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一桌乱七八糟的手稿来证明这不是个坑←_←

拾贰 技同仙师，不似凡俗
待每一个小孩子手上都捧着个果子开始啃了，阎瞳突然拍拍手，向着人群喊了一声：“陈大爷，借您的扁担一用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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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有个声音很大声地应了一声“好嘞”。至于人……因为人太多了，白凤和墨鸦根本没看到这位好心的大爷，只能看见一根扁担从不知哪个方向准确无误地向阎瞳飞去。只听一声“呃啊”，阎瞳将手一伸，便将扁担中间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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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鸦：……（这声音好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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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怪不得刚才觉得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可怕凝视！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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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小七刚从阎瞳身后的木箱飞到阎瞳肩上，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的墨鸦——其实在一群路人脸中还是很好认的。但小七是绝不会因为一个人长的好看就放弃成见的，它不自觉地想凶巴巴地冲着墨鸦的方向叫一声，嘴还没张开就听见阎瞳轻声道：“小七，莫要使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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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为什么我的主人能未卜先知……为什么我的主人不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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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将手中扁担横放，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将脸偏向墨鸦所在的方向，薄唇轻柔地抿了抿，慢慢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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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担停在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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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传来叫好声。白凤不是会在人群里跟着喊的人，可也是看得眼都直了。阎瞳方才接住扁担到完成戏法的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做手脚。除非……她的手法极快，快到令人觉得恐怖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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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白凤总认为戏法是诓小孩子的并不是毫无根据，他以前见过南疆来的人变戏法，可他们人多家伙足，变什么都要拿个箱子幕布什么的挡着。阎瞳则不然，什么家伙都不用，似乎要什么她都能徒手变出来。

墨鸦还是不吃惊，反正阎瞳在他看来已经没什么变不出来的了。此时，他反而是在想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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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手艺人有这等本事，居然没有显赫人物留她？姬无夜的将军府里白吃白喝的舞姬就养了不少呢……虽然有随时会被杀掉的风险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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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说……根本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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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阎瞳给他的感觉是渴望着平静的生活，为什么明明可以安稳度日，却偏偏要四处漂泊，奔波劳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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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什么，始终给人如此矛盾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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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的手在扁担下端拂过，突然吹了声哨，两只乌鸦忽的从她的斗篷下飞出，稳稳地立在扁担的两边。其中一只——没办法墨鸦并不能认出那是十五还是十六，在扁担上一跳，扁担便开始向一侧偏去。扁担中央像是有一个支点，两只鸟儿跳上跳下，玩的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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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场景……说实话，看起来还是挺和谐的。至少墨鸦是这么觉得的。正在墨鸦觉得十五和十六完全可以这样跳到天黑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闯入人们的耳朵：“阎姐姐！我也要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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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唇边的笑意更深，深到在她的颊上凿下两个酒窝。她招招手，那出声的小孩子就跑到了她身边，是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小女孩，脸上还有点脏。那小女孩一下子扯住阎瞳的手晃了晃，阎瞳也不言语，干干脆脆把这孩子一把抱起，放在扁担中央。扁担略略下降了几分，最后还是稳稳停留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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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和十六这时已经飞了下来，那小女孩坐在扁担上，高高兴兴地晃着腿。那天黄昏天空中恰好有火烧云，阎瞳的半个身子浸在泛红的阳光中，当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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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似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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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鸦正感叹这阎姑娘的戏法受欢迎不是毫无原因的，突然发现白凤不在身边。紧接着，就听见前面传来一个极为熟悉的少年嗓音：“敢问姑娘，这扁担……成人也能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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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鸦：……（小凤凰你还不是成人……等等你什么时候跑到前面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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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世难料，舒眉一笑，管他世情如浪潮。 ——绯村柯北《寸心笑傲》

