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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完结小说』追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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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门内,一灯如豆,满室昏黄。 
一袭银丝黑袍的展颢,正背对着他站在桌旁,方才说话时也没有回身。 
“爹!……”余火莲几步冲上前去,想要说什么,可望着这满身散发着严冷气息的背影,千头万绪之中,却是挤不出一个字来。 
展颢缓缓转过身,神色从容淡定,眼中蕴着丝丝精光,余火莲这才看见他手里正握着一柄精致的短刀,镏金镂空的鞘套,刀柄上镶嵌着异彩宝石,闪闪晶亮。 
“你过来。”展颢肃颜道。 
听罢,余火莲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僵直着身子连连退后两步,双眼死死的盯着展颢手中的短刀。 
爹,你要杀了我吗?!…… 
展颢瞧见他呆愣惊恐的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双眉微皱,板起面孔斥道:“你又在紧张什么?!” 
“我……”余火莲满心疑惑,茫然的抬眼看向展颢。 
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展颢不可抗拒的沉声道:“过来,拿着。” 
余火莲迟疑着上前接过短刀。 
“这刀来自辽王室,”展颢意味深长的道,“上面有他们的图腾……” 
辽?……爹是想让我去…… 
“西夏公主在你手里,是不是?……”见他点头,展颢脸上神色微微一紧,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昂首道,“去把她杀了。” 
余火莲一脸震惊,急急上前辩白: “可她只是个姑娘,一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姑娘!……” 
“方旭,或者李承颂……”展颢冷冷截口,眼中并射出冰寒的目光,“杀一留一,你自己抉择!”说罢,展颢头也不回的出了门,转眼间已消失在夜幕之中。 
房门依旧无力的敞开着,余火莲坐在桌前,直直的望着阵阵夜风中不住飘摇的油灯火苗出神,手中的短刀越握越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爹既然去了方家提亲,想必是有意要放过方旭了……爹去找小离,其实就是为了威胁我去杀西夏公主……只是,只是为了威胁我…… 
可她是个姑娘啊,怎么能对一个无辜的姑娘下手?!…… 
翌日,雾锁清晨。 
余火莲和衣端坐在房内,耳中静静听着外面传来的零星的更鼓声,神思若有若无。不知道是起的太早,还是一夜未眠,他的面容有些难以掩饰的疲惫。 
一阵萧萧冷风吹入,敞开的门扉肆意的互相碰撞着,发出了躁人的响动,扰乱了他的心绪。 
眉心微蹙,空洞的双眼渐渐回复了神采,余火莲拿起手中的短刀,郑重的看了看,小心的揣在怀里,他站起来齐整衣衫,迈步出屋,反手将大门一带,身影便很快没入了晨雾之中。 
************************************ 
赏荷轩内, 
轻轻掀开薄纱帷幔,余火莲踏着几不可觉的脚步缓缓走近床榻,静静的坐在床侧的四方木凳上。 
仰躺在床上的李承颂,嘴唇似是因为隐隐病痛而微微颤着,面色灰白,整个人毫无生气。 
西夏公主一死,辽夏战火势必波及大宋……这才是爹想要的吧…… 
窗外传来一声空灵的鸟啭,打破了这阁楼上久久的沉静。 
“我喜欢你,” 
不知何时,李承颂已然醒转,她支着手臂慢慢坐起身,清亮的眼眸中闪着幽深的光芒,“……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吧。” 
闻言看了她一眼,余火莲却似没听见她的话,脸色依旧沉寂如水,他抬手在她腕间切脉,轻声问道:“你……早就醒了……” 
沉默了许久,李承颂开口道:“你要杀我吗?” 
余火莲低敛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明显的哀伤,他深深吸了口气,似问非问的道:“你说什么?” 
“我感觉到了杀气……”李承颂的脸颊上无声的划过一道泪,“你要杀我?……” 
余火莲静默了一阵,没有回话,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青瓷药瓶,取了一颗药丸,又伸手从桌上端来一杯清茶。药入茶中,他把茶杯递到李承颂面前,平和的道:“那么你以为呢?……你以为我会杀你吗?……” 
李承颂眼神有些涣散,久久才聚焦在面前的茶杯上,她缓缓伸手接过了茶杯,双眼凝望余火莲。 
余火莲这才发现她的眼睛已经因为病痛的折磨,而失去了往日那纵横睥睨的神采,如今早已黯然无光。他看着,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难言的愁苦,浪涛般的在胸中阵阵翻涌,他顿了顿,正容沉声道:“什么都不要问,只要相信我。” 
旭日东升,窗外的晨晖渐渐透入室内,撒在了余火莲挺拔的身躯上,仿佛为这意气风发的身形镶上了一道耀眼的金边。李承颂眼中盈泪,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抬手将茶杯送到自己嘴边。 她正待仰头喝下杯中清茶,却见楼梯处慌慌张张的跑上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焦急的道:“别喝!” 
“小离?!”余火莲惊讶的转身,一脸茫然的看着她跑了过来,抢下了李承颂手里的茶。 
方离急道:“火莲,不要再做傻事了!”


62楼2009-05-08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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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飞笑道:“如今你都已经中了招了,才来问我什么时候下的,会不会有点晚了?” 
    难道是……那天你推开我的那一掌?…… 
    不经意间,方旭发现自己的手指被那锋利的飞镖划破了一道细小的血口,隐隐已有鲜血渗出,他脸色微沉,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莫飞看得他的神色,淡淡哼笑道:“你放心,我莫飞的暗器,从来不淬毒!” 
    “你下引蛇粉,是想杀我?”方旭不解,“那你当初又为何……”……又为何要带小离来救我?…… 
    “你错了,我莫飞从不轻易杀人!我只想随时都能找得到你,免得你叛出无间道,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 
    方旭听罢轻哼一声,“你放蛇,就是为了找我?找我干什么?难道你也想……救如云?” 
    “是又如何?!”莫飞说着,朝四周略一环顾,故作一叹,“不过可惜啊……无人可救!” 
    方旭冷哼一声,正颜道:“你走吧,我要等的人不是你!” 
    “果然是你在设局引他来,我就觉得这是个陷阱!” 
    “京城里,能与方某技艺相当的人,并不多,少主,就是其中之一。我与少主曾两次交手,对他惯用的招数也有些了然,只要他肯现身……” 
    “你还不死心?!”莫飞气道,“他若是有心置你于死地,你早就死了7,8次了!放你一马,你却得寸进尺!你就这么想知道少主的真实身份?” 
    少主竟然想放我一马,这是为何?……怪不得那次的事以后都没人来抓我…… 
    方旭闻言淡淡看了他一眼,断然道:“我想什么,做什么,不需要向你述说!” 
    方旭,你会后悔的。 
    莫飞心道:等你知道了少主是谁,你的矛盾和痛苦,恐怕不会亚于他。…… 
    “不过,”莫飞语气一转,嘴角勾起戏谑的笑容,眼中放出异彩,冷声道,“人,都是有软肋的——宗主说的果然没错!” 
    方旭心中暗暗一惊,厉声道:“你想说什么?” 
    “方大人,我动不起,也不敢动。方离,还是算了。”莫飞笑道,“不过还有个人,却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莫飞手中扬起一物示予方旭,“这样东西,你该认得!……” 
    方旭目光触及,不禁大惊失色,“这是,李柏的发钗?!李柏在你手里?……你竟敢伤害她?!” 
    莫飞哼笑一声,转身缓缓行至一窗口前,肃颜森然道:“你若还想见她一面,便跟我来,如若不然……我保证你此生再也不会见到她!!”


