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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五爷，有客……”这声报还没说完，张诚山就直接拉开了门，迈步进了去。
“诶五爷！之恒呢？我带他出去会！”
五爷本还沉溺在美梦当中，张诚山一开门，寒风从门外透进来不说，还张嘴就大喊大叫，让本来就有些起床气的五爷皱了皱眉。
但看清了来人是张诚山，有客不款待也从不是五爷的作风，稍微晃了晃头，轻轻拍了拍身旁睡相极其端正的林恒安。
“小破孩，醒醒，你营长叔叔来啦。”
林恒安本就浅眠，被摇了摇就微微睁开了眼睛，习惯性地警视着周围。
五爷才说了几句话就懒了起来，扯开被子就把林恒安从床上抱了下来，放在了地上。
五爷毕竟从小在清朝长大，睡时穿衷衣的习惯还是改不了，本来这也没什么大事儿，可是五爷总觉着穿着裤子睡不大舒坦，每每睡觉，都是脱了裤子睡的，反正衷衣长到膝盖，遮得住。
五爷刚掀开被子，白嫩纤细的腿就露了出来，本来张诚山觉得有些不妥，正想移开目光，五爷接下来的动作就彻底让张诚山移不开眼了。
五爷起床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先从床头找着自己的烟杆子，但五爷侧躺着伸手去够烟杆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衷衣从膝盖逐渐往上，隐蔽处若隐若现，加上五爷够烟杆时用力过猛的叹息，让张诚山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喏，你怎么都懂不喊个人。”林恒安从柜子上拿下烟杆递给了五爷，皱了皱眉问。
“反正你还不是帮我拿了。”五爷点了烟，理直气壮地说。
林恒安真的无言以对，看了眼张诚山，张诚山是那种老实人，之前听母亲说他非常爱他的妻子和孩子，唉，这样的老实人还被这个老妖怪给吸引得愣了神。
林恒安想着又看向了五爷，明明和普通人一样，生着两眼睛一鼻子一嘴巴，虽然五爷的脸确实看起来很顺眼，但是他们都同为男子呀？为什么男子会对另一个男子动情？
林恒安光是想着就感到一阵恶寒。
“你刚说，带他去哪？”五爷抽了几口烟，看着站得笔直的张诚山，以及莫名其妙眼神中透露嫌弃的小破孩。
“我想着，之恒要躲避那些人，光是在我们的保护下肯定是不够的，趁着之恒现在年纪不大，我带他去受一受训”
五爷还在抽着烟不知道想些什么，张诚山觉得他担忧林恒安，就接着说“我这不是趁着没人，偷偷把之恒带去，放心，五爷开店前，一定将他送回来，你看行？”
“小破孩，你这么想？”五爷没有回答，反而问了林恒安一句。
“只要能还爹一个清白，再苦再累，我都受得了！”
林恒安的话铿锵有力，五爷点了点头，张诚山就把暖衣披在了林恒安身上，悄悄带他从后门出去了。
五爷看着打开着的门，通报的人还站在那里一声不吭。“还有事？”
“是的，门口，堵了一群人，说要卖东西。”
“什么东西？”
“孩子……”
五爷的眼中露出一丝悲凉，“我去一趟。”
通报的人熟稔地关上了门。
五爷穿好了长衫，平日里繁忙，就连睡觉都是带上妆的，所以整理也没花多少时间。
“啊！求求你开门吧！”
“别怕啊，这里是享福的地儿，好吃好穿的啊”
“哇！——”
吵闹的声音在五爷敏锐的耳朵里显得愈加刺耳，令他不适地皱了皱眉。
“那边那个是不是就是花五爷？”
“明悦楼的当家吗？”
五爷的装束确实引人注目了些，以至于嘈杂的声音更加剧烈。
“好了，消停点。”五爷不紧不慢地开嗓，却让嘈杂的人声逐渐安静了下来。
“诶，小宝。”五爷别过头，随意叫了一声身旁的杂工，“你去把号码牌拿来。”
“是。”小宝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室内。
“现在你们都稍安勿躁，分开点排，女孩站右边，男孩站左边，待会没人给一个号码牌进行考核，想进明悦楼，好看，是必要之一，其次就是多才多艺，足够为明悦楼，提供卖点，不要以为什么随随便便的人，就能进明悦楼，好吗？”
五爷说完顿了顿，抽了一口烟，一吸一呼，让等待的人更加注意地去听他接下来的话，忍不住也咽了口口水。
