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备用

不曾再等
我这一生，最害怕的，就是等待。——题记
转过一个又一个街角，听着街边小贩一遍一遍吆喝着什么，虽然是重复，但是听来却是那样充满着生活的气息，有着纯粹的市侩，也有着邻里真切的情意。他似乎能理解为什么蓝兔这样一个绝世的女子愿意在这样的地方定居下来，她的良人，应该也是懂得的。
他也是曾经有过一段这样平淡美好的日子的，他想，只是时间隔了太久，忘记了那种感觉是多么令人安心。他抬眼，看见门上牌匾，“青云”。若不是这两个字，他应该也没办法在这样一群类似的房屋中认出这个屋子。
从前见惯了玉蟾宫的华贵炫目，彼时她还是一宫之主，确实当得起那样的流光溢彩，而后来仗剑天涯，时时磨砺，她和这样的素雅应该也很相配。
有家丁，有仆婢，有院子，有花，有树。
有她。
跳跳听了家丁的汇报就迎了出来，只见虹猫褪去试剑楼的华服，换上从前常穿着的白衣劲装，白衣翩翩，眉间的英气挡不住，当年七剑之首的风采犹存。
见了跳跳，虹猫朗声道：“你们成亲五年了，我这才来看看你们，你们可不会怪罪于我吧！”虽是爽朗的笑容，心中五味却让他觉得有些无所适从，总归是在跳跳这里，自家人面前不必这样拘束，眼里的一抹悔色流露出来，跳跳不曾注意，遣去家丁，自己领了虹猫往后院走，“你没怪罪我已经很好…她在里面后院，我们进去说话吧。”
后院的角门刚一打开，虹猫就听到了蓝兔清脆若银铃的笑声，还有一个小女孩儿童真的笑声。向那里看去，树木掩映之下依稀可见她身着蓝色衣裙，身子因为笑得厉害所以微微摇动，旁边的绿衣女孩儿似是笑得肚子都疼了，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搭在石桌上，笑个不住。
这样的场景，只在虹猫的梦里和幻想之中出现过，现在骤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欢喜，旋即心里泛出一阵苦楚。
陪在她身边的不是他。
“蓝兔。”他定了定心神，朝里头叫了一声，蓝兔显然没听到。“不用叫了，她们母女俩在一处的时候是听不见旁人的声音的，何况你还这么小声。”跳跳似是戏谑般笑了笑，径直把虹猫带着走过去，却绕在女儿身后，趁着女儿不备，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坏爹爹！”女孩儿笑道。
蓝兔看着女儿背后的两人，不禁玩心一起，“这次不是爹爹哦，你再猜。”
女孩儿好像是难以置信，怔了一怔道，“那就是…阿宝，阿宝平时最放肆了！”
“也不对也不对。”虹猫悠悠然道，“你再想想。”
“唔，好好听好陌生的声音，青儿不知。”
跳跳放开手，虹猫立即将青儿抱起来，“青儿？和你娘亲真像，快叫叔叔。”
“叔叔不好听，还是叫舅舅吧。”蓝兔朝着青儿宠溺地笑了笑。跳跳装作不服，撇撇嘴道：“我女儿，叫我兄弟叔叔也是对的。”
“论情谊，自然是我和虹猫更亲近些，这也是我娘家人，你以后更不能得罪我了。”蓝兔虽然这样说，跳跳心里却也明白这话的意思，五年来蓝兔的心思他是知道的，她早就放开了。
青儿小孩子听不懂，只是任由虹猫抱着，和虹猫说起悄悄话来，说些什么呢，用不过也就是爹爹和娘亲一些事罢了，听得虹猫是又羡慕又伤感，也替蓝兔开心，跳跳和他不一样，跳跳不会让她等，永远也不会。
“我这一生，最害怕的，就是等待。”他忽然想到多年之前蓝兔和他说的这样一句话，当时她说得随性，他虽记住这句话，却没太当一回事，如果当初没有让她等呢？那么现在怀里抱着的就还是自己的孩子了吧？