    66楼2009-05-08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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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 
      危机已除,劫难已过,围观的人群便也渐渐散了。 
      街口转角,余火莲拦住正要离开的驼子。 
      余火莲神色凝重,缓声问道: 
      “驼叔也认识如云?……” 
      驼子闻言看了他一眼,道:“如云不过是马铺的伙计,又不是什么皇家贵胄,去过马铺便会与她相识,这有什么稀奇。” 
      “可她早已离开了城东马铺……”余火莲思忖着,眼中精光一闪,“你怎么知道她肯定不在里面?难道……你知道她如今的所在?” 
      驼子心中一惊,忙道:“我猜的!!……我来这,只想瞧瞧,哪个胆大包天的贼匪,敢和包拯叫板。” 
      余火莲眼光闪动,正颜道:“你一定见过她,你一定知道她去哪了,所以你才说她不可能在这出现!”见驼子静默着不答话,余火莲心中焦急,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他近乎哀求的道,“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她过的好不好?她的家人不是都去世了吗?她说她不得不离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啊,驼叔!” 
      “你同她这么熟,她都没告诉你她去哪了,你想,她能告诉我吗?……” 
      “不,”余火莲坚定的道,“今天你不说,我就在这跟你耗下去!” 
      驼子看了他一眼,轻笑了声,半嘲讽的道:“御香斋的李姑娘还需要人看护呢!少主擅离职守,老奴可没有这么多闲功夫和少主耗在这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她……”余火莲心中一怔,心想自己这番确是负气离去,害得她无人保护,实是不妥,一时无言以答,脸上不禁显了些窘迫的神色。他低敛双眸想了想,无奈的叹了口气,向驼子吩咐道:“你看好她,我去找方大人,尽快让她进宫。” 
      *********************** 
      冲出庙宇之后,方旭紧紧追着莫飞的身影,直到进了个破弃了的布坊。 
      隐约听到李柏求救的呼唤,方旭不断呼喊着她的名字,焦急的在一段段高低交错的七彩绸布之间穿梭行进。哪知没走几步,布坊一角突然窜起火苗,猛火顺着绸布迅速蔓延,待到方旭回过神时,已然身陷重重火环之中。 
      布坊墙外 
      听着身后传来妖魔肆虐般噼里啪啦的燃烧声,莫飞不紧不慢的迈着悠悠的步子离开布坊,心情一片大好,一脸奸计得逞的邪笑。莫飞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暗自感叹这家伙轻功真不是盖的,刚才差一点就被他逮到了,想起来仍有些后怕,心有余悸。不过——毕竟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于是,此刻身陷火场的人,是方旭,不是自己!莫飞觉得这分明就是天意! 
      “敢算计我哥,简直是找死!”莫飞哼笑。 
      长街尽头,隐隐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清脆而又诡异的铃声。 
      顿觉,寒意四起。 
      莫飞脸上笑容收敛,止住脚步凝神听着,只闻那铃声轻细空灵,竟似来自天际般。曼妙轻柔,却摄人魂魄。 
      铃声渐近,只见街边楼阁之上,一年轻女子身形轻如飞燕,正朝着布坊方向疾掠而去。 
      莫飞仰头惊道:“清月?!” 
      女子闻言立刻顿住了身形,于一高墙之上稳稳立住,清脆的铃声即刻消匿。只见她一袭白衣绫纱,袍角腰间系着银铃,明眸皓齿,俏丽清秀,头发上系着银色丝带,约莫十七、八岁,本是娇小可爱之类,可眼角眉梢却透着一股灵精之气,令人不敢逼视。她寻声低头一望,也是一惊,紧接着飞身落下,立在莫飞身旁不远处,“莫飞?!……” 
      “你没死?!”异口同声。 
      “你怎么在这?!”再次异口同声,进入了无法交流的状态。女子皱眉。 
      “我……”莫飞刚要再说,却被她高声打断,“你闭嘴,我先说!” 
      瞥见莫飞被气得无奈拍胸顺气,清月很是得意的轻咳一声,道:“我这一路上,听到边关的人说起你,所以我还以为你人在边关。你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街上?你不怕宗主抓你?……” 
      “抓什么?早赦免了!我现在自由人一个!”莫飞道,“几年前你不是去大漠了吗?宗主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怎么可能回不来?!我今早回来的!”清月顿了顿,整了整思路,肃颜道,“还是先说正事,方旭呢?是不是在这儿?……” 
      “你怎么会认识方旭……?”莫飞大惊。 
      “不认识,只看过头像。宗主要见他。”清月转头向布坊望了一眼,只见浓烟笼罩,火势猛烈,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方旭在那里面?!……你放的火?!……你要烧死他?!” 
      “那火能烧的死他?你低估他了!”莫飞想了想,不解的道,“宗主要见他……那你来干什么?……抓他?!” 
      “是啊!”清月冷冷瞥了他一眼,气道,“真是多此一问!” 
      “宗主觉得……你能抓得了他??!!”莫飞认为自己此刻很可能是在做梦,或者是幻听。 
      “少废话!”清月不愿再搭理他,身形一动,已朝布坊而去,行至门前,听到声音,忽然一顿,回身喝问道,“火场里面还有个女人?!” 
      “是啊,不然方旭早就出来了!”莫飞说完,见清月的身影已经没入火场中,无奈叹道,“真是个不要命的!……”他撇了撇嘴,心想就算她打不过方旭,方旭应该也不会把她怎么样,便转身离开。 
      莫飞边走边琢磨: 
      宗主终于要见方旭了,真是老天开眼!那就可以把话都说通了,谁的责任谁自己担着。省的哥总是夹在中间两边不讨好。方旭,看来你小子的好日子差不多到头了! 
      ……不过在他见到宗主之前……这火……这火烧不死他吧?……他功夫那么好,应该不会的……可是他还得救李柏……那应该也不至于……不过万一……万一…… 
      莫飞不敢再想下去,转身向布坊急奔而去,大呼: 
      “方兄,你可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了!!……” 
      哪知,刚跑到布坊门口,清月就闪身出来朝他扔过来一个女人,莫飞定睛一看,是李柏,昏迷的李柏。 
      “死莫飞,你怎么总是给我找麻烦!小时候是,现在还是!”清月怒道,“方旭的事你不用插手。你把这女人送走吧!”


      67楼2009-05-08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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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 
        无间道总坛,大殿。 
        四围冷寂,夜色渐浓。 
        “宗主,” 
        石阶之下,清月仰头望着展颢的背影,静静的,望了许久。 
        直到、泪水又一次从她眼眶中溢出,顺着脸颊悄然滑落,浸入唇边。——那味道,是咸、是苦、是涩。恍惚间,似是又见、一颗几近破碎的心,承载着无处可逃的恐惧,扯人心肺的呜咽,横冲直撞的嘶吼!——徒唤,枉然。 
        惊觉,她笑自己、竟不知、泪为谁流。 
        “方旭他……” 
        清月压制着胸中莫名的伤感,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轻缓平稳,“他似乎……知道很多事……就这样放了他……会不会……” 
        展颢摆了摆手,低声道:“本宗知道、你想问什么,只是……” 
        “只是因为……赵家村?”清月不解,上前两步,“……就因为、他的家乡是赵家村……所以我们就得放了他?……” 
        展颢闻言,沉默了半晌,负手、萧然肃立。心中叹息:我只是不想,一错再错!…… 
        以他的年纪,怕是那场劫难中幸存的遗孤了……那他,是不是和秋娘一样,是老天在怜悯、挽回一丝生命、减我一分罪孽?……若是,那杀了他、和杀了失而复得的秋娘、又有什么不同呢?!……20 nian qian 的赵家村,鲜血、恸哭、哀号、惊雷,——宛如炼狱!……我已害他无亲无故,如今又怎么能错上加错?!……我的罪孽太重!是我——是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还未出世的孩子,秋娘的孩子!!……我对不起你……秋娘…… 
        念及于此,久违的咸湿已漾在眸中。 
        沉思良久,无奈深叹,缓缓转身,展颢的神色已复常态。只是、那冷傲的眸中尚有悲光一闪,犹是一缕难解的哀愁。他略一思忖,吩咐道:“清月,你去……” 
        “清月明白了。” 
        没等展颢说完,清月单膝跪地,朗声坚定的道:“清月领命!监视方旭一举一动,绝不让他祸害到本门任何一个弟兄!!” 
        展颢一惊,微一沉吟,脸上浮起了笑容,点头叹道:“你果真、善解我意……” 他话音未落,只见大殿门口跑进来一个少年,不管不顾,横冲直撞,此人正是莫飞。 
        “宗主!!——” 
        莫飞神色愤恨,几步冲上前去,怒喊:“那个喜鹊,她……她是不是疯了?!我把她的摇钱树给她送了回去!她不谢我也就罢了,居然还出手打我!!简直是以怨报德!岂有此理!宗主!你说!她这不是祸害同门吗?!我看应当重重治罪!……” 
        “放肆!!——莽莽撞撞的,你喊什么?!”见他大喊大叫的直闯进来,展颢的眉头已是皱了又皱,脸色黑沉。 清月忙道:“我抓方旭的时候,莫飞正用个女孩诱捕方旭,在布坊放了场大火,险些伤了那女孩……”她说着,转头看向莫飞,“喂,当时她满面灰土,又被我点了昏穴,你,你不会就是这样送她回去的吧!……难怪喜鹊她要生气了!哈哈!” 
        “方旭,对,你抓到方旭了?……那他人呢?不会已经死了吧?……”一提到方旭,莫飞心中就甚是苦闷矛盾:这个人,总是和哥对着干,死了才是大快人心!不过,他要是真的死了,哥会不会很难过…… 
        “哼!”清月不屑他竟然还担心那卧底的生死,朝莫飞极其不悦的瞪了一眼,冷声道:“你不用替他担心了!他没死!宗主放了他,他刚离开!” 
        “已经放了?!……” 
        莫飞此刻简直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遗憾,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正同时挤压在心头,一时间,他脸上神情有晴有阴、又晴又阴、一片混乱!他撇了撇嘴,愤愤念道:“宗主你居然放了他走……我还以为你这回肯定要杀他灭口呢……他做了那么多事,差一点就……”清月抬眼瞄了瞄展颢的神色,大着胆子、神秘兮兮的向莫飞附耳低言道:“因为、人家是赵家村的人嘛……” 
        


