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来一发
跟班进化史
0.Seed
金发的小女孩儿鼓起胖嘟嘟的腮帮子，像一只膨胀的河豚鱼宝宝。她水汪汪的天青色眼中，隐隐的怒气一闪而过。“我要当好人！”她奶声奶气地叫嚷着，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咄咄逼人的高音。
“我、我才要当好人！”另一个孩子犹犹豫豫地予以还击。
小女孩眯起眼睛，双手交叉在胸前，气势比先前还要猛烈地宣誓主权：“我才是好人！”
“可，可是我也想当——”
那个可怜的孩子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刚巧路过的家伙给打断了。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什么好人。”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银头发的女孩儿，碧蓝幼儿园里最安静最不合群的一个。她瘦瘦的，小小的，成天拿着各种各样奇怪的书本，没事就在洒满了积木和娃娃的房间角落里读读写写。说这话的时候，她就坐在金发小女孩背后的椅子上，正在看一本文字量极大（至少从金发小女孩的视角而言是如此）的书。
她的话令金发的女孩儿惊讶地长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去。
“你说什么？”金发女孩儿的声音扬得高高的，俨然一副审问犯人般高高在上的大义凛然。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什么好人。”简直是丝毫不为所动，银发女孩儿冷淡地回答道，顺便翻了一页书。
她当然没有注意到金发女孩儿气得快冒烟了的红脸蛋，还有那双攥紧的小拳头。就在她刚要再翻开下一页的时候，金发女孩儿一步上前，把她的书夺走，撒开步子就跑起来。
“还给我！”她站起身，奋力想要从金发女孩儿的手里把书抢回，但金发的女孩儿跑得飞快，一溜烟的功夫就把气喘吁吁的她甩出好几步远。
“就不还给你，骗人精！”转过身看见银发女孩儿的狼狈模样，金发女孩儿看上去得意极了。像是对失败者的嘲弄一般，她把手里的书高高举起，啪的一下扔到地上，然后跳到上面，小脚一顿乱踩。“接招吧，正义踩踏！”
这是当时热播的动画片，《碧之美少女》里面的一招必杀技，专门用来制裁大坏蛋。作为这部动画的狂热粉丝，金发女孩可谓是抓住生活中的一切机会将其中的招式加以实用。可惜，她的必杀技还没持续上几秒，就被飞扑而来的银发女孩儿打断了。
“还给我！”
“哇——你这家伙，揍你哦！”
双双倒在地上，既顾不得正义，也顾不得书本，两个孩子瞬间就扭打作一团。
“不许踩我的书，哎呦！“
“接招吧，坏蛋！”
“哎呦！哎呦！好痛！”
“怎么样，认输了吧！”
“有破绽，Checkmate！”
“哇啊啊——！”
那是个美好的夏日午后，与以往的每一天并无太多的不同。像往常一样，幼儿园放学的时候，孩子们纷纷跟着家长开开心心地回家——只不过有两个小孩，一个金发，一个银发，哭哭啼啼地抱着各自家长的大腿不愿松开。
“实在是万分抱歉，是我教育不力才导致今天的这出闹剧。改日，我一定携妹妹登门道歉。”铁血的将军俾斯麦连连鞠躬。
“啊啦啦，请千万不要这样。该说抱歉的是我们这边呢，给您添麻烦了，请务必接受我最诚挚的歉意。”皇家的女士光辉频频地点头。
而这，就是胜利的心中深埋的，最初有关提尔比茨的记忆。
然而提尔比茨根本没记住这件事。

丁页

饭前再搬一章

跟班进化史
1.Root