“现在开始排队……”
“3”从五爷开始数第一个数，所有人都飞快地奔走起来，丝毫不敢有迟缓，大家都默契地没有说话连孩子都不吵闹了，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五爷的数。
“2……1”

五爷数完，抽了口烟才缓缓转身，看着两条整齐划一的队伍，动作挺快嘛。
“五爷，您的号码牌。”小宝恭敬地把号码牌的箱子放在两只手上托着。
“去，派了。”五爷微微仰了仰头，示意小宝把号码牌都派于排队的人。
“是。”
号码牌一个一个地派到他们手中，终于有一些人开始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孩子，娘对不起你……”
“爹，我不去！我不去！！！”
“娘？这里是什么地方？有吃的吗？”
“呜呜呜……”哭喊地绝望地声音此起彼伏，无论多么不舍得，多么抱歉，都还是要为了整个家庭，为了温饱，而牺牲掉一个孩子。
呵，讽刺啊！五爷冷冷地看着一个一个人拿了号码牌进去里边，里面他挑了三个比较老练的角儿，帮着他物色。
只不过是为了温饱，为了活命，牺牲小我？呵，一个人的尊严和所谓的亲情，就是这么的容易舍弃啊！
不知不觉地，午时已经到了，五爷从不在六刻以往的时间进食，因为六刻要招呼客人，吃的自然能多就多，加上自己不想为了琐事花不必要的钱，自己根本不饿，抽口烟，喝口茶，能顶上一天，那干嘛花着冤枉钱呢？
五爷想着，一个人带着十六七岁的男孩从他身旁经过。
“等会！”五爷还是抽着烟，没有看过去，呼出一口白烟才悠悠地转过头，看着已经开始慌乱，腿已经开始发抖却还是努力表现正常的男孩。
“五……五爷好”男孩也是识趣的，懂得先同五爷问好。
“嗯……看你长得”男孩正为自己容貌较好而喜悦，五爷的下一句就让他胸口愤懑。
“啧啧啧，就你这副尊容，根本没有必要去里边儿，我这一看呐，就要把你淘汰掉。”
五爷嫌弃地撇了撇嘴，虽然美人的鄙夷还是那么艳丽，但说出的话却一击即中地戳到了男孩的痛点。
“五爷，虽然我自认为长得一般，但是，我也没您说的这么，一无是处吧”
“这么就没有了？你会唱歌？”
男孩摇摇头还在微笑。
“会跳舞？”
男孩摇摇头这次的脸色有些为难。
“暖床暖的特别好？”
男孩的脸已经涨成猪肝色了，他想着这个人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话，还一脸鄙夷地看着他的？
“所以……你还是一无是处呀！”
五爷的脸可谓是嘲讽到了极点，让男孩忍不住想一拳打过去。
“实际上，我是和我妈来的。”男孩的神情变得忧伤起来，眼泪不住地在他眼眶里打转。
“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得了重病，家里只有一个弟弟和一个母亲，因为弟弟要上学，而我的学艺不精，所以”男孩说着有些哽咽起来，“我没有关系 我只想弟弟好好读书，我留在家里根本也是个没用的，母亲把我卖了，我也心甘情愿……”
这一字一句动情至深，男孩的泪光闪烁在脸上，看向五爷。
五爷：“说完了？”
“？”
“小银！小珠把这个赖着不走地赶出去！”
“！”
“是，五爷。”
小银和小珠一个人架着一边，男孩还挣扎着“求求您五爷，我的家人还在等着我的钱去买吃的，求求您……”
说着，男孩就忍不住哭了起来，挣扎着要跪下，外面的人看到这一幕感触极深，可怜男孩的同时又不禁对五爷感到厌恶至极。
“你们放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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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把林恒安送回来了，只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张诚山让人只在他的周围便衣保护，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小朋友偷跑出去买了些零嘴后回家一样自然。
