……”
风生衣赶紧扶住,不满道:“独孤将军!”
独孤靖瑶在心里叹息,好在四周漆黑也看不分明她的神情:“还是我来吧。此处你多有不便,还是快去休息吧。”
“可是王妃……”
“快去休息。”独孤靖瑶语气平平,说不清是劝告还是威慑。
风生衣权衡良久,抱拳退去。
将士们营帐里的灯火都熄灭了。四周无人,醉酒之人死沉死沉的如石头块一般,拖拽不动。独孤靖瑶打横抱起沈珍珠,快步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白天闻到过的馥郁呼吸此刻全喷在脸上,沈珍珠两颊微红,明艳不可方物,独孤靖瑶心旌摇动,小心翼翼避开调皮发丝的撩拨,这几步路走得很是艰难。
滑腻手臂圈在脖子上,沈珍珠把热烫的脸颊靠在凉凉的甲胄上,喃喃道:“冬郎……”
静谧暗夜中,尖利的绣花针刺在心口,独孤靖瑶停住脚步,冷声问她:“我是谁?”
沈珍珠眼角绯红,温婉的眼神化为阵阵秋波,迷离地看着她。
独孤靖瑶眸色沉沉:“要是再叫错,就把你扔这儿。”
沈珍珠沉沉闭眼:“噢,是靖瑶……”
心里的一江春水再也泛滥不起来,绣花针扎在心上的疼痛虽是一瞬,后劲却是细密绵长。微小的火苗熄灭得很彻底,余烬成灰。
抱着沈珍珠回到自己的营帐,照顾人的事独孤靖瑶做的不熟,更何况有意避开要紧的地方,一切停当之后已是三更。
巡夜的军士从帐外走过。
独孤靖瑶觉得自己这场别扭来得委实没意思,当事人睡得死沉沉的,任自己心里翻江倒海,风雨沧桑。
独孤靖瑶对着朗朗皓月叹息,放下那些无谓的心思,唇畔展开一抹笑。躺在床榻上,身边人呼吸低缓。
夜风吹开门帘,独孤靖瑶探出窗一看,竟是要下雨的阵势。
封好门帘,见沈珍珠睡得安详,她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一个适合称呼。四下无人,心里的妄执瞬间发芽长成。
夜色沉沉,她轻轻一刮沈珍珠俏挺鼻梁,低声说:“阿珠,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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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8-13 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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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战则请从】
在云南降下第一场大雪之前,一万轻骑飓风般席卷吐蕃南界。
一路上,精锐唐军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坚实的抵抗。一切都像独孤靖瑶预料的那样,吐蕃的大部分主力和李光弼相持在陇右,就算撤出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初冬之夜,大军四更初刻逼近到了怒江东岸的疏伊勒城,悄无声息地驻扎在了河谷中,人衔枚马裹蹄,没有一丝声息。若不是靠近了这片密林,谁也想不到这里会藏着一支即将掀起疾风骤雨的大军。
“诸位,这是吐蕃南面最大的城邑,疏伊勒城。距此地只有不到一百里。我军要在十五日之内全数攻下吐蕃沿六诏的城池,渡过怒江,大回环南下,在金沙县和敦煌王的辎重大军会和。”
暗夜漆黑如墨,行军司马手里油灯的火焰把地图照映得清晰。独孤靖瑶用横刀指着羊皮地图,对校尉以上的将佐军吏部署。
“此战要旨:只破城,不占地、不掠财、不妄杀。补充粮秣之后破城即撤军,不许恋战。诸位都明白吗?”
诸将低声应和一声,声音短促低沉,战意盎然。
“半个时辰后出发,启明星为号,进攻疏伊勒!”
“末将领命!”诸将领了号令,各自昂昂去了。
沈珍珠想不明白:“自古破城,首要的目的便是城中的金银财货,靖瑶要让将士们都视而不见,却是为何?”