事实证明，胜利在幼儿园时期所表现出的对同龄人的统治力，就算在小学也是一样的。开学后不过两周的时间，她就将班里每一个同学的名字都牢牢记住；三周的时间，班里的每一个同学都记住了她的名字；四周的时间，她已经能和班级里所有她不讨厌的人打成一片了。
顺便一说，这个班级里她讨厌的人只有一个，而那个就连宽容大度、博爱慈悲的胜利号航空母舰都无法喜欢起来的无可救药之徒，好巧不巧的是一个名为提尔比茨的战列舰。当别的孩子们都围在胜利的身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昨天晚上《碧之美少女》剧情的时候，提尔比茨正在教室的图书角读一本不是关于流体力学就是关于量子物理学再或者什么奇奇怪怪题材的书；当别的孩子们都围在胜利的身边，在草地上你追我赶地玩着飞盘游戏的时候，提尔比茨正在教室里摆弄着摆出各种对局的国际象棋棋盘；当别的孩子们都围在胜利的身边，分享五花八门的午餐的时候，提尔比茨正在自己的座位上用最快的速度将一成不变的香肠面包吞咽下肚，然后再咕嘟嘟地灌下一瓶牛奶。
和幼儿园的时候一样，她是个与周遭格格不入，永远在独来独往的怪家伙。当胜利在将自己团团围住的人群中，偶尔朝不远处那个孤独的身影投去一瞥的时候，心中会这样想。自从与提尔比茨闹出那次不愉快的事件以后，她们就再未说上一句话。
“在看什么呢，胜利？”有时候，某一个伙伴会注意到她游离的视线，然后这样问道。
”没什么。”简短地像是敷衍一般的回答，然后胜利就会迅速把视线收回来，快得让询问者都来不及追溯到那目光的所指之处。
为何会没来由地看向提尔比茨，又为何要屡屡在即将被人发现的时候将视线遮掩，胜利自己也不明白。但她知道自己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会忍不住朝着自己讨厌的人多看几眼的冲动，令她的心中生出一股没有来由的挫败感。她把这当做一个秘密。
然后某一天，胜利的秘密被戳破了。
“哇，胜利你原来是在看提尔比茨呀！”道破天机的伙伴几乎就要尖叫起来，仿佛是发现了新大陆，而消息在小小的群体中迅速传开了：
“什么？提尔比茨？”
“竟然是那个榆木疙瘩？”
“哎，胜利你是不是——”
当其中一个伙伴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胜利记不清了。或许她当时根本就没想清楚过，也可能是巨大的羞耻感令她自我屏蔽了那段记忆中不快的细节，但总之，她立即用这句话将其打断了：
“因为她真的很讨厌嘛！”
随后，她通过人群向两边退散而让出的狭窄过道，走到提尔比茨的桌边。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提尔比茨困惑的视线中，她一把将她正在摆弄的国际象棋全都扫到了地上。
“学校里不许带玩具！你再玩这个我就去告诉老师！”胜利趾高气昂地说着，双手插在腰间。
“可是……”没有大喊大叫，甚至没有站起来，提尔比茨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地继续道：“这个不是玩具呀。”
胜利一下子涨红了脸。她咬了一下嘴唇，很快又恢复了气焰：“我不管！这个就是玩具！”
提尔比茨还想解释什么，慢吞吞地说：“可是国际象棋是——”
“你不许再说话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胜利用近乎尖叫的声音打断。
“为什——”
“不许说话了！”
"可——唔——"
“不-许-你-再-和-我-说-话-了！”
提尔比茨数次想要争辩的结果，除了被一次比一次更高的声音打断之外，最后更是被胜利的双手死死捂住嘴巴，惹得周围的同学哈哈大笑。也许是受到了胜利的气势的感染，也可能是早就看提尔比茨不爽，趁着胜利单方面压制提尔比茨的时候，几个学生把提尔比茨的象棋踢得遍地都是。她们的行为惹出更大的哄笑，却唯独缺了胜利的那一份。
