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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杰克重度黑化，杰克真爱粉慎入！
本章内容含有血腥恐怖描写，胆小者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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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腔调，警察们先是一愣，然后来不及面面相觑就赶紧把枪放下。奈布能看到对面警察脸上的畏缩神情，他还感到身后控制自己的人一瞬间有不经意的发抖。
居然就因为杰克这句拿腔作调的话？
奈布猜的没错。19世纪的大不列颠，口音是区分阶层的重要标志之一。而这种纯正的皇室英伦腔仅流行于上层社会，它最主要的作用不是交际，而是亮明身份。警察们从骨子里惧怕这些上等人，这种恐惧正如同人类畏惧毒蛇或猛兽，已深深刻入这些世代都是贱民出身的下等人基因里并成为一种本能——他们又没遇上过奇迹，就算知道有个上帝也根本弄不清什么叫人人生而平等。恰恰相反，他们的上帝教导他们：绅士不会犯罪。
而面前这人，无论是身上看似简洁却剪裁精致的服饰，还是那高傲的举止，目空一切的态度，尤其那口标准的皇室英伦腔，都表示他正来自上层社会，搞不好还是个有爵位的贵族！天啊，他们刚才竟胆大包天地用枪指着一位贵族！只要对方乐意，一个起诉大概就会拿掉他们的饭碗！一个警察胆战心惊试图将刚刚碰倒的杯子重新扶好。
好在这位绅士此时注意全在嫌犯身上，谢天谢地，他甚至懒于给这些贱民施舍一个眼神。
奈布冷冷地看着杰克，他知道这人依旧在表演，不过换了全套面具。他毫不畏惧地盯着那高傲，狂妄，掌控一切的撒旦之眼。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
“继续。”
他倒要看看，杰克这出戏究竟能演到什么程度。
警察们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对话，他们只觉得这开膛手姿态还真嚣张的一如既往，而那位绅士的语调尽管冷漠却依旧礼貌，显示出他作为贵族良好的修养。
“很好，萨贝达先生，那我现在需要您一个解释。”杰克恰到好处地停顿一下，“我可以原谅您的晚归，但您无权带这样一群人来打扰我的合法休憩。”
这时他将烛火稍微移动，才好像突然注意到那些人的警服和奈布反铐的双手似的，杰克的表情显出极有分寸的惊讶——既表达了出乎意料，又不损害贵族颜面。他环视周围警察，语气缓和了些许
“自然，我也无意妨害诸位先生执行公务。只是你们就这样进入我的私人领地，我想我有权知道为什么。”
一名胆子稍大的警察于是描述了他们逮捕开膛手的经过，并以最诚挚的语气请求这位绅士能“好心地允许”他们对这人的住处进行彻底搜查。
杰克的目光从警察们脸上扫过去，最后重新落在奈布身上，他的表情已由听到奈布是开膛手时的“愕然”恢复到了之前的平静。奈布看到那微微眯起的淡金色眼睛，带着好像想把自己重新打量清楚的神情。
“真遗憾……”杰克自言自语地轻声说，但他马上转头向最近的一名警察道“先生，我想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千真万确！他就是按自己挑衅信上的时间到达的作案地，受害者尸体还没找到。但我们发现他时他似乎正想对另一名女性动刀子！”