        71楼2009-05-08 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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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6 
          展颢见他终于肯低头,强压住心头的怒火,神色略显缓和,语气还算平静,“你硬憋着一口气,不肯吃药,发觉功力衰退之时,就想起了凝香丸?……即使身体已经虚弱溃败到那副模样也不说,不求诊治……倘若今晚没有被我撞见,你打算怎么做?继续吃凝香丸,就这么扛着?!……” 
          余火莲听了这话,胸中忽然一阵气闷,感觉像是被人蔑视了一般,儿时倔强的神色又显了出来。他抬头对视展颢,言语激动,坚定的大声道:“总之,我不想依靠任何人,也不想依靠任何力量,我会自己想办法撑下去!!” 
          “你想办法?!” 
          一语既出,展颢心中已然升起团团怒火,再难压制,他猛一甩手朝余火莲丢了手边茶碗,恨声喝斥:“你想的那是什么办法?!什么鬼办法?!你那分明是在赌命!!” 
          余火莲惊见父亲动了手,心下有些害怕。抬臂一挡,热烫的茶水溅在了手臂上,痛得他不由得连连吸气。他一肚子的不服气,却也难掩惊颤的神色,他定了定神,强自镇定的反问道:“那,那爹……爹又为什么不在乎我们之间的父子亲情?!我简直……我简直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爹亲生亲养的?……” 
          “你说什么?!”展颢闻言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余火莲额上微露薄汗,蹭着双膝往后挪了挪,言语却不肯示弱,慌忙的喊道:“……反正……反正我在乎!!!” 
          展颢站定,双眉微皱,略一沉吟,冷声诧问道:“你是觉得,爹不近人情,过分了?……觉得爹不该漠视你和方离的感情?不该不顾忌你二人的姻缘而威胁你杀了方旭?……就为了这个?!……” 
          ……你这到底、争的是什么呢?…… 
          心中一阵碎裂般的痛楚,余火莲惨然一笑,“赌命……我就是赌命!——用我的命做筹码,赌爹会不会出手救我,会不会在乎我的生死,在乎我是否会走上服食禁药自毁的不归路!……我知道、没有人会认同我这种做法……反正,我自己做的抉择、我自己承受!!” 
          “你承受?……哼!……” 
          展颢心底不期漫出了一股苦涩之意,觉察时,又有些愤恨和内疚。 
          他眼神微闪,背转过身,向屋门口缓缓踱去,“若是常人,5颗凝香丸就足以丧命……而你,竟然在短短几日内连续服食了8颗之多……根本是自寻死路!……那道红线、一旦到达手肘,立时气绝……”他说着,愤然转身,“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突然一怔,不禁顿了话语。 
          眼前,余火莲满面灿笑,眼中闪现着神采熠熠、嘴角张扬着得意喜悦。 
          绝望的骄傲吗?…… 
          当初你为了保住冷清,心中就算再苦再冤,宁可去死也不向我示弱半分,不让步,不求饶……我尚且诧异、你从何时起变得如此硬气?……原来,你一直就是这般,一直没有改变! ……还记得你六岁时,口口声声气愤的喊着,说我这样逼你是看不起你,要我给你个理由,要我告诉你、家族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毕竟,冲突总是来自于双方,正如你此刻的倔强,也同样在昭示着我对你一直以来的逼迫……可你怎么、就是这么喜欢跟我对着干?!……你为了保莫飞的命,竟然向我亮了兵器!……那时的我,深深陷入仇恨的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应该一枪刺穿你的胸膛?现在,是不是,应该像战场杀敌一样的杀了你——这个仇人的血脉?!……别在冒险!别在轻易的冒险!! 
          其实,那一掌挥下去之后,展颢的心像是被人用锋利的尖刀毫无征兆的捅破了一处,伤入极深,顿时鲜血喷流,撕裂一般的痛楚。 
          那一掌挥下去之后,展颢立刻就后悔了—— 
          他后悔,因为他诧异、片刻之前、当他听说余火莲并未喝药的时候,心中曾是猛的一沉,大吼着派人即刻去把少主找来……然而,在他下达这个万般急迫的命令时,夹杂在语气中、更多的,是对余火莲轻视那包草药的满腔怒恨,还是对余火莲是否真会因此而丧命的担忧——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后悔,也因为他莫名、当见得余火莲的双目被一味禁药而磨光了往日傲气逼人、熠熠飞扬的神采,当发现余火莲的身姿因那该死的药丸而失去了往昔枪般的笔直和挺拔,他的心中竟然掠过了一丝痛楚,细小、却也深刻……


          76楼2009-05-08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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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9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李镜总会想起她。 
            那个刚刚新婚没过半个月就意外的撒手人寰的女子。 
            就像现在,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望月,轻轻念着: 
            “晓芙——” 
            而每当杜芙听到这样的惋惜和哀叹,总是心伤。 
            她当然知道,他念的、不是自己。 
            否则,他不会淡漠待她,也不会在离开了御香斋之后,脸上就很少再展现真正开怀的笑颜。 
            他/她惨然一笑。 
            已经、越来越读不懂自己了…… 
            离开御香斋以后,杜芙跟着李镜回了一趟祺山。在那里,杜芙见到了李镜的师父,那个年迈却依然身法矫健的祥和老人,并跟着老人学了一些替人疗伤的要领和技巧,识了些草药。老人很是喜欢她,夸赞她聪明手巧,善解医理;只叹惜所学时日尚短,不然应能在医术上小有成就。在那之后,老人又派李镜出了几趟远门,杜芙也都跟了去,李镜笑说正好可以带着她四处游玩游玩,看看各地的景色河山。二人长久相处已经熟悉得如同家人…… 
            是啊,是家人…… 
            “雪儿!” 
            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狗从京城一家客栈门口窜了出来,身后追着杜芙,“雪儿,回来!别乱跑!……” 
            好几次眼看着就要逮住它,却还是让它溜了,“这个小坏蛋,腿伤刚好就呆不住了!”追着追着,杜芙来到了一家酒楼门前。 
            “你干什么?!” 
            人群团团围拢之中,一个男声乍然响起,“怎么?要打架吗?就凭你一个书生?……好啊!小爷奉陪到底!!”冷傲的眸子里寒光乍现,说话人正是冷清。 
            另一男子一手紧紧揪着冷清的衣袍前襟,已将他拽在近前,双眼无比痛恨的瞪着他,满眼的血丝,满眼的杀意! 
            “5年了!我总算找到你了!!” 
            “哦?” 
            冷清一愣,随即不屑的冷冷一笑,“兄台认识在下?……抱歉,在下从不结交书生!” 
            “你当然不认识我!可你该认识晓芙!……”口中念着这个名字,男子的心几乎要迸发出碎裂的声音,怒喊,“丁晓芙!!” 
            “丁……晓芙……” 
            冷清的眼中瞬间蒙了一层灰茫,若不是此时被他拽着,冷清怕是要惊得站不住脚了。让他惊异的,不是眼前这个人,也不是丁晓芙这个名字,而是5年前……5年前的那场错误…… 
            “李大哥!!!” 
            杜芙挤进人群,“李大哥你这是干什么?!这人是谁?……你怎么跟人动起手了……”在杜芙的印象中,李镜从来都不是个鲁莽惹事的人。就连前些日子遭到一个年轻小子的公然挑衅,他也忍到了最后才不得不出手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别管!……” 
            李镜怒吼,“冷清!该到偿还的时候了!!” 
            冷清从回忆中抽回思绪,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少废话!她死都死了!你要我偿还什么?……” 
            “你!”李镜正要动手,人群忽然被冲散,拥上来一群官兵。 
            “怎么回事?!你们闹什么?!” 
            “咳!官爷您别生气,他们二人怕是有什么误会呢,这不,都要动手了……”店小二在一旁煽风点火。此时,酒楼门外又拥上来一批精武卫士,先头一人手执画像,冲着冷清道:“就是他!小子,原来你是诈死……” 
            他话一出口,冷清心中一颤,心想先前布置的妥妥当当的假死可不能这么容易就被拆穿了。他一跺脚,当下飞起几块石砖,直扑向官兵,官兵拔刀相挡,哪知那石砖接触刀锋之时立即碎成一片石灰粉沫,障了众人视线,而此时的李镜更是接二连三的被引开了注意力,略微送了手劲 ,冷清便趁此机会逃了开去,霎那间踪影全无。 
            “李大哥!” 
            杜芙扶着他后退了几步,躲开了石沫,“那个人,他说谁死了?他到底是谁啊?” 
            