“谁让你们踢了？”松开提尔比茨的嘴巴，胜利回过头来，语气比之前还要凶狠。她走到带头踢棋子的学生，和她关系最近的伙伴之一的面前，一字一顿地说：“你们听好了，我欺负她可以，你们只能看看，明白了吗？”
当胜利正以大领主的姿态和她的追随者们围绕“欺负提尔比茨权”约法三章的时候，条约的迫害对象，提尔比茨本人却正跪在地上争分夺秒地捡棋子，完全将这历史性的时刻弃之于不顾。比起错过了目睹“欺负自己权”花落谁家更不幸的是，直到最后她也没能找到消失不见的白方王后，以至于不得不用一个矿泉水瓶盖代替。

从那以后，胜利总是隔三差五地就去找提尔比茨的麻烦。有时候，她在提尔比茨搭建多米诺骨牌的时候故意撞一下她的桌角；有时候，她在提尔比茨看书的时候把书页哗哗哗地翻乱；有时候，她在提尔比茨摆弄迷你380mm舰炮的时候把螺丝钉抢走。起初，提尔比茨还一次次不长记性地试图与胜利争辩，但是当她意识到自己无论是在声音的分贝上还是在抓挠推打抢等一系列实战能力上都无法与胜利匹敌的时候，终于选择了逆来顺受。
“姐姐曾经说过，不能为了一个无理取闹的女人坏了自己的正事，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句话出现在提尔比茨小学一年级的日记里。可那时候就立志要将个人奋斗目标摆在第一位的提尔比茨并不知道，她那位每个双休日宁可缺席两节炮术课去给一位皇家的淑女买一只限定水果布丁的姐姐所说的正事和大谋，不过只是恋爱这件小事而已。
于是提尔比茨就这样一无所知地开始了她的小忍：她在自动贩卖机买饮料从来都是买两罐，因为一罐会被胜利抢走；她辛辛苦苦存下零用钱买了一套超强磁力象棋，因为这样一来一般的冲击绝对无法让棋子从棋盘脱落；她为了能有充足的体力将一只额外的书包从学校一路背到皇家的宿舍，而破天荒地用上了她向来不屑一顾的健身器材（这让俾斯麦感动得几乎落泪）。
对了，之所以俾斯麦不知道自己的妹妹为何突然开始健身，是因为提尔比茨一直以为如果她告诉俾斯麦这件事，胜利真的会用一只“不知藏在何处的高脚柜炸弹”暴打自己。
“把你的屋子都炸飞哦！”胜利当时是这么说的，而提尔比茨觉得以自己对这女人的了解，这句话不可不信。
就这样，稀里糊涂、不知不觉间，欺负人的人和被欺负的人就都升上初中了。

自丁页

开搬

跟班进化史
2.Stem
俾斯麦揉了揉眼睛，像是看见尼斯湖水怪一般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妹妹，难以置信地问：“你……你刚才出去干什么了？”
“晨跑。”提尔比茨拨开脸颊的银发，用毛巾擦了一下颌角的汗水，调整着呼吸。
“晨跑！？”眼睛瞪得像灯泡一样，俾斯麦几乎要吼起来。
“嗯，晨跑，”无视姐姐罕见的夸张表情，提尔比茨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忧郁地看着地面。
俾斯麦瞬间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她死死盯着提尔比茨面忧郁的神情，脑中飞速地运转：自己这个素来视肌肉为粪土的室内头脑派妹妹自从上了小学就像中了邪一样地开始健身，但说到底还是三步不离家门地使用健身器材而已。如今，这个视户外为天敌的死宅榆木疙瘩居然破天荒地出去晨跑，这背后到底是船性的泯灭还是心智魔方的沦丧，还是说这就是升入初中的魔力？
俾斯麦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内心巨大的狂喜。冷静，冷静啊俾斯麦，她如是想到，你的妹妹终于摒弃成见开始拥抱一般***常生活了，这不是可喜可贺吗？说不定这个榆木疙瘩终于意识到她过往那种极其孤僻的生活方式的诸多错误，甚至决心重拾蒙上灰尘的社交生活了。然后她的才能就会渐渐为人所知，说不定你作为姐姐的才干也能被皇家那位装腔作势的淑女认可，再然后……