“我们放弃六诏转而攻吐蕃,一是要惩戒吐蕃在南诏的小动作,二是要向整个南境展示我军雷霆霹雳之战力,让他们都知道,即使有安史之乱,大唐军力丝毫不减。现在贪图金银会拖慢行军速度,一个不慎,还会陷在里面——吐蕃骑射治国,不容小觑。”
沈珍珠很担忧:“真的要这样吗?此战一旦打响,与吐蕃正面交锋的战期就近在眼前了。”
独孤靖瑶洒脱一笑:“若是从云南下手,就是同时面对国力强盛的吐蕃和占尽地利南诏,我还是捡容易的来吧。”
疏伊勒汉化久矣,城池与中原差异不大。城门吏睁着惺忪睡眼放下四面城门的吊桥,天边骤然腾起怪异的闷雷,一团红云急速驰来。城门吏还没反应过来,红云已经卷过了城门,向府衙去了。
城守惊愕地连皮袄子都没顾得上拉好,颤抖着问:“将、将军来这里,借道借粮?”
独孤靖瑶笑得轻柔,倒转刀背贴在城守的脖子上:“借大人项上人头一用。”
老城守下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独孤靖瑶好生没趣,对跪了一地的小吏说:“我是大唐云南节度使,吐蕃教唆南诏叛乱,罪无可赦!今日取尔一城,明日取尔一郡。你速速报赞普陛下,看是你们报得快,还是我攻得快?”
等独孤靖瑶渡过了怒江,吐蕃赞普方才接到了疏伊勒陷落的消息,三天以后,南界各城池纷纷陷落。赞普钧命飞传陇右,勒令他们在期限内击退李光弼大军,速来南界守疆。等王书传到陇右时,独孤靖瑶已经与李承寀汇合了。
独孤靖瑶能在极短的时限内全数撕破吐蕃兵力防线,全因了吐蕃前些年蚕食云南疆土,将南界防线南移。吐蕃虽人人精于骑射,但马匹在逶迤山路上着实跑不开,独孤靖瑶早年畜养的滇种战马,耐力极强又善走山路,故而吐蕃知道消息时,唐军已经攻破了城池;吐蕃想要截杀时,唐军已了无踪迹;吐蕃想要调军决战时,唐军已经退入了自家壁垒。独孤靖瑶用兵,当真教人无可捉摸。
安禄山作乱给了五诏反叛大唐的底气,现如今看到自己的后台被独孤靖瑶拆得一干二净,胆寒不已,纷纷献城投降,不投降的也很快被攻破了都城,云南传檄而定。
只剩了南诏一家负隅顽抗,对五诏遗老多有收容,大有破釜沉舟和唐军对峙到底的形容。
老林建议立即征讨南诏,把五诏遗族都杀干净了,不留后患。沈珍珠却建议按兵不动,五诏遗族养尊处优久了,未必甘心处在南诏之下。若此时讨伐反而会让他们团结抗敌,若放着他们不管,五诏遗族和南诏必然会龃龉频发。
果然,一个月后,五诏遗族设宴意图谋害南诏王,南诏王事先察觉,杀尽了前来投奔的遗老遗少。六诏之间裙带关系甚繁杂,互为婚姻好友。南诏王杀了遗老们,南诏将士失去了至爱亲朋,怨愤不已。南诏王怕这些人临阵倒戈,在军中展开大清洗,杀了很多人,实力减损不少。
唐军缓慢向南诏国都阳苴咩城推进,南诏王从宫城向东看,甚至会怀疑天边火红的云霞就是乌泱泱的红衣唐军,要把世代传下来的王权富贵都烧个干净。
【历史】
后人对独孤靖瑶在滇北之战中的战法褒贬不一。有人认为独孤靖瑶着实是乱世将才,出奇制胜除去了南诏最强大的盟友,用很短的时间平定云南,为代宗登基再累下一大笔资本。而其他人认为,独孤靖瑶用兵过于弄险,只一万轻骑穿越茫茫山林,躲避蛇虫鼠蚁,找到数倍于己的敌人展开决战,根本就是取死之道。之所以能取胜,全靠敦煌王在东面强攻,侥幸而已。之后在喀则遭到伏击,正是因为她太喜欢冒险,运气并不会一直都在她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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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8-13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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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牢骚话听了也就听了,做过耳清风便是,但若有人记在心里,麻烦得紧。独孤靖瑶醉眼迷离,眼风扫过案席,一众将校酒酣耳热,闹哄哄地行酒令没注意这边,略略放心。