拾叁 笑意盈盈，可为假面
阎瞳来新郑的次数不多，但她在诸多卖艺人中，还是挺受城里人欢迎的。这样的情况倒是第一次出现。人群中开始有人交头接耳，内容无非两类，一类是认为这白衣少年是寸存心来砸人场子，二是表示不过是少年人玩心大想试试，更何况自己也挺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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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事人阎瞳只是挑了下眉，把那孩子抱了下来，手掌轻摊作了个“请”的手势。“先生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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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见这四个字，墨鸦便明白，阎瞳已经知道他和白凤在场。她虽没了眼睛，其它的感官却异常敏锐，光靠那出众的听力，她完全能掌握在场的所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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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她还有个凶的要命的小跟班！从一开始小七的眼神就没离开过他，拜托真的不是我让那小子去砸你主人的场子的！再说他也砸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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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白凤也觉得背后一寒，感觉到了来自某个没玩够的小女孩的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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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干脆地把那怨气满满的眼神抛开，大步走上前。出于职业习惯，他把阎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面对这个浅笑嫣然的女子，白凤突然有了种和墨鸦一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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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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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弄玉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弄玉居于高台雀阁之中，一言一行看似端庄自持，表现出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稳，但那份纯真的少女本色却难以隐藏。反观阎瞳，虽立于繁华闹市，言笑晏晏，却浑身洋溢着一种疏离的气息，仿佛芸芸众生皆是戏中之人，而她，是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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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收回目光，把手自扁担上下拂过一遍，没有感受到任何阻碍，脸色略微变了变——姑且不管这个人怎么样，戏法变得还是挺像样的。他深吸一口气，脚尖轻点越上扁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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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告诉我们，小时候一定要好好学习。

白凤还真的在扁担上停住了，可只停了一瞬，他落的位置太偏左，扁担立刻开始向左偏去。白凤差点摔下来，眉头一皱，正准备跃下。却不料阎瞳比他更快，伸出手将扁担右端摁下，使扁担重新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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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鸦仔细一看，阎瞳用的不是手，而是小臂。不由感叹：这姑娘果然不简单……小凤凰看着瘦，实际上不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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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衣服确实太宽大了些，袖子长得完全盖住了手，也盖住了那些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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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的疑惑愈来愈重——那伤疤的数量，放到一个杀手的身上都嫌多。若阎瞳的生活当真如他所见，又为何会有一双伤痕累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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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白衣翩然一笑倾城的形象背后，到底是什么？他现在看到的阎姑娘，是否带着一张迷惑世人的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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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世上每个人都带着假面。包括韩非，包括卫庄，包括白凤，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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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扮演着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不管本身有多么不愿。没办法，为了活着。每个人都自欺欺人地相信，活着可以改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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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改变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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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世人眼中的阎姑娘，始终是温和近人，而且戏法也有趣。见白凤在扁担上立得稳当，人们当下又叫起好来。白凤看向阎瞳，却发现阎瞳也正面对着他。而这时，阎瞳并没有笑，抛给他的，是一个冷淡至极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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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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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自扁担上跃下，发现墨鸦已经挤到人群前，拿一种玩味的眼神对着他。他轻哼一声，与墨鸦错开目光。墨鸦也不在乎，把眼神重新移向阎瞳。此时阎瞳已将扁担放下，把它递给前面的一个小孩子。小孩子接过后，熟练地向后传去。阎瞳转过身，从木箱后取出那架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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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突然就有人喊起来了：“阎姑娘，怎么这就结束了？不是还早吗？”与此同时还伴着一阵附和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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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吗？鸟儿都要归巢了，诸位也都请回吧。明日不是还有吗？”阎瞳将那琴放在一个恰当的高度，松开了手，那琴竟也悬在半空中。她的手抚上琴弦，微风吹过，她的宽大衣摆向后飘去，倒真像个会随风而去的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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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微笑的脸，有多少假面。 ——音频怪物《假面》

拾肆 瑶琴刚柔，草木枯荣
“阎姐姐，阎姐姐！你便再变一个，却又有什么要紧嘛！”阎瞳的手本摆了一个“鹤鸣在阴”势，听见了一群小孩子撒娇的声音，又撤了回来，笑道：“说好了，可就再变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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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诧异了一声，“这姑娘怎这般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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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本来是冲着墨鸦问的，白凤也没指望有人回答。但旁边却有人接话道：“您是第一次来瞧吧？这阎姑娘对小孩子，脾性可是好到不像话。只要小孩子同她说两句好话，要什么都能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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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刚想问一句“她变出过什么来”，却被墨鸦直接截断，“这阎姑娘竟会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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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自家老大的关注点为何如此清新脱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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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也不含糊，道:“那是自然。阎姑娘有个规矩，散场之前弹上一曲，一曲终了，任谁求都不再变了。话说这阎姑娘的琴技，那可端的是天下无双，听说有的人给她起了个称号，唤作‘女师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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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天下无双”四字，白凤的嘴角本能地撇了一撇。墨鸦捕捉到了他的这个小动作，却也未说什么，只反反复复念着“女师旷”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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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好奇，那晚梦中的琴声，是否真出自她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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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嗒”地打了个响指，还是将手搭上琴弦，手指轻动，便开始弹奏。白凤与墨鸦不知抚琴禁忌，不知阎瞳此举，连犯三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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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不坐不可弹。
琴，于尘市不弹。
琴，对俗子不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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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后墨鸦知道了奏琴的所有禁忌，问起阎瞳此事，阎瞳答:“人定的规矩太多又无用，何必遵守。问心无愧，百无禁忌。”