“姐姐，这样就够了吗？”“嗯，什么？”
提尔比茨冷不防地呼唤打断了俾斯麦脑内滔滔不绝的幻想，令后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晨跑所提升的心肺能力，足够支撑我背着两个书包在学校和宿舍区之间走个来回吗？
”一瞬间，俾斯麦感觉大脑中的齿轮“咔嚓”一下卡死了。
书包？两个？难道一个书包的零件和书本已经满足不了这家伙了吗？不不不怎么想都应该是别人的书包吧，我不记得她有第二个书包啊？胡德从来都是给她买拼图之类的礼物，不至于送书包吧？但是话说回来，如果是别人的书包为什么是这家伙来背？难道、难道是被谁欺负了吗！？但是这不是才开学第一天，不不不重点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居然敢欺负我的妹妹……
“我去洗澡了。”无视正在脑内展开紧急作战会议的姐姐，提尔比茨径直朝浴室走去。
“等等，你站住。”俾斯麦一把抓住提尔比茨后颈的衣领，把她扯回自己面前，“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会背两个书包？另一个书包是谁的？”

胜利低头看了看手表，距离开学典礼还有的是时间。她愉快地哼唱着歌曲，倚靠着铁血的宿舍楼大门，想着见到提尔比茨时应该说的第一句话。好久不见显然是不合适的，因为她整个暑假一有机会就缠着她出去玩，再不就是变着法子地捉弄她；早安应该是最稳妥的，但是死板又无聊，不符合她的image。
算了，等见到她的时候再说吧。顺手理了一下领口的丝带，胜利站直了身体，转过身去面向大门。
——结果不偏不倚地看见铁血的头目，俾斯麦，正居高临下地隔着铁门盯着她。
“早安，胜利。”不愧是领袖，说话的语气简直能让空气都结冰了。
“呃，早，早安……俾斯麦阁下？”被突如其来的威压震慑，胜利本能地后退一步，然后不知所措地回应道。
“你是来等提尔一起上学的？”
“是……是的。”
“哦。”俾斯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以令人恐惧的平静语气问道：
“书包，她一直替你背？”
“……是的。”
胜利顿时感觉事情有些不妙，但奈何对方既是铁血的头目又是提尔比茨的姐姐，自己除了老实交代也别无他法，只好硬着头皮承认。
“饮料，她一直请你喝？”
“……是的。”
“作业，她一直教你写？”
“……是的。”
“玩具，……？”
“……是的。”
“国际象棋，……？”
“……是的。”
结构相似的对话反反复复，长长的列表简直像永远不会穷尽一样。俾斯麦用审问犯人的口气不厌其烦地将那列表上的事项一一询问，而胜利就备受煎熬地一一回答。俾斯麦问了这么多问题，令她都有罪恶感了（没错，以前没有，一点也没有）。
“精品甜食店里的限定水果布丁……算了肯定也是她一直给你买对吧？”终于来到最后一个问题，而俾斯麦的耐心似乎也来到了极限。
“……嗯。”胜利点点头，做好了接受一切惩罚的准备——再怎么说，眼前的这位可是提尔比茨的亲姐姐哟。她战战兢兢地抬头偷瞄了一眼俾斯麦的神情，庆幸看不见任何的怒意，不过倒是有点微妙的……懊恼？
“我就说怎么会在买布丁的队伍里看见那家伙……”俾斯麦嘀咕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咳咳，算了，我再问你，电影都是你带她去看的吧？”
“……是的。”表面还挺平静，胜利的心里已经开始了尖叫：居然还没问完吗？提尔比茨这个榆木疙瘩到底和她姐姐交待了多少啊？叛徒！
“逛街也是你带着她？”
“……是的。”逛归逛，除了冰淇淋汽水糖果爆米花气球和鸽子食之外绝对没有让她掏过钱啊！
“博物馆也是和你？”
