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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云谣】茶暖花开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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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寝室后,下了一场雨。雨不大却断断续续地下到了晚上。我打开了房中的柜子,从中取出一个木箱子。静默一会儿,我将其打开,确认里面的东西无误后,抱着它们走到了香云阁旁的不夜潭——玖宫岭元炁最盛的水池。
雨逐渐停了,湿润的草木气息萦绕着萤火,缠成一道道散乱的光芒。晚风习习,吹散了脚边衣襟,月明星稀,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不夜潭湿气极盛,双脚在池边立定时,水属性的元炁缓缓缠上我的脚跟,一股寒意如流水袭来,我俯身蹲下忍了忍,将金属性元炁注入池水中。
少阴之气温润流泽,过了一会儿,池中的水属性元炁剧烈增加,最后聚炁成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光芒,一改原本的黯淡颜色。一眼望去,不夜潭如一整条流光溢彩的星河。就此邂逅,我看着淡蓝色的光晕晕开了琉璃夜色,照亮了四周林木寒蝉,柔化了我打开木盒的指尖。
金属制的锁“哐当”一声突兀的落下,未眠的花儿倾耳以听。在我的目光的注视下,木盒子“咿呀——”而开。一块锈蚀的金属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只见其四方有角,微有裂痕。除了这块金属,木盒子还躺着一页褶皱的红纸和一团封存的元炁。
幽明间,那是父亲的元炁。
这份沉甸甸的元炁里,甚至还存着父亲最后的记忆。生者虽去,元炁不散,春去秋来,岁月可见,记忆尚存。阿娘将这木盒子交于我的时候,已下不了床。风雨加身,阿娘安静的皎皎容颜里,不变的永远是晴色的笑意。
她只是将盒子交付于我,多余的话语在那刻已经毫无意义,因为那个盒子对于那刻的她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她躺在床上平静地说,她不可能把这些东西一起带到黄土里。
“……你爹的样子,你爹的记忆,看看罢。”
我出了门,凝目看着里面的东西好一阵,还是关上了。
我不想看。
晚风习习,万物寂静之中,我还是把它带过来了,四周只有我一人和一片清幽碧蓝的灵池。我闭目触碰着那团金色元炁——
"……明芷,这些莲灯生的虽美,却脆弱不堪,一经潮水或许顷刻就沉落。但即使如此,我对你依旧如它们一般,花开陨落,这一生却都是为你一人绽放。"
我睁开眼,取出那片褶皱的红纸,照着记忆中的样子折成一朵朱色红莲。除却泛白泛黄的裂痕,这朵纸红莲,像极了山鬼谣曾经送的。指尖轻触冰凉的池水,我手掌覆裹着父亲的元炁,将金色光芒注入这朵红莲。少顷,在我的注视下,它闪着光芒离我越来越远。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4楼2018-10-26 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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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淡望着,直到那朵红莲转流到池央,它悄然盛开。
    在父亲元炁的催动下,死物如纸红莲一般的东西,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刹那间盛如活物。不夜潭中的灵水吸收着纸莲上的元炁,促使它一点一点地盛开。
    它不断地盛开着,伴着流光,成为整个不夜谭最美的景物。
    待到它完全绽放时,父亲的元炁突然分散开来。散如萤光,它一点一点地向上浮去,仿佛要与天上的月亮相依。那些光点不知疲倦,直到最终在天空消散的无影无踪。
    散去的地方,依稀可见父亲的诺言,可见父亲的模样,可见父亲的笑容。
    我有些呆滞,不自觉地抬手要去触碰。最终一阵风来,它们顷刻而散。父亲的话语和笑容,在我指尖不远处消失不见了。
    我垂眸,那朵红莲,也随之沉了。
    星河逐渐黯淡。
    四周只剩我一人,和一个空了的木匣子。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5楼2018-10-26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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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6楼2018-10-26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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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半月过去,在阳天殿日等夜等,终于等来了一次任务。破阵统领终于下定决心,加强无极之渊的阵势。我们这次的任务,便是与外派的弋痕夕、申屠两只队伍汇合,镇守无极之渊。