如云雪之轻飞，似秋风之入松。不同于金石之声，这琴声泠然静美，灿烂明丽，不知是不是错觉，墨鸦觉得琴声响起之时，即将消失的夕阳都停止了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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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子一转，墨鸦的心忽地一紧。就好像自己的心被人斫成了琴，而阎瞳方才抚过的，便是心口的泠泠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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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曲子，正是当晚他梦中，驱散黑暗的那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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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一转调，阎瞳的斗篷被青绿的藤蔓掀开，藤蔓生长蜿蜒，留恋般在阎瞳的身边缠绕，却并未挨到她的身子。枝条越长越多，开始向外扩散，而且已不只是光秃秃的茎杆，节间开始长出绿叶，空气中弥散着植物带点清苦辛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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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的手腕一顿，曲子音调陡升，绿叶丛中开始有其它东西生长——小小的花苞一点点变大，绽开，白色的花瓣带着粉色的边缘，层层打开，芳馨沁人心脾。有人伸手摘下一朵，花蕊中央还晃着盈盈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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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曲调低沉下来，方才青得可爱的叶片开始泛黄，甚至冒出黑色的斑点。花朵开始枯萎，本呈碧色的藤蔓慢慢变成棕褐色，不复之前的伸展，反而卷曲纠错成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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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的一声，阎瞳右手一个大撮，高亢坚实，穿云裂石。在这一声的回音，所有的藤蔓都开始散作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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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终之时，仍是白衣女子抚琴而立，好像一切都未发生。只是人们摘下的花朵未曾凋零，空气中的清香也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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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转过身去，十五和十六自她身后飞出，一边一个地衔着一只酒樽的两耳。人们开始往里放钱。看戏法的大多是寻常百娃，给的不多，但多多少少也会往那酒樽里扔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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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伸手掏腰间的钱袋，却摸了个空。侧目一看，墨鸦正抓着个钱袋，一个一个往外掏钱，又偏头想了想，干脆全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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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白凤急得要喊，墨鸦一个甩手把钱袋扔到他身上，“算我的，日后还你。”一倾手，将掌心的钱全倒入了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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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下来，酒樽装了个半满，人也开始散去。阎瞳把琴在木箱上缚紧，将厂酒樽搁进木箱的某一格。收拾好后，正准备背上木箱，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道:“姑娘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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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过身来，恬淡的表情让墨鸦觉得，她一开始就料到了这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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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琴声填满心底处的空芜，来世赏遍花草木。 ——小魂《琴曲剑语》

拾伍 女中师旷，原为双眸
“一曲终了，纵帝王相求也不再变了，这是我的规矩。先生待明日来罢。”阎瞳轻咳了两声，清晰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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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愣了一愣，道：“不……不是，是我有事请教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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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这样。”阎瞳语调拖的有些长，尾音打了几个转，“先生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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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旁边墨鸦带着点嘲讽的眼神，白凤瞪了一眼回去，又转向阎瞳道：“听说阎姑娘有个外号，唤作‘女师旷’——”话未讲完，只听阎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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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先生，你这一问，可是关乎琴曲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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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白凤对于阎瞳猜中此事并不奇怪，他奇怪的是——她为什么要笑呢？这个外号那么好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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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该不会以为人们这样称呼我，是赞我琴技高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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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不是？”这次接话的是墨鸦。他有种不应在阎瞳面前提师旷的潜意识，但他并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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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墨鸦的直觉是对的。大概因为他虽不曾正经读过书，见闻还是比白凤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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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可知师旷为何有那般天下无二的琴技？”阎瞳笑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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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阎瞳这么一问，白凤倒有点懵了，“不是天分过人，便是勤学苦练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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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挑了下眉，“相传师旷为专心习琴，用艾草生生熏瞎双目，一心一意扑在琴上，才有那般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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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称我‘女师旷’，不过因这双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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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到底少年心性，听着阎瞳话里的意思就是“你刚刚就是在骂我瞎”，尴尬得不行。阎瞳却不在这话题上纠结，道：“先生还未说，想要问我何事。”