“……是的。”这个是因为觉得她会感兴趣才带她去的不是我想去的！
“庙会也是？”
“……是的。”因为她射击成绩好我想让她帮我拿一个大奖而已呀！
“那一堆植物标本都是和你一起采的？”
“……是的。”
但是这种除了**妹没人会感兴趣的活动肯定不是我的主意！
“然后你们大半夜一起出去看星星，她把外套给你结果自己感冒了？”
“……是、是的。”我承认是我胁迫她把外套给我的但是最后其实是我们俩共享的，我穿的比她少多了她感冒是怪她体质太弱！
“是吗，原来如此，我知道了。”似乎终于问完了所有的问题，俾斯麦双手交叉在胸前，凝重地点了点头。
而满腹辩解的话语却不敢说出口的胜利，此时心中只剩下一个结论：完-蛋-了！！！
求生的本能，令胜利几乎要将道歉的话语脱口而出：“那个，对不——”
但与此同时紧闭的铁门突然被打开，哐啷哐啷的声音将胜利的声音掩埋。

踏出大门，俾斯麦半蹲下身，双手搭在胜利的肩上，对着一脸惊恐的后者语重心长地说：
“提尔她就拜托你了。”
她刚想起身，又想起了什么赶忙补充道：“活动经费不够的话和我说，别的方面你放心好了，那家伙老实得很。”
说完，她摸了摸胜利的头，眼中是无限的友善与同情，然后就起身朝宿舍走去，只留下胜利在原地目瞪口呆。
哈？什么拜托给我了？不是要惩罚我的吗？她看着俾斯麦的背影，脑中一片混乱。
而且……别的方面又是什么啦？
就在胜利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宿舍的房门被俾斯麦打开，提尔比茨与姐姐擦身而过地走出，银色的短发在风中轻轻飘动，在阳光下映射出单纯而明亮的光彩。她瘦削的身形与一尘不染的制服相得益彰，敏捷而轻柔的身姿像一只猫。看见了站在大门口的胜利，她行走的姿势虽未改变，步伐却明显加快了很多，不久就来到胜利的身边。
“喂，提尔比茨——”
“早安，胜利。”
提尔比茨一边说出六年来一成不变的问候，一边朝胜利伸出手。
胜利愣了一下，忘记了自己本来要说的话，恍惚地将书包交给她。
她的手比我的手大一点。手指交错的片刻，胜利如此想着。
晨光熹微，空气中散发着初秋的甜美气息。胜利和提尔比茨肩并肩地走在上学的路上，柔软的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胜利一路上都在开心地说个不停，提尔比茨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下。这是她们一贯的相处模式，六年前就是这样，如今一点也没有变。
“呐，我从现在开始叫你提尔好不好？”某个话题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胜利突然朝身边的提尔比茨提议。
“为什么？”提尔比茨的声音始终很轻柔，但是胜利却感觉比以前要更加冰冷；不仅如此，声带摩擦的颗粒感，带有某种缥缈的磁性，将她的心弄得痒痒的。
就在这个时刻，胜利回想起了她们小学时代最初的时光。她想起了当初自己是怎样鬼使神差般地一次次将目光停留在提尔比茨的身上，又是如何地厌恶而惧怕着那个事实。那时的她太过简单，因而未能察觉到自己年幼的心中隐隐萌发的某种契机，但现在不同了，她能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感情正在悄然滋生。这种感情究竟是何物，她依然尚不能说清，但这感觉无疑是真实的，因为逐渐加快的心跳就是最好的证明。
胜利莫名地脸红了。她偏过头去，不让提尔比茨看见，刻意抬高音量地回答：
“不为什么，就这么定了！我就叫你提尔。提尔提尔提尔提尔……”
她念了了好长一串，直到肺里的空气耗尽才停下。然后她咯咯地笑着，顺手挽住提尔比茨的胳膊，故意把重量压在她的身上。
两道影子被晨光拖得狭长，在日出日落中跨过了三年的时光。

用手机搬好累啊...

