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七仙缘‖【文章】云水谣

　　一、
土润溽暑，大雨时行。
橙儿站在竹屋后的回廊尽头，倚栏凝神望着湖心芙蕖。母后法力已削、长姊状况未明，眼前大局已然不是她所能左右，前路的未知让她心内茫然而顿生无措之感。
“名捕大人至此，是想好了如何报救命之恩了么？”
房檐下被发现行踪的黑鹰一愣，左手作拳假咳了一声。“滴水之恩尚要涌泉相报，更遑论救命之恩。只是公主尊为九天之女，在下着实不知公主有何难事需在下相助。”
橙儿侧目而视，心有所疑黑鹰此时竟肯服软。她细思敛眉，心内却也清楚黑鹰自始至终都是谦逊恭谨、知礼坦荡之人。
橙儿负手，忽地近前一步。黑鹰不知何事，望着二人咫尺之距，进退两难。她兀自凝眉，望着面前人隐隐发黑的印堂，不知是否要进一步言明。橙儿在卜算命谱这方面学的甚是勉强，其中很大部分原因皆在于有了一个颇为不靠谱的教习师父。对这门功课的厌恶程度，使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无再重新研习的想法。橙儿摇了摇头，想到自己还是不要妄言地好。凡人命薄，哪禁得起她的这番恐吓。
天空雷声乍响，四面长风涌来，吹得两人衣衫猎猎。头顶处忽地悬上一只手臂，橙儿抬头尚未看清，手腕却已被身侧人握住，拉着她整个人向屋檐下跑去。
她一时呆滞，便也由着他拉着自己的手。黑鹰的指节分明有力，如同七妹董永此生相伴的誓言一般坚定，让她恍惚中产生了携手直至地老天荒的错觉。
磅礴大雨砸击于地，混着草香的泥土味扑面而来。黑鹰率先回神，缓缓放下握着橙儿的手，而后颇是不自然地虚咳了一声。火光电石间两人四目相对，常年仗剑独闯天涯的人敛尽了戾气，静水一泓映在橙儿心里让她顿感无措。似是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力量将二人紧紧相系，使其共坠深渊而不可救赎。

　　“啪！”
屋内碎瓷狼藉一地，与满室的静默形成鲜明反差，让闻声而来的橙儿心内顿时腾起不安的预感。绿儿撇弃了手中的绿绫，咬唇愤懑不言；紫儿半伏在桌前，眼眶微红泪痕未消。满堂人俱在，却偏偏少了王母的身影。
“这魔头！竟然这样耍我们！”
橙儿一个踉跄，身后的黑鹰冷不防地被撞向门窗。她们到底是养尊处优的天之娇女，离开了天庭的庇佑与魔头相争无疑是蚍蜉撼树。一招偷天换日便已将他们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原来费劲心力所救之人不过是阴蚀王所施的幻术，而他们犹是被蒙其中不明真相。细想来也是，王母是阴蚀王最为有力的砝码，他又岂会轻易以此来作饵钓鱼。
“你要去哪？”
黑鹰伸手拦住橙儿，“那魔头想要称霸三界，必已做好万全准备，你此时前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我们去找老君，他们定会有法子的！”
绿儿话音未落，院外槐树忽作异响。众人警觉望向院外，俨然一副窥间伺隙、观机而动的态势。
“老君！”
金光乍现，太上老君的身影便已落于院内。绿儿率先迎了出来，原本紧张的气氛霎时消散，转而闪现处处生机。

　　雕花小桌四方，众人或坐或立，原本稍稍安定的心随着谈话的展开又一点点被揪起。
压抑，还是压抑。
这种无处安放的不安与压抑点点汇聚在众人心口，在太上老君的一句话后乍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数战皆惨败，阴蚀王攻上九重天，天庭已然失守！”
“砰！”
拳头砸在桌上发出一阵闷响，众人愕然地看向食神，不知平素最是温和沉稳的人如今为何如此激烈的反应。鱼日神思迅转，走上前劝慰般地拍了拍食神的肩膀。“大姐她……她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鱼日这话说的甚是没底气，说到最后更是连声音都弱了下去。四面楚歌，孤立无援，恰便似当风秉烛，她怎能全身而退？
“别担心？”食神涩然苦笑，他怎么能不担心？自从王母音讯全无后他便担心着红儿，自从当日她回天后他便日夜想着她、念着她。是了，他念着她，她是他甘愿降于凡尘的唯一缘由啊！可叹自己如今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驾云而行尚力不能及，又遑论救她于魔爪之下。
“大公主之事我已嘱托于月老、太白，他们定会伺机行事。”太上老君抬手拦了欲作揖相谢的食神，“同为天庭之人，理应守望相助。”
沉默，还是沉默。
他们皆心知阴蚀王法力已无人可相抗衡，却还是固执的相信太白等人能救红儿于危难，哪怕只是一线生机，哪怕只是自我说服而已。
“如今母后下落不明，天庭之事、众将调遣但凭老君做主！”橙儿起身肃穆，万钧之担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老君久久未做应答，绿儿聪敏，察觉出这微妙的气氛，眼眸轻转，径直言道：“老君有何欲言，但说无妨……”
“万物相生相克，在未找到与那魔头所克之力时，我等养精蓄锐为上……”
“难道如今已到了弃九重天各相亡命天涯的境地了么？”
老君闭口不言，其中的含义不言而明，众人眼神一暗，心也登时凉了大半。
“又是一万天兵……”
“七妹，你在说什么呢？”绿儿走至紫儿身旁，朝着她的目光向外望去。晦暗天色里，术法光晕忽隐忽现。自半空中跌落的银袍天兵纷纷扬扬，如腊月飞雪般密密匝匝，却又无比清晰地向他们展示出泛着浓重血腥味的冰冷现实。
狂澜既倒，大厦将倾。