“五年不来，又让你久等了。”虹猫温润的笑容恰到好处，和蓝兔说话也与从前没什么分别，蓝兔浅浅一笑，“不曾等着，他不舍得我等，我便不等。你有中意的良人么？我虽不曾等你，等你的婚仪却是等了许久。听跳跳说，试剑楼有个侍女是你一年前在外受伤救过你的，长得也很是秀丽，你待她不同。”
跳跳也说过，那个侍女像她，所以他才对她不同。长得三分像，性情像了五六分。纵然所有的等待都已经结束，那么，最终他选择的，还会是自己这样的人吗？
三个大人说话，青儿虽然喜欢这样的热闹，却听不住这些话，叫了家丁阿宝带着她捉蝴蝶去了。

虹猫犹豫了片刻，纵然知道她早应该放下，可是……不过须臾，虹猫沉静道：“是啊，桐静很像你，但是比不得你，有些事，你也比不得她，其实原本就是两个人，也没什么该放在一起说的。”
她微微颔首，波澜不惊，“嗯，她应该比我能经得起等待。所以能等到么？”一抬眸，竟是期盼的神色。她这是真真切切在为了别的女子在期盼。
“我不知道，我不想让她等。”虹猫一时间有些黯然，喜欢自然有，可是怎么也没有过对蓝兔那样的感情。
跳跳在一旁静静听着，这次，虹猫本来就是来看她的。她五年没有踏进试剑楼，即便只是兄妹的情谊，也要好好叙旧，他只想这样听着。可是这样，他一直在边上，蓝兔会不会觉得是监视？不会，蓝兔不是这样的人。思忖片刻，跳跳还是起身要走，蓝兔伸手拉住他的手，轻轻晃了几下，颇有撒娇的意味：“你怎么这就走了，你有时也在试剑楼，虹猫不肯告诉我，你来说。”
跳跳低头,“我去厨房嘱咐一下，今天虹猫来了，准备点他素日喜欢的。你们五年多没见，还是我去。”
“天色早着呢。你就坐下来陪着我呗。”
“好好好，我就在这儿。”
当初与蓝兔仗剑天涯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让蓝兔等了，他最初虽然为蓝兔做尽种种，可是始终羞于一句话的表露；蓝兔离开试剑楼的时候，他就想，让蓝兔先回玉蟾宫等等，等忙过那一阵就跟她提亲；后来蓝兔决定要嫁给跳跳，他想，等蓝兔想明白了，事情还有很大的转圜的余地；再后来，他们成亲了，她也很快有了孩子，这样，事情不会再转变了。
等来等去，消耗了最美好的年华。
而且，跳跳何尝不是在等她？
“你们这样，我就放心了。”虹猫看着面前二人恩爱，心里忽然明朗起来，朝跳跳说道：“你若是敢欺负她，玉蟾宫，试剑楼都是不会放过你的。”
一句话说的三个人都笑起来，玩笑一番。
从前他只知道蓝兔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却从不知道等待对于蓝兔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当初也是怨过她的，若是他们足够情深，那为何与她比肩一生的会是跳跳。今日看她幸福的模样，才知道，她的选择是对的。
所以说跳跳不论在试剑楼有多忙，他总要在一个时间回去，因为他从来舍不得让她等啊！如果不是跳跳而是他自己，那么即便蓝兔嫁入试剑楼，总归还是一辈子都在等吧？
幼时冰魄家的使命玉蟾宫的使命让她经历了什么他都不懂得，也永远没有办法体会到她害怕等待的感觉，只要她现在安心，今后安心，那么怎么都是值得的。
临离开，虹猫终于还是忍不住，捏了一把蓝兔的脸。
“怎么觉着你胖了不少？”
“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自然不能不胖。我生了小冰魄，还要一个小青光。”蓝兔摸了摸依然平坦的肚子，抬头对上跳跳的眼神，只看见跳跳眼里的那种狂喜和无法抑制的激动。
“好，好。”
愿你一生都不再等待，就算非等不可，也有他在你身边，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