            79楼2009-05-08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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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镜看了看她,欲言又止,终是没有答话。他正双眉紧皱,心恨自己竟然放走了杀妻仇人。他顾不得撒娇纠缠在他脚边的雪儿,拂袖而去。“李大哥!”杜芙抱起雪儿跟了他去。 
              *************************************** 
              “展颢,我为你卖命,追随你,仰慕你,为了你可以坐上帝位,我情愿把刀架在脖子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展颢!我冷清不整垮了无间道, 
              誓、不、为、人!” 
              冷清说:“你别以为你缄口不答我就猜不出!想来、你和宗主的关系定是不一般!哼,你和我吃了同样的药丸,我就不怕他说的是假话!!” 
              好难过……胸口憋闷着疼,喘不上气,窒息的感觉。 
              那个少年、他给我吃的是什么药丸? 
              秋娘颓然的坐在地上,痛得双手紧紧抱着腿,背抵着墙。冷清强行给她服下那一颗“通天丸”以后,她就越发觉得疼痛难当,体内仿佛有两股寒流相抗又相纠缠,令得她三餐未食,面色枯黄,额上冷汗直流,淌湿了缕缕发丝,凌乱的披散在面颊上。 
              那是我的玉佩!那确实是我的玉佩! 
              他怎么会拿着我的玉佩的?!他闭口不提玉佩的来历,难道,我的孩子现在在他的手里?!还是,已经被他杀害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展颢,展颢…… 
              冷清走了以后,秋娘就一直闭门不出。凌山凌海几次敲门来送食物,她都说自己没胃口,没有开门。 
              她怕…… 
              她怕凌山凌海向展颢报告自己的异状,她怕展颢来救她,她怕她体内依然存在的毒血会伤了展颢的性命! 
              依着那少年的口气,似乎他只是拿我来试药的,他说,他和我服了一样的毒…… 
              那么,会不会是那药丸的毒和辽人的毒相互融合迭加了?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好难受…… 
              一道道的月光透过窗缝无力的撒在地上。 
              火莲,云姨还能再看见你吗?……火莲…… 
              ******************************************** 
              “闪电!你又发什么疯?!老实点儿!” 
              余火莲死死拉住缰绳,终于勉强控制了闪电的暴躁情绪。从昨夜起,闪电在春山书寓就呆不踏实,这回硬是扯断了拴马的绳套直奔了总坛而来,余火莲见状追了出来,翻身上马,紧拽缰绳。路上,闪电不服管制,几次险些把他甩了下来。就这么折腾着,终于还是来到了总坛门口。 
              “少主!” 
              余火莲被闪电拖拽着正要走进总坛大门,却不期被门口的石像卫士拦住。 
              “干什么?!”见三四个石像卫士聚在一起围堵了他的去路,余火莲诧异的笑骂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少主!宗主有令!——少主若没有宗主的召唤,不准私自进出总坛!” 
              “什么?!胡说!!” 
              余火莲听了甚是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起初根本不信,可是略一思忖,心想这些石像卫士向来是恪守严令遵令而行,很是可靠,十几年来还从未听说他们何时逆过宗主的意思。 
              难道、爹真的下了这样的命令?…… 
              “……怎么会这样呢……”爹是怒气未消吗?还是…… 
              想到这里,余火莲心中猛的一沉,泄气的低声问道,“宗主在哪?” 
              卫士拱手恭敬道:“回禀少主,宗主去了边关。” 
              看来,也只能等爹回来再问问清楚了…… 
              余火莲没好气的瞥了那些石像卫士一眼,伸手拉着闪电的缰绳无奈退了回去。


              80楼2009-05-08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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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 
                午后。 
                陈家后院武场。 
                展颢神情淡漠,负手而立。 
                陈萧就站在离他不远处,站了好久,展颢不言,他也不敢张口。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爹也常常对他疾言厉色的教导,但他却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站在这个人的身边,会有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似乎任何一个小小的差错或是失误,都有可能会毁掉什么!破裂、粉碎,然后,再也无法弥补! 
                “你想学什么?” 
                良久,展颢忽然缓缓开口道。 
                见他终于发话,陈萧一个激灵,定了定神,坚定的道:“我想学火莲兄在皇家校场上使的绝技、摧弓碎靶!”他说完以后,不期,又是一场沉默。 
                展颢“哼”了一声,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先让我看看你射箭的本领。” 
                展颢说着,用手指了指远处的一块草靶。 
                “好!” 
                陈萧立刻来了精神,取弓搭箭。要知道,弯弓射箭可是他的强项,整个军营都没几个人能比得过他。一箭射出,“嗖”的一声,箭柄虽然略有些偏,但箭尖儿却是准准的扎在靶心,牢牢的打在靶上。陈萧收弓,“伯父,怎么样?”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射箭对他来说实在太简单了!——陈萧略略放下了悬着的心。 
                不想,展颢瞥了一眼箭靶,不悦的肃然道:“只是命中靶心还不够,我要的是,正、准和力道!——入箭不偏、箭柄不歪邪、直穿透靶面!你做得到吗?” 
                “我做得到!” 
                陈萧再一次弯弓试箭,这一回、还是歪了箭柄……他以前从没注意过这个问题,想不到要保证箭柄正正的垂直靶面而入会是如此困难…… 
                展颢站在旁边看了许久,陈萧接连着射箭将近百次,却没有一次达到他的要求。展颢淡淡一笑,拾起茶碗抿了一口茶,“很多事并不像你想象的这么简单。” 
                当年,火莲为了过这一关,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又岂是你在一两日之内可以学得? 
                看着陈萧不停的拾箭射箭,不断的抬手擦掉额头的汗珠,展颢的眼前忽然有些恍惚,仿佛此时辛苦弯弓练箭的少年不是陈萧,而是火莲…… 
                展颢不禁回忆,那时,他也是像现在这样站在一旁,看着火莲射箭,同样要求着正、准和力道。做不到就打,半月之内,打断了十几根棍子……他想,火莲、他不是做不到,而是他根本就不想做到。那个时候,他的小黑、才刚刚死去…… 
                是心中有怨吗?…… 
                展颢从回忆中慢慢回神,心头莫名的紧紧揪痛,面色阴沉。一抬眼,只见陈萧正站在他面前,“伯父!我想看看你是怎么射箭的!……” 
                展颢知道这是要他做个示范,起身接了弓箭。只听“嚯”的一声,陈萧回望时,那只箭早已直透靶心,正正的、深深没入草靶后面的石墙之内,只留了几寸箭尾在外,微微颤动。 
                “哇……这也太……” 
                陈萧惊得瞠目结舌,一回头,只见展颢已阔步离去,行至门边。展颢威严道:“等你过了这一关再来找我!” 
                展颢走后,陈萧走近石墙边,望着那石墙上的箭尾出神,暗自惊叹道:“他是爹以前的朋友?真是厉害!……” 
                “陈萧……” 
                “谁叫我?” 
                陈萧回头,“没人啊……难道我听错了……” 
                “陈萧……上面,抬头……” 
                “嗯?……方旭!!你……” 
                陈萧抬头一望,大惊,一个纵身跃上房顶,笑骂道:“你在这鬼鬼祟祟干什么呢?怎么?想偷我家的钱财吗?……” 
                方旭一把拽着他蹲伏下来,一手捂住他的嘴,警觉的看看四周围,紧张的低声斥道:“你能不能小点声,我听得见!!” 
                “就说你鬼鬼祟祟的,你躲在这干什么,” 
                陈萧挣开他,低声笑道,“就算你为了一个女人刺杀了你老爹,就算你打伤了开封府的捕快畏罪潜逃,就凭咱们两家的交情,我爹也不会把你送去报官的,顶多把你送回京城方府!呵呵!” 
                方旭知道他这是不怀好意的故意奚落,只是此时危急之刻,也没有闲暇与他争执,方旭略一思忖,轻声笑道:“你说的对,我就是来你家偷东西的!” 
                “怎么?你缺钱花了?” 
                陈萧听了他的话,没有惊讶反倒讥笑了起来,“你当我是你妹妹那么好吓唬的?你要是来做贼的,还会告诉我吗?难不成你以为我会疯到帮着你这个外人抢了自己的家?!” 
                “我想,你会的!……” 
                方旭别有深意的笑了一笑,“……我要抢的,是你爹今日晌午从那个余爷手里拿到的图纸!……”