白凤顿了一顿，语气有些生硬地道：“你可会奏《空山鸟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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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的指尖拂过琴弦，却未发出声音，“会奏。”她答道，“但不能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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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又懵了，“不能奏，不就是不会么——你干什么！”话未说完便觉得腰上一阵钝痛，墨鸦见他似乎还要说下去，恨不得再给他一肘子，“你给我少说两句！”他压低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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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阎瞳却依旧不改笑颜，“这可是两码事。打个比方，你旁边的这位先生，完全可以杀的了你。但在这大街上，他肯定不会杀了你，因为那有违韩国律法。同样，我能奏这曲子，但不能现在奏，因为那有违天地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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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鸦一手搭住白凤的肩，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没有笑趴在地上。这阎姑娘心里头明知站在她面前的是两个杀手，还一本正经地谈韩国律法，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白凤狠狠瞪他一眼，一巴掌拍掉他的手，道：“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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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本来偏着头，这会儿却将脸转过来对着白凤，白凤忽然觉得那白绫之下好似有锐利的目光，不由打了个冷战，“先生，昨日城中有人奏了一曲《空山鸟语》。敢问那位琴师，先生可是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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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挺了挺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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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忽然不笑了，神色多了几分冷淡，“先生最好是离那位琴师远一点，免得惹祸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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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意思？”白凤一听这话，便急得上前一步，阎瞳肩上的小七“呃啊”一声叫，一脸愤怒的模样——其实墨鸦自己也弄不清自己是怎么在一只鸟黑不溜秋的脸上看出愤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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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姑娘，这孩子性子急，人又不怎么聪明，您还是把话说得清楚些。”墨鸦总觉得小七那表情不是在责怪白凤，倒像是在控诉他没管好白凤。阎姑娘的话又古怪得紧，他也不禁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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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少离多琴瑟未相和，倾杯后，高山流水无人拨。 ——梦璟SAYA《凭心错》

拾陆 凤凰涅槃，百里一炬
阎瞳依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迷失在幽谷的鸟儿，独自飞翔在偌大的天地间，却不知自己该飞往何方。先生以为，此曲所叙乃是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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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不是？”白凤和墨鸦同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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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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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已经记不起自己是第几次懵了，。墨鸦倒是没什么反应，他虽之前只见过阎瞳一面，但从她和柳老板的对话推断，阎瞳说话从不吊人胃口，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能讲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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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鸟儿，是何种鸟儿，先生可曾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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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白凤老实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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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空山鸟语》一曲，乃黄帝时的乐师夔所创。当日他漫步幽谷，听见这鸟儿的歌声，哀婉悠长，如泣如诉，遂作此曲。此曲一作完，他便嘱咐徒弟将琴谱速去呈与黄帝，而自己在山中弹奏此曲。而当徒弟回去寻找师父时，却只见到了夔烧的焦黑的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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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墨鸦：……（所以《空山鸟语》讲的是个恐怖故事？话说用这种极其平淡的语气讲这种东西真的不会违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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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也不等他们问，就接着说了下去。“《空山鸟语》之所以能引来百鸟，是因为这曲子的音调，极似百鸟之王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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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夔听见的空山鸟语，便是凤鸣。他那日恰巧撞上凤凰涅槃，凤凰涅槃之时方圆百里皆作一炬，故而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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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不是吉兽吗，为何涅槃时会伤及无辜？”白凤追问。
.阎瞳无奈地摇摇头，“阴气聚而敛，阳气发而散，凤凰涅槃之时阳气极盛，自然是能烧的都烧起来了。凤凰在大禹治水之前可一直是凶兽，成为吉兽是后来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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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后来是什么事？”白凤一副非要问到底的样子。阎瞳耸耸肩，“自然是出现了能压制那过盛阳气的东西。那是老天的安排，我等凡人，怎敢窥视天机？”

