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归邪奉命撤离，偌大的女萝岩就只剩下玄霄。这“千华灵幻之阵”是柳梦璃所创，其中原用的法术于人无害，效果仅止于令入阵者迷失，经琅嬛临时改动，阵内变得空间错乱、虚实难辨、杀机四伏。为求速杀群妖，玄霄过分催动阳炎，没有及时压制，受困既久，难免心浮气躁，渐被阵内幻象所惑，而沉寂潜伏的魇察觉到梦貘离开，得此良机，焉能不趁机作乱？当即不住地引他回忆在琼华门下学艺的旧事——
二十六年前，太一仙径。
入门刚满一年的玄霄、夙华和云天青揣着满心激动与不安，随玄震、玄霐来此巡察、诛除妖物。昆仑琼华派位于天上仙界的正下方，灵气得天独厚，例如门前这条太一仙径，如不定期清理，就会滋长强大的妖邪，不仅侵害附近百姓，也对琼华派自身造成威胁。久而久之，派中形成定规，每年由资深弟子带领上一年的新进弟子前往巡视，维护山道清平之余，亦借机锻炼新人，使其积累斩妖除魔的经验。五人从山顶的寂玄道一路行下，只杀了几个修为低下、未及躲藏的小妖而已，云天青惫懒，即忍不住道：“走了这么半天，就这么点妖怪，每只连一剑都接不了，师父他老人家是不是存心玩我们……这能练什么啊？”
“休得乱语！”“休得胡言！”玄震、玄霄一齐板了脸来，训斥他道。
“是是是……两位亲师兄！小弟我胡言乱语，还望莫记此过，别跟师父禀告……”
玄霄瞪他一眼：“我看你待在思返谷，却是很快活。”
“思返谷好哇！少了一堆训斥唠叨～不过就是没饭吃，让人有点受不了……”
玄震眉毛一拧，刚想再训，玄霐冲他使个眼色，笑着拍拍玄霄肩膀：“玄霄师弟，你也知道天青师弟就是这样，无事时嫌无聊，挨训了又嫌别人唠叨，每次不惹事惹到哪位师长发怒，把他罚得饿趴下，或者累趴下，他就不老实。一句话：晾着他就好了～他就怕没人理他，你不发怒，他便无趣。”
“我——的天哪！玄霐师兄，你还有没有同门之谊了？修仙生涯如此艰苦，我找点乐子还不成？高人都是看破不说破，你拆穿我干嘛——”云天青夸张地叫道。
玄震听了，大以为然，于是一本正经地对云天青道：“闭嘴。你再叫唤，我就给你用上定身咒、禁言咒，把你丢到寂玄道上吹冷风，让你好好反思反思，清醒清醒。”
“别！大师兄……”云天青立马不叫了，装作可怜兮兮地跟在玄震后面。紫微道已是巡视的最后一段，五人不死心地转了半晌，依然无甚收获。这时，一路行来都安安静静的夙华问：“玄震师兄、玄霐师兄，往年巡视太一仙径，是否都在每年的这段时间？”
“是。”玄震道。
“那……每次巡视下山之后，都是如何回去的呢？”
“御剑。”玄霐道。
夙华露出了然的神情：“我想……今次我们能不能破破常例，徒步回去？”
“师妹的意思是……杀它个回马枪？”玄霐眼睛一亮。夙华抿嘴而笑，点了点头。
“就这么办！”玄震给全体施下隐匿气息的法术，带头往回走。云天青小声撩闲：“哟，真是人不可貌相～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夙华师妹这般才智过人，秀外慧中～”
“……师兄说笑。小妹姿质平庸，幸得如此，才未被师兄留心罢了。”夙华淡淡地说。
云天青吃了一噎，摸摸鼻子，一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活撞见了鬼的表情。玄霐对他道：“夙华师妹不喜轻浮。”又对夙华道：“天青师弟夸人，向来不怎么中听，这是他生性如此，并非心存恶意。”
“……噤声！”行至紫微道与白灏道的交界处，玄震忽然示意停步。若有若无的妖气在四周萦绕，天青、夙华无所察觉还好，玄震、玄霐、玄霄不由得打点精神，小心戒备……
……交战……斩杀……再杀…………寡不敌众………………
回忆里的同门五人站成圈子，背对背浴血奋战；女萝岩中的玄霄挥舞羲和剑，一遍又一遍地劈刺着层出不穷的幻象。“妖孽，受死！……”他杀得兴起，全然把幻觉当成现实，恍惚间面前只剩下妖物首领，而身畔亦再无可与并肩之人。“……我这是……在哪？”他茫然地发现太一仙径不知何时消失，自己身处无边黑暗，黑暗中仅有的光源是妖物首领硕大的独眼，还有他手中渐渐失却热度的羲和剑。“羲和，怎会……？”他似乎想到什么，可这个模糊的念头却像飘浮在火海上的孔明灯，一味地在热风中不断飞高飞远……
“……飘走？……羲和……不对！”玄霄猛然意识到自己的五感正在消失，忙以心念沟通羲和剑，使剑中烈炎逆冲经脉，以求唤回身体的痛觉，进而恢复五感。“还能挣扎？”几乎就要夺舍成功的魇吃了一惊，随即感受到寄主意志的反制。“真是顽强……那就再跟你比一次！”魇桀桀地笑，加紧争夺。

自入琼华以来，云天河、韩菱纱、柳梦璃从未如今天这般闲散。在柳府用过早饭后，三人都去补眠，但柳梦璃只是假寐了一会儿，就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御剑飞往城西郊外，密会琅嬛、归邪。她先褒奖二将临机应变，困住了玄霄和魇，随后交待说，事情棘手到这种程度，已非自己可以独断，务必要将情形详尽地禀告婵幽，请她裁度。琅嬛把婵幽回复的家书、和在女萝岩顺手采得的香草交予她，又取了她私托母亲查阅“魂魄炼器”相关典籍、梦境的书信。听过少主要继续留在琼华一段时日的决定和理由之后，二将并未加以反对，只是再三叮嘱小心，就依她的安排，公干去了。
午饭后，韩菱纱呆不住，跑出柳府逛街玩耍。梦璃略作权衡，留下等慕容紫英。阮慈同她聊起独生女儿——也就是另一个柳梦璃，无意间提及女儿出嫁前留下一张半成品香方，梦璃极感兴趣，于是征得同意，抄录了一份。
云天河一直睡到申时过半，因肚饿方醒。柳家待客十分周到，因云天河是恩人之子，愈发殷勤备至，尽管晏起，也有点心水果供他充饥。待他尽情吃饱，慕容紫英却巧回来。原来紫英会过琼华弟子之后，并未同去捉鬼、布阵，而是在城外寻了个僻静清幽之所，打坐入定，又练了一个时辰剑，聊补昨日缺掉的晚课。他未时回城，于街上偶遇多年不见的夙莘，请这位师叔到客栈里喝了一顿酒。当初那场大战中死去的年幼弟子成了夙莘心底的疮疤，她终究无法释怀，在战后第二年留书出走，从此杳无音讯。十一年的放浪形骸未能抚平伤痕，但也不曾彻底磨灭她的行侠济世之心，夙莘赶来寿阳，正是因为风闻八公山鬼灵出没。得知师门已经出手，定可圆满解决此事，又见慕容紫英已从“有点胖胖的小面团儿”长成了颇有能为的好男儿，夙莘大是感慨，掂量自己如今的业艺修为，自觉无需再去，叙罢旧，饮完了酒，就与紫英分别。慕容紫英目送她离开，心下为挽留不住故人而微感惆怅，抬头看见太阳偏西，即至柳府，叫上三位师侄一同前往宛丘山。