敦煌王有才,不该消沉至此,独孤靖瑶勉励他:“殿下宽心,王侯将相……”她忽然发现沈珍珠正定定看着自己,话到嘴边生生改了口,“王侯将相,必有种乎。”
沈珍珠听了没什么反应,李承寀却清醒了几分,喃喃道:“王侯将相,必有种乎……”
王侯将相,是星命天定的啊。
“大小姐,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啊?”老林问。
该说正经事了。军士进来撤了杯盏酒馔,将校书吏收了笑容,垂手肃立。
相熟的参将拍拍李承寀的脸:“小王爷别愣着了,这果酒不醉人的。”
李承寀心里有了定见,微微一笑:“好。”
下一个目标是南诏国都的门户喀则。喀则地势险要,背靠洱源山,澜沧江环绕西南面,易守难攻。
当然,易守难攻只是相对而言,前代城守修建再高的城墙,也抵不了如今城守的一句“我们投降吧。”
“我领一万人去受降,林大哥,敦煌王殿下,有劳你们兵分两路,南下围住南诏国都。待开春冰雪化开,强攻阳苴咩城。”
“小将军,哪儿有冬季围城的道理?冬季粮秣消耗快,补给少,理应是夏秋两季围城,天气爽朗不用加厚军帐,还可以收割城外的谷子做军粮。所以,我军可先断南诏羽翼,把五诏挨个收拾了,等到夏秋之季,再来啃这个难啃的骨头吧。”副将建议道。
幕府中的将校深以为然。
“我选在冬天,是想着若有任何援兵救援南诏,风雪和荒芜就是最大的障碍。长途救援需要大量的马草和口粮,冰雪覆盖下来,一片绿也休想看到——我们十万人,和一个弹丸之地的小国一对一,众位将军还在怕什么?”
先前三州之战失利,众将被南诏层出不穷的精密武器和刁钻奇诡的毒物搞得心有余悸,想到要再次面对这些,心有惴惴,宁愿和吐蕃人的快马弯刀拼上性命,也不愿在和南诏人的阴谋诡计比谁更聪明。
将校们讪讪。
老林担忧地说:“大小姐,不如让旁人替您去受降吧。南诏人诡计多端,若您克制不住中 他们的计……”
“我需要克制什么?”独孤靖瑶眸色烈烈,深黑的瞳孔像两团烧红的火炭,“林大哥你告诉我,我需要克制什么?”
老林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
沈珍珠好奇,很少见独孤靖瑶失态的样子,像只炸了毛的猫。她扯了扯老林:“她怎么了?”
老林见独孤靖瑶没注意,低声道:“老王爷在长安遇难,南诏人得到消息,喀则城守尹稚燮率兵攻破了独孤家宅邸,杀一百三十五人,掠走财货不计其数。”
沈珍珠怔忪,她也遭遇过灭门惨祸,知道那种所有亲人在一夕之间全数罹难的哀痛。
“大小姐这是要杀人的形容啊。王妃,要是得了机会,您一定得劝劝大小姐。”
“不必我劝,她向来善于拿捏时机,她稳得住。”有些伤痛无法节制,一句轻飘飘节哀,不过是往伤口上撒盐。沈珍珠不想往独孤靖瑶伤口上撒盐。
“我看着大小姐从小长到大,对她的性子再了解不过。王妃,若是大小姐因为尹稚燮的诡计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来,您一定得拦着点儿。”
沈珍珠看着那个立于高位不胜孤单的身影,默默点头。
因为是一军统帅,爱恨都由不得自己,时时刻刻顾着大局。如何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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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风雪载途】
连续的逃亡,即使是踏云这样的西域名种也撑不住,任凭如何驱策也不走了。
甲胄太沉,沈珍珠一时没留意,独孤靖瑶摔下马去,牵扯到伤口,低低痛呼一声,醒了。
沈珍珠扶她起来,急着问:“都怪我不小心,有没有摔倒哪儿?”