“她明明是被你们打死的！”奈布再也按捺不住，他愤怒地向那名警察吼道“一个小姑娘！那么小！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们这群……”
抓住他的警察向他腹部揍了一拳，奈布刚一拧身就被摁跪在地，杰克这时看到了那只血肉模糊的右手，眼睛不易察觉地暗了暗。
“好了先生，你们的暴力让我感到了羞耻。”杰克背过身表示不愿看到这没有人道的一幕，奈布则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他真懂什么叫羞耻么？！
“尽管你们给我描述了非常详细的犯案经过，但我还是请问，是不是弄错了？”杰克背对奈布，似乎还有那么点关心的话语却带着施舍般的傲慢“他只是我的房客，之前是廓尔喀雇佣兵，一名优秀的狙击手……是的，尽管杀人无数。但事实上，据我所知——”奈布看到杰克转过身子，他感到杰克的眼神有种莫名的阴毒
“他是名信仰上帝的狙击手。所以，怎么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
“狙击手！信仰上帝！”一名警察已不顾面前还站着个贵族就大叫起来“你们听听，伙计们！这简直是本世纪最大的笑话！”
他们当真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边笑边念叨着“一个信仰上帝的狙击手”。奈布感到那笑声就像巴掌狠掴在自己脸上，他紧紧攥起双拳抑制自己的愤怒，手上本已凝固的伤口重新开裂，鲜血一行一行淌在地上，像红色的眼泪。他额角青筋毕现，兜帽下那紧绷的嘴角几乎就要爆发出极强的破坏欲！一双淡金色眼睛密切注视着他一举一动，那阴毒的笑意在眼底渐渐明显。但突然间，奈布的手松开了——这时杰克才露出了今晚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惊讶，他看到那双湛蓝色眼睛抬起，平静地直视自己。里面没有愤怒也没有杀戮，如此干净，纯粹，清澈的像创世纪时的天空。
杰克不信上帝，但在这一刻，他好像真的看到了传说中殉难的耶稣。据说人们无法欺骗耶稣的原因是他长着双孩童的眼睛，他在十字架上流尽最后一滴血，却仍祈求上帝原谅那两名亲手将长钉刺入他手掌的士兵。
父啊，宽恕他们吧！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们做的是什么。

淡金色眼睛在刹那间露出愤恨，带着深深的挫败感。他不过自己的猎物，他的信仰正在被蹂躏，他凭什么这么平静？
但马上，这瞬间失态就被完美地潜藏起来，杰克的表情重新回到冷漠，他看向那些笑够了的警察，语调依旧慵懒而高傲。
“我很遗憾，你们似乎把这当成了一个玩笑。那么，请便吧。”他用手指向屋里一划“这一层全部是你们口中这位‘开膛手’的使用范围。我说的是，全部。”
杰克顿了一顿，又补充一句“或许，你们也愿意顺便查看下我的房间——毕竟我跟开膛手先生同名同姓，又很不凑巧地跟他共处一室。”
“您说什么？您跟开膛手……”
“是的，我就叫杰克。”杰克的表情显出点促狭“甚至有时我也觉得在自己名字后加上‘the Ripper’是个不错的创意。哦，一个罪大恶极的念头，而我居然一次都没为此向主虔心忏悔。”
“哈哈先生您还真是幽默。”警察重新大笑起来，他开始觉得这名绅士有些平易近人了，同伴们四散在房内继续翻找，而他则对这绅士笑道
“放心吧，上帝不会因您这么个小小念头就降下灾难的，他只惩罚那些真正有罪的人！”
“是啊，”杰克微笑着再次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开膛手”，慢慢重复了遍警察的话：
“只惩罚那些，真正有罪的人。”