宛丘山中藏有伏羲登天前留下的先天八卦灵阵，阵旁有一座卦台。按事先议定，所有参与平靖鬼患的琼华弟子须于酉时前到卦台下会合，为夜间送魂做准备。众人到齐后，先就地取材，搭制这场法事必需的香案、木架，再听虚澹分派，排演二十八宿护身阵。该阵取法苍龙、玄武、白虎、朱雀四象，又按天之九野，即中央钧天角、亢、氐，东方苍天房、心、尾，东北变天箕、斗、牵牛，北方玄天女、虚、危、营室……法天象地，合寓方圆。朱雀炎天位外用礞石粉洒出引魂路，路尽处间隔数步打上鬼桩，桩上置祭品，方便阴差拘魂。结阵弟子按生辰干支，佩带与星宿对应的元辰符，各司其位。法事所需一应符箓俱由虚尘和他的两名入室弟子绘制书写，与地府沟通的事宜则交托给打理祭地祠的元戊。其他人收拢困有鬼魂的灵玉和槐木佩，一一悬挂在木架上，数算清楚，共计一百五十枚，外加镇押淮南王及八公魂魄的赤绯玉壶，原封未动。琼华派素以练剑修仙为主，弟子下山行侠多是除妖，这等规模的送魂法事百年不遇，众人嘴上不说，心中多少有些忐忑。擅长卜筮的明夷占了一课，不觉笑道：“卦名重我道号，明夷变升。乱子一定会出，但解危之人就在当场，吉，无咎。”
众人皆知他卜测灵验，闻言，心内稍安，静等夜幕降临。天渐渐黑透，元戊作法请来一名鬼差，还未言要办何事，那鬼差见着阵仗，先打个激灵，不敢就跑，两腿筛糠地道：“各、各、各位道爷！小的自问办差规、规矩，不曾冲、冲撞着天尊门下……唤、唤小的何事？”

“在下昆仑琼华派元戊，这些都是我的同门。请问如何称呼？”
鬼差听他还算客气，壮了壮胆子，回道：“我叫壬癸。尊驾呼叫，是要捉拿野鬼，还是要打听谁的魂魄去向？”
“道门弟子，不敢妄自称尊，”元戊拱拱手，“只想劳烦你通禀阴司：琼华弟子手中现有旧死新丧的魂魄一百五十九条，都出自淮南王陵，希望能够妥善移交。”
“淮南王陵？”壬癸大吃一惊，“那个地缚局？！”
“正是。”
“……大功一件啊！”壬癸激动地一拍手，随即面带难色，语气透着点狡狯：“不过……我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去，请大人调集大批鬼差干活，大人他未必肯信……”
元戊命人摆出三盘贡品，又烧了些纸钱，问道：“够你跑这趟的么？”
“够了，可以！”壬癸倒也不算贪心，“再让我押一个陈年死鬼回去作证，就妥当了。”
元戊依言交给他一条鬼魂，壬癸押上就要走，想了想，又提点他道：“顺便一说，鬼差过得都不富裕，阴使大人上下都得答对，比寻常的鬼差还愁钱花。一会儿他来，多多预备纸钱，再写一张你们的名单烧给他，阴功簿上，保证少不了你们的。”
“多谢指点。”
“走嘞！”壬癸吆喝一声，走不多远，化作一道阴风，带着陈年怨鬼钻进地里。云天河发了下呆，问慕容紫英：“紫英……人死了以后，也有关豺和牙门管着？”
“……地府会根据人的生前所为，赏善罚恶，安排下一世轮回，”慕容紫英道，“有时，人为恶过多，或作恶太甚，不仅会伤阴德，还要损折阳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韩菱纱蓦地产生一个念头，但又不愿相信。
柳梦璃补充道：“死后受地府管辖的不止有人，一切生灵的亡魂，只要还能轮回，还在鬼差能到的地方，概无例外。”
“哦！也就是说，不管活着的时候是啥，死了之后都一个样……”
“算是吧。佛陀云‘众生平等’，老子曰‘天地不仁’。”柳梦璃道。
“众生平等……天地不仁……”慕容紫英从未深想过此事，细细思量，不禁略略出神。
“听不懂……好难。”云天河刚要放弃理解，念头一转，忽地又道：“我这么认为对不对？只要是活物，就都可以吃～”
“人也是活物，你也能去吃？”韩菱纱用眼神传达“鄙视”，可惜野人一点没看懂，仍旧兴冲冲地道：“那是两回事！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反正是两回事！”
琼华弟子凡听到的，无不忍笑，对慕容紫英投以同情的目光。慕容紫英暗自摇头，神色有几分尴尬。元开走过来解围道：“天河师侄，你阳气极盛，一会儿可否帮忙？”
“帮忙？好啊～让我做什么？”
“阴差来抓鬼时，我递玉坠和牌子给你，你拿到引魂路——”他指了指石粉洒出的路径，“就是那儿，帮我们放。放鬼要用口诀，现在我说，你记好。”元开把放鬼的方法传授给他。
“哟嚯！包在我身上！”云天河很快背熟，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架子边候着去了。元开对慕容紫英道：“天河师侄资质不错，只是不经世事，心性……幼稚了些。”
“嗯……多谢师兄。”
众人自此无话。半个多时辰之后，壬癸再次出现，远远地就冲元戊抱拳喊：“我把事情跟阴使大人说了，大人命我传话：子正交接！”走近些又道：“恕我多句嘴，各位都是修道中人，倚仗修为和神通，可能没考虑过有的人最好回避。”他作了一揖，原地消失。
“梦璃、菱纱，你们先到陈州去。”慕容紫英立刻安排。
“哎？我又不是八字纯阴……紫英你看过名册吧？”韩菱纱也知道些这里面的讲究。
“你体质阴寒，到了子时正，三百多个厉鬼、鬼差聚在这里，护身大阵也不一定能保周全。听紫英的，我们先走。”柳梦璃倒是明白，也暗暗庆幸能堂而皇之地避开入阵风险。上次接紫英的灵符，她急中生智，运了琼华心法，侥幸蒙混过关。这次她可不敢托大，既有正当理由，如何不走？御剑腾空时，她忍不住望一眼慕容紫英，心知终有一日会无法隐瞒……她也没打算永远瞒下去，可是……紫英认为修仙弟子当与妖魔势不两立，到时候，该如何维持这份情谊？

这是我瞎编的那个护身大阵（方图），还有个圆图就是二十八宿星位照搬。

188楼小修，删了重发如下。昨晚赶的稿，早起重读果然还是有些比较明显的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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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丘山这边，众琼华弟子打坐存神，默念净心、净口、净身三大神咒。时辰将至，元戊弹冠振衣，沐手拜天敬地，虔奉香火。待他诵罢安土地神咒，虚澹击剑四下，持剑肃立，喝道：“起阵！”