        临走前,破阵统领郑重地向我投以信任的目光。我点头,选择独龙,木易,霞露组了一只队伍,即刻前往与弋痕夕他们会合。
        这一走,约莫赶了三个时辰。
        第一个时辰骤雨磅礴,耽误了些许时间。山谷之间凝雾掺杂着大雨,摇摇飘荡人间,遮住了眼前的路,我们不得已将脚步慢了下来。脚下路途泥泞,归途不复。我望着看不到的星月,隐隐觉得不安。我转身下了命令,与他们一同冒着大雨加快了速度。
        第二个时辰晴朗无云,应是出了桃山的缘故。北有清风入袖,但见孤雁南移。中途歇息时,于山岫眺望远处覆云清河,孤船渐行渐远,恰似如今的我们。
        第三个时辰终是赶到桃源镇。不远处屋子周围流淌的木属性和水属性元炁,正是弋痕夕和浮丘的元炁。见到他们时,确有一种久违的感觉。我走上前去,把破阵统领的话一一带到。
        浮丘需要返回玖宫岭,加强无极之渊的阵式。我们与弋痕夕、辗迟、千钧和辰月一同与申屠他们会合镇守无极之渊。
        各自行动之后,随同伴一齐赶往时,我忽而有一种宿命在身的感觉。
        那是,我们生为侠岚的宿命。
        途中,海东青忽然在我们头顶盘旋,我们停止赶路。弋痕夕取下海东青纸上密文,眼上眉头渐渐紧锁。
        “游不动他们遭到了七魄之斑狼的攻击,快要撑不住了。辗迟、千钧、辰月,你们随我一同支援他们。”
        “云丹,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我点头。“独龙、霞露、木易,我们继续赶路。”踏出脚步的那一刻,我再一次与同伴们分开。
        没走多远,我瞬间感知到强烈的零力。我们四人相顾无言,霞露先行发动侠岚术,刹那光火之间救下了正在奋力抵抗的九方、地连和昆吾。独龙和木易紧随其后,木属性元炁飞逝如剑刃,将周围的所有重零全都清理掉。他们三人配合默契,而我发动侠岚术探知申屠的踪迹。
        不远处有他的元炁波动。
        我睁开眼跑向九方他们,迅速问道:“怎么回事。”
        昆吾被九方搀扶着艰难而起,地连取出一块幽紫色的东西,喘着气道:“我们前往无极之渊途中遇到了假叶和山鬼谣,申屠老师要我们带着零力样本即刻赶回玖宫岭!”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9楼2018-11-08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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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握紧了拳头,沉重未溢于言表,却一时难以下决断。少时,我冷静下来沉思着,忽而松开了拳头。风划过我面前这些孩子的鬓发和容颜,我缓声道:“九方、地连和昆吾,你们带着零力样本迅速赶回玖宫岭。”默了默,我转向独龙。
          “独龙,木易和霞露,你们互送他们,同他们一齐回去。”
          独龙似乎没想到我要单独行动,上前一步惊急道:“老师,你不跟我们一齐走?”
          我笑了笑,温声道:“申屠现在生死未卜,我要赶过去支援他,侠岚不会放弃同伴。同理,九方、地连和昆吾现在需要你们的帮助。”末了,我拍了拍他的肩。
          “千万小心。”独龙搀扶起昆吾的另一侧,看向我,千言万语临走前终都只能汇成一句话。
          我向他点点头,只身一人跃入了树影,匆匆与他们一别,而加急赶往的途中,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遇到假叶和山鬼谣,就算是加上我,我和申屠的胜算也不大。如此以卵击石,委实不理智,却是早已无路可走。
          但愿申屠能够没事。


          来自Android客户端200楼2018-11-08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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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更新完结


            来自Android客户端201楼2018-11-08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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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力码字,莫慌


              来自Android客户端209楼2018-12-02 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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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梦』
                1.