奈布根本不想理他说什么，他只冷眼注视着那些忙碌的警察。他们粗暴地将床铺掀开，桌椅弄乱，拉开每一只抽屉详细检查——但奈布自己的东西真就不多。他甚至在这一刻也有点幸灾乐祸地产生了一个不想向上帝忏悔的念头：反正最后这也是杰克收拾。
终于，可以说一无所获的警察注意到了楼梯下那个小小的储物间，一个人试着推了推，反锁住的。
“这里面是什么？”那人转头问奈布，但奈布懒得作答。
“原先是间临时仓库，扔了些不用的老家具在里面。”杰克的声音响起，奈布觉得这可能是他今晚唯一一句实话，但马上，他接下来的话就让奈布睁大了眼睛
“至于这位先生要走钥匙后，我就不清楚他用来做什么了。”
“我什么时候要过这里的钥匙？！”奈布半惊半怒地质问杰克，他有种极其糟糕的预感。
“您记性真的不好，第一天您问我这间仓库的用途时，我顺手就将钥匙给了您。”杰克的表情认真又无辜，而奈布也是极其真实的愤怒，这让警察一时不知该相信哪个。
事实总是胜于雄辩。一名警察拿出了奈布的钥匙，一共两把，一把是大门，而另一把，杰克说你可以用它进书房看点书。
警察辨认了一下，将那把书房钥匙插入了小屋锁眼。
尽管奈布今晚受的刺激够多了，但他发誓哪一秒都抵不上此刻的万分之——
随着“啪嗒”一声清脆的开锁。那扇小屋的锁，打开了。
奈布感觉自己全身血液就在那一瞬凝固了，他仿佛听到了地狱大门为自己打开的声音！
“你跟我说……那是书房的钥匙……”在警察冷冰冰的目光中，奈布无力地问了杰克这么一句，虽然他知道这已完全是句废话。
他不识字，但那一刻他就是没法拒绝杰克的邀请，应该说，他从来都没法拒绝这人的邀请。
他曾以为，自己喜欢他。
“萨贝达先生，您就算栽赃也大可不必用如此愚蠢的方式。”杰克依旧那副冷淡的表情，奈布看到那优美的薄唇一字一字吐出接下来的话
“我的书房根本没有锁，哪来的钥匙？”
果然如此，书房的门光滑平整，完全没有锁孔。奈布简直想为杰克这一连串精心设计而起身鼓掌！但还没等他真正作出反应，小屋的门就在此刻被警察推开，所有人的注意，甚至五脏六腑都被一股浓郁的味道猛地揪起——
一股浓重的尸臭迫不及待从门缝冲出，呛得最近的警察赶紧捂住整个面孔，连连后退，所有人都挤在这狭小的房间门口，所有的表情都惊悚到麻木，很长时间内都没人敢踏入屋子半步。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新鲜的，残损的，严重腐烂的……无数人体残肢和内脏堆砌在这里，甚至一个已尸蜡化的死婴随着门开的撼动“咕叽”一声掉在众人脚下，被挖开的脑子只剩下半副空壳！
奈布就在这一瞬呕吐起来，他突然想起了杰克给他挖出的那盘龙虾脑子！
魔鬼！杰克这个……不……魔鬼都不足以形容这个人！他简直就是魔王再世！他那双金色眼睛……不不！他也配！他也配长着双金色眼睛！他就应该被先挖出那双眼睛再千刀万剐！子弹对他来讲都是种过于仁慈的施舍！
杰克今晚终于在奈布脸上看到了一个自己欣赏的表情，极端的愤怒，极端的恐惧，还有极端暴戾的杀气，他相当满意，满意非凡。
信仰上帝？呵，明明沾满鲜血的双手，居然要拿去祈祷，愚蠢至极！

这场演出的开幕，是在自己去白教堂安葬艾伦的那个晚上。奈布回想着卖花小女孩说的日期。杰克给了他一份地图。那时杰克或许还没有栽赃念头，仅仅是想让自己避开他的作案路线……
掌心痛感骤然拔高，奈布猛地回身踹向那魔鬼，杰克一把按住他的腰。
“别动，我在给你止血。”
妈的！难道还要自己感谢他么？！
杰克力气很大，跟他纤细的体形很不相符，当然也可能是奈布自己体虚的原因，总之他动弹不得。于是他也就放弃了无谓挣扎，有本事杰克天亮前就让他疼死，这下地狱的**手段还是这么卑鄙！奈布咬牙让自己继续浸入对线索的追忆之中。