早起自顶

I can't.（我不能）
“这不是前两天刚出的新书吗？胜利也喜欢这个作者？”
“这个？”胜利晃了晃手中的小说，“是提尔送我的。”
I can't resist it.（我无法抗拒）
“诶----有恋人就是好...”
“真甜蜜！”
“羡慕。”
“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啦。”
I can't resist the temptation.（我无法抗拒这诱惑）
“等等，胜利，你看那边。”
“哇，跟班又来接驾了吗！”
“啧啧啧，还说不是恋人！”
“公然秀恩爱简直就是犯罪！”
“真是的！都说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该走了，回见。”
Is it wrong to get what you want?（如愿以偿是错误的吗）
“慢死了，提尔。”
“抱歉，稍微有点事情。”
“借口。”
“那本书如何，喜欢吗？”
“还不错，我看到一半----对了，提尔。”
“嗯？”
“这个圣诞节你有计划了吗？”
I only want the best.（我只想得到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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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班进化史
03.Leaf
圣诞节将近，港口上下都洋溢着节日的欢快气息。各个阵营都在忙于筹备各自的庆祝活动，皇家亦不例外：皇室成员们为了确认晚宴的嘉宾名单而四处奔走着，女仆们则成天小跑着打点室内的装潢以及准备晚宴所需的食材和饮料；在驱逐舰们紧锣密鼓的准备下，庭院里立起了高高的圣诞树，装饰品摇摇欲坠地挂满了枝头。
圣诞树的装饰不可不谓是精心至极：彩灯，拐杖糖，迷你圣诞老人，红丝带，各色装饰球，以及一个亮闪闪的星星顶帽。和白鹰那些从某个热带雨林网站邮购的大路货可不同，皇家用的都是常年和皇室有合作关系的店家特意寄送过来的订制品。
“然而这样一颗五彩缤纷的圣诞树上，居然没有一株檞寄生。”胜利瞥了一眼窗外的圣诞树，十分不满地说道。喝了一小口红茶，她忍不住又朝窗外看了一下，眼里充满了惋惜。
“这也是没办法的，二小姐，”爱丁堡在一旁歉意地笑着，“毕竟往年给我们送檞寄生的店家今年出了点状况，而女王陛下又不喜欢网购的装饰……”
“我当然知道啦，但是……”胜利嘟起了嘴，有些委屈地看着手中的茶杯，“哪一年不好，偏偏是今年。”
“啊啦，有什么烦恼吗，二小姐？”皇家的女仆长，贝尔法斯特，端着茶壶来到了胜利的桌边。她一面给胜利的茶杯蓄满了茶水，一面这样问道。
“贝尔……你说檞寄生真的有效果吗？”看着贝尔法斯特麻利地将空掉的瓷碟和银质餐具一一收走，胜利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旁的爱丁堡见状睁大了眼睛。大事不好啦贝尔，向来没心没肺的二小姐居然在叹气，居然在叹气呀！虽然没有说出声，但她惊恐的眼神分明传达出这样的意思。
姐姐，冷静一点。再怎么说，二小姐也到了会有各种烦恼的年纪了。贝尔法斯特不露声色地用眼神和爱丁堡交流，同时毫无破绽地问道：“檞寄生既可以入药，也可以用作装饰，不知二小姐指的是哪一个方面呢？”
“哪一个方面……”胜利低着头，看着茶杯中自己扭曲的倒影喃喃自语。“大概是装饰吧……”她心虚地说。
贝尔法斯特露出了心领神会的微笑：“檞寄生是圣诞树的传统装饰。按照皇家的传说，檞寄生是被祝福过的植物，因而任何在檞寄生下对于亲吻的邀约都是不会被拒绝的。这样的说法，在下深以为然。”
“真的？”贝尔法斯特的话语令胜利的情绪稍微振奋了一些，但很快又低落下来。“但是……万一真的被拒绝了呢？”
“拒绝？二小姐放心，那是绝不会发生的。”
“为什么？”
“因为根据传统，”贝尔法斯特的笑容多了一丝险恶的气息，“如果任何人胆敢在圣诞节当天拒绝在檞寄生下亲吻的邀约，这个人就会遭受厄运呢。”
胜利猛地抬起头来，眼里有几分焦急：“我才不要提尔遭受——呃！我、我是说——”