二十八道元辰符被同时激发，四灵之力舒张伸展，环绕阵列。阵外旋风乍起，一名长脸，瘦高个，穿青黑色长袍，头戴缁布冠的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嘶着嗓子道：“看样子，列位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阴使阁下。”元戊手抱太极，微一躬身，说道。
阴使点点头，二话不说，解下挂在腰上的鬼头牌，铮、铮、铮地敲打，每敲一下就来一个鬼差，转眼间便召来十余个。元开等人连忙放鬼，元戊左手掐道指，脚踏八卦方位，一边焚净秽符，一边念诵：“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灵宝符命，普告九天：道炁常在，度鬼万千……”
走在鬼道上的魂魄戾气渐消，至被鬼差锁住时，多已平静顺服；少数恨深怨重的，也敌不过鬼差群起抓捕。不到一个时辰，架上尽空，众阴差所拘诸鬼，形形色色，男女老少，有王孙贵子，也有卑贱奴仆，有八百年前因牵连而枉死，也有近日里由贪妄而断生。令人惊奇的是，这些鬼魂里居然还有几只动物……慕容紫英低声问虚尘，虚尘道：“静慈师姐心善，说它们也怪可怜的，就带着璇真和怀理，一起给收了来。”
元开提起赤绯玉壶，云天河伸手来接，元开道：“这个不易处置，我来。”他把壶拎到大阵边缘，捻了指诀正要揭符，玉壶突然迸裂，一块边角锋锐的碎片擦着他眼角飞过，鲜血霎时顺着脸颊流下，元开顾不上探伤，反手拔剑，向后急退。“师兄！”慕容紫英踏出一步，尚未离位，虚澹厉声喝道：“紫英回去！”
慕容紫英心中一凛，踏出去的脚步慢慢收回。他八字日干甲木，修为是在场最高，虚澹安排他站在最要紧的苍龙角宿位，此位动则举阵相随，一旦行错便会导致阵局崩溃，眼下全仗护身大阵抵御阴气……好在淮南王也有所忌惮，并未立刻攻击元开，而是飞到高处审势
“刘安，你已是阴世之鬼，生前种种，自有天道报应偿还。阳间这些人与你无关，好好地随本差回去。”阴使慢条斯理地说。
“哈哈哈……笑话！你算几品的芝麻，敢直呼本王姓名，指手画脚！”
“敬酒不吃！左右，与我拿下！”阴使大怒，七八个鬼差应声挥出魂锁，哪知刘安轻飘飘地一拂袖，锁链倒卷，反把鬼差打倒一片。阴使念动咒语，鬼头令牌激射而出，刘安扬起鬼爪狠狠一拍，竟将鬼头牌拍偏了方向，另一爪跟着一抓，把令牌抓到了自己手里。
“哈哈哈哈！本王融合了八公魂魄，又夺取了赤绯玉壶的力量，果然今非昔比！”刘安狂肆地大笑。阴使阴沉着脸，念咒夺回令牌，一时举棋不定，未敢再轻易动手。
“看我的！”云天河初生牛犊，张弓搭剑，一招“落星式”使得果似群星坠地，星尾交错如织。“准头太差！”刘安瞬间将身形缩成一点幽火，从招式缝隙处穿梭而过，“魔炎闪空！”他化身的幽火猛地扩大，铺天盖地的火雨朝琼华众人砸去。琼华众人大多不敢离位，仓促中唯有各凭本事硬架。慕容紫英擎起雷界，护住“钧天”位上诸弟子，收手时并指成诀，右手召出函灵剑，催动真气挥转半圈，一压一挑，三道成形的剑气自上而下攒刺刘安。
剑气虽仅三道，其凌厉迅速、覆盖之广，却远胜过云天河的“落星式”。刘安大骇，竭力闪躲，堪堪逃过这三道剑气，一柄更巨大的气剑破土而出，方位恰在刘安正下。“啊——可恶！！”刘安避无可避，接连使出“幽冥鬼爪”、“溅魂爪”与剑气硬碰，以双爪皆被斩断的代价躲过致命伤害，暴怒地吼叫道：“本王仆从何在！你们——就那么心甘情愿去投胎转世吗？！
“押住这些鬼魂！要是谁的跑了，扣半年俸饷！”阴使命令道。众鬼差平日就过得拮据，一听罚俸，那简直是要他们的鬼命，个个使出吃奶的力气压制挣扎反抗。
“好……好！二十八宿护身……”刘安不管那些鬼魂能否挣脱，只管绕阵察看，“‘四灵九野’还是出自本王的著作，无知小儿，看本王破汝大阵，统统受死！”他疯狂地抽取附近的阴气、鬼气，蓦地把身形隐去，散出一团浓重的黑雾。黑雾在大阵上空迅速扩大，遮蔽的天星越来越多，护身阵的四灵之力渐渐减弱，刺骨的阴寒令一些修为较差的弟子打起了哆嗦。
“变阵！”虚澹指挥道，“角至轸、轸至张、翼至星、张至柳、星至鬼、柳至井、井至觜……隔人越位，扩大阵圈，要快！”
“虚澹师伯，四灵之力还、还在减弱！”琼华弟子变阵毕，位于斗宿星位的明常打着冷颤叫道。虚澹抬头观望，阵上一片黑压压的鬼气，根本分不清刘安藏在哪里。有“攻魏救赵”想法的琼华弟子不在少数，可结果都是一样，无从措手。元戊额头沁汗，仍在不停地烧符诵咒，试图削减刘安的戾气，但显然是杯水车薪
“……虚尘师兄，给我一张召灵符。”慕容紫英忽然说。
“好！”裁好的黄纸现成就有，然而书符的朱砂需要兑水研磨，虚尘知道耽误不得，咬破中指画符一道，交给慕容紫英。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去！”慕容紫英以食、中二指夹符，贯注真气真意，先于函灵剑上缓缓一抹，接着，挥手将符纸打入先天八卦灵阵，“玄女座下，关告羲皇：除魔卫道，光照十方。驱逐妖氛，乾坤朗朗！”
先天八卦灵阵光华盛放，慕容紫英手中的函灵剑亦然，黑雾抵挡不住夹击，飞快地消散。刘安长声惨呼，拼命挣扎，终究还是抵挡不了伏羲所遗灵阵的神威，在耀眼的光芒中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鬼氛既散，护身大阵恢复功效，勃发的生气自苍龙角位流转全阵，一扫周遭阴寒。众人呆立片刻，终于回过劲来。那阴使见势不对，早率众鬼躲进地下，再出来时，不由得充满敬畏，格外礼貌：“各位，此事已完，我该回去了。”
“走好。”元戊烧了参与此事的琼华弟子名单给他，又焚化了大堆的纸钱、元宝。阴使三击令牌，众鬼差押着众鬼魂，卷起一阵阴风，寂然无踪。
九重天上，伏羲察觉到有人借用陈州先天八卦灵阵的力量，推演掐算，不觉微笑：“慕容紫英？”他漫不经心地收回神力，忖度着刚才窥得的天机：这个凡人少年与自己有缘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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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韩家