下一步在哪？对了，奈布突然想起那晚回房开门时听到的一声异常响动。他当时以为是自己在幻听，现在想来，那个声音就是杰克弄出来的。不错，就算一个人心理素质再好，第一次杀人也不可能不紧张。他杀完人，刚回屋就听到了开门声，慌张之下赶忙找地方躲藏，不小心碰出了一记声响。
而他躲的地方，应该正是楼梯下那间陈尸小屋！奈布虽已遍体冷汗想到这里却还是陡然一凉。当自己心怀感激地带着枝玫瑰上楼时，那个杀人狂就躲在身后这间小屋里，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几乎能想象出杰克当时冷冰冰的眼神，充满嗜血和尖锐的嘲讽。
之后自己回屋，而杰克在确认他睡下后也就上了二楼，这时他发现不妙，那枝玫瑰给开膛手造成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他打不开自己的房门了！奈布艰难地回想一下自己将玫瑰插在门上的动作。的确，当时他已怀着对杰克模糊的爱慕，插进去的动作非常紧张，想必真是用了很大力气，那枝玫瑰完全有可能把锁眼堵了个结实。杰克在那一瞬想必气的发狂，但马上他镇定下来，并立刻非常“聪明”地想出了个利用这一失误的主意——那简直是因祸得福。
他回到诊所，脱下血衣并换上白大褂，那一晚还很长，有的是时间够他将计划完善到天衣无缝………
“***……管这叫……治病？！”奈布没法继续思考了，他已感到眼前阵阵发黑。如果杰克干脆承认他是在动刑还好受一些，问题是他好像还真在用这种方法止血，起码奈布觉得全身血液的确快战栗着凝固了！
“如果真的很疼，你可以向后靠在我身上。”杰克的声音冷静，专业，甚至真诚，“毕竟有个依靠总比一个人孤孤单单硬挺着好。”
那种熟悉的孤独感再次迸发出来，奈布恍惚间看到艾伦坐在自己身边，金色眼瞳灿然一笑
“奈布，同伴永远是最重要的，总强过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带着把刀。”
奈布蔚蓝色瞳孔猛地颤动一下，他狠狠咬了口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嫌恶地继续保持沉默。
他不会再相信这个魔鬼了。
疼痛让一秒一秒变得格外漫长，就在奈布感到自己快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杰克终于松手了。他叹息一声，脱力般就要倒下去，杰克将他带了带，奈布果然向后砸进了他怀里。
“辛苦了，小先生。”温和的声音，柔软的身体，伴着他衣服上馥郁的玫瑰花香，迷惑性一如既往。他开始用纱布为他作最后的包扎。
奈布只闭上眼接着回想那出好戏。
第一次杀人，杰克大概在房内留下了不少血迹，于是第二天他索性将所有沾血的家具都换掉。为了掩饰屋内陈设变动，他甚至做了顿氛围幽雅的下午茶。反正那天自己起的很晚，足够他精心而充分地准备这一切。
然后他故意将糕点时间表的2写成7，好让右手“碰巧”受伤，以使自己代笔写出那封署名Jack the Ripper的信……接下来还有第二封，Saucy Jacky，在那封信里，他以挑衅的口吻通知了警方下次犯案的时间地点。
之后在书房，他有意或是无心泄露了对生命的憎恶，那时杰克大概非常惊慌，他不愿被任何人窥见内心的秘密，于是骗自己说那只是行医生涯的琐事。作为交换，他要听自己经历的奇迹……
那不是出于好奇，他只是想通过自己的过往，同样抓住一个最致命的弱点，然后精准打击。
是的，他极其聪明地抓住了。奈布无力地扯出个苦笑。杰克知道了自己最不容别人亵渎心中的上帝。于是第一次，他用那个突如其来的强吻激发出自己渎神的罪恶——他多体贴！甚至眼看自己就要沉沦在他的攻势中时，还及时解开了十字架算给自己一个关键提醒。杰克算准了当这种罪恶感被激发出后，满心愧疚的自己有极大可能就会前往白教堂自投罗网；而第二次，就在刚才，他向那群粗鲁的警察“无意”泄露出自己是个“信仰上帝的狙击手”，不得不说那一阵嘲笑真是差点让自己濒临崩溃。