                我做了一个梦。
                浓重的幽雾中,我立于桥边。数不尽的往生花如业火蔓延,将周围所有的景色染上鲜红。我踏在桥上,却感知不到任何重量,失重无感知,我陡然生出一种恐慌。走了几步,我渐渐明白,我已经死了。
                只有死人才感知不到外界的任何东西,死人只会无痛、无力、无感。
                我望向四周,黑漆漆的夜幕吞噬着我,唯独吞不尽众多往生花散发的异色红芒。我心道,我这应是到了阎王殿罢。我闭着眼接着走下去,不敢面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东西。每走一步,脑中便愈加空洞,仿佛记忆被一点一点地抽空。刚刚还记得起来的东西,下一秒我没有了任何存在过的痕迹。那些记忆仿佛随我的脚步一步一散尽。
                我愈加惶恐,我这是要与生前断绝所有联系了么。生人常说的,活人死了,其魂坠入地狱,待走过往生桥喝下孟婆汤,前尘往事一杯散尽,便投胎转世了。可我这还没喝下孟婆汤,没见着孟婆,怎的记忆它便自主消散了?
                我想回头,却发现脚似被禁锢,回不了头,我只好硬着脖子走了下去。我觉得我快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缓缓睁眼时,我看到一个人。
                往生花到他那里便被一簇簇不知名的白花取代。那一簇簇的白花,纯洁无瑕。他身着一袭黑色斗篷,头上的帽子里散落几缕白发,手中握着长戟。他只身一人站在那里,背对着我,我一步一步走向他。须臾,他缓缓转过头来。那一瞬间,我只能看见他脸上的绷带,却看不清他的眉眼。
                "……你是谁?"我轻声问。
                不待我反应过来,那人突然一挥手中的利器,斩断了河桥,一瞬间我无助地坠入深渊。我看着那人一步步地离我而去,而我的身子一点一点地沉下去,直到四周混沌,绝望填满了五脏六腑——我突然惊醒。
                晨光熹微,幽静竹林只听得到筒水叮咚。
                我又做了这个梦。
                我擦了擦额头涔出的薄薄冷汗,下了床。初晨露下生凉微,我换上一袭青纱撵着裙摆出了门。我静静坐在竹屋前,看着隐匿在云下的光芒。初来时,他们说,我叫云丹。云丹,我念着自己的名字,却比任何一个人都要觉得陌生。除了自己的名字,还有自己的身世、朋友、亲人、二十九年来的所有记忆,都是陌生的。
                我记忆的初始,便是从一处尸横遍野的山洞醒来。初醒时,便觉得头疼欲裂,四肢无力,如沦泥沼。缓缓睁眼时,什么也不记得。


                来自Android客户端212楼2019-02-15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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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出了山洞,彼时正是夜幕降临。皎洁月光洒在鸦雀背上,却为其增添了一丝阴寒。四周没有任何草木,漆黑松动的岩石随风飘出些许残沙,那些碎沙带着异味直击人的口鼻。我掩住口鼻走了出去,此处是一片荒地。
                  月光薄凉如水,赤瞳的乌鸦如厉鬼锁命般看向我。我被这紧紧的视线看的有些发麻,心里的恐惧不断蔓延开来。我停下来,强行镇定几分,心里祈祷着附近应当是有人,又揣着这点自立起来的安慰走了下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忽然在一处四周都是崖壁的谷底通口撞了个满怀。我惊得退了两步,心说这是撞了鬼了。瞧着前方明明没有任何阻碍,而我却着实撞上了什么结结实实的东西。我犹豫着,用手探了探。指尖触碰的地方忽然晕开了淡淡的光纹,指尖仿佛触碰到了清凉泉水一般,顿时涌上一股凉意。
                  那些光纹十分微弱,却因在谷底阴暗无光,恰巧又是在夜里,而我又凑得十分近,所以在我眼中便瞧得十分清晰。突兀的光芒在这片暗处一路扩散至崖壁,如同巨大的石墙阻挡我向前走去。
                  我望着这无法推动的无形之墙,我的心沉了一沉,折返了回去。
                  如是过了几日。没有食物和水,我的身体渐渐消沉下去。
                  那一日我因缺水而蜷缩在洞里,眼皮逐渐控制不住地合上。害怕和绝望蔓延在这个洞里的每一处角落,导致我望向的所有地方都是一片黑色残影。
                  我合上了眼,梦里见到了一个白发男子。那一瞬间,我慌乱地极力想醒来,奈何眼皮就跟注了墨块似得睁不开。
                  我不想见到这个人。
                  他总是蒙着面孔,手里握着一支长戟。被其琥珀色的眼瞳盯上,冥冥中便让我感到窒息。
                  他走一步,我退一步,见到他,就仿佛见到了绝路。
                  纵使手脚无力,我仍迫切地挣扎着想要醒来。一睁眼,我悬空着看到一蓝衣男子。男子气质儒雅,约莫三十。他手上聚满了无形的绿色光芒,将光芒缓缓输送至我的身体。我无措地看着他,起初没有多少感觉,时间一长,便觉得四肢血液回笼,脑中剧烈的疼痛感顿时缓和不少。我心叹这是什么奇术,能瞬间治愈身体,忍不住盯着那人瞧了又瞧。
                  而那人收回了手上的光芒,便直接向我走来。
                  "……云丹。"他道。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可这人分明是看向我念着这个名字的。