琼华弟子在陈州休整了一天才返回门派。慕容紫英等四人绕道寿阳，把鬼患已平的消息告知县衙门口的差役，请他转达给柳世封，就匆匆离去。一场大祸被消弭于无形，寿阳城内风平浪静，百姓几无所觉。云天河欢喜之余，不免觉得有一点点遗憾：“之前在太平村帮人杀鸟，杀了鸟之后，那个大叔又反悔了，要我赔钱。上次在陈州帮琴姬姐姐闯塔，没想到那个女人见过琴姬姐姐之后就自杀了……两次帮人，帮完了结果都不太好，也不太开心。这次虽然比前两次好得多了，但还是想听到一句夸奖什么的……”
“还说呢～某只野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射死人家的鸡，害得本女侠一起被赶出村子，露宿野外又差点被妖怪抓去填肚子～”韩菱纱笑道，“不过你说的也是……好不容易做成件大好事，真想被别人夸几句。”
柳梦璃淡淡地笑了笑，她倒是不在意，看看慕容紫英，他好像在认真思考着什么。她收回目光，正想着琅嬛给的那几株离香草不够用，出城后如果看到，要多采一些，慕容紫英停步，很郑重地道：“天河、菱纱，梦璃，这次你们都做得很好。为侠者一生所求，不过是维护世间宁静，苍生太平。至于有无旁人赞誉……不必太过在意，问心无愧就好。”
“嘻～小紫英又讲大道理，”韩菱纱笑道，“好歹算有人夸了，知足知足～”
“嗯！紫英，你说得对！”云天河用力点头，“……我爹说，能问心无愧也很不容易。”
“……”慕容紫英实在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只好权且当他们听进去了。琼华弟子入世行侠之心炽热，但斩妖除魔前后，通常是很低调的——至少慕容紫英自己是如此。他看了看始终不发表意见的梦璃，梦璃依旧没说什么，只是唇角微弯，眼里有恬淡的笑意。
四人行经阳春客栈，云天河又关注了一下客栈门口的布告栏：“……画像没换，但怎么忽然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奇怪……”
“这位小哥，你最近见过这个人？”守在布告栏旁边的官差问。
“…………人没见过，这个人变成的鬼倒是见过。”云天河想了一会儿，出语惊人。
官差一愣，打了个哈哈：“小哥，你说笑呢吧？既是没见过，就请走吧，别妨碍我办差了。”
“真的，不骗你！”云天河非常认真，“就在昨天夜里，我亲手放他去找阴差的。”
官差目瞪口呆，刚想骂人，慕容紫英走上来道：“我这位朋友不会撒谎，他说见过，那就一定见过。我等皆是昆仑琼华派弟子，你若不信，可以去问柳县令。”说罢，他对云天河道：“走吧。官府的事，我们轻易不参与。”
出了城，韩菱纱冲口说道：“紫英，你带他们先回去吧。我要回村子看看。”
“怎么了？”慕容紫英问。
“我……”韩菱纱犹豫了一下，“你们还记得吧？告示上的那个人是我的族兄……”
“记得，你说过，”云天河点点头，“你还说了‘平常往来不多’。”
柳梦璃捋了一下鬓发：“菱纱……你想把他的死讯告知族里？”
“嗯……也不全是……”韩菱纱欲言又止。
“有别的难处？菱纱，若是有能帮上忙的，你一定要说出来。”慕容紫英道。
韩菱纱迟疑着：“……紫英来的话，或许能查明原因……不，你还是别跟来了。”
“紫英不能跟，那我和梦璃帮你，总可以吧？”云天河抱起胳膊，柳梦璃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也别来了，”韩菱纱道，“这是韩家人的事，再坏也要韩家人自己担。”
“菱纱，你这样不好！你对我很好，帮了我很多，现在你有事，却不要我帮你！我就算回去了也要担心……”云天河说着，见她沉默不语，心里着急，脑袋突然灵光一闪：“……等等！村子、不想我们帮忙……这个村子，是不是你在淮南王陵里提过的那个？”
“天河，你……？！”韩菱纱吃了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看样子，天河说中了。既然如此，我们同去，”慕容紫英道，“也免得你孤身一人，没有援应。”
“嗯。正好也可以了解一下，村子里到底是怎样的情形？除了长生之法，村人遭受的苦难有没有别的解决之道呢？”柳梦璃说。
“……什么‘孤身一人，没有援应’，好好的韩家村，被小紫英说得像龙潭虎穴似的……”韩菱纱小小地抱怨着，心里却是暖暖的，“好吧！不管怎么样，我先谢谢你们……希望你们进了村子以后，不会对我、对韩家人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
“能有啥不好？”云天河挠挠头，“菱纱，快带我们去吧！该往哪边飞？”
“韩家村地处隐蔽，你们跟着我走就是了。”

韩家村的确十分隐蔽。三人跟着韩菱纱飞到宛丘山，折转向东北飞了一小会儿，又绕了许多个圈子才在一处小山坡上落下。慕容紫英估算了下地界，离陈州也就七八十里，但不在先天八卦灵阵庇护之内。韩菱纱解释说，她以前也没从天上看过韩家村和村子周边的模样，故此才找了这么久。“可是……这里并没有村子啊？”云天河手搭凉棚，左看右看，疑惑不解。
韩菱纱嘿嘿地笑道：“要是这么容易给你看出来，韩家村早就被官府找上了！韩氏先祖中有一位厉害的机关大师，村子周围、还有通往村子的小路两边，都有他布置的幻象机关。外人到此，只会看见山石草木与周边无二，根本发现不了什么……下去以后都跟紧我，我踩哪里你们就踩哪里，若踩错了，掉进陷阱可就大大不妙了。”
三人各自点头，下山时就排好了队伍：韩菱纱身后是云天河，其后是柳梦璃，最后是慕容紫英。不知怎地，柳梦璃总觉得这村子透着不善之意，越接近，这种感受就越强烈。她小心提防着脚下，踏进韩家村后，刚有一点放松，没走几步，突然觉得天旋地转。“我……”她脱口低呼，努力稳住身形。
“梦璃？”云天河诧异地回头，韩菱纱也转过身。慕容紫英踏前一步，双臂微抬，见她尚可支持，不着痕迹地收了收。
“有什么、有什么东西……我的头……好晕……”
“很不舒服吗？是不是来时的风太大了？我扶你去歇一会儿！”韩菱纱说。
柳梦璃难受地道：“不、没用……”她身体前倾，抬手捂住额头，头不再晕了，跟着袭来的是如刀劈、如针搅般的剧痛：“……村子里……有好多……肉眼……看不到的……东西……它们——”她痛得咬紧牙关，无法再说，眼前金星乱冒。
“……离开这里？”慕容紫英关切地道。
“嗯……”梦璃勉强挤出一声回应，马上便觉身体一轻，被人打横抱起。“你抓着点。”慕容紫英调整姿势，让她的头倚靠在自己的肩窝，梦璃听话地伸出右手，刚好搭到他左肩后。确信人已抱稳，慕容紫英御剑腾空，转瞬飞出二十余里，察觉下方有一处地域灵气温和，遂减速绕回，平稳降落。“……出来以后，感觉会舒服一些吗？”慕容紫英瞧见不远处的树下还算干净，于是抱她过去，轻轻放下，使她依着树干而坐。