最后是那把钥匙，完美的致命一击。
只是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这点奈布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自己22岁前一直在亚洲战场，认识的人中也只有艾伦来自伦敦。跟杰克可以说无冤无仇，值得他费这么大周折陷害自己？
“告诉我原因，杰克。”
正在包扎的手停了一下，但马上继续缠绕，打结，最后用刀割断多余纱布。杰克将手术刀收回袖中，这才轻笑一下“哦，你终于想到问这个了？”
“但如果我告诉你，没有原因呢？”
“不可能。”奈布回过头看着杰克“你不像那种愿意为不相干的人或事多费时间的……魔鬼。”
尽管奈布神情冷厉，但这个评价明显取悦了身后的人，他甚至赞许地在那肩上拍了拍。
“我可能真的有点喜欢上你了，奈布。但虽然如此，我也只能告诉你，没有为什么。因为你不会信，而我又不愿只为你相信就编造什么合理的解释。”
“告诉我。”奈布不喜欢他这么绕圈子的说话方式。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杰克的声音变得缓慢、认真，尽管那理由也的确让人摸不着头脑。
“其一，初次见面就赞美对方身体实在是相当失礼的事，而对我来讲，那简直是不可饶恕；其二——”他拨弄了一下奈布的十字架，“狙击手，戴十字架，偏偏眼睛还是很清澈的蓝色，你知道吗？这简直就像……本来漆黑的夜里突然迸出道正午的阳光，让人讨厌的……透不过气。”
就凭这似是而非的两点，他精心布局，谋划着要自己的命。
奈布哑然失笑，他相信杰克说的是真的，只是没想到这个人带着满腔厌恶，却硬是演出了让自己最心动的样子。
不仅话是假的，事是假的，甚至连他这个人都是假的……奈布觉得他简直想笑出声来，心底却是一片潮湿的冰凉。
“杰克，我突然在想，你是不是除了那只受伤的手以外，就再没一件事是真的？”
奈布不知道自己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真相对他早就不重要了。但他莫名就是想最后抓住点什么，他知道这个问题很蠢，好吧，当随口一问，他甚至不指望杰克会给自己个回答。
“也不是。”杰克想了一下，然后他举起自己的左手看了一看。
“其实因右手受伤而带来的不便，也是假的。”杰克的声音带着微笑，他附在奈布耳边轻喃
“毕竟，我是个左利手。”
奈布看着那只左手，同样突兀地笑了。那真是只很漂亮的手，纤细瘦长，精致的如同象牙制品。它伸出食指，从自己的喉咙开始，慢慢划着“J-a-c-k ;t-h-e; R-i-p-p-e-r”，直到平坦的小腹。像一条完美的纵切线，将自己开膛破肚。
演出至此，圆满谢幕。

停更致歉和一点关于《深渊》的碎碎念
《深渊》到第20章，可以说上半部就完成了。字数统计在58046，真远远超出了我的预计。
它是我第一部长篇，因为我很少混圈，从小到大萌过的cp屈指可数。大概从14岁到现在，算来算去竟只有《秦时明月》里的卫白、墨凤。而杰佣是我喜欢的第3对，也是唯一一对让我动笔产粮的cp，意义于我而言自然相当特殊。
