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松见灵枢红着脸说不出话，好奇书信内容又不敢问，便替她解围道：“公然，这吕公子究竟是敌是友，他信上说了什么？”
“大概很快就是敌人了。没什么要紧事，大哥自己看吧。”罗成把信交给姜松，“我同表哥他们出去查看一下军情。”
等大家都出去，姜松冲灵枢眨眨眼，把信拿给她一起看，笑道：“这字倒是很好。”姜松读书不多，也只能说出“很好”二字。
灵枢莞尔一笑：“吕公子的书法天下闻名，这笔势委婉含蓄，遒健隽秀。”那句“字如其人”，到底是害羞没敢说出来。
信上所说不过是对罗成仰慕已久，邀请他明晚对月小酌。姜松才明白过来，难怪罗成不肯直接告诉他书信内容，刚刚那人推说吕公子事务繁忙不肯见秦琼，竟邀罗成喝酒赏月，岂不是打秦琼脸吗？灵枢见信上并无半句提及自己，内心不免有些许失落。
姜松活了三十多年，儿子比灵枢也小不了几岁，怎会看不懂这点少女心事？他委婉劝道：“能让这四个顶尖高手为他卖命，想必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听公然的意思，怕是以后少不了争端。”
“他只是文采出众，可半点不懂武艺。何况……”灵枢想起分别的场景，心中泛起涟漪，“他明知我身份还两次救我，怎么会同哥哥为敌呢？”
姜松看着灵枢清澈见底的眼眸蓦然心软起来，她若能在自己和罗成的羽翼下无忧无虑下去，何必逼她去看清人性的复杂与不堪？最终他只是点点头，柔声道：“那我便放心了。”

今夜月色如练，湖水映着月光波光粼粼。
罗成如约到达东岭关外湖边的小亭，只见一位风度翩翩的俊美公子坐在亭中，两个侍女忙着摆放菜肴。
吕同尘早听说燕山公相貌英俊，称得上幽燕第一美男子，此刻见到罗成仍不免吃惊。他一袭白衣立在夜色中，直将明月衬得黯然失色。
罗成的震惊丝毫不少于同尘，他暗暗感叹：这般相貌风度，也难怪枢儿一见倾心。
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各自隐藏了惊讶，吕同尘先站起来行礼：“在下姑苏吕同尘，对罗将军敬仰已久。您肯赏光前来，实在荣幸至极。”
罗成回了一礼：“承蒙吕公子派出东南西北四大高手相邀，罗成也倍感荣幸。”这话一语双关，暗指北宸假扮杨全忠行刺自己之事。
吕同尘嘴角微扬，爽快道：“我起初不确定罗将军是要保大隋还是助西魏，唯有出此下策让您与杨家父子产生嫌隙，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将军请入座吧，同尘保证今夜不会再有人打搅您了。”
这里四处空旷，绝无可能埋藏人手，吕同尘选在这里且不带一个护卫，本身就是一种诚意；布局被识破也不含糊其辞，这番行事倒是很对罗成的胃口。
罗成笑笑入座，才注意到旁边的侍女正看着自己发愣。
吕同尘轻咳一声：“半夏，还不快给罗将军倒酒？”见半夏兴奋到酒壶都快拿不稳，同尘很后悔自己没禁住她的软磨硬泡，带她来见倾慕已久的、只存在于传说和梦里的燕山公。
酒壶才刚揭开，清列的酒香已扑鼻而来。罗成忍不住赞道：“好酒！”
酒入杯中，香气更加馥郁。罗成从不是好酒之人，此刻也不禁期待起这美酒入喉的滋味。
同尘摆摆手让两名侍女退下，笑道：“这酒名为紫红华英，传闻第一杯绵柔甘醇、齿颊留香，二杯沁人肺腑、通体舒畅，第三杯下肚，便飘飘欲仙，不知人间何世。”
罗成来了兴致：“哦？这便是传说汉武帝宫中的紫红华英？我以为这酒早已失传。”
吕同尘语气中带着惋惜：“世间最后一位会酿紫红华英的人十几年前失踪了，如今这酒只剩下三坛。今日若换了别人来，我是断不舍得打开的。”