“啊啦，原来二小姐想要邀约的对象是铁血的那个孩子吗？”贝尔法斯特夸张地扬起眉毛，随后又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不过说起来，那孩子和二小姐从小就在一起呢，这样一想倒也是意料之内。”
胜利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慌张地辩解道：“才不是呢！我、本小姐怎么可能喜欢那个榆木疙瘩！”
“咦？原来二小姐您没有在暗恋俾斯麦将军的妹妹吗？我还一直以为...”一直在旁观的爱丁堡忍不住惊呼。
“啊啊啊真是的！”似乎是被戳到了软肋，胜利刷地一下起身，气急败坏地抓过书包就朝门口跑去，丢下一句”我上学去了！“就仓皇了逃出了房间，只留下屋内的女仆姐妹相视一笑。
“年轻真好啊，”爱丁堡一脸沉醉地推了推眼镜，“但是话说回来了，二小姐她真的没问题吧？”
“啊啦，姐姐你在说什么呢，”贝尔法斯特站在窗边，脸上是胜券在握的笑容。
她的视线透过窗户，落在皇家的庭院大门外。那里，胜利正抱着一位银发少女的手臂，半推半拽地拉着她向前走。
“我们的二小姐可从来不会输的哦。”
像往常一样，当胜利从宿舍楼出来时，提尔比茨正在大门外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书。她瘦削的身体倚靠着门框，制服干干净净，握着书籍的手指白皙修长，指节分明。
“提尔！”只是一见到提尔比茨，胜利的心情就莫名的好。她小跑着赶到大门边，一把挽住提尔比茨拿书的手臂，好奇地问道：“在看什么呢？”
“《蔷薇与矢车菊》。早安。”提尔比茨抬起头，温和地回答。她随后将书收好，自然地接过胜利递给她的书包，背在与自己书包同侧的肩膀上。胜利观察着她的动作如何牵动着制服的褶皱，留意着她手臂的肌肉线条。
“嗯~很好看吗？这个系列的小说？”胜利一边说着，一边又抱住了提尔比茨空闲下来的手臂。她总是抓住一切机会缠着她，汲取她的体温，嗅着她的味道。
“还算有趣。你感兴趣的话，这一本送给你吧。”
“真的？太棒啦，提尔最好了！”胜利撒娇一样地蹭了蹭提尔比茨的胳膊，然后就拽着她往前挪动。她知道她一定会迁就自己的步调，无论快慢。
从宿舍区到高中的途中需要经过一段滨海木栈道。胜利十分中意这段路线，因为路上的阵阵海风总是会将发型弄乱，然后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给提尔比茨整理头发。
就好比现在，当她朝提尔比茨伸出手去，后者立刻顺从地合上眼睛，让她将自己额前的碎发拨弄到耳后。提尔比茨的头发又细又软，柔顺得像小动物的被毛，像她随和的性格一样讨人喜欢。
“提尔，你的头发是不是又长了？”胜利揉了揉提尔比茨的刘海，语气十分宠溺。
“有一点。”
胜利噗嗤一下笑了起来：“有一点是什么意思嘛！这个周末我带你去剪一下好不好？”
“那个——”提尔比茨面露难色。
不等她说完，胜利的脸上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炸你哦。”
“知道了，我和你去。”轻叹口气，提尔比茨无奈地摇了摇头，而胜利却得意洋洋地抓紧了她的胳膊，步子更轻快了。
到了学校之后，她们约定放学后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然后就分开。胜利在正规航空母舰科，提尔比茨在战列舰科，两个科有各自的课程要求，所以她们不常在一起上课。
“五点钟来社团接我吧，书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哦。”晃了晃手里的书，胜利与提尔比茨道别。
“知道了。”提尔比茨点点头，转身离开。
她不知道胜利其实并没有走，而是在原地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
而随着提尔比茨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胜利握紧了拳头，暗暗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要向提尔比茨告白。