　　二、
子规啼月，愁满空山。
四合民众对这场即将到来的天地浩劫毫无察觉，在他们看来，今日与往常并无差别，而明日亦将重复着今日的庸常忙碌，如此岁岁年年、世世代代。夜阑人静，董家村家家户户俱已熄了灯，进入了一场在橙儿等人看来颇为奢侈的长梦。
董永家正堂内的蜡烛烧的正旺，噼啪爆烛花的声音让托腮坐在桌旁的鱼日恍然回神，他环望一下满屋众人，发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阴蚀王孤军作战终难长久守住天庭，这魔头必会联合魔妖各界，以巩固其位。”黑鹰抱剑而立，徐徐说出这一判断。
橙儿微微颔首，“我们不涉政事，各方游走、合纵连横之事实难插手，只能寄希望于老君等天庭重仙。”
绿儿坐在桌旁，打量着面前画有三山四海的简易地图陷入沉思。“扫把星之言可不可信？”
“老君既已明说唯有我们姐妹能感知互相所在，这三山四海我们便必要走一遭。”他们心知扫把星叛出天庭在前终非可靠之人，被收入魔盒抛入三山四海之言亦显荒缪，可纵使是竹篮打水、纵然是请君入瓮，他们也要不请自来、孤注一掷。
“待大姐回来……”
负手望向半空的食神立于窗前一动不动，之前的一拳好似倾泻尽了他所有的愤恨与不甘，他沉静宛如深潭，好似只有在提及起红儿时才会微起波澜。

　　晨钟催落月。
等待了一整夜也终究未能得到红儿的半点消息，在这无休止的煎熬里，众人如坐针毡。在如斯境况下，橙绿二人实难在此干等下去。她二人正欲起身前往天庭之时，天际飘荡了一天一夜的争斗声忽地停了下来。
“天王收兵了么？”
柳宜宣扶柳姐在桌旁坐定，望着窗外灰蒙天色发出了此番疑问。
“你们带上行李速速离开此地！”
一直静默的食神突然开口，面上的严肃让众人立刻明晓了此时境地的险急。若无天庭兵将的牵制，董家村便成为首当其冲、岌岌可危的所在地。
“我们未能亲救大姐已然有愧，此时又怎能只顾自己保命？！”紫儿本是轻柔的声音有着不容扭转的坚毅，却仍旧未能让食神收回方才的决定。
“二公主，带大家走吧。”
“我……”是走是留的抉择权被交予橙儿手中，姐妹之情、大局安危在她心里争锋较量，让她陷入两难抉择的境地。她下意识地向身侧人求助，黑鹰的存在让她觉得莫名心安，在黑鹰冷静严肃的眼眸里，橙儿得到了在此刻看来最为理智的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言道：“好。”

　　红儿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极长的梦。
梦中仙音清远遒亮，飘渺若步行虚空，她辨得很清楚，这是玄微巅上的步虚之声。
玄微巅是千年一轮的群仙论道所在地，曾在数万年前被一度废置。它曾经的主人是玉帝王母之下、三界万人之上的阴蚀王，而关于这个几乎为天庭秘辛的人物，红儿的记忆已十分模糊。
步虚之声渐渐隐匿，红儿缓缓睁眼。方才她无缘故地陷入昏迷，待如今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早已不在天牢之中。神思轻转，脑海中的意识让她顿感骇然。这是──戮仙台！