白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时他才发现话题早已被扯远了。“你还未告诉我，为什么会惹祸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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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抬头，仿佛能看见暗下来的天色一般，道：“知道这曲子来龙去脉的琴师不多，可就算再不懂规矩，也不能在黄昏奏这首曲子。这是损阴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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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又怎么说？”白凤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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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忽的伸手一指道：“先生你看，那白杨树上有个鸟巢，里面有三只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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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和墨鸦本能地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一转头才想起来这阎姑娘是个瞎子——然而，她的手指确实是分毫不差地指向了路边一棵白杨树树杈上的鸟巢。“黄昏时分，正是倦鸟归巢之时。在城中奏曲惑百鸟方向，会拖延归巢的时间。或许在人类眼中，那不过是一首曲子的时间罢了。可对于已已饥饿了一天的雏鸟而言，却可能决定着它们的生死。”阎瞳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那位琴师怕是有些祸事了。两位先生，最好还是不要去招惹无妄之灾。赔上性命，那就不划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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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转过头，见阎瞳已经背起了木箱——天知道她怎么能背的动！“你怎么知道，你又看不见——你又干什么！”白凤又挨了墨鸦一肘子，几乎有种想把平生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几句脏话一股脑骂出来的冲动。墨鸦无奈，哪有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瞎子的！这小子怎么就不能长点心！他刚想代白凤赔个不是，却听阎瞳道：“看是看不见，听了这么多年，却比看的还要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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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鸦忽然笑了，“阎姑娘，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世人心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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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生无题，多情都不提。看多画楼歌台景，惯多赋别离。 ——河图《隐》

拾柒 心门初开，月下伊人
阎瞳本来已是背对他们，听了这句话，却不由地转过身来，“不过是句玩笑话，墨鸦先生不必放在心上。”夕阳下，女子姣好的模样仿佛镀了层金，格外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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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认识？！”白凤这才觉得不对，难怪今天挨了那么多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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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倒是认识，只是墨鸦先生，你好像没有按时吃药。”阎瞳笑盈盈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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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其实我有。”墨鸦一时语塞，他倒还真的是按时服药的，只是……你并不能指望一个杀手按照正常人的时间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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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我疏忽了。”阎瞳大概是想到了这一层，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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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姑娘，您上回的救命之恩，在下可还未报呢。”墨鸦轻挑下眉，阎瞳虽是看不见，但仿佛已猜到墨鸦戏谑的表情，竟顺着他的话道：“那您说说，您想要怎么报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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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鸦脸上的笑意更深，“我若说，以身相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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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自家老大的骚，闪了我的腰Σ(ﾟдﾟl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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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墨鸦立刻做好了小七朝他脸上踹上一脚的心理准备。然而，小七依旧是一脸不屑地仰视他——没办法，阎瞳身形娇小，只能是仰视，但依旧有俯视的气场。阎瞳也没有如他预料，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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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淡淡的微笑，“墨鸦先生长的好看，算起来还是我赚了些。只是墨统领，您这条许给我的命，是在您自个儿手上，还是在——”阎瞳的笑忽然意味不明，“姬大将军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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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不属于自己的命，可以轻易许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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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后，阎瞳便转身离去。墨鸦也没有再说什么。这个女子聪明得可怕，她完全清楚他是在试探她，于是她干干脆脆不隐藏，不隐藏她早就把他弄了个一清二楚，但他对她还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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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姑娘，你的城府到底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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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或许听不出来，可他听出来了。阎姑娘关于《空山鸟语》的那番话，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在向他们传递着一个讯号：弄玉是一个危险的存在，想要安全就不要去招惹她。可她究竟为了什么这样警告他们？是想帮他们，还是害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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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问题是，她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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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觉得今天自家老大一定是吃错药了，要么就是没吃。他刚准备开口，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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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鸦先生，最好记住你今天的承诺。”