不过就像所有宴席都有散去的那天，《深渊》到这里因我三次事忙也不得不暂时跟大家说声再见了，对此我表示抱歉和深深的遗憾。但同时我保证这只是暂时，并且比你们更加惋惜。我知道一部长篇最好是不停写下去，思路顺畅，手感也一样。中途停下若再想捡起，难度可能会非常之大。不过我自信不管隔多久，如果我再想重续《深渊》，思路会一样能连接流畅。毕竟这篇跟之前我创作的其他所有小说都不一样——《深渊》是唯一一篇我先有了整体框架，再不断补充细节的小说。在创作之前，我已构思了一个完整纲要，包括整篇小说大概分几部分；有几次集中的情节冲突；人物性格设定与走向；两个结局各自怎么收场与衔接……可以说，正如杰克精心设计的圈套一样，《深渊》在动笔之前，我脑中就蕴藏着它的全套“阴谋”。唯一可能变动的就是细节和文笔，如果再捡起来，或许我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文笔提升，然后才能达到现在的程度，甚至更加完善。
《深渊》上半部围绕的核心就是杰克的阴谋，到最后两章，之前关于阴谋所有线索已基本收束回来；而《深渊》下半部核心则是奈布对杰克的“反杀”——还记得吗？奈布来伦敦不是度假，他也一直在寻找自己心仪的雇主。
而开膛手的出现，让奈布放弃了自己那个“必须知道目标是谁”的原则，狙击开膛手成了他唯一目的，无论那人在天涯海角。其实想来也是挺浪漫的对吧（笑）
但也因此，《深渊》下半部会比上半部更加艰难与烧脑。毕竟杰克远不像单纯的奈布那样好骗，想狙击掉这样危险又狡诈的开膛手，奈布不仅要有足够的胆量和计谋，自身也要发生蜕变。包括他一贯坚持的信仰和原则，为了除掉深渊里的魔鬼，他也要逼自己步步凝视深渊，那么最后，当奈布真正抵达渊下，寻到那魔鬼的住处，他自己又会不会取而代之成为新的恶魔？
《深渊》下半部另一重要看点应该就是大家都很期待的杰克身世——从上半部给出的种种线索：朱古力爵爷的嘲讽；他对玫瑰的复杂态度；在书房和奈布的谈话；两次表白中吐露的只言片语……或许已经可以拼凑出一点杰克的过往。但我同时有这个自信，我所构想的他的身世，如果不出意外只会比你们的猜想更加黑暗，那绝对是一段无论什么人走过都会成为变态的历程。而最后他能打动奈布的也正是这个身世，如果不了解他的身世，奈布就始终无法真正理解现在的杰克。而当奈布选择接纳并包容这个身世，他们就可以给彼此一个拥吻，天堂之上，亦或深渊之下。
暂时就想到这么多，祝大家暑假愉快，出门注意防晒~

谢谢宝贝们的等待！辛苦大家了——给拜个晚年。《深渊》恢复更新了，但可能会是周更（待我适应一段时间咳，杰佣表示太久不背台词也有点生了）

对这番话，奈布觉得自己能理解一点，但又不是完全明白，最后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倒是托比知道后佩服的五体投地。
“能说出这些可真行！这样你就不好意思揍他了。”
奈布觉得他佩服的好像也完全不是地方。但下一刻他就被托比亲热地搂住了肩膀。
“没想到真是艾伦长官，那你就是被冤枉了——我去帮你讨回来，给条烟就成。”
奈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干嘛这么看我？反正你又不抽……”
“所以我也没有。”
托比丧气地松开手。
“你们狙击手可真怪，尤其你，不抽不赌不嫖有什么劲儿？艾伦长官还真把你带成了纯情小处女。”
“托比！”
“哈哈哈脸真嫩！”
奈布扑过去跟他扭打在一起。虽然论身手他更灵活，但架不住托比二百斤的块头，奈布很快就被压制在地上。
“服不服？”
“放手！再来！”
他们重新扭在一起，奈布也第二次被压在地上。
“跟你打可真没劲，像我以大欺小。”托比见奈布还在挣扎，干脆一屁股坐在他身上，奈布差点没法呼吸。
“你这家伙只会用蛮力！”
“还不是照样赢你！”托比反击回去“最近你不都在跟艾伦长官搞训练？怎么身手还这么差劲。”
奈布气呼呼地不说话，其实训练是他缠着艾伦做的，在连续三次被掼在地上后，艾伦就得出了他并不适合近身战的结论。