　　阴蚀王玄色身影现于她眼前，红儿沉思片刻，已然猜出面前人的身份。他向来自负，当年更是从未有交好之仙友。在那囚灵渊禁地煎熬了这数万年，身上的戾气更是虎豹般凶猛。
“我原念你父王旧情，替你寻了个好去处。可惜那些迂腐老仙执意不肯，我遂如了你们的意，让你同那食神厮守一生！”
红儿掌心微起薄汗，情况危机之下由不得她细想，只觉心里无由来的恐慌，短短几日，天上人间究竟发生了何等变故？
“我即便是要受这剔骨之罚，却也轮不到你来做这天规的卫道者！”
“哼。”阴蚀王神色轻蔑，似有不屑争辩之意。他左手捻诀，那暗黑色术法光晕在他掌间徘徊缠绵，只待片刻便可一触即发。

　　红儿缓缓闭上双眼，脖颈挺得笔直。她从不惧这剔骨之痛，当日重返天庭，她便早已料得这一天。只是如今状况所在意料之外，倒也是殊途同归，于她而言无甚差别。
玄色光晕击于戮仙高台，红儿预料的撕心之痛并未到来。她睁眼望去，却只见原本应早已启动的戮仙台此刻却是全无反应。
两道光晕极速冲向戮仙台，一道奔至阴蚀王身侧缠打地难解难分，一道行至红儿身侧震断了束缚她手脚的玄铁链。
正是太白与月老。
“找死！”
玄色光晕在阴蚀王手中越聚越大，而后祭出的权杖亦让红儿心内骇然。她未曾料想到事情已然严峻到如斯地步，权杖落入魔头手中，她的母后何在？众姊妹又是何种遭遇？
“大公主！快走！”
月老的一声急呵让红儿欲前去相助的步子猛然停住，她心知自己法力难敌，难以力挽将败之狂澜，固然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却也绝计做不了独善其身之事。

　　长空之上占得难解难分，金黄色的术法光晕渐渐式微，隐有难敌将败之势。青天之下众人心神惶惶，再难按耐担忧之心。
“二姐……大姐她……”
“四妹，我们回天！”
长风猎猎，橙绿二人驾云驶向碧空，眼看将及南天门，却听到一声轰然巨响，紧接着便是一道红光被猛然甩出。
“大姐！”
辩识清那红色身影后，二人急速旋身调头。橙绿两色绫带自袖间甩出，穿云刺风而去，在长空中织就成一张网，拦住了被掌风甩出的红儿。
殷红的鲜血自红儿嘴角汩汩流出，险处逃生的余惊未消，姐妹三人双手紧握，彼此相顾无言。
虎口逃生，波澜难抑。

　　三、
更残漏尽，碎雨敲窗。
“不要！”
“红儿！”
屋外一声闷雷让红儿猛然惊醒，她面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紧攥着床榻旁食神的手半晌无言。
她是天庭大公主，是六个妹妹的主心骨，在这世间活了数万年，又何曾有过如此惊惶失态之时？食神一壁替她擦汗，一壁将自己的无能为力深深自责了一番。今日戮仙台之上兵戈相交，若无月老太白相助……此番种种，如今想来，只觉无边的后怕。
“老君言月老他们俱已脱身，红儿你不必担心……你的伤虽是些外伤，却也断然不能马虎……”
红儿头靠在他肩头，听着他絮絮言道，脑海中却不由得回想起今日与阴蚀王交战的险状来。当时她一时疏忽，承了阴蚀王一掌，如今虽未有何不适，然理智和直觉皆告诉她此事断然不会如此简单。今日交锋他几人何尝是那魔头的对手，然而却能全身而退，细想来，竟也有那魔头刻意放水之嫌。无边难测的阴谋、坎坷未定的前路，让红儿不自觉打了个寒噤，环紧了依偎着食神腰身的手臂。
只是她终究未将这诸多担忧告知食神。
瞧着他因自己安然归来而欢畅欣喜的神情，她始终未能说出自己可能已陷入魔头圈套的推测。毕竟，这对于一个痴等无尽光阴的人来说，太过于残忍了。
“我这不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么？从今往后，你去哪我便去哪，我们……我们……”她顿了顿，而后在他耳畔轻轻说道：“再也不分开……”
雨打芭蕉叶带愁,身临乱世怅千秋。