                82楼2009-05-08 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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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 
                  泪、很快在夜风中干涸,——因为在溢出眼眶之前,已经凝结成了心头的冰霜。 
                  深夜,无间道总坛后山、树林丛中。 
                  “闪电……你是怎么了……” 
                  余火莲背靠着树坐在草地上,闪电低着头,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轻轻的磨蹭,轻轻的、发出了一些低微的呜呜声。 
                  “三天了,不吃也不喝,” 
                  余火莲摩挲着马头,戚然一笑,“你以为你是我吗?……傻瓜,你会挺不住的……” 
                  怀中,闪电微微颤动了一下,余火莲仔细一看,它的眼中竟然蕴着一汪水雾, 
                  “闪电,你是在哭泣吗?……” 
                  极目、天际。 
                  树枝交错之间,月明星疏。 
                  “自从你身上的缰绳被她送到我的手里,十二年了,你总是常常闹着脾气要去找她,只有看见她你才肯安定下来……闪电,你是不是又想去找云姨了?……”余火莲笑了一声,神色寂寥,轻声道,“我也想…… 
                  “……你已经、半年没有见过她了吧?……我也是…… 
                  余火莲说着,深深吸了口气,叹息道,“可惜,我找不到她,找不到……对不起……” 
                  树林深处,一个人影忽然窜过。 
                  余火莲神色一凛。 
                  “谁?!” 
                  余火莲噌的站了起来,“是朝着总坛的方向去的?……如果是光明正大,何必从这里走……” 
                  从后山要想进入总坛是不可能的,因为中间隔着一处峭壁悬崖,要想下去,除非是粉身碎骨,所以,没有多少卫士会守在这个方向。 
                  不过,这树林里还有个密道,余火莲是知道的。—— 
                  他略一思忖,伸手在闪电背上拍了一下,“回春山书寓去!”随即转身,身形一晃已跃数丈,追踪那神秘的身影而去。 
                  ******************* 
                  余火莲悄悄追在其后,穿过密道进入总坛,潜进幽冥大殿。 
                  “他竟然绕过了殿门口的守卫?他对这里似乎很是熟悉……” 
                  眼前,黑衣人瞬间出手打昏了两个白衣卫士,一闪身进了宗主的书房。 
                  余火莲在书房外顿了脚,皱眉自语,“居然跑到这儿来了……” 
                  他话音刚落,人影忽然又跃了出来,手中多了一个布包。 
                  黑衣人一步未停的直奔大殿后身而去,踏入了一片荒凉的草地。 
                  余火莲本来觉得,贼人既然闯进了总坛就轻易跑不了,也就没有惊动他,而只是尾随其后,意在观其动机目的。然而此刻,见他竟然如此容易的闯进了书房窃物而去,便是再无可忍。他身形一跃,一蹿而出,一把夺过了布包,凌空一脚踹倒了黑衣贼人。贼人未料此劫,闪避不及,直在地上滚了几滚,仰倒之时,胸腔猛呛,口角立淌鲜血。 
                  余火莲定睛一看,双眉紧皱,疾步上前揪起了他, 
                  “冷清?!!——你疯了!……” 
                  未等冷清回答,余火莲一手抖开了布包,落出了一抹黄绫,“……这是什么?……” 
                  冷清见事已败露,反倒无所畏惧,哑声冷笑道:“……我听说,少主已被宗主勒令不得自行出入总坛……想不到、少主的胆子也不小啊!……” 
                  “你给我闭嘴!——” 
                  余火莲眉心一凛,一甩手将冷清狠狠摔在地上,怒目喝道,“我的行为是非还轮不到你来评论!!再多妄言,便是找死!!!” 
                  他话音刚落,一抬眼,只见远处草丛之后竟有一庞大的陌生建筑。 
                  可是在他的印象中,这里应该只是一片草地才对…… 
                  冷清瞧出了他的神思,眼中冰寒的眸光一掠,心中忽生一念! 
                  他哼笑道,“想来、那院落、少主也没见过吧……” 
                  余火莲心想他刚才应该就是要往这院落而去的,此刻听他的口气显然是在故意卖关子,立时心中火起,走过去猛踹了他一脚,喝道:“说!!” 
                  