“你们，在干什么！？”林恒安直接就冲了上去，把小银小珠推开，看着男孩跪在那里，而老妖怪淡淡地抽着烟，没有一丝愧疚感，心里就腾腾腾地冒火。
“老妖怪！我原以为你只是爱钱，心里还是有些良知的，没想到你是这种猪狗不如的人！！！”
“说清楚，我怎么猪狗不如？”五爷的眼中没什么情绪的波动，像只是在询问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身世已经如此可怜，就算他丑！他没有才艺！为不了你赚钱！你也该可怜可怜他吧！”
“我开的是小倌楼”五爷看了一眼林恒安，眼神中冰凉的气息让所有看到的人都感觉有些害怕。
“不是善堂！！！”说罢五爷飞快地走向了林恒安，林恒安就是再义愤填膺，也是个孩子，离开就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事情。
他的手腕感受到一阵疼痛，像是要把他的手捏碎一样，这阵疼痛没有持续多久，就感觉到自己被甩开了。
林恒安这才睁大眼睛，才看见男孩手上拿着的枪被五爷一脚踢开，旁边的小银迅速做出了反应捡起枪递给了五爷。
“呵，五爷好演技啊”男孩的眼泪已经消失，露出嘲讽的笑容，与方才那个家境贫困的年轻人截然不同。
“承让承让，一个知道我身份，还能毫无惧色地和我诉苦，长相如此好还过来这里甘愿当一个小倌，而不去找有钱的女人包养，我自认为没和什么人结仇，那你的目的当然只有……”五爷看向林恒安。
林恒安完全不相信刚才那个他自认为正义想要保护的人居然想要杀他，震惊与愤怒地整个人都在颤抖，五爷的视线看向他，他抬头，五爷换了左手那烟杆，手已经悄悄地拿着块布扣动了扳机，林恒安这才意识到五爷要做什么，“不要！！！”
“嘭！”
男孩头上中了弹，鲜血沾染了他刚刚跪着的地上，弹孔处流下的血沾了他的脸，脸上还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倒下了。
五爷没有理会林恒安，把手枪扔在了男孩的身旁，手帕收了起来，松了松手臂，“哎呀，刚刚这个人想过来考核，结果没被我录取，就想要杀人，结果枪走火了！”
五爷的目光寒冷的扫视了所有人，“对吧……”
这里大多数都是穷苦的人，不敢惹事，都不敢说话，刚才他们说话的时候什么也没听太清，就当作是有人带枪想威胁五爷结果被五爷毙了。
林恒安思索良久，上前了一步刚想说话。
“你真的你的身份吧。”五爷没有看过去，只是默默地抽着烟，像在自言自语，但林恒安心里清楚，他就是在和他说话。
“他的枪，是上等次的，只有三民主主义革命党才有。”五爷抽着烟，用余光看见林恒安似乎低着头。
“你要知道，他本来可以活下来，我大概只是扔他出去而已，但，你让他发现你了……”五爷说完转身走向了林恒安，他的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地面。
五爷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重重地一拍，像是在他的脸上打了一巴掌。“明白了吗？小破孩……”
围观的人都以为五爷看林恒安受惊了安慰他一下，看见五爷对手下的人还算好，那些父母心里也安慰了一些。
“那个……老妖怪……”
“诶那边那个！带她换衣服呀愣着干嘛！”
“额……老妖怪……我”
“对！男的就留在这，女的梳洗好了送到上海，还能去哪？去丽姐那啊！”
“额……老妖……”
“对！快点要开门啦！快……”
“花五爷！！！！”林恒安最终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
周围的人应了声就去忙自己的事了，周围的人带人的带人，帮忙梳洗的梳洗，定车票的订车票，五爷就静静地看着林恒安，吸了口烟。
“那个我想了很久，我还是想道个歉，我……咳咳……”
五爷十分故意地把烟吐在了林恒安的脸上，呛得林恒安顾着咳嗽。
“有用吗？好心当做驴肝肺……”
五爷刚想绕过他走了，却被林恒安拽了回来。
啧，这小破孩力气还挺大啊！
“但我还是要说的！对不起，是我误怪了你！”林恒安的神情极其严肃，以至于五爷还梗在心头的怨气不自觉地消散了。
“我说你着小破孩……”五爷笑着伸手掐了一把林恒安的脸，“怎么这么爱较真呢……哈哈哈哈”