独孤靖瑶半阖着眼,静静看着她,虚弱又疲惫。
“跑了半宿,那些人应该不会追上来了。我看看你的伤口。”沈珍珠小心解开她腰上的绷带,露出欣喜的神色,“都说云南白药愈伤效果极佳,诚不欺我!”
天边泛起鱼肚白,这一日一夜,她们被敌人伏击、逃亡、刺杀、再逃亡,心悬在半空中没个着落,终于天亮了,那些穿着黑衣的家伙也该消停消停了。沈珍珠送了一口气,感到十分疲惫困倦,但现在还不能休息,得先找到洱源山的唐军大营。
“夜里看不起路,我们方向错了。”沈珍珠记忆力惊人,复杂繁琐的地图她记得很熟,“大营是在洱源山西面,我们一直往北跑——他们会不会在我们回大营的路上堵截我们?”
独孤靖瑶呆呆看着天边,黑墨般的铅灰色。起风了,她伸手去摸,指尖微有凉意,那是第一片雪花。
“下雪了。”她们高兴得太早,“大雪会藏起所有食物,我们会看不清方向,寒冷是最大的敌人——我们没有御寒的裘衣。”
“我们现在就走,往西走总找得到大营。”沈珍珠说。
“会被风雪迷了眼。”独孤靖瑶脸色灰白,着实撑不住了。“先找个地方避避。趁着雪还不大,我们找些东西吃。”
附近有溪流,沈珍珠围了个石垒,把鱼诱进圈套里,搬动石头缩小包围圈,然后用横刀狠狠扎下去,一连串了四条巴掌大小的鱼回去。
回到崖洞,独孤靖瑶在生火。她有些无奈,虚弱的身体让她说话断断续续:“这好歹是我们独孤氏,传了四代的古刀,你用来串鱼。我父亲要是知道,少不得、少不得骂我一句焚琴煮鹤。”
“能让你不饿肚子的刀,就是好刀。你父亲要是知道刀还有这种用法,肯定为你欢喜。”
“欢喜么?”独孤靖瑶的脸白得近乎透明,“父亲去的时候,满心欢喜以为将我托付良人,没想到最后,杀他的,也是这个良人……”
“别多想,安庆绪现在被郭副帅追得豕突狼奔,会有机会报仇的。”
风雪呼啸,积雪的树枝受不了肆虐的风雪,咔嚓一声被压断。火生起来了,沈珍珠把鱼料理干净,串在横刀上烤。
崖洞外飘着雪沫子,独孤靖瑶深沉的视线落在沈珍珠脸上,欲说还休。
沈珍珠心神一荡:“看着我干嘛?”
柴火哔啵,独孤靖瑶神色越发柔和。黑瞳像深不见底的井,井中是甘甜温软的泉。危机过后,她想抬手摸一摸沈珍珠的脸,却是不能。
“没有你,我昨日就死了。”
沈珍珠噗嗤一笑:“靖瑶不嫌弃我是个笨手笨脚的拖油瓶就好啦。”
独孤靖瑶沉沉闭上眼,承认吧,从第一次在长安见到她,沈珍珠相较其他人对自己的意义,终究是不同的。她的一喜一怒会牵动自己的情绪,她的喜悦忧愁也会成为自己的喜悦忧愁,看到她陷入险境会忍不住帮她分担,只要她平安喜乐,自己就像解决了最悬心的大事。
天下有许多要紧的大事,她是最最要紧的一件。
独孤靖瑶揉了揉眉心,没戏,她已经有孩子了。
还有李俶。
“靖瑶,怎么忽然不开心了?”感受到她低落的情绪,沈珍珠去探她面颊:“毒性反复吗?脸怎么有些烫?”