                  83楼2009-05-08 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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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3 
                    深夜 
                    城中客栈。 
                    “……火莲……” 
                    秋娘微微睁开眼睛时,余火莲正从屋外进来,手里捧着一些碎布。 
                    “云姨!你醒了?!” 
                    余火莲立马把碎布扔在了桌上,急忙赶至床边,布满血丝的眼中喜忧参半,声音急促的哽咽,“放心,你只是中了毒,只要把毒逼出来就好了!”余火莲说着,一只手探在她的肩后想要扶她坐起身来,“我救你,我能救你……” 
                    “不可!……” 
                    秋娘见他要为自己运功逼毒,一时慌了神,喊了出来。然而话刚出口,胸口一阵压抑的疼。她紧紧抓着火莲的手,含泪摇头,气息微弱,断断续续道,“我……身中奇毒,任何人救我都会染上此毒,立时毒发,危及性命……火莲,你救不了我,不要白白送命,不要……” 
                    “……会有这么阴险的毒……” 
                    余火莲微微皱眉,急道,“可是……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 
                    “火莲!” 
                    秋娘道,“听话,别管我……你不能救我,否则会连累你的……” 
                    余火莲听得她的话音越来越微弱,却还是死死的拉住他的手不放开,不让他为她救治。他一时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得眼中盈了泪,“……我记得、你说过要做我娘的……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我呢?……云姨!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 
                    “对不起,” 
                    秋娘微微颤抖着伸出一只手轻轻抚在他的脸颊,“……我想,我应该设法先让你获得自由,让你活得快乐……没有仇恨,没有负担……否则,我怎么有资格作你娘……”她说着,滚落的泪珠已从秀挺的鼻梁上越过,滞在眼窝,“……云姨一直、都想给你温暖的……火莲……我一直、都想给你温暖的……对不起……” 
                    “我知道,我知道……” 
                    余火莲哽咽道,“你给过我温暖了,我知足,我真的知足……” 
                    泪眼重朦。 
                    再清晰时,秋娘的眼睛已轻轻闭着,没了声息。 
                    余火莲没有惊讶、也没有焦虑。 
                    他依然紧紧握着她的手,轻轻念道:“……云姨,别离开我好吗?别离开我……” 
                    我不能让你死!……娘…… 
                    *************** 
                    客栈的伙计敲门。 
                    “客官,这是您要的热水,我给您端来了!” 
                    没有回音。 
                    “客官!您要的热水……” 
                    “敲了半天了,还没应门吗?” 
                    杜芙从隔壁的房门走了出来,“也怪你!你这伙计怎么做事的,肯定是你送水送的迟了,人家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才会不理你……” 
                    “哎哟……” 
                    伙计不好意思的挠头,“让姑娘说准了,是我太磨蹭了。今儿个烧火房杂乱的很,该烧水的人也没打声招呼就回家歇假去了,弄得……咳,这还是我现烧的……”伙计说着,身子轻轻靠在了门上,这才发现房门只是虚掩,并未关死。伙计赔着笑脸,轻轻推门,“客官,您的……”不想,一个水字还没出口,伙计忽然愣住了。 
                    杜芙觉得奇怪,走过来推开了门,却也惊得连退了两步,撞在了伙计身上,碰掉了伙计手里端着的水盆。 
                    “咣当——” 
                    李镜听到了声音,也从隔壁房里走了出来, 
                    “小芙,怎么了?!” 
                    ***************************** 
                    翌日 
                    风过,叶落。 
                    竹屋里,李镜坐在床边,正在为昏迷的秋娘诊脉。余火莲坐在床侧的方凳上,一手扶在自己胸口,看着榻上人苍白如纸的脸色,心中止不住的担忧。他时不时打量李镜脸上神情细微的变化,眉头也随之紧皱。 
                    “她是你娘?”李镜忽然问。 
                    “……” 
                    余火莲不知如何回答,是,或不是?在他心中,秋娘确实就像自己的亲娘一般。然而…… 
                    杜芙看了看他们,笑道:“李大哥,你这是多此一问!咱们找到他们的时候,余公子一直抓着她的手说着“娘别死,别死”,这当然就是他娘亲了!” 
                    “是吗?”李镜又问,抬眼看着余火莲,言语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余火莲眼神微闪,开口正要答话,屋门忽然被人用脚轻踹了开。 
                    门外,莫飞吹着口哨走了进来,一瞧见屋里的情景,着实愣了一愣。 
                    众人皆惊,除了余火莲。 
                    “哥!你这是……” 
                    莫飞赶紧放下手里的杂物,走到余火莲身旁,“你这是跑我这开会来了?那你也用不着带着他来啊!……” 
                    余火莲见莫飞一脸惊恐又厌恶的手指李镜,奇道:“怎么?你们认识?!”


                    85楼2009-05-08 1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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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他、他就是上回把我打伤了的人!……” 
                      莫飞的脸上奇异的流露出一股愤懑又委屈的神情,身子后退了两步,站在了余火莲的身后。那样子,就仿佛小孩子在外受了欺负、回来向家里人诉苦告状一般,看得余火莲不禁失笑。莫飞见余火莲回头笑他,也觉得不好意思,脸上挂不住了,当下仗着担子冲着李镜嚷道,“喂,你这个书生,你怎么还没死啊?!” 
                      “你这小子,你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没礼貌的一个!”李镜颇有些无奈的冷冷瞥了他一眼。 
                      “我跟你说话用得着礼貌吗?” 
                      莫飞一句话激得李镜立时火起,李镜忽然站了起来,“我看你是找打!上次我一时心软没卸了你的腕子,你很失望,是不是?!” 
                      莫飞惊道:“哎!你、你别过来……” 
                      “李兄……”余火莲见状站起了身,护住了莫飞,挡在了二人之间。 
                      莫飞对余火莲附耳低言:“哥,你可得小心他,他的武功、恐怕不在你之下……” 
                      “这是自然!”余火莲听了哈哈一笑,向李镜恭敬道,“昨夜要不是李兄出手相救,火莲恐怕难逃一劫,说起来,李兄算是火莲的救命恩人了!”余火莲想都不用想便知道这事必然又是莫飞这祸头子惹出来的,他回头向莫飞肃颜道,“不管你们以前有过什么误会或是过节,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阿飞,往后,不许你再对李兄无礼!” 
                      “我……”莫飞本来觉得不服气还想辩解什么,可是看了看余火莲严冷的神情,终是愤愤的闭了口。 
                      李镜对余火莲微一点头,皱眉低语:“我一直奇怪,怎么好多人都觉得我是书生……” 
                      “呵呵,”杜芙笑道,“我猜呀,是因为这把扇子,很有书卷气……” 
                      “就因为它?……”李镜拾起自己手中的折扇,轻轻打了开,略一端详,忽然挑眉看了莫飞一眼,“小子,你来猜猜,这扇子上绘的是什么?” 
                      “嗯?”莫飞满腹疑惑又有些好奇的走上前去,看了一眼扇子,脸色瞬变,“你!你是不是拐着弯的骂我?这有什么好猜的,这明明是乐谱啊!” 
                      李镜笑道:“呵,看不出你这妖魔还有点道行!” 
                      “你!……”莫飞气得出拳要打,却被余火莲一把抓住了手臂制止。余火莲看了看扇子,笑道,“是琴谱?想不到、李兄也是个喜好风雅之人!” 
                      “这琴谱并非出自我手,”李镜的神色有些黯淡,“这是……是故人的遗作……” 
                      “李大哥……”杜芙看出他心中所念,上前扶着他的手臂安慰他。 
                      莫飞没好气的瞥了李镜一眼,懒得理他,转头向余火莲道:“哥,这个女人是谁?她看起来病得很重啊……对了,哥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她就是如云……”余火莲看着秋娘,若有所思的道,“我想,秦师傅的小筑,应该会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 
                      ……至少,在爹回来之前,这里最安全…… 
                      “难道她是被无……”……被无间道的人伤的? 
                      莫飞心道:身为少主,确也要避到这里来……难不成,是宗主要杀她吗?……哎,哥,你这回又揽了个什么活儿啊……


                      86楼2009-05-08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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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山书寓 
                        余火莲刚迈进院门,驼子就从屋内迎了出来,“你到底……” 
                        “驼叔?” 
                        余火莲笑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他从怀中拿出那块黄绫布,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余火莲话未说完,手中的黄绫被驼子一把抢了去,驼子有些焦急的道,“你这……哪来的?!” 
                        余火莲被他这意料之外的反应吓了一跳,疑惑道:“是冷清从爹的书房里偷出来的,正好被我撞见……”他微微敛眉,“这像是……皇室之物……是婴儿用的襁褓……对不对?……怎么、驼叔知道它的来历?” 
                        “不知道。”驼子摇头。 
                        余火莲轻叹一声,“你帮我把它送回去吧!……我现在……回不去……” 
                        驼子应了一声,收起了黄绫,“冷清闯进了书房?他……” 
                        “他看起来,有点不对劲……”余火莲进屋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了塌上。 
                        驼子跟了进来,正容道:“你把她藏到哪儿去了?” 
                        余火莲看了他一眼,“谁?” 
                        “你还跟我装傻!” 
                        余火莲轻哼一声。 
                        见他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驼子急道:“你倒是说话啊!” 
                        “不知道驼叔究竟要我说什么?”余火莲笑道,“你不提名不提姓的,叫我怎么答?” 
                        驼子看出他心中有数,此番是笃定了不肯说,便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把她带走?……” 
                        余火莲对于他向自己隐瞒如云的行踪早有不满,如今被他连番追问,心中越发不耐烦,冷声道:“不用你管!” 
                        “我一见那屋里没了人,你又一天一夜的不见人影,我就知道是你把她带走了!凌家兄弟的剑法超群,岂是那么容易攻破的?!”驼子道,“你怎么非得把她带走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那她现在怎么样?” 
                        “不知道。” 
                        “你!……”驼子道,“赶快把她送回去!你爹不会答应你这么做的!” 
                        ……爹要杀她,送她回去不是要她死? 
                        余火莲道:“那就别告诉他,我自己处理!” 
                        驼子被他的话一堵,无奈顿了顿,又问道:“那凌山凌海呢?也跟着你走了?” 
                        余火莲奇道:“没有啊,他们不在总坛吗?” 
                        “院门口摆着两把剑,人却没了,”驼子以为他是故意矢口否认,气道,“他们不是跟着你走了,还能上哪去?你自己不要命,还要拽上他们?!……” 
                        余火莲看了看他,没有作声。心中却疑惑:只留下了剑吗?……奇怪…… 
                         