“嗯……好多了……紫英，谢谢你。”柳梦璃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只是树影斑驳，慕容紫英又猛然意识到刚才的举动太过亲密，心虚之下，没有发现。“…………你不用谢我……”他讷讷地答，脸有点热，连忙起身走出树荫：“……你先休息。一切等好了再说。”
不远处的天上有两个光点在反复盘旋，慕容紫英低头想想，甩了一个信号出去。那两个光点在空中一顿，迅即飞来，落地一看，果然是韩菱纱与云天河。“梦璃！你怎么了？”韩菱纱跑到柳梦璃身边，摸摸额头又摸摸手，“全是冷汗！怎么刚一进村子，就……”
“出了汗又吹风，要生病的！”云天河说。
“……”慕容紫英暗暗自责，正要施展“火暖魄”，韩菱纱抢先一步。柳梦璃坐直了一些，道：“谢谢。不过……我还不至于因为吹风而生病的。”
“也对！紫英说过，你的修为很高，比我和菱纱的都要高。”
“梦璃……你刚才，到底是怎么了？”韩菱纱握着她的手，担心地问。
柳梦璃迟疑了一下，慢慢地道：“我自幼就能辨识一些常人听不见的声音、听不懂的话，如果我愿意，我还能用它去发现一些事情……菱纱、云公子，还有紫英……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云天河傻傻地挠了挠头。
“好梦璃，这有什么的？天赋异禀是好事啊。”韩菱纱说。
慕容紫英若有所思，缓缓地道：“灵觉……常见于妖，少数人才会天生拥有。具备灵觉者，因能听常人之不能听、晓常人之不能晓，往往被视为‘不祥’。
“啊？！不是吧……梦璃又聪明、又好看，心地也好，哪里就‘不祥’了？”
“就、就是啊！谁这么胡说八道……要是让我听见，一定揍他！”
“……”柳梦璃低头笑了笑，“没有人说我不祥。但是菱纱，韩家村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邪恶的意念？”
“邪恶的意念？”韩菱纱吓了一跳，随后是摸不着头脑：“不会啊！韩家村是风水宝地，什么妖精鬼怪的都不敢过来……那什么……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说了！韩家从祖上开始，就以寻龙勘地、挖掘奇珍异宝为生，传到我这里，已经是第十四代了。村里的孩子从七岁就开始学风水，韩家村若是这么邪煞，村里人早就搬走了！不搬走，也要死——呸呸呸！”

198楼删了重发，更改一句不合人物特点的台词。
如无意外周更，今天是个意外，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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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龙勘地、挖掘奇珍异宝……你说的，就是‘盗墓’吧？”慕容紫英道。
韩菱纱连连摆手：“哎呀！说得那么坦率干嘛……小紫英，我可告诉你啊，不许把我和那些小毛贼相提并论。本姑娘是货真价实、独行千里、劫富济贫的大～盗！”她说得起劲，站起来叉着腰，目光却不大敢跟紫英的视线对上，眼珠骨碌碌地乱转。
柳梦璃忍俊不禁：“噗～菱纱你真是……”
“对，菱纱是大大的盗贼！”云天河在一旁瞎起哄。
“……劫谁的富，济谁的贫？”慕容紫英摇了摇头，“我本来不想这么说话……菱纱你先告诉我，整个村子需要用长生之法才能解除的苦难，是否为……世代短命？”
“……！！你……你怎么知道的…………”韩菱纱黯然。
慕容紫英长叹一口气：“……这并不难想……既然村人世代都以盗墓为业，想必家家户户都积攒了不少从墓中得来的古物。让梦璃难受的，正是这些古物上附着的邪灵！”
“紫英，你凭什么这么讲？”云天河道。
“……我之前在淮南王陵里给你们的灵符，可还带着？”
“带着呢，没扔！怎么了？”
“拿到村子里，多找几件古物，用灵符去试。”慕容紫英说。
云天河斜起了眼睛：“……要是试完了没有呢？”
“……若是没有，我给菱纱道歉。”
“好！我这就去，你和梦璃在这里等我们！”云天河摩拳擦掌，看起来似乎迫不及待地想给他两下。慕容紫英不为所动，目送他二人飞走。
柳梦璃扶着树干站起来：“紫英……你把话说得太直了，菱纱难过，云公子恼你呢。”
“我知道，”慕容紫英负手而立，言简意赅，“……长痛不如短痛。”
“嗯……不过你并没有告诉菱纱，为什么韩家村人会世代短命。”
“与附带邪煞之物朝夕相伴，如何不被邪煞消耗精气？墓内尸瘴弥漫，也于人身体有害。再者，不劳而获折损阴德，阴德不足，则损阳寿，或用别的什么方式偿还……‘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很多事看似没有代价，其实代价最为巨大。”

云天河憋着股气进了韩家村，尚未来得及要韩菱纱带他去找古物，一个二十七八岁、身段妖娆的女人走来，迎面笑道：“哟，菱纱又回来啦？方才见你带了三个外人进来，正想问问是哪路朋友，谁知就飞走了，才晓得是剑仙。既结识了修仙之人，想那长生之法也有着落了罢？村长吩咐过，若是你再回来，先去见他。”
“……天河，先跟我去见村长伯伯吧。”韩菱纱道，跟着又小声说：“记着，别乱说话。”
“哦，好。”
韩家村居民有四十来户，家家都有上锁的库房，住房却有很多空置。村中心是一片小广场，广场北是一座三进祠堂，村长韩柏龄正在祠堂里给韩氏先祖撤换贡果、添油剔灯。韩菱纱是女孩儿，不能进入，只能在大门外等候，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出。云天河不耐烦，便道：“我进去看看。”
“嗳哟，那可不成～祠堂重地，哪能让外人冲撞？”带他俩过来的女人说。
“女孩子不让进，外人也不让进……怎么这么多规矩？”云天河不满道。
“……好不晓事，”女人白了他一眼，“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要不是亲眼看见，真不信你也是修剑仙的。”
“九茹姑姑，天河从小在山上生活，不晓得世俗规矩是理所当然的，”韩菱纱道，“我带他回来是为了别的要紧事。既然村长伯伯忙着，我们等会儿再过来也是一样。”她转头对云天河道：“天河，我们——”