独孤靖瑶侧过脸避开她的手:“我……我伤口疼。”
明知是不会有结果的心思,不该再想。
可又忍不住贪恋她清浅的笑意,柔婉的话语,看着沈珍珠的眼,好似就能一直留在阳春三月。
沈珍珠撕下半边鱼肉,折了两根树枝串起来给她。独孤靖瑶抬手去接,觉得自己手上好似灌了铅。沈珍珠把鱼肉撕成小块,一点一点喂给她吃。她的体贴来之不易,独孤靖瑶强迫自己吃了些,呼吸滞重沉闷,艰难又痛苦。
“这么难吃?”沈珍珠尝了一口,“也是,少了些盐,没滋没味的。”
“从俘虏身上搜出来的小纸包,里面就是盐。”
沈珍珠找到了,随口问:“你怎么知道?”
“他们草原蛮子出门,都是这样装备。”
“这个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独孤靖瑶眸色散乱,没了精神:“快歇着吧,等风雪停了,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过去一日夜惊险的遭遇让沈珍珠很疲惫,合上眼就睡着了。沉睡中发现身边有动静,独孤靖瑶抱着手臂瑟瑟发抖,看形容是冷得受不了。
沈珍珠先看她后腰的伤,没再渗血。用她的手挨自己的脸颊,滚烫一片。
冷热交替,破伤风了?
踏云的箱笼里有些酒,沈珍珠强灌了她一口,独孤靖瑶闭着眼,气息微弱:“……走……”
风雪已经停了,寒气让沈珍珠伶伶俐俐打了个冷颤。这样的天气,能穿越密林找到大营吗?若是不走,留在这儿迟早喂了狼,谁知道那群蒙面人多久追过来?
沈珍珠柔声说:“你在这儿等等我,我寻到了大营,再回来找你。”
独孤靖瑶一把将她搂住,沈珍珠想不到一个伤病者还能有这样强的力道。她滚烫的唇挨着沈珍珠的耳朵,一字一句说得郑重:“同生,共死。”
前路茫茫,寒风肆虐,刺客诡谲,山道崎岖,沈珍珠委实没有把握带着她安全回到大营。但现在的情形已经容不得她多想,无粮无药,她们只能往前走。
“抱紧马脖子。”沈珍珠叮嘱,把酒塞进她手里,“冷就喝一口。”
独孤靖瑶应声微弱。
兜头的风雪把沈珍珠吹了个趔趄,走出那个低矮的崖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纤弱女子,一个伤重脱力的将军就要一同承受自然伟力的袭扰。难怪那些黑衣人不追了,他们根本不信目标人物能走得出被大雪覆盖的茫茫密林。
天地四方皆一片雪白,四周静谧,鸟雀也看不见一只。沈珍珠艰难拖着马缰,难言的孤独让她害怕:“靖瑶……醒着吗?”
“嗯。”
“别睡,高热之后睡过去就是肺炎,你别睡。”
“……好。”
“我们聊聊天吧。”
“……什么?”
“那个蒙面人。”
“……”
沈珍珠听不到回音,但她知道,独孤靖瑶在笑。转过头去,独孤靖瑶笑得无声无息。她就是对她的过去很好奇,独孤靖瑶对自己的家世背景十分清楚,可自己对独孤靖瑶知之甚少。除却云南王之女,和安庆绪有仇的降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很多时候,沈珍珠能察觉独孤靖瑶对自己态度虽亲近,但总隔着一层。
独孤靖瑶能猜到自己的心思,而自己却看不透她,便是不够了解她的缘故吧。
“那个蒙面人是谁?”
“吐蕃……赞普……小儿子。”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独孤靖瑶灌了自己一口酒,说话流畅些许:“十多年前,吐蕃南下,我被白狼军包围,父兄不在身边,打了一架就认识了。”
沈珍珠好奇:“白狼军是吐蕃最凶悍的军队,你是怎么突围的?”