墨鸦回到将军府时心情还是很好的，可就在跃到屋檐上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个将军府就是个地狱，可无论如何，他都不得不回到这个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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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讨厌这种无力感，可他没有任何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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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白的月光下，七具尸体无规律地摆动，像是天地操纵着这架尸骸构造的编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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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过了头，尽管看过了那么多具尸体，他还是无法控制住内心的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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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吹来，带着早春的些许寒意，墨鸦觉得稍稍平静了些。整个人的心像是一下被人塞到了清凉处，一时忘了好些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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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墨鸦突然睁开眼睛，那让他平静下来的根本不是风，而是风里裹挟的那一缕若有若无的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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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乐声开始极其轻柔，所以墨鸦并没有察觉。随着乐曲的延长，声音开始变得厚重悠长。这首曲子音调哀婉悲戚，教人听了就想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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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鸦转过头，一个小巧的身影坐在屋顶上，黑色的斗篷遮住脸，从宽大衣摆下伸出的两条纤细的腿小幅度地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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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鸦身形一晃，来到那人身侧，见那人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也不避讳，径直在那人身侧坐下。依旧是那种极不规矩的坐姿，双腿翘着一只晃着一只，横竖她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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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来说，依阎瞳的本事，墨鸦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她不可能毫无察觉。之所以不做理会，自然是有她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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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乐师，不管用着什么乐器，奏着哪首乐曲，都不能不完成曲子。这是所有乐师共同遵守的不成文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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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她此时吹奏的，不是笛也不是箫，而是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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埙的声音没有鼓那样咄咄逼人，不像笛那样极具穿透力，但是有很强的感染力。它像一个老人，缓缓地给你讲述一个从前的故事，讲着讲着，听者和说者都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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埙的声音，用一个字来概括，就是苦。这就是埙总是出现在丧乐里的原因。墨鸦明白，今天阎瞳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偶然的，她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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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来为这些人送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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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像水一样从天边流淌下来，沾湿了她的衣角。阎瞳自衣摆下伸出的两条腿轻摆着，墨鸦想了想，把另一条腿放下，也像阎瞳一样晃着腿。这一晃他就知道了，埙声虽然悠长，听上去毫无规律，实际上还是有节拍的，阎瞳其实是在打着节拍。这样一想，他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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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终了，阎瞳放下手中的陶埙。她身上没有首饰，只在左手腕上带了一个仿佛由银丝编成的镯子。她转过脸，倾城的面容在柔和的光线下，令人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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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墨鸦觉得，黑夜像是囚笼笼罩在这座城上空，而阎瞳是一抹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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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一盏孤灯，拾起黄昏。有人路过心门，难说离分。 ——不才，走下神坛的狗《明暗》

悄悄告诉你们，这一章的后半篇是在旅游大巴车上写的😂我是不是特别勤快(๑Ő௰Ő๑)

拾捌 还乡别罢，枫杨烛火
“这首曲子，叫什么？”墨鸦也没有想到自己开口第一句话会这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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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乡》。”阎瞳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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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鸦一愣，轻声笑道：“也是，死亡是每个人最后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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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哀埙声，送汝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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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墨鸦看向阎瞳，她的脸部轮廓在月光下更加柔和。阎瞳不置可否，“你好像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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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我看惯了。”墨鸦满不在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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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和接受是两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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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说话不多，但总是一针见血。有的时候墨鸦倒挺喜欢阎瞳这点，她太善解人意，所以在她面前，他可以卸下一切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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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鸦不说话了，阎瞳也没有再出声。两个人就这样晃着腿各有所思。如果有人看见这样的场景，那倒是挺赏心悦目的一幅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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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姑娘。”墨鸦突然道，“我请你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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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的眉目如画，笑起来就像是江面上泛起了涟漪，“可以是可以，不过，地点得由我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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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阎瞳忽然身子一闪，墨鸦只觉得眼前有什么晃过，下一刻，阎瞳已经站在地上，仰头向他，“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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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能轻而易举潜入将军府，说明她功夫不差。可这一下，墨鸦突然理解了平常白凤看自己的心理。阎瞳的轻功在他之上，而且高出不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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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有一身本事，偏偏与世无争，或许这就是所谓，大隐隐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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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墨鸦没有想到，他跟着阎瞳去的这个地方，是怎样地改变了他的命运。或许自己之前的所有磨难，都是为了这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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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姑娘，你确定……我们是去喝酒吗？”墨鸦现在有点懵，喝酒就喝酒，为什么要把他往城外的山上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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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阎瞳自然地道，“墨鸦大人觉得我一个女子，还会卖了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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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不太好走，阎瞳却好像轻车熟路。墨鸦本来想着要不要扶着她，可一来阎瞳好像根本不需要，二来他虽然随意惯了，但贸然这样对一个姑娘，总觉得有点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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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好像忘了一件事。”阎瞳突然笑道，伸手一点，指尖便冒出一簇火焰，散发着暖洋洋的光芒。她衣袖一挥，一排小火苗就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