　　曦光微现，各赴前程。
众人皆起了个大早，更或者说，漫漫长夜，几乎每个人都是翻来覆去地彻夜未眠。寻魔盒解救众姊妹之事不能耽搁，董家村亦非可久留之地，众人意见达成共识，便计划着今日启程上路。
路上的干粮食神早已准备妥当，他拗不过红儿的坚持，便也随着她的心意，让她帮忙将干粮分装。马车行李之事已然让大家手忙脚乱，整个庭院皆溢着一种忙乱的热闹。
在这种忙乱的热闹里，黑鹰觉得自己甚是清闲。他索性站在窗前，拿着帕子擦拭起剑来。
“老黑啊……兄弟我同情你……”
“嗯？”
鱼日张望了一下四周，朝黑鹰走近了些，“啊那二公主这么凶，兄弟你一路上怕是不好过哇！”
黑鹰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们兄弟一场，我和你说啊，这个女孩子呢吃软不吃硬，你吧，得哄着她让着她……”鱼日见黑鹰并不反驳，自觉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他抬手搭上黑鹰的肩，以一种颇是相熟的口吻言道：“兄弟你是习武之人，我正巧有件事想要讨教。”
黑鹰的身体一僵，他从不习惯与人离得过近，平素朋友之中也从未有似鱼日这般活泛之人。但相识几日下来，虽对于鱼日等人称不上是何等生死之交，却也是熟识好友一般的存在了。是而此刻他倒也并未推拒，只稍稍移步将二人距离拉得远了些。
“这一路上妖魔鬼怪、山贼土匪防不胜防的，你说我是带把剑，还是带把刀……对了你有没有什么速成的武功秘籍，兄弟一场，你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光天化日，勾肩搭背，干什么呢？”
鱼日的手臂被毫不客气地从黑鹰肩上拎了下来，橙儿抱肩而立，冷冷的瞟了一眼鱼日后，不动声色地站在黑鹰身旁，将两人隔开。
“……你堂堂二公主不要这么小气……我就和老黑聊两句，又拐不走他！瞧把你紧张的……”鱼日撇了撇嘴，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
“你们两个有什么好聊的？”
“男人之间的秘密，不可说。”
“你……”
“还不快去收拾东西！又在这偷懒呢？！”瞧着橙儿吃瘪微怒的模样，鱼日自觉心内畅快。他正要进一步回怼，耳朵却被一双纤手捏住。
鱼日霎时闭口不言，麻溜转身去收拾东西。神情变化之快让一旁的橙儿不由得感叹：“真是一物降一物……”
“一物降一物果然是不错……只是不知二姐与黑鹰又是谁能降能降住谁？”
绿儿抿嘴一笑，在橙儿作势欲去拍她之前笑着走开，徒留黑鹰与橙儿在这似有些许奇怪与尴尬的气氛中各自沉思、沉默不言。

　　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行囊包裹虽已早早收拾完备，可一大家子人仍旧拖到了辰时方正式启程。鱼日最是繁忙，一会儿想着安置好刨木房里的小玩意儿，一会儿念着把畜养的家禽托付给隔壁大婶。若不是绿儿及时叫停，怕是月上了三竿也难以动身。
三山四海总计七处，他们人手有限，实难面面俱到。昨日他们思虑半晌，终是半靠推测半靠直觉地定下了如今的路线。鱼日坐于马车前，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握着从土地那里弄来的酒。他仰首欲饮，手中酒壶却被一双纤手夺走。“鱼日！你是想让我俩摔到山沟里么？！”
鱼日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而后颇是潇洒地对着红儿食神做了个告辞再会的动作，一扬马鞭，向北而去。
红儿无奈一笑，鱼日绿儿虽不是法术何等高强，但聪敏实非常人所及。从前数次化险为夷，加之如今鱼日又服下了老君的仙丹，想来如今前往八狄胜算也多了几分。
身为长姊，她最担心的仍旧是最小的妹妹。虽有柳宜宣与紫儿董永同去七戒，路上可彼此照顾，但念及路上重重考验，红儿方平复的心不由得又被揪了起来。
“大姐！”
顺着声音看去，便望到了正拎着剑的橙儿，以及，站在她身后牵着马的黑鹰。长姊总是对妹妹们的心思最是了解，自家二妹的下凡来的变化最是让红儿讶然，却也由衷的为她感到欢欣。身有“天下第一名捕”之称的黑鹰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况此人有情有义，想来断然不会让二妹受何伤害。
“诸位且放心，黑鹰定当拼尽全力保二公主平安。”
“谁要你保护？”
橙儿鲜少地微红了脸，策鞭催马而去。黑鹰不疾不徐，向食神二人拱手作别后，单手握剑飞身上马而去。

　　四、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橙鹰二人从董家村一路日夜兼程，到达东海之滨的淞乡竟也用了半月之久。遥望着茫然无迹的东海，二人紧绷的神经也稍有放缓，数日来的风餐露宿，让此刻客栈内简易的床榻也显得格外舒适。
橙儿觉得自己近日的心境似有些不受掌控。
细究起来倒也并非只是今日，或是与黑鹰同行的半月以来，更或是早到可追溯至她寻妹下凡之时。内心时常心起波澜、悸动难宁，却又觉得甚是欢畅安欣。她睁眼又闭，在床榻上来回翻了几次身，仍旧难以安睡。
橙儿起身自斟了杯茶，饮了一口后便觉涩意难以下咽。她凝神忽觉檐上异动，眸色一凛，忙甩下瓷杯，身形向屋顶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