是的，胜利是暗恋提尔比茨的。这种感觉在初中的时候还懵懵懂懂，到了高中就彻底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她们最初的关系并不像现在这样融洽；胜利小时候就是一个凶残的奴隶主，成天欺负老实巴交的提尔比茨。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她，提尔比茨也不是原来的那个提尔比茨，二人的关系也在日复一日的交集中变得不清不楚起来。
和提尔比茨的关系虽然只是停留在暧昧的阶段，胜利对自己的想法却早已经一清二楚。承认喜欢上了那个曾被自己随意指使的跟班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在无数个夜晚的失眠和心烦意乱之后，胜利最终选择了面对这个有些挫败感的事实。挥之不去的惦念和依赖是比任何逻辑都更加有力的对爱的证明；某一个失意的夜晚，当胜利哭闹着缩进提尔比茨怀中的时候，她深切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曾有个不知名的人这样说过：“如果爱一个人，要么有足够的勇气去坦白，要么有足够的勇气去等别人横刀夺爱。”眼看高中的生活即将步入尾声，这句话在胜利的脑海发出越发沉重的回响。原本一直在告白与否的问题上犹犹豫豫的她，最终决定不再逃避下去，将自己的心意一五一十地传达给提尔比茨。
没有告白不存在风险，这一点对于胜利而言亦不例外。提尔比茨对于二人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并不清楚。她知道自己这位温吞的青梅竹马的许多事情：她清楚提尔比茨喜欢的书籍，爱吃的食物，感兴趣的电影，知道她所有的密码，还能准确地从她那张表情不丰富的脸上解读出情绪。可就是这样，她却没办法读懂她的心。对胜利而言，提尔比茨在大多方面都单纯得可爱，但唯独在心事上深不可测，好像那漂浮在北冰洋海面上的冰山，总有一部分不显露在表面。提尔比茨对自己是喜欢，讨厌，甚至是无所谓，胜利全都一无所知。她或许曾有过无数次机会去弄清，但她没有。因为她害怕知道真相，害怕发现一切都不过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说不定全都是你自作多情呀。胜利在心里不止一次这样对自己说。
“这不是前两天刚出的新书吗？胜利也喜欢这个作者？”
“这个？是提尔送我的。”
“诶----有恋人就是好...”
“真甜蜜！”
“羡慕。”
“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啦。”
面对着朋友们羡慕的眼光，胜利表面上在笑着推脱，胸口却在隐隐作痛。一本书难道就足以证明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吗？
“等等，胜利，你看那边。”
“哇，跟班又来接驾了吗！”
“啧啧啧，还说不是恋人！”
“公然秀恩爱简直就是犯罪！”
“真是的！都说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该走了，回见。”
或者，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共度了许多的时间，难道这样就足以证明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吗？
“慢死了，提尔。”
“抱歉，稍微有点事情。”
这样的互动，她们从小到大进行了不知多少次。
“借口。”
但是，又怎样呢？胜利怔怔地想着，苦涩在心底蔓延。说起来，这算什么嘛。自己最初也不过只是个狂妄而恶劣的迫害者罢了，事到如今俨然一副受害者的姿态，还真是不值得同情。她自嘲着，感到说不出的懊恼与难过。
“那本书如何，喜欢吗？”
“还不错，我看到一半——”
胜利抬起头，正对上提尔比茨清澈的双眸。此刻，那双眼睛正温和而安静地注视着她，令她突然觉得心中充满了勇气。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恐惧是一时的，后悔可是一辈子的。
“对了，提尔。”
“嗯？”
胜利深吸一口气，用她能达到的最镇定的语气询问：
“这个圣诞节你有计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