啊，我成和同尘见面了

两个都觉的是对方好帅

初次会晤

这周有文吗？

罗成把玩着小巧精致的酒杯，悠悠道：“公子如此盛情，要罗成怎么报答呢？”无利不起早，罗成才不会以为他是闲得没事做才来请自己喝酒。
“将军言重了。我只是想请教一下，您什么时候知道行刺之人是北宸的？”
“我刚到东岭关时装病，杨家父子信以为真，对我态度轻蔑，我便知那晚行刺的不是杨全忠。直到昨天我见到贵属，唯有北宸的剑佩戴在右侧，可见是习惯左手用剑，再联想一下，谁想挑拨我和杨家关系，破了铜旗阵获利的除了西魏还有谁，便不难猜到为太原李家做事的吕公子你了。”
吕同尘叹服地点点头：“将军果然心思缜密。不过有一点，我不是为李家做事，我只为自己。”
“是我说错了，姑苏吕氏富可敌国，山西军团兵强马壮，应该是强强联合才对。不过我确实不解，你为何会襄助李家反隋。杨广虽然施行暴政，可一直对江南士族礼敬有加，甚至放任吕家垄断南方水运。就算你扶持李渊上位，恐怕吕家也不会比现在更好吧？”
吕同尘不置可否，反问道：“那依将军你的意思，我该忠心耿耿力保大隋？”
罗成摇摇头：“大隋国力已经消耗殆尽，所剩不过一个空壳，任是谁也无力回天。我是说，江南数百年来以吕谢两家为尊，将来无论是谁执掌天下，想要南方太平就必得安抚好吕氏。你完全可以冷眼旁观，甚至借着战乱抬高粮价积蓄财力，为何要费心费力蹚李家这趟浑水呢？”
吕同尘沉默良久，终于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原来在将军心里，我就是一个只知敛财，贪图富贵安逸的人啊。”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不是这个意思。”罗成刚要辩解，见吕同尘一脸受伤的表情，笑了笑举起酒杯，“算了，我自罚一杯。”
这样的佳酿，再多罚几杯才好。

“我也想不通将军帮西魏的理由。若说出于情谊，西魏中除了秦元帅和您有些血缘，其余人连面都没见过几次。若说为了权势，您已经是幽燕九郡的少殿下，就算西魏得了江山，爵位权力都不可能比现在更高。您又是为了什么呢？”
罗成冷笑一声：“爵位、权力，这些与生俱来的东西算得了什么？大丈夫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我要的是匡扶明主，重整山河，要的是海清河晏，四海升平！”
罗成字字铿锵，直击同尘心底。“海清河晏，四海升平”八个字如一团烈火，让吕同尘的血液渐渐沸腾。
“同尘亦如是。”他望着罗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自幼承家师教诲，学的是济世安民之道。与天下苍生相比，吕氏一族兴衰何足道也？我不能像将军一样征战沙场，但也愿为太平盛世尽己所能。”
罗成嘴角轻扬，亲自为同尘斟满酒，又续满自己的酒杯：“那就为我们共同的目的干一杯！”
第二杯酒饮尽，两人心中都有相逢恨晚的知音之感。类似冠冕堂皇的话他们早已听到麻木，见多了在乱世中走投无路，只得造反求生的人，也见多了打着“为民请命”的名号谋求私利的人，可直到今日他们才相信这世上有人同自己一样，出身高贵、资质出众，明明毫不费力就可以得到世人艳羡的一切，却偏偏去选择那条看起来并不明智甚至充满艰险的路。
罗成第一次发现，原来男人之间的友情，可以是如此地纯粹和热烈。
“罗将军——”
罗成打断他：“叫我公然便好。”
“公然兄，我有一句肺腑之言。西魏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内里财力虚空，制度纰漏百出，尤其李密上位以来，人心浮动内斗严重，他们实在成不了大事。”
罗成抿了一口酒，轻笑道：“你说得没错，西魏纵有千般不好，可有一点是李家这种军阀贵族不能比的。”
同尘疑惑地抬起头，用目光示意罗成继续。