五爷觉得林恒安的脸的确很软，揉着很舒服，嬉笑地看着林恒安的脸上出现了一点红印。
林恒安见五爷笑了，知道他不生气了，也跟着微微笑了一下。
嗯…这小破孩笑起来挺好看呀。
五爷笑着，看见林恒安纯净的眼睛，和烂漫的笑容，想到，
这难道就是，养孩子的感觉吗？
五爷勾起唇，露出一个微笑，很纯粹的，发自内心的笑。
养孩子？还不赖嘛……
林恒安看见五爷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就漏了一拍，这个笑，他从没有见五爷露出过，好像是比他平常的样子要好看一丢丢，只有一丢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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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因为昨儿个有人死了，警察按例过来调查，看着一群的车子，林恒安的心里七上八下地。
“哟！花五爷！”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调笑着和五爷打招呼，林恒安分明地看到他整个人都快贴到了五爷身上，两只手不安分地摩挲着。
“我说李局，这个人来冒犯我们明悦楼，结果自己枪走火死了，毁坏我明悦楼的招牌，你可要秉公处理呀。”说着秉公处理，五爷手上拿着几张钱，悄悄地就往李局的手里塞。
林恒安看着心里极其的愤怒，但是他只能在上面看着，万万不可以一时冲动。
“那当然啦，让美人受惊，真的是罪大恶极呀……”李局边说，边更贴近了五爷，把手靠近了五爷的大腿。
林恒安的拳头捏的紧，呵，身为警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贪财淫//秽的人！
五爷不动声色地躲开了李局伸过来的手，李局正想发怒，五爷就自己靠近了他的耳边，“李局长～付钱了，你想怎么碰，都行～”五爷媚眼如丝的笑容马上把李局迷的昏头昏脑，笑着指了指五爷，“好，调皮的小家伙，哈哈哈”
林恒安看着五爷和李局调笑着，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承认刚才老妖怪的神情的确也把他弄的有些难以呼吸，但却是冲着一个又丑又肥的虚有权势的男人，这老妖怪，果然是个不知羞耻的！
“好，查清楚了！原来是这个人，自己带枪抢劫，结果枪走火了，真的是死有余辜！收队！”
李局默默把钱塞到了口袋里，走前还靠着五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嗯～五爷的身上，真香～”
“谢谢，李局长，李局长慢走不送。”
五爷看着一群车辆陆续离开了明悦楼，才悠悠地翻了个白眼，拿起火机点了烟，吸了一口，强迫着自己屏蔽掉刚才那个恶心的男人残留在自己身上的气味。
林恒安已经从楼上下来了，静静地看着五爷。
“咋了？小破孩？”五爷的手刚要碰到林恒安的脸，就被他打开了。
“老妖怪……你真的很恶心！”
五爷听了，脸拉下来了一些，抽了口烟，“没什么恶心不恶心的，生活所迫，仅此而已”
生活所迫，仅此而已……
林恒安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觉得五爷放荡，不知羞耻，但五爷可以做什么？他若是倒下了，整个明悦楼群龙无首，这里的机密储存量非同小可，被心怀不轨的人窃取了，后果不堪设想。
就像他，不断地逃亡，不断地面对着不公而又无能为力，无力招架……何尝又不是……生活所迫？
五爷从林恒安的身边走过，“走了。”
林恒安疑惑地看向五爷。
五爷笑着看向林恒安，脸上没有一丝愤怒或是其他，只有淡淡的释怀和感伤，“该开店了，小破孩。”
”生活所迫，始终，还是要回到生活 ，那还不如，笑着面对，笑着接受，笑着释怀。”
五爷淡淡地说，林恒安却听的很认真，甚至把这句话镶嵌在他的记忆中，成为他漫长岁月中，仅存的一丝慰籍，成为他活下去的苟存一丝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