“还没见到长辈，就要走？小小娃儿，出去闯荡半年，任性见长！”韩柏龄故作威严地咳了一声，从祠堂里出来。韩菱纱不很情愿地行礼、打招呼，云天河抱着胳膊，脸上不太高兴。
“咳！九茹——怎么让剑仙一同站在这里等？还不快请到我家去。”韩柏龄说。
“啊……？是、是，瞧我糊涂的！”韩九茹脸上堆满了笑，“这位公子，菱纱，走吧。”
众人到韩柏龄家里坐定，韩九茹极有眼色地给韩柏龄沏了一壶茶，正拿不准是该留下还是该告退，韩柏龄道：“你留下听着罢。关乎韩家村存续的事，对本族人不是秘密。村里但凡能承担点事的年轻人，都出去闯荡找办法了……唉！”
韩九茹神色一喜，应了声“是”，退到一旁坐下。
“老夫礼数不周，还未请教这位公子姓名？”韩柏龄不过三十出头，自称“老夫”，着实不伦不类。云天河看了一眼韩菱纱，见她没反对自己答话，于是回道：“我叫云天河！你也不老啊？干嘛要说‘老夫’……”
“天河，别说多余的话，对村长伯伯无礼！”韩菱纱道。
“哦……”云天河挠了挠头。
韩柏龄有求于人，何况云天河说的也是实情，于是不以为忤：“……不妨事！云公子快人快语，老夫便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今年三十有四，在寻常人家，这样的岁数正值壮年，但韩氏家族世代短命，男丁活过三十五岁的少之又少！百余年来，全族苦苦寻求长生之法，希望能摆脱这莫名其妙的宿命……贵门既然修仙问道，可曾有人肉身成仙吗？”
“肉、参成仙？没听说过……我懂的少，你不如问菱纱。”
韩柏龄和韩九茹立刻看向韩菱纱，韩菱纱想了想，道：“我私下翻阅了不少典籍，暂没找到哪本记载说谁成仙的……琼华派的书多得很，好些连管书的人都未必熟悉，我大概才翻过三分之一吧……翻了也不是细看，说不定漏了。”
“那你——”韩九茹想说“那你怎么不接着翻，着急跑回来干嘛”，韩柏龄一挥手，打断了她：“书嘛，既是很多，慢慢再翻不迟……菱纱，你拜在剑仙门下……获传的功法能否益寿延年？”
“我才入门没多久……”韩菱纱撇了撇嘴，“……虽然找到一本《遐龄功法》，但紫英说它与平时炼气的法门不大相融，建议我先别练，把入门的根基扎稳才是正道。”
韩柏龄惊喜之色一闪而过，听罢，问道：“‘紫英’是谁？”
“我的朋友……名义上是授业师叔。他这次随我来韩家村，本来是——”韩菱纱正想提起族兄韩久年殒命于淮南王陵一事，韩九茹急急插口，打断了她：“菱纱，照你的脾气，旁人说不练，你未必肯听吧？”
韩柏龄一想不差，起身走到韩菱纱面前，道：“没错，依你的性子，多半偷着练了。把它转授给族里，如何？”
“这不好吧？虽然我也很想帮到族里，可是……伯伯、姑姑，你们也知道江湖规矩，门派功法不得私自外传……”
“这里就我们四个——我看这位姓云的小哥很听你话，你叫他别说，不就瞒住了？”韩九茹道。
云天河斜着眼睛道：“我是很听菱纱的话……对的听，错的不听！门规里说过，谁要是把琼华心法传给门派以外的人，会被打成废人关起来。”他看看韩柏龄和韩九茹，又道：“你们对菱纱不好……菱纱，别听他们的！”
“你……！”韩九茹气结。
韩菱纱道：“就像天河说的那样，私将琼华功法外传，处罚很严重……这不是花钱买来、或是从古墓里得到的东西，伯伯、姑姑，我不能做这个主。”
韩柏龄思谋片刻，道：“你前面说，你的师叔……一个叫‘紫英’的，也跟你来了？”
韩菱纱一惊，刚想否认，韩九茹已道：“先前跟菱纱回来的一共有三个人，其中有个白衣姑娘一进村子就突发急病，背剑匣的男子把她抱走了。这两个人都没回来。我猜，那个男的就是菱纱的师叔，菱纱还带这位姓云的小哥去追了一回呢。”
韩柏龄重重地一拍桌子：“带我去！”

琼华派供奉九天玄女。九天玄女铲恶除暴，不仅深谙军事韬略、法术神通，也是术数之祖。术数包罗甚广，涵盖八字、相术、风水、星象、遁甲等，琼华派内自古就有传承，只是鲜少有人精擅。慕容紫英因铸剑有矿石之需，方在探地寻脉上小有造诣，不曾研习其余。柳梦璃对此道一无所知，跟来大抵是出于好奇——既想亲身参与探究，亦感兴趣于慕容紫英的杂学旁通。
韩家村周遭设有幻象机关，使人难以从外部观察真实的地貌。慕容紫英原打算进入幻象，找到并关闭机关，柳梦璃笑道：“不用那么麻烦～”祭出箜篌，吟诵了一段奇特的咒语。趁幻象暂时消散，慕容紫英御剑腾空，将韩家村及其周边地势尽收眼底。村人发觉机关失效，惊慌地报告给韩柏龄，韩柏龄急忙带人出来检查，各处机关却无一异常，幻象没多久也就恢复了。
“我们好像闹了点乱子。”御剑前往韩家村西边的山中时，柳梦璃道。
“……不必介意。”慕容紫英对韩家村无甚好感，何况二人是为韩家村奔走，又没造成什么破坏。村西的山谷里充溢着雷灵，站在谷口就能感受到一股威压。柳梦璃道：“村子里与煞气相混的，就是与这里相同的雷灵之力。”
“嗯。”慕容紫英并不急着进去，而是给柳梦璃施下水系护身仙术“无相化法”，然后给自己也施了一个。他仔细观察过内外地势，道：“雷地脉出现在此，大违常理……雷性肃敛而又刚烈，进去之后，勿要以火灵相激。”
柳梦璃点头表示晓得，安静地尾随他进入山谷。山谷里怪石横斜，草木稀疏，地面平缓之处也尽是层棱，极为难行。起初，柳梦璃还担心自己走得慢，拖累行程，谁知慕容紫英走得也不快，时不时地还会停步打量几眼四周。停下的次数多了，柳梦璃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慕容紫英漫声道，“……此地应有铸剑良材，但愿埋藏浅显，便于采掘。”
“……雷魄晶算吗？”
“当然。”
“上等的雷魄晶是什么样子？”柳梦璃取出在八公山中得到的近于废品的那一块。
“也是蓝紫色，比这一块要通透得多，其中闪烁的电芒更明亮。”慕容紫英对她保留着这块废石颇感意外，想了想，道：“这块确实不好。若是你有铸冶之需，承天剑台尚存着一些，回到门派我替你选。”
柳梦璃摇摇头：“不必费心。我只是没见过，觉得很有趣。”她把废石放在一株粗壮的枯藤之下，又问：“除了雷魄晶，雷地脉还会出产什么？”
“一般来说，多是矿物……雷魄晶和玄武铁岩是较为稀少的，常见的有紫金土、虎睛石、耀金石、辉铜矿、斑铜矿和黄铜矿，”慕容紫英道，“你踩着的就是紫金土。天下最好的紫金土产于浮梁县，当地的瓷窑常用它配制釉料。”
柳梦璃端详着脚下暗色的泥土，问道：“釉料？”
“就是瓷器外面那层致密光亮的东西。”慕容紫英解释完，忽然感到奇怪：“你竟不知？”
“唔……我的故乡叫‘幻瞑’，是一座循既定轨迹周行于海上的岛屿。它与世隔绝，每过一百年，只有二十年离神州较近……其实，许多你们见惯、用惯的东西，我都不甚了解，只是听别人怎么称呼、看别人怎么使，照着学……”