“你对枪的天分远高于格斗，所以应该把精力多集中在狙击上。至于格斗——你骨架过于单薄了，它会严重抵消***发力上的优势。如果对面是一个大块头，除非对方毫无防备，否则你不太可能把人一招撂倒。”
“这没法弥补吗？”奈布躺在地上喘气“我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只依赖枪。”
“我能想到有两个办法，第一，将你的爆发力用到极致；第二，创造让对方不设防的条件。而且它们并不冲突。”
“听起来还不错，我能试试吗？”奈布想立刻起来，但只挣扎了一下就又倒下去，于是艾伦俯身拉了他一把。
“今天还是先算……嗯？！”刚才看起来还虚弱无力的奈布就在他伸手的瞬间突然抓住那只手用力将艾伦掼在了地上！
“是这样吗，长官？”
艾伦躺在地上，眯起眼看着他笑了
“你学的倒快。”
但艾伦显然没告诉过他被一只屁股坐上来时该怎么办，而且那只屁股还在得意洋洋地一扭一扭。
“妈的你起来！”
“NO~”托比换个舒服的姿势坐结实“你这小兔崽子太倔，保不准会搞偷袭。”
话音刚落奈布一只手就去猛掏他裆部，托比吓的不轻，顿时跳起来破口大骂
“操！***想让老子断子绝孙啊？！”
“放心，你那玩意儿结实的能抵十杆枪。”奈布懒洋洋回他一句，没想到这居然让托比有点高兴，奈布很快就被他尽弃前嫌地再次热情地搂住。
“别像条癞皮狗，”奈布有点烦了“我真没烟，有本事你直接管艾伦要去。”
“别这么冲嘛，我可是真心帮你——你被他坑了就不打算报复一回？”
“不打算。”
“我说你怎么乖的跟小姑娘似的？”
“你是不是又找打？”奈布这回在心里看准了一条让他最没防备的攻击路线，但他很快放弃了“别闹，我还要去检查一遍步枪零件。”
就在奈布刚准备甩开他时，托比却神神秘秘把嘴凑过来“我说，你大概还不知道艾伦长官跟‘独狼’的事儿吧？”
“没兴趣。”奈布皱了皱眉，托比嘴里一股烟味儿，而且他也不喜欢小报告。但这丝毫没影响托比说下去的兴致。
“那你知道他俩以前是搭档吗？好到穿一条裤子那种。”
这回奈布眼神里终于流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好奇。
“独狼”是狙击队一个相当另类的存在，他留及肩长发，仅有一只左眼，目光就像匕首那样凶悍、冷酷。据说“独狼”参战前曾是警察，但职业生涯称得上劣迹斑斑。比如不顾绑匪威胁擅自向人质开枪，虽以最小代价捣毁匪窝却让警方背负了极大舆论压力；比如经常对犯人动用私刑；再比如他还有跟地下黑帮来往的传言。参军后他冷酷的个性有增无减，仅剩的左眼只需一扫就能让人遍体生寒。
很难想象这种人会跟艾伦“好到穿一条裤子”。
“奇怪吧？你来的时间短，这里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儿！”见终于吊起奈布的胃口，托比的语气又得意起来，他可能真是天生当明星的料子，只要有人关注，就立刻眉飞色舞。
“独狼枪法很神——你见过没？你肯定没见过，老实不客气讲，比你好。我？……嗯，我也没那眼福，都是听说的。”托比不顾奈布鄙弃的表情，依旧笑嘻嘻的“哎，你才哪到哪儿，就打掉件衣服，他不用看，这么一抬手就能‘啪’！那天上正飞的麻雀就能给你射下来！厉害吧？”
“说正事。”奈布催他。
“这不就来了嘛。他枪法好，艾伦长官也好，两人就这么搭上伙了。那时艾伦长官是主狙击手，他是观察员——喏，就像现在你俩的关系，配合那叫完美！你知道他那只独眼怎么来的？弹壳崩的！对方子弹飞过来，正好在他面前开花，弹壳一下扎眼睛里，这家伙为了不暴露主狙击手位置硬是动都没动！嘿，真男人！狙击结束才发现眼珠子都挂眼眶外面了！听说他还往里面摁了摁，发现的确看不见才给拽下来的。军医都差点被吓晕过去。”