                  "我不认识你。"我道,而我看到他神色突然一滞。
                   


                  来自Android客户端213楼2019-02-15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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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有些同情他,看他的样子应当是认识我的,不觉间喉间紧了紧:"对不起,我不仅不记得你,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虽然你救了我。"
                    而那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我听见他微微叹了口气。“你随我来吧。”
                    “去哪?”我问。
                    “你的家。”
                    我知这蓝衣男子拥有神力,结界在他面前轻易的解开也不算什么奇事。他领着我到了一处廖无人烟的深山野林,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奇怪的是,我明明从未见过他,却异常相信他。一路上我们不言不语,直到他到一处地方停下。我随之看了一眼,那里只是一些破败的石柱,石柱后面夹杂着零乱的草木。蓝衣男子随手一起,光芒如柱打向这些石柱,我顿时眼前一亮,面前显现出一张无形的镜网。
                    他转过身来,字字温润:“随我进去吧。”
                    我惊叹着随他走了进去,这后面竞有别样景色。踏着石阶一路蜿蜒向上,便觉得此地如世外桃源般,宛若仙境。
                    我忽而想起,我不知道这蓝衣男子唤作什么,踌躇间跟在他后面问起:“嗯……那位……少侠……”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眼里带着疑惑,显得他有些无奈。“我叫弋痕夕。”他道,他仿佛是知道我要问什么似的,我还未开口他便接着道:“你叫云丹,我是你的同门师兄。此处是玖宫岭,详细的,你跟我走,我边走边和你说。”
                    我的疑问被他扼杀在腹中,我只好边走边听他娓娓道来。他说得极为有声有色,原本沉默的人讲起自己的故土眼里闪着别样光亮。一片一瓦的颜色他都清楚,甚至这里一草一木的沙沙呓语他都耳熟能详。还有他所谓的朋友,同伴,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老师。
                    “你也是,云丹。”他突然提起我的名字,语气有些酸涩。
                    我心看这么一个大男人流露出这种突然伤感的神情,暗叫不好。因我不知道他是谁,纵使我知晓他的名字,但我却没有与他共同的那份记忆,我没法与他感同身受,我在他面前显得太过薄情。我望着四周看着他口中的“玖宫岭”,那些一草一木,一片一瓦,皆都陌生得荒凉。他缓缓叙述着这片我曾经生长过得地方,而我却如走马观花般,将尽数称奇,末了却未在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只因我现在只能算个无心之人,无心之人大都像我如此薄情吧。
                    我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竟十分惭愧。


                    来自Android客户端214楼2019-02-15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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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数日之后,玖宫岭的所有人知道后山的乾兰竹林住着一个前阳天殿镇殿使。来看这个前阳天殿镇殿使的人着实太多,那一段时间原本荒无人烟的竹林每过一个时辰便有人来探望。人太多,反而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并不是人人都记得,只是笑笑应承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探望,然后心里默默记下他们的模样和声音。
                      总有记不起来的,总有映象深刻的。
                      “你说你,终归是把自己弄成了这般模样。”我望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她似乎在数落我,手里发动的红色侠岚术却没有半分迟疑地团团围绕着我,手里攒着金属性元炁源源不断度入我的身体里。
                      “钟葵老师,您说说看,我以前是哪般模样?”我笑着安安稳稳地坐着,随她用侠岚术治疗我,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你以前?”她看着我乖巧地席地而坐,似乎是笑了下,“你以前可不会这般坐着还双眼盈盈笑着看我。”
                      我不自觉地揉了揉眼,半阖眼道:"有吗?"
                      "有。"她提高了音量,似在调笑我。沉默了一会,转而她叹了一声:"这样也好。好好一个人待在这里,我先走了。"