“……原来如此，”慕容紫英点点头，“你的故乡……此时正离神州较近？”
“嗯……”柳梦璃想了想，决定把除了自己是妖的部分都告诉他：“我是幻瞑族长的女儿，下一任族长。按族中自古流传的规矩，新族长接任前必须入世，锻炼才干，增广见闻，更重要的是历经红尘而不被它所诱。”
“这却与我辈修仙有些异曲同工……你拜入琼华，是为了历练？”
“为历练，也为查明魇的寄主是何人，”柳梦璃道，“还因为昆仑虚是我族祖地，我真的很想看看。”
“……我们还要继续向内查探。往后遇到不熟悉、或是不认识的物事，你都可以问。只要我知道，就会告诉你。”
“谢谢～”柳梦璃笑颜逐开，双眸璀璨。慕容紫英愣了一瞬，温言道：“走吧，小心脚下。”二人行不多远，便遇到一处坎，慕容紫英先跳下去，回身朝她伸出一只手。柳梦璃微微一怔，搭着他的手，踩着窄窄的石棱下来。“谢谢。”她道。
“你不用谢我——”话音未落，慕容紫英就觉得这句话很是耳熟。柳梦璃显然也有同感，想起前事，“噗”地一笑，打趣道：“紫英，原来你也会把同一句话说两次～”
“……才这么一会儿，你就谢了我两次……”慕容紫英有点窘迫地“反击”。
柳梦璃低头抿着嘴笑，觑见他是真的不自在了，忙道：“是我不好。你再给我讲讲雷地脉的其他矿物吧？比如……玄武铁岩？”
“好……玄武铁岩是一种质地异常坚硬的黑色矿石，是提炼玄铁的必备材料。这种矿石有的来自天外，俗世称之为‘天铁’、‘陨铁’；有的是上等铁矿在雷地脉中蕴养万年，再经龙火煅烧，方能形成……”慕容紫英边走边说，柳梦璃与他并肩而行，不时发问，兴味盎然。

山谷曲曲折折，二人迤逦行至深处，雷灵的威压有增无减。比起方才经过的地方，这里愈发荒凉空寂，连一棵小草都看不到了，地面理应更加粗粝、棱角分明，却偏偏反常地出现了大片被磨蹭光滑的痕迹，且给人一种不安定之感。一阵腥风吹来，慕容紫英神色凝肃，低声道：“有妖物。”柳梦璃亦低声道：“是蛇。”
二人不约而同召出兵器，谨慎戒备地继续前行。走不多远，慕容紫英脚下微微一滑，用剑尖挑起来一看，是一大片紫青色的鳞皮。“软鳞蜕……被你说中了，是蛇妖。”软鳞蜕是难得的注灵材料，他环顾四周，把鳞皮妥善收起，对柳梦璃道：“你帮我把风。”摸出矿锄，走到一块墨绿色的大石前敲敲打打，不多时，拿了十几块指头大小的碎石回来，分她一半：“这是月寒石，其灵力可解雷毒，欲避毒时含在舌下。”
柳梦璃接过月寒石，小声道：“上面有东西来了。”
慕容紫英眼眸微微一眯，快速地道：“风属仙术在雷灵重压之下会提早失效，甚至无效。你身法不够迅捷，交手后当以自保为先。这里的地脉总让我感觉不对劲，火属仙术一定不能用，其它斟酌，切记！”他捏起剑诀，四柄护体气剑应念而生。柳梦璃调动水灵，延长“无相化法”的时效。二人镇定地抬头仰面，一条鳞光闪闪的紫黑色巨蛇从崖上探出三角头，吐着长长的、殷红的信子，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两个。
“嘶嘶……两个年轻小道，闯进雷蛇谷，意欲何为？”
慕容紫英一振长剑，柳梦璃道：“我们无意冒犯，只因韩家村地脉有异，才会来此勘察。”
“韩家村？嘶嘶……那群贪得无厌的盗墓贼？”巨蛇爬下悬崖，盘绕在石笋上，“他们的祖上逆天行事，儿孙世代不思悔改，很快就要遭天谴了，嘶嘶！”
“逆天行事？何出此言？”慕容紫英问。
巨蛇居高临下，用黄黄的眼珠瞪着他：“窜改地脉，嘶嘶，糟踏雷灵珠这等天赐异宝……要不是本座尚未修成人身，不想招惹你们这群修道者，早就去掳了他们，喂养我的蛇子蛇孙。嘶嘶！”
慕容紫英大怒，杀心骤起，柳梦璃追问：“你说的‘天谴’又是何意？”
巨蛇慢腾腾地从石笋上盘下来，边盘边道：“本座苦修千年，即将渡劫化形，成就人身。届时天雷大作，嘶嘶……本座欲保性命，就要以雷灵珠收容和导引天雷——”
“妖孽，受死！”慕容紫英忍无可忍，凝气成剑，一式“三才朝元”迎头刺去。巨蛇猛地昂头，避开眼珠、鼻孔这些没有鳞甲保护的薄弱处，不想剑气仍然刺穿了腹部，三道伤口血流如注。“嘶——！小子找死！”巨蛇狠狠地一晃尾部，卷着掰断的石笋，横身扫了过来。
“御剑！”慕容紫英提醒柳梦璃，长剑一挑，“化相真如剑”破土而出，剑刃对准了巨蛇的尾巴根。巨蛇大惊，急忙反向打滚，力求别送上去切。慕容紫英随机应变，长剑一挥，一道剑气斩下，这次预瞄的却是“七寸”——仍要巨蛇自己凑将过去。巨蛇慌忙停止翻滚，然而两处均收势不及，心脏外的鳞皮划破，尾巴则皮开肉绽，露出尾骨，痛得它不管不顾，朝慕容紫英喷出一口毒雾，掉头逃窜。
“紫英小心！”柳梦璃人在空中，丝毫未受波及，见此一幕，急冲下来欲施援手。慕容紫英身周的气剑急转，硬生生将毒雾迫在五步之外。他不慌不忙地将一块月寒石压在舌下，提剑追赶。柳梦璃给他施加“仙风云体”，自己汲取月寒石灵力解掉雷毒，顺着血迹一路跟去。
血迹一直延续到一处一人多高的山洞，洞前是一片斜坡。柳梦璃到时，巨蛇已命丧慕容紫英剑下，另有一条紫青色、水桶粗的妖蟒毙于当场，后半截身子还在洞里。“小心！蛇虫死而不僵，离蛇头远些！”慕容紫英远远就关照道。
柳梦璃给蛇尸用上“醉生梦死”，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近，但紫青色的妖蟒还是在她通过时轻微摆了一下头。慕容紫英不假思索，手中长剑飞出，将蛇头钉牢在山壁上。“紫英，她说洞里的小蛇不曾伤人害人，乞求我们放她的孩子一条生路……”柳梦璃用灵觉“听”到了妖蟒的遗言，眉目间颇见不忍。
“今日放过，他日仍要为祸，”慕容紫英不愿令她失望，但更不愿让她一时心软，以至于善恶不分，“修道者固当心存善念，知上天有好生之德……然除魔卫道，有时斩尽杀绝，非是嗜杀，而是防祸患于未起，断恶行以护苍生。此间度量，不可不计较清楚。”
柳梦璃欲言又止，只听慕容紫英道：“……蛇妖曾言韩家先祖窜改地脉，糟踏雷灵珠这样的天赐异宝；还曾说它人劫在即，需以雷灵珠收容和导引天雷……这山洞既是蛇妖巢穴，透出的雷灵威压又异常强盛，想必雷灵珠就在此处，须得入内一探，方能确信地脉变异的根源。”
柳梦璃情知事无可逆，郁郁不快：“我不进去了，在外面等你。”
“……也好。”慕容紫英说罢转身，就要进入蛇穴。
“紫英！……”柳梦璃叫住他，“我……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但是……如果那些小蛇真的不曾伤人害人，躲起来不与你为难，就请你……不要刻意寻找它们了，好吗？”