“西魏文武群臣大多出身底层，他们比你我更了解民间疾苦，更懂得百姓要的是什么。为何制定规则的人必须是贵族？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天下怎么就不能是百姓的天下！”
罗成这一番话带给吕同尘的影响远远超出了震撼的范畴，平日里谈笑风生的吕公子连喝了两杯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突然意识到，哪怕他多年来口口声声说着“以天下苍生为念”，可在他心里，始终将他们看作需要拯救、需要保护甚至有时需要管制的弱者，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些人能够参与天下规则的制定。
他思考了很久，抬头对罗成道：“与百姓共治天下，你说得有道理，但这不可能实现。就算能，要付出的代价也会是超出你我想象的惨烈，我不能去冒这个险。”
罗成干掉杯中酒，微微叹了一口气：“如果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制度，是谁执掌天下又能有多大区别？百姓的生死存亡，都在统治者的一念之间罢了。谁能保证皇位上的人不会成为第二个杨广？”
听到杨广的名字，同尘很是痛惜：“拥立皇上登基却没能尽力辅佐，眼睁睁看他一错再错积重难返，这是师父生平最自责的事。大业皇帝他……他本不是个昏君，他因为自己的皇位来得不正，才特别渴望天下人的认同，急于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却忽略了百姓。”
“你确信，你扶持的李世民不会重蹈杨广的覆辙？”
同尘摇摇头，眼神中似有迷茫：“师父说，李家二郎龙姿凤表，乃是帝王之材。我不懂占卜命理，看不出来。但我知道，北周到大隋一脉相承，掌权的始终是关陇贵族。改朝换代已是必然，选择同为关陇集团的李家，这是最稳妥、最迅速、流血最少的办法。至于皇位是传给李建成还是李世民，我其实不在意。”
罗成忍不住乐了：“李世民若是听到你这句话，怕是要气晕。”

“其实并不一定是李家。”同尘的眼眸中闪着兴奋的光，“如果公然兄心存天下之志，我愿放弃李家全力相助。以幽燕三十万大军加上吕谢两家的财力，你我联手，共创大业！”
“哈哈哈哈……”罗成笑到眼泪都快出来，同尘微微蹙眉：“这有什么不可能？当年孙策和周瑜……”
罗成摆摆手截住他的话：“同尘啊同尘，凭你这么看得起我，我得敬你一杯。”
二人喝完酒，罗成正色道：“可惜我只想做名将，对皇位并无兴趣。我自知算不上胸有城府，也学不会帝王家的无情，真到了那个位子上，我恐怕连杨广都不如。”
同尘难掩遗憾：“你若没有逐鹿中原的念头，又不肯放弃西魏那个包袱，便只能是我的对手。过了今夜，我们又要各自为营，到了扬州会免不了阴谋算计你死我活。”
“怕什么？”罗成带着三分醉意七分豪迈，“我很高兴有你这样的对手。从今往后，我为西魏征战沙场，你尽管运筹帷幄辅助李家。有朝一日你我短兵相接，谁不肯尽全力才是辜负了我们今天把酒言欢的情谊。”
“好，明日开始便是对手。今夜我们先不醉不归！”
二人以酒助兴，从当今局势谈到天下群豪，从大隋东征高句丽败北的原因谈到汴河对未来百年甚至千年的影响，从长蛇、铜旗等战役的用兵之计谈到经邦济世、治理天下的帝王之术。兴致正高时，酒坛已然空了。
同尘也有些醉了，还要去桌下拿新的酒，罗成用仅剩的几分清醒拦住他：“再喝就误了明天的正事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晚不喝，怕以后便没机会了。”
“无妨，先留着。吕同尘，他日我若真因你而死，你可愿用这紫红华英祭我？”
“你就这么愿意见我啊？”吕同尘的笑意里带着几分促狭，“紫红华英好说，不过若是我死在你手上，得让你家灵枢姑娘每年清明来坟前看我。”
“呸！装什么登徒浪子？”罗成毫不留情地啐了他一口，“像你这种人，哪会真把女人放心上？我警告你啊，离我家枢儿远点。”
二人说说笑笑，只愿这夜晚再长一些。

成儿还是妹控

顶顶顶 这章很有纪念意义

顶

冒泡冒泡，还在更新的罗成文不多啦

问大家一个问题哈，你们希望成儿学五分枪和枪母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