                      “……老师!”临走之际,我叫住了她。
                      她扭头。
                      “这金属性的元炁……?”我捂着胸口站在门口,那颗心跳的极快,似乎有什么剧烈的情感在顷刻间喷涌而出,我一时有些奇怪。
                      她深深望了我一眼,缓缓道:“心门若在,生命便不会受到威胁。无妨。”
                      “心门?”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轻轻抚了抚我的头。钟葵老师最后在我的注视下离开了竹林。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有一瞬间想把那些记忆想起来,可是一时半会儿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晌午时分,天空碧蓝如洗,我提着水桶到井边打水。突然竹叶轻轻晃动,枯叶被人踩出惊蝶之音。我望着在我脸旁滑过的白蝶,转头凝视着前方。想起方才钟葵老师叫我不要离开竹林,这边就又有人来拜访,压根没时间让我出去。我好奇地看了看,只见前方一绿衣青年向我走来。


                      来自Android客户端215楼2019-02-15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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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然地,我想起这个名字,我听弋痕夕说过。山鬼谣?我瞧独龙似乎觉得,这个叫做“山鬼谣”的便是害我失忆的人。可玖宫岭上上下下都知道,此人乃是玖宫岭的神坠守护者,虽几年前是个人人喊打的叛境侠岚,可实际上却是潜伏在七魄中的卧底。打倒穷奇一事,他功不可没,如今倒是落个清闲,在外奔波流浪搜集情报,鲜少回玖宫岭。这样一个人,为何会害我?话又说回来,我到现在都不知为何我会失忆。每逢有侠岚来探望,提及此事,都是习惯性地闭口不言,亦或是生硬地扭转话题。
                        “独龙……你知道,为何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么?”我缓声道。
                        “……你随我来。”那青年转身,抛下一句话缓缓离开。
                        我望着他的背影,沉默地跟了上去。
                        我从未去过除乾兰竹林外的地方,这么跟上这个青年,望着陌生的一草一木,倒是分外拘谨与无措。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影,晃动无数晨光,我随他来到了一处静谧的地方。这里太静了,连风吹起树叶的沙沙声响都显得格外突兀。
                        “这里是……”
                        “进来吧。”不待我说完,他打开一扇门进了一间屋子,在屋内静静看着我。他说话时极轻极轻,仿佛怕吵到屋内什么人,我随之向他走去,受他影响步伐也是极轻极轻。步子最后踏入屋内,独龙关上了门。我转头,看见一人躺在床上。我一步一步向她走去。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褶皱的痕迹,使她看起来不再年轻。纵使如此,她衣冠整齐,面容淡丽,长睫如扇,如今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如一朵安然的昙花。窗棂边的香炉静静燃烧着,檀烟静静萦绕在我鼻尖,雾化了我的眼角。
                        我盯着她看了许久,忽而感到鬓发旁的脸颊有些湿濡的温热。
                        “老师……”那少年紧张地唤道。
                        我茫然地望向他,抬起手来摸了摸脸颊,随即又放了下去。我从没见过这个女人,但是一看到她如今的样子,灵魂深处的酸涩叫嚣着我本该有的平静。
                        我想我以前认识她。
                        “她病倒了,我想她现在很需要你。”独龙并没有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答案,只是把我带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告诉我现在眼前这个躺在床上的陌生的女人需要我。我没有再问他些什么过去的事,只是按他所说的留在这里。
                        在我看到这个病倒的女人的第一眼起,我想,也许答案并不那么重要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217楼2019-02-15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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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站起来看着我:“知道她怎么了吗。”
                          “不知道。”我道。
                          “既然知道她是谁,为何不想知道她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知道?”