“……”慕容紫英平静地看着她，既无斥责，也无恼怒。
“你也多加小心，一定要平安出来……”柳梦璃不擅长土系仙术，但还是集中意念，召唤土灵，为慕容紫英施了一道“真元护体”。
“……这里血腥，你到谷外等我。”
柳梦璃摇摇头，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慕容紫英进山洞查探，约莫过了半盏茶，急匆匆地跑出来：“快——我们马上赶去韩家村，告诉全村人，立刻搬走！”
==================TBC=======================

PS：
蝮（毒蛇）和蟒好像有生殖隔离……这是玄幻，让科学去死~
“风萧萧兮易水寒，欠的剧情总要还”，紫英到底灭没灭蛇妖满门，你们猜啊……
千年蛇妖的毒囊、牙、皮、骨、胆都是好材料（传说中的“尸块”），内丹更是大有用处。此处我斟酌了许久，最终决定让紫英“败家”一下，不给他机会收集——正常应该会把两条蛇剥皮、剔骨、掰牙、取毒，顺便再完美解剖出内丹和“毒龙胆”（蛇胆）？说实话，我很期待梦璃旁观到这一幕的心理阴影面积（明知自己是妖，混在琼华派里也是胆子够大的，吓一吓她）……说不定将来全文完结精修的时候会把这个情节写回来…………
我这篇长文的格局很大，绝不肯局限成言情。关于尸块问题，目前，此章仅轻描淡写地挂了一笔“软鳞蜕”。特此说明，也是希望大家多思考一下“人——特别是修道人——和妖”的关系。总有一些人斩妖除魔的动机是不那么单纯的，譬如原作琼华派的绝大多数，譬如古剑二的灵虚道人，呵。

我手机端能看见219层，电脑端看不到，什么鬼！

（十五）雷暴
韩柏龄对盗墓损德折寿之说半信半疑，得知独生爱子韩久年命丧于淮南王陵，大为悲摧，逐客独处，不肯接受旁人劝慰。云天河从韩菱纱私藏的古墓奇珍验起，随便挑了十件，灵符的反应强弱不一；再由韩菱纱带着去各家，随便验了数十件珍宝，仅得六件毫无异样。此事迅速传开，村民惶恐不安，纷纷请求剑仙出手降魔。云天河原封不动地转述了慕容紫英的话，以为他们会照做，谁曾想，村民并无一人离去，而是围在他面前，个个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他。
“该怎么做都告诉你们了，干嘛这么看我……不信就算了！菱纱，我先帮你把坏东西都丢出去！”
“不必了！”伴着御剑术闪烁的剑光，慕容紫英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立刻撤走！”
“……你是谁啊？！”有人不满地叫道，“韩氏全族世代居住在这里，凭什么走？”
慕容紫英回望一眼雷蛇谷，山谷那边的天气尚晴，但他知道，要不了多久，定会有雷云聚拢到蛇穴之上，只消一道天雷劈下，整条地脉的雷灵之力都会随之暴动，雷蛇谷和韩家村都要崩毁，无可阻挡。“……我是昆仑琼华派代理执剑长老慕容紫英。雷灵珠被妖气环绕，很快就要爆发，韩家村将会受到波及，请各位速速撤离，以保性命！”
“长老？……就你？”
“可不是？*****，少来唬人了！”
“鸟窝头小子刚说要我们把珍藏的宝物都丢出村子，你又来叫我们走……谁知你们是不是商量好了，要骗取我们拿性命换来的宝贝……”
“就是！还说什么‘雷灵珠被妖气环绕’……吓！当老娘见识短呢？什么鬼怪不怕雷？”
慕容紫英眉峰一挑，决定不跟这群人浪费唇舌，对韩菱纱道：“村长在哪？快带我过去。”
韩菱纱知他不打诳语，本想问他怎么回事，闻言道：“跟我来！”转身引路。云天河自觉跟上，三人才走几步，刚要小跑起来，忽有一人大叫道：“不好！幻象机关又失灵了，我们也快去找村长！”一群人呼啦啦地越过他们，蜂拥到韩柏龄家门口，有的呼叫，有的打门，乱糟糟地不可开交。柳梦璃降落在同伴身边，见状，皱了皱眉，拈香施法，把众人尽数放倒，随后对慕容紫英道：“幻象机关已毁。”慕容紫英点点头，对云天河道：“天河，把门踹开！”
云天河助跑几步，猛地起跳，越过横七竖八的人，和身飞踹，一脚踹倒门板。“进来吧！”他挥了挥手，率先闯进前厅，韩柏龄犹自瘫坐在地上失神。“村长伯伯，村长伯伯！”韩菱纱晃了晃他，“出大事了！韩家村就要有大祸临头！”
“…………什么……大祸？”韩柏龄的目光仍是有些呆滞，“我不过还有一年可活，老天竟让我儿死在我前面……还有更大的祸事？”
“您先收一收神。”柳梦璃调和异香，以慕容紫英所授的驱邪慑心之法配合，尝试了两次，第三次施展后，韩柏龄面上的愁苦之色消退了一些，起身道：“……又有什么祸事？”
云天河挠了挠头，道：“紫英说，‘雷林猪被妖气环绕，很快就要爆发，韩家村将会受到波及’……雷林猪是什么猪？发起脾气这么厉害，能拱一个村子？”
韩菱纱道：“是雷、灵、珠，韩家祖上得到过的宝贝，不是山猪好不好……其实我也云里雾里的。紫英，你给我们解释一下吧。”
“是这样——我和梦璃勘察了附近的地脉，在村子西边的山谷里斩了两条蛇妖，”慕容紫英道，“蛇妖窃据雷灵珠修炼，其妖力与雷灵之力纠缠不清，渗入地脉；现下蛇妖虽死，缠裹着雷灵珠的妖气却难消散。五灵之中雷最忌邪，灵珠将会召引天雷，净化自身，到时候，韩氏先祖用雷灵珠强行改造过的地脉亦会随之震动，韩家村位于地脉之上，免不了山崩地裂。”
“把雷林猪带走不行吗？”云天河问。
“我尝试过了，改造地脉的人不知用了什么秘法，除非能切断灵珠与地脉的联系，否则无法将灵珠取走。”
“……毁掉雷林猪呢？”
韩柏龄急道：“万万不可！雷灵珠是韩家村风水之源，如何能够毁去？”
“五灵珠是人间至强之力，且不说凡人能否将其损毁，即便真的可以，释放出的雷灵足以把周遭千里夷为平地。”慕容紫英说。
“为今之计，只有让村民尽快搬走，到别处定居。”柳梦璃道。
“……大举搬迁也来不及。最多让各人打个包袱，即刻逃命。”慕容紫英补充道。
韩柏龄迟疑道：“剑仙……我知道您想让韩氏一族改业向善，但您也不能……”他不敢直言触怒对方，半吞半吐，慕容紫英却如何听不出未尽之言？他重重地一拂袖，刚要说话，云天河抱臂瞪着他道：“啥意思？紫英比我都老实，他能骗你？”
“……”慕容紫英肃着脸，不语。
韩菱纱劝道：“村长伯伯，祖先用雷灵珠改造地脉，总不是假的吧？有没有蛇妖，我带你过去看看就知……韩家人本就短命，要是连性命都丢了，宝贝再多，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