                         
                        ************************ 
                        竹林小筑 
                        是什么把他们联系在了一起?是闪电…… 
                        说来倒也真是巧。 
                        要不是杜老板派秋娘去送马,要不是闪电是个念旧又烈性的脾气,要不是余火莲一次又一次的被闪电拖着来找她,他们大概不会相识,也不会有过去的难以忘怀的十二年…… 
                        然而,现在的她、重病垂危,他所能做的,竟然只是守在床边,只是看着她越来越虚弱,只是不断的为她擦拭掉唇边漾出的鲜血…… 
                        杜芙端来一盆水,拧了条布巾,换掉了余火莲手里已经红透了的碎布。 
                        “李大哥,她的病情……只是控制住了……却还是不见起色啊……”杜芙无奈,又一次挪步到桌旁。 
                        “这个毒、我也曾经被人传上过,险些丧命……现在我能知道的,是这辽毒一旦侵入过体内便不会再毒发——比如我,比如他……” 
                        李镜道,“师父他老人家一直在探求解毒之方,如今,被传的人有了解救之药,可是中毒的人却……这么多年、无甚结果……此番,她体内的毒又被那七芳散勾起,二者结合,毒性剧烈难止……要不是火莲相救,恐怕早已魂断……这辽毒依旧存在,再无平复,才会一直虚弱吐血,情况未见好转……”李镜已经坐了许久,他正看着桌上的药罐琢磨,时不时的调配,却总有那么一声、萧索的叹息。 
                        突然,自树林深处传来一阵微微的风声,打搅了屋子里原有的凝重。 
                        李镜眼光一掠,沉声道:“有人来了。……” 
                        “嗯。……” 
                        余火莲也听到了这响动,脸上的神情依旧如水般沉寂……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余火莲朝李镜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旁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杜芙,犹豫了一瞬,站起来,“都别出来!……”他说完便朝屋门走去。 
                        “你……”李镜随即也站了起来,面色讶异。 
                        “余火莲,你别这样!……” 
                        杜芙看了眼李镜的神态,心中也意识到什么,她抢步上前,拉住了余火莲的手臂,“我、我不知道屋外发生了什么,可是……你才刚刚解毒,身子还虚弱……李大哥的武功与你不相上下,让他帮帮你!……” 
                        “不……谁都帮不了我,” 
                        余火莲拂掉杜芙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抽痛,“让我去,让我一个人……” 
                        “可是……” 
                        回眸时,闪现在他眼中的悲凉让杜芙的心底不由得一阵震颤,杜芙还要再劝,却已被李镜拉住阻止。待余火莲出了屋,关了门,李镜立即上了门闩。 
                        杜芙惊道:“李大哥你干什么?!” 
                        李镜轻声叹道:“或许我们这会儿……真的帮不了他……”


                        90楼2009-05-08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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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火莲走进屋子,神色有些寂寥。 
                          一转头,却看见杜芙正一动不动的趴伏在床边,余火莲惊道:“她怎么了?” 
                          “她没事,” 
                          李镜平静的道,“我点昏了她,她什么都没听见。” 
                          余火莲一愣,随即笑道:“我明白李兄的意思,其实……” 
                          “你是不是……姓展?” 
                          “你……”余火莲眉心一凛,“你还知道什么?!” 
                          余火莲的反应给了李镜最好的答案,他不可察觉的轻叹了一声,正容道:“从现在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李镜对天起誓!——我决不干涉无间道和朝廷之间任何的恩怨纠纷!此生、坐定局外!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对上余火莲惊讶又疑惑的目光,李镜又道:“李镜并不是畏惧将来会有所牵连,只是,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知道事物不可单凭表象而论。谁是谁非,还未可知……想来,天命——自有公道。” 
                          ******************** 
                          傍晚,无间道总坛。 
                          烈酒扑鼻,醉意熏熏。 
                          夜色渐浓时,暗影吞没了摆放在方桌上的、一个长长的木匣。 
                          展颢坐在桌边,静静的看着木匣出神,神思落魄。直到一地的酒坛都空了,他才惊醒,低低的自语: 
                          “展颢……此生、你要后悔的事……太多了……” 
                          “爹……”余火莲有些迟疑的跨进了门槛,站在门边,心中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搅这一屋子的难解的悲戚。 
                          良久,展颢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 
                          “爹你说什么啊……” 
                          “把它喝了。”展颢有些乏力的抬手,指了指桌上的一碗汤药。 
                          “这是……” 
                          “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展颢的眼帘依旧低敛,声音不怒自威。 
                          “……”余火莲不敢再说什么,走近桌边喝了药,“爹,你不去……看看她吗?……” 
                          展颢哼笑一声,“怎么?他们走了?……” 
                          “谁、谁们?……”余火莲支吾的道。 
                          “不把他们藏好了,你也不会让我进去!……”展颢淡淡说着,忽然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会杀他们灭口,是不是?……也难怪……或许我真的、会杀人灭口吧……” 
                          “我……” 
                          被展颢说中了心思,余火莲轻声道,“我是觉得,爹你好像……很在意她……如云她……她有这么关键吗——” 
                          “啪”的一声,摔碎了一个酒坛。 
                          “你给我闭嘴!”展颢厉声道。 
                          余火莲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爹!我……” 
                          展颢略微收敛了情绪,站起身,缓缓的踱步出屋,“去做你该做的事。我再说一遍,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回来。……” 
                          “我、我知道了……” 
                          余火莲顿了顿,在他身后跟了几步,见他脚步有些虚浮,便想着搀扶,只是心中仍有些顾虑。当他迈出屋门时,忽见展颢的身体朝侧边倒了去,眼看就要撞在院子里的树干上,他赶紧上前伸手拉住,却被展颢一掌拍在了胸口, 
                          “滚开!” 
                          展颢的面容上写尽了厌恶之情。余火莲摔跌在地。 
                          “不许碰我!”展颢道,“以后、再也不许碰我!” 
                           
                           
                          余火莲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错愕,只是一瞬,便也消失了,低眉敛目,神色一黯,“是孩儿不该忘了爹的规矩。……” 
                          他说着,脸色苍白而茫然,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指尖深陷,许久,才渐渐松开。 
                          “你下去吧。”展颢忽然说不下去了,艰难的压抑着心头的怒火,背转过身,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余火莲从地上站起身来,眉心紧皱,犹豫了一阵,终于按耐不住的上前两步,迟疑道:“爹……您是不是……又想起娘了?……”没等展颢回答,余火莲又道,“我知道您想她,我也想她,我也想有娘疼爱,可是……” 
                          背在身后的拳,手指轻颤,一股无可遏制的狂怒和愤恨从展颢的心底升腾而起,在些许恍惚的醉意中、越漫越浓,越散越开。他忽一转身厉声骂道: 
                          “你不配!!——你生下来就是要偿还血债的!你不配有娘疼爱!!” 
                          没有理会余火莲神色间的惊愕和伤痛,展颢跌跌撞撞的进了屋,又跌跌撞撞的出来,朝余火莲喊道:“去拿酒!” 
                          脑海中、20 nian qian 的血泪、二十年来的呜咽、翻卷如潮涌。 
                          总是神色淡定的脸上,此时却寻不到任何的从容自若。 
                          “爹……”余火莲看着,心中不禁一阵酸楚,满眼盈泪,“娘已经死了……她回不来了……娘她已经死了,回不来了!爹……你不要再喝了!……” 
                          “住口!”展颢呵斥道,“你给我住口!你知道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爹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死……” 
                          展颢闻言忽然走了过来,一脸狂怒的抓起余火莲的手臂,“该死的人是你!是你!……你死了我就不喝了!你死了我就开心了!”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展颢的脑海中,忽然有了一丝清醒:我说了什么吗?……我什么都没说吧! 
                          只是酒劲又上来,头昏的厉害。他喝的太多了,从没醉的如此彻底,昏昏沉沉中,他觉得自己在院子里的草地上,恍恍惚惚的迈了几步,还没有抓住树干的时候,终于无力的仰倒下去,后来……似乎又被谁给扶住了。 
                          那一夜,夜凉如水。 
                          人心的那点温度,果然是敌不过秋寒。


