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摇,一瞬目我轻声叹气,挽住他的衣袖,细嗅衣袂间谎称是价值千金的沉水香。我纡尊降贵的低首,料想遍身的刺金与文绣应为我淹留。但我遍寻不得。只有蓬热的雨气,深陷春苔中,与棂窗外喧腾的雨一起汩动着。我端详雪臣,我没有见过这样的雪臣,深陷在湿热乏趣的雨夜里,为膝间一点污墨、不循礼的学生,和许许多多不如意琐事所困,显得平庸,疲惫,无计可施,但也……我不应当说了,便只是沉沉笑。】
我从小有眼疾,太和殿前一叶障目,只见雪中臣,哪及冯家春。
【我借一借秋官大人的手来障目——他能替周王御刑罚,但我比周王情深,想他不忍罚。我如此得意,做一个不堪点化的愚徒,钟阁的滴答声里我神迷智昏,仰起头笑对他】雪臣,你……
【我确实是,神迷智昏。炉灰冷,笑也渐冷】你刚刚说什么?
【应看掌纹很乱,斜纵横恣,疾奔如风匕雪刃。权掌过金酹与刀笔的手,再来掌我一腔血涌,翻覆,权衡,利用……自然轻而易举。拨开他的手,目下只余一方砚台,我静看些许时候,难怪我笑的时候它沉默,我沉默,它也沉默,它讽刺我是愚徒,不堪点化。】
这砚台你用了多久了,积墨透骨,看着有年头了。
比我陪老师的时日还长。【我轻声发笑,心平气和地把它推下桌案】砸了吧。
【砚台落地声里我再问他】没记错的话,银郎今年十八了吧?门外的宗麟,瞧着也二十几岁了。银郎,你年纪大了,也该娶房妻室,置几亩田业,我乳兄在苏州有处宅子,依山傍水是个好地方,明天你就去吧。
【朝门唤宗麟】你也一样,趁夜收拾,明早我遣人送你出京。你家大人屋里还有多少婢女小厮,年纪恰当的都互相凑凑,一并送出去。
【起身,背对着应看。雨重寒天了,我是瞎了眼,才看出浑银的月色来】
把你的衣裳都带走,一样都不许留,听见了吗,我老师这里,不留人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