                          “没有人会看着自己的母亲躺在床上却无动于衷,甚至是不想知道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你不想知道,是因为你害怕。”
                          “也许吧。”我笑了笑,眼睛却是直直看向他。
                          他缓缓走向我,在我的注视下打开房门。“要不要和我去个地方?”他低头看着我,黑衣被微微吹起,飘动的白发遮不住眼里的光。
                          “我……不认识你。”我抬头看了看他。
                          “你明明谁都不认识。”他轻笑着往夜色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悄悄地跟了上去。今晚月色不佳,星星却很亮。我低着头跟着他的脚步,我与他一前一后离的不远,却也不算太近。
                          “拿着,戴上。”
                          我抬起眼帘,瞧有什么东西抛过来,徒手一接,一串圆润冰凉的东西滑入手中,借着微弱的星光,勉强能看出是一对青釉色的耳坠。这串耳坠握在手中沉甸甸的,我抬头道:“这是?”
                          “有一日在门外的梅枝上看到的,寻思着没有人要,便送你了。”
                          “没有人要的东西你送我?”我有些好笑,莞尔着边说着边戴上了,“若失主有一天找上门来说是我拿了她东西,你要帮我和她解释解释。”
                          他似笑非笑,眼波忽然有些静止,随即目光微烁道:“会的。”他站了一会儿,撂下一句话便直接往前走去。我目送他渐行渐远,跟在他身后的距离也越来越远。走了一会儿,草木香气愈加浓烈,萤火相映的水面映入眼帘。这里的池水有些特别,仿佛坐落在玖宫岭最深处,四周无人四周无建筑,只有清浅的草木和散着微光的萤火虫点缀四周。特别的是,这片池水是会发着微光的。
                          “……这里是?”我缓声问道。
                          “不夜潭,玖宫岭元炁最纯粹的地方。”他没有看我,在我面前俯身屈膝蹲下,伸出手,手掌摊开在池水上方。他将眼睛闭上,须臾,比池水还深的金光从池水中缓缓渡入他的手中。我静静看着他楞了一会,盯着他散落的些许白发突然道:“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他的动作一滞,如流水的元炁戛然而止,金光随元炁消散在空中。他终于抬起头看我,指尖没入池水中。他看着我的眼神太过奇怪,似是探究,明明是看着我却仿佛在看另一个人。那种长久的抬头仰视,竟多多少少有些落魄味道。


                          来自Android客户端219楼2019-02-15 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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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鬼谣。”他喉间一紧,声音比之前还要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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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转过头看他,恰巧他也在看着我。这回是平视,他立体的五官我看的更加清晰,还有他脸上遮不全的长长疤痕。“要不要打个赌。”他这回是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眼神和他的语气一般坚定。
                            我看着他的眼睛:“什么赌。”
                            “我能在这池水里捞起一朵纸莲花。”
                            我以为他要说什么,等他用认真的语气说完,轮到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我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他没有过多的解释直接起身,在我反映过来时便已纵身沉入水中。我被突如其来的水花溅了一身着实吓了一跳,语无伦次道:“你干……你想干什么?你该不会是要跳下去真把纸莲花捞上来?”语闭,水底下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四周传来我的回音,我急道:“喂!山鬼谣!你快点上来吧!就算真有沉在水底那么久也早烂了!”
