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听从吕同尘的建议,对李氏以安抚为主,不仅给了重赏,还恢复了李渊唐国公的爵位。
正在李渊欣喜谢恩时,外边传来一阵喧闹吵嚷声,杨广不禁皱了皱眉。
李渊听出自己儿子的声音,立刻赔罪道:“请陛下恕罪,这是臣的第四子元霸,幼时患了脑疾,神志不清却力大无穷。臣恐他惊扰了陛下,故将他锁于笼中,不知怎么会到这来了。”
原来李元霸在家里听到下人议论,说皇上彻查修建晋阳宫一事,定是故意找借口灭掉李家,只怕李家上下在劫难逃。元霸虽然痴傻,但也知道护着家人,心急之下掰断铁笼上的钢筋,逼迫下人带自己来找皇上。
“力大无穷?”杨广看着眼前瘦瘦小小相貌丑陋的李元霸轻嗤一声,讥讽道,“李爱卿,你可知朕的天宝大将军都不敢说自己力大无穷?”
李渊连忙磕头:“陛下说的是,臣失言。”
李元霸在大殿之上好奇地东张西望,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陌生人,上至皇上,下至殿上群臣,全都问了个遍。杨广实在是被东征的失败压抑了太久,见到这个无知的少年竟起了兴致,无底线地纵容着他的无礼。
最后,李元霸指着宇文成都胸前的金牌叫起来:“这个牌子好玩,我要!”
“这可是先皇御赐天下第一的金牌,你要赢了成都,这就归你了。”
宇文成都一生噩梦的开始,只是源于隋炀帝这一句无心的玩笑话。他除了在幽燕境内输给罗成一招,未曾有过败绩,那偶然的失手从无人提起,自己便也尽力抹去那段记忆,除了午夜梦回时看到白衣长枪的少年仍会暗自心惊,大部分时候他都坚信自己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他对于不如他的人,都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包容。所以当他见到年少气盛的裴元庆时,看出对方锤法尚未登峰造极,丝毫不介意对方的傲慢,还颇有耐心地指点了几招。如今面对眼前这个身材瘦小、智商低下的孩子时,他并无心和对方比试——伤了孩子,很没意思。
最终成都选择了不会伤人的膂力比试。他走到殿外,看到镇守桥头的石虬,心想这一个总有千斤之重,举起来让那孩子知难而退也就罢了。当下凝神运气,双臂挎起石虬,一步步稳稳走到殿前,对李元霸说:“李四公子,这石虬你可举得动?”
李元霸嘿嘿一笑,接过那石虬轻飘飘地玩了两下,随手扔到殿外去了:“我能举两个!”
后来,李元霸力挎双虬这一段故事广为流传,宇文成都心里明白,被渲染出什么色彩都不算夸张——力挎双虬是因为桥头只有两个虬,如果还有第三个,第四个,李元霸一样能够举起。
此时此刻的宇文成都心里很明白自己在膂力上和李元霸的差距,但是他不能低头认输。拼着留下一生的内伤,他也要举起双虬,不仅因为他是宇文成都,他有身为天下第一的骄傲;更因为在他的眼里,这是为他的君主而战,大隋的镇殿将军,不能输给一个手握军权的臣子。当他吐血倒在殿上时,耳边听到的是父亲宇文化及的连声呼唤,和杨广急切宣太医的声音。
宇文化及一夜之间两鬓花白。宇文成都不是他唯一的儿子,却是他唯一寄予厚望尽力栽培的儿子。身为北周宇文皇族后裔,丞相的尊荣于他更像是一种耻辱,对大隋的国仇家恨在这奴颜婢膝的二十年里日日滋长。而成都,是他唯一的希望。当他意识到这个儿子不世出的练武资质后,几乎是不加犹豫地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打造成复国的利器。他从不曾对成都提起半句灭国之恨,他要用成都的忠诚换来大隋皇室的信任,换来大内十万禁军的拥护。
尚未出鞘的利刃,绝不能断;可以抵挡利刃的盾,绝不能留。
宇文化及在儿子身体刚刚复原时便请旨让成都和李元霸重新比试,这一次是各安生死的马上兵刃较量。哪怕他对成都的武艺有绝对信心,还是暗中安排了四十二死士中的十二人埋伏在场外,万一成都遭遇危险,这十二人便一拥而上,李元霸武艺再高也只能丧生于乱刀之下。
宇文成都上马时,心中已隐隐预感到了结果,眼前其貌不扬的孩子,像是他的魔咒。他凤镗脱手,被击落马下,望着空中刺眼的太阳,心中只剩六个字:既生瑜,何生亮。
这对于他还不是最残忍的。他不会想到,十二死士在自己战败后偷袭,李元霸杀性大起,片刻间脚下便多了十二具尸体。宇文成都近乎绝望地看着父亲,他可以战败,但绝不可以做一个恼羞成怒暗算对手的不义小人。
李元霸成了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却又对那块金牌没了兴趣,玩了两下便挂回到宇文成都脖子上:“怪沉的,还是你替我戴着吧。”
成都紧握的十指将掌心抠得鲜血淋漓。
吕同尘看到李世民眼中隐隐闪现的兴奋,心想:十八路反王联军已经出发,不如让李元霸借此机会扬名天下。日后李家逐鹿中原,凭李元霸一人便可震慑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