“十多个将士拼了性命,掩护我挟持了赞普最小的儿子。”
沈珍珠思绪忽然飘远,忍不住畅想了一下小将军红甲烈马,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噢不对,其实是幼子的场面。
“没你想得那么威风,将士们才是最拼的。跟我冲锋的人,没一个活着出了雪松原。”
沈珍珠瞪她:“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独孤靖瑶没有回答。在沈珍珠背对她的时候,她在心里说,只要能看见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后来呢?”
“我……我们逃跑时遇到雪崩,那天的雪比刚才还大。我受了伤,他救的我。”
沈珍珠不信:“敌人怎么会救你?”
“没有我的马,他一样……活不成。”
沈珍珠暗忖,果然少年时结下的情意最深厚,少年们互相支援化敌为友走出困境一同建功立业是话本里常见的桥段。难怪黑衣武士没再追来,原来有这一层关系。
“收起你无聊的想法,他会放过我完全是因为天太冷了,他想回去喝酒。”
沈珍珠一噎,问她:“小将军,如果在战场上你再遇见他,会放过他吗?”
身后接连一串咳嗽声。沈珍珠摸她脸颊,更烫了。
“靖瑶?”
独孤靖瑶再也撑不住,烈酒抵挡不住尖刀般的寒风。陷入黑甜沉睡前,她说:
“沈珍珠,后面的路,靠你自己了。”
铺天盖地的惶恐笼罩了沈珍珠,没有她,沈珍珠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迈出下一步的勇气。
“好,交给我吧。”沈珍珠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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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楼
2018-08-13 2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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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不想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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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不知道天地有多大时,去看看雪吧。方圆六合一片白,一脚深一脚浅走在雪地里,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天下虽大,唯我独行。
最深的恐惧来源于未知。不知前路有多长,不路途在何方,不知伙伴是否已远飏。
不知走了多久,沈珍珠很冷,甚至有些羡慕独孤靖瑶的高热,至少这样就不会因为手足僵冻而无法前行。踏云打了个响鼻,沈珍珠把额头靠在她的额头,低低唤她:“靖瑶?”
没人回答。
“你什么时候醒来?每次我以为你醒不来了,你都能再和我说说话。再和我说说话好不好?我害怕。”
沈珍珠抱着她的脖子:“靖瑶,我害怕。”
没人回应她,一片寂静中,沈珍似乎听到有人跟她说:
“沈珍珠,后面的路,靠你自己了。”
沈珍珠记得,自己的回答是:好,交给我吧。
衣袖拭干泪水,前路茫茫总要用双脚去量。沈珍珠想着,自己对她做出了承诺,就一定要做到。
走上记忆中地图上并不存在的狭窄山道,沈珍珠小心翼翼往前走,脚边积雪滚落山坡,不知道有多深。踏云忽然踩中了尖利石块,马失前蹄向前跪倒。独孤靖瑶失了依凭,滚落下马。
沈珍珠去拉她,下坠势头太猛,她被一起带下雪坡。雪坡下有尖利木桩,沈珍珠努力把独孤靖瑶护在身前,尖利木桩擦过她的手臂。
沈珍珠忍着疼,舒了一口气,原来这就是受伤的感觉。
她撑着自己坐起来,捧着独孤靖瑶的脸:“还好,没伤到你。”
天又要黑了。
沈珍珠把自己缩得小小的,躺在她身边:“我们能出去吗?”
独孤靖瑶呼吸沉沉。
那天夜里被独孤靖瑶护在怀里,杀出一条血路的场面忽然浮现在眼前。沈珍珠扣紧她的手:“我们能出去的,就算死,我也要带你出去。”
只有这时候沈珍珠才知道,独孤靖瑶奋不顾身地护着她的时候,需要多么强大的勇气。
IP属地:四川
19楼
2018-08-13 2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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