                            还是没有回应。
                            正当不知怎么办才好,忽然一只手托着红色纸莲花穿破水面,送入岸边的我面前。山鬼谣大半个身子靠在岸边,在水中将纸莲花送到我面前,那纸莲花崭新如初,丝毫没有损坏的迹象,层层花瓣被纯色的元炁团团包裹着,仿佛是一层薄纱透着萤光。那些光芒柔化了在我眼前的山鬼谣,我怔怔地看着他。
                            “拿着。”
                            我将莲花接过,看着他从水中起来。秋霜清清,冷一身衣襟,我关切问道:“要不赶紧回去,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他闻言回头看我,薄唇轻启:“我是太极侠岚。”
                            我笑了笑:“太极侠岚也是人。”
                            他有些失神,我坐在他身旁见他微不可查地缓缓叹了口气,“嗯,太极侠岚也是人。”
                            我捧着手里的纸莲花,外面包裹的元炁染上我的手指,我将其捧起,“从一开始见到你开始,我便觉得你很是奇怪。纵身下去,只是为了拿这么一朵烂不了的纸莲花,现在它在我手中,又有什么用呢。”说完,我无奈地笑着看着他。


                            来自Android客户端220楼2019-02-15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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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欠了一个人很多东西,现在要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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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
                              “听说过欠钱,没听说过欠一朵纸莲花的。”我笑道,“方才的耳坠也是你欠我的?莫不是你以前老偷我东西,现在良心过不去?”
                              “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他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我。
                              我抚着莲花道:“你说吧。”
                              “有一个女孩,曾经是我的师妹。一开始我们谁都看不对眼对方。后来,我们一起长大,一起训练,一起执行任务。”
                              “有一次任务谈不上失败,她却非常难过。”
                              “你安慰她了吗?”我好奇问道。
                              “没有。”他转头看我,“但为她在湖边放了几盏莲灯。”
                              “诶——你安慰女孩子的方法居然是放莲灯,真是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
                              “这女孩真好哄。”我笑着摇摇头,“那后来呢。”
                              “后来,我背叛了玖宫岭。”
                              “她应该相当难过吧。”我望着池面道。
                              “是。可我没有选择。”
                              “那你后来有和她解释清楚吗?”
                              “……没有。甚至在有一天,还来不及解释,我便不得已亲手将她送入地狱,眼睁睁地看着她坠入黑暗。”
                              “坠入……黑暗?”
                              “在她最后一次任务中,为了封锁情报,她将我困在了她的回忆里。为了坚持多年的计划,已经付出了太多,你知道,我没有选择。所以……我亲手打破了她的心门,从她的回忆里逃离,而她却没能与我一同出来。”
                              “那她始终没有原谅你?”
                              “不……应该是她始终都没有怪过我。反倒是我欠她太多,已经无法原谅自己了。”山鬼谣的声音戛然而止,默契地是,我也没有再说话,四周安静得能听见虫鸣声。不知过了多久,我平静地问:
                              “你说的那个人,是以前的我吧。”我转头看向他。
                              他没有看我:“是,也不是。”
                              “你是她,她也是你。”
                              “可我不记得关于她的事。于我而言……你终究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你与她的事…我很遗憾。”
                              “那要不要再打一个赌。”
                              “赌从水中捞出一个水鬼?”
                              “赌你能记起我。”
                              “那你可能要输了。”
                              山鬼谣从水中吸取了少量精纯元炁,站了起来。


                              来自Android客户端221楼2019-02-15 1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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