                          92楼2009-05-08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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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林小筑 
                            “余火莲,你回来了!” 
                            余火莲进屋,杜芙满脸笑容的迎了上去。 
                            余火莲奇道:“你们怎么还在……不是说了让你们在客栈呆着,要过来的时候我会去接你们吗?” 
                            “是李大哥,他昨晚上配出了一幅药,说无论如何得过来试试,结果……”杜芙故意顿了顿,与坐在床边的李镜对视了一眼。 
                            “结果如何?”余火莲抓着她的手臂急问。 
                            杜芙笑道:“你自己看啊,你娘的气色已经好多了,也不吐血了,李大哥说这药确实是有效的!” 
                            “真的?”余火莲喜出望外,三两步走到床边,李镜为他让出了床边的位置。 
                            李镜笑道:“是好多了,她的气色红润了,不像起初那么苍白,脉象也正常了,只是身体有些虚弱,所以还不曾醒来。” 
                            娘…… 
                            余火莲轻轻握着她的手,心中有很多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眼中不由得蒙上了一层水雾。 
                            余火莲忽然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寻了个离床最远的椅子坐下,眼神微微闪动,神色犹豫。 
                            李镜和杜芙很奇怪的看着他。 
                            我可以吗?……爹…… 
                            “火莲……” 
                            秋娘醒了。 
                            杜芙赶紧扶她坐起来,在背后为她垫了一个枕头。 
                            “火莲……” 
                            她朝余火莲伸出一只手,想招呼他过来。 
                            一声呼唤让余火莲心中一阵酸楚,眼眶立即湿润了,却没有动。 
                            他只有静静的看着她,想要避开的眼神,却怎么也避不开。 
                            杜芙以为他太高兴没有反应过来,忙笑道:“怎么?……你娘活过来了,你还不高兴?快过去啊!” 
                            李镜道:“小芙,咱们先出去吧。让他们好好聊聊。” 
                            “为什么?……哦。” 
                            李镜和杜芙出了屋,轻轻关了门。 
                            余火莲的视线一直随着李镜和杜芙的身影,待得关上门时,心神也被关在了门外。 
                            他低敛眼眸看着门边发愣,心中越发忐忑难以安稳,就像在逃避什么,他站起来,转身就要出屋。 
                            “火莲!……” 
                            秋娘叫住了他,“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看我?是心中……还在怪我吗……” 
                            “不,不是……” 
                            “火莲,别走……”秋娘悲声道,“娘想看看你……” 
                            余火莲心头一颤,低声道:“不……我、我不配……” 
                            “你说……什么?……” 
                            “我爹说,我是个……不配有娘疼爱的孩子……我不配……”他强自笑道,“我……云姨,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胡说!!” 
                            秋娘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至死无悔。 
                            “火莲,我就是秋娘!我就是你的娘亲!!” 
                            “这……这怎么可能……” 
                            余火莲大惊,脸色煞白,喃喃道,“我娘……我娘她已经死了……20 nian qian 就已经……” 
                            “火莲,娘没死……” 
                            秋娘双眼含泪,“娘得世外高人所救……娘没有死……娘一直都在你身边……” 
                            “……这么说,那时你不告而别就是被爹关起来了?……”余火莲思忖着,缓步走近床边,“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找他,进京城,甚至加入无间道……然后……一直到在马铺遇见爹才……”余火莲布满血丝的双眼中顿显神采,他坐在床边,激动的拉着秋娘的双臂,颤声道:“你真的是秋娘吗?……你就是我娘?……娘没死!……”他低言自语,“为什么爹都不告诉我呢……” 
                            “火莲,” 
                            秋娘眉心微蹙,心疼的道:“你这颈上……这是怎么弄的……”秋娘双手轻轻捧着他的脸,轻抚他微肿的脸颊,嘴角的裂痕,心中忽然有些明了,手指止不住的颤抖。 
                            “是……是爹打的……” 
                            余火莲含泪笑道,“都是火莲不好,是火莲误会了爹,才会惹爹生气的……不,不疼的,没事,就快好了。…… 
                            你怎么掉眼泪了……娘,你别哭啊……”


                            94楼2009-05-08 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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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芙和李镜四处寻着冷清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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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芙暗自琢磨着,摸了摸衣服口袋,忽然大喊道,“我的画呢?!我的画没了!……” 
                              李镜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什么画?” 
                              “是用手帕包着的,它跟了我十二年了,我的画……” 
                              杜芙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我的画、不能丢的……” 
                              ************************* 
                              傍晚。 
                              余火莲守在床边。 
                              手指轻搭在她的经脉上。 
                              “娘,你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不像先前那么虚弱,看来这药还真是有效,李兄果然不简单!” 
                              余火莲扶着她坐起身来,笑叹道,“我要是从小多读些医书就好了,就不会让娘受病痛折磨这么多天……” 
                              “火莲,娘要你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你冒险为我逼毒,要不是李镜他们碰巧遇见,后果不堪设想,” 
                              秋娘拉着他的手担心的道,“以后可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 
                              余火莲心头一暖,笑道,“娘你忘了吗?你以前叮嘱过我很多次了!” 
                              “怎会忘了,” 
                              秋娘知他又要敷衍,正容的嗔怪道,“可你从来就不听话!” 
                              “呵呵,”余火莲笑道,“只要娘你别再生病、别再中毒、别再受伤、别再涉险,火莲就听娘的话!好不好?” 
                              “你这孩子!”秋娘伸手轻拂他额前的发丝,笑道:“娘亲这么小小的要求你也要讲讲条件么……” 
                              余火莲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杜芙他们人呢?怎么还没回来?是回客栈了吗?” 
                              秋娘摇头笑道,“也许吧,白日里他们去了后山找人,然后就没再回来……火莲,娘想送你一样东西……”秋娘轻轻拉过他的手,在他手里塞了一块玉佩。 
                              余火莲低头看了看,惊道,“这是……”他从怀中拿出了另一块玉佩,“娘,你看,这是一对吗?……” 
                              “这怎么会在你这里?……”秋娘接过玉佩,奇道,“是展颢给你的?” 
                              “确切的说,不是爹给的,是我抢的!” 
                              余火莲眼中放出异彩,调皮的笑道,“我喜欢啊,所以就抢来了!” 
                              秋娘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笑道,“居然能从他的手里抢东西,你的本事还真不小!” 
                               
                               
                              余火莲摸摸额头,回忆道:“那时我也就7、8岁吧,有一回,喜鹊来还东西,一大箱,那箱子里有很多小孩子的衣服,我想拿出来看看的,可是爹不许,还把箱子举起来放在了书柜的上面,害得我够不着。临走的时候,喜鹊给了爹一块玉佩,说什么今生成不了儿女亲家了,物无所用,留着也是徒增伤感,不如归还……” 
                              秋娘越听越糊涂,“喜鹊是何人?……” 
                              “是爹的旧部李奭的妻子,” 
                              见秋娘恍然点头,余火莲继续道,“然后我就说,既然你们都看着它难受,不如就给我吧。本来爹是不愿意的,后来我和爹打了个赌,他输了,没办法,就给我了。” 
                              “你抢的对,它本来就该是你的。” 
                              秋娘笑道,“这是当年爹和娘的玉佩,也是从展家上一辈人手里传下来的,”秋娘将两枚玉佩拼合在一起,念道, 
                              “胸怀日月参天地,代烛万物抚众生。——这是展家的家训。” 
                              余火莲这才发现玉佩侧面刻着一行浅浅的娟秀小字,深悟,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对玉佩,雕龙的给男子,雕凤的给女子,寓意今生结缘,不离不弃。”秋娘把玉佩交给余火莲,“火莲应该留下雕龙的这块,等到成亲之日,再把另一块送给你喜欢的女子……”秋娘笑道,“我听李镜说你已经定了亲事,是哪家的姑娘?娘倒想见见呢。” 
                              “我……” 
                              余火莲脸颊微红,神思一动,忽然有些担心的道,“娘已经醒了……要不要告诉爹……” 
                              “不用管他。”


                              96楼2009-05-08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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