“既然这么好，那他们现在……”奈布更疑惑了，艾伦从没在他面前提起过独狼，他们完全形同陌路。
“说的就是！他俩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是个谜，根本没征兆，突然就不搭档了，然后就连话都不说了，没人知道为什么。”托比一脸无辜地摊开手。
“你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嘿嘿怎么可能，”托比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还煞有介事四处看了看“我有保准的小道消息，我亲眼看见的！谁都不知道，只要你——”
黑心的美国佬！奈布强压性子，虽然知道托比这人好吹牛，但对艾伦的事他也捺不住好奇，于是他想了想，很快回答道
“烟我没有，配发的罐头可以给你两个。”
“加三盎司糖。”
“不行！”奈布态度很坚决“可以加四盎司饼干，糖绝对不行。”
于是奈布用两个罐头和四盎司饼干换来了人生中第一条小道消息，而托比则换来了一顿狠揍。当艾伦闻声赶过来时，奈布已正确运用爆发力和让对方不设防条件照他脸上狠踹了一脚，紧接着在他捂脸的间隙抱着托比膝盖将他一把撂倒。而反应过来的托比同样恼羞成怒，一面骂着“不识好歹”一面拼命想将骑在身上的廓尔喀小个子掀下来。四周已围了不少士兵，说不上是要劝架还是单纯看热闹。
“托比！奈布！你们在干什么？”艾伦分开人群站到他们面前，滚成一团的两人闻声都是一愣，然后揪住对方异口同声“他先动的手！”

“吱呀——”
牢门打开的声音惊破了记忆，死囚看到两个狱警站在门口。
“奈布.萨贝达？”
没人回答，死囚只从倒立姿势中恢复过来。微弱的日光渗出云层，像伤口破裂时浑浊的脓。但他却忍不住抬头望了望，这永恒凄迷的雾都里难得一见的柔软的阳光。
“走吧，过来。”
狱警们表现的很平和，尽管他们对开膛手灭绝人性的屠戮心怀不耻，而且其中一个搜身时还遭到了暴行。但在死亡面前，一点小小的宽容却是会被上帝肯首的美德。而就在此刻，他们惊奇地看到死囚接下来的动作：他神情肃穆，先挺起胸让上体变得正直。然后两肩放平，双腿并拢，平视的目光不惧不怒，就像老练的士兵奔赴他所熟悉的战场。
奈布在一点点调适自己的军姿。
生命是值得留恋的，但在最后时刻，他依旧要保持军人的骄傲。他不想显出胆怯，他要继续像一名战士那样有尊严地走向死亡。
士兵走出牢房，被紧紧反绑起双手，一名狱警借把兜帽摘下来的动作悄悄靠近他，将一张泛黄的照片插进了他背心口袋里。士兵看向他的目光在平静中透出感激，他轻轻点了一下头说“谢谢”。
奈布被押上了在外的囚车。木质车轮缓缓开动，陌生的愤怒的群众涌了上来，但他视而不见，他只感受到光。从不见天日的牢房出来的一瞬，伦敦并不明媚的日出却给奈布带来铺天盖地的彻亮。从雾气里挣脱的灿烂的、金色的光洒在他身上，脸上，洒进他蔚蓝色眼睛里，几乎要让他热泪盈眶。
囚车静静穿过躁动的人群，人们想看开膛手求饶、忏悔、哭泣和折腾，但他该死地令他们统统失望。除了一只砸在额角的鸡蛋让他闭了一下眼睛，死囚始终保持着沉静从容，在无数鄙夷、好奇或愤怒的目光下，这种自若态度简直就是变相恬不知耻！

“上帝啊看看这恶魔附体的变/态！”
“说话啊哑巴！你杀人寄信的嚣张劲儿呢？”
“他根本没打算为他的恶行忏悔！”
人们的情绪在奈布走下囚车的一刻高涨到顶点，押送者不得不动用武力来驱赶那些愤怒的拳头。奈布被一条绳子牵引着走向高耸的刑台，那粗黑的绳索就是他22岁生命的尽头。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站在一旁的狱长在绳索套上年轻人脖子时这样询问，他说不清自己是否想帮他拖延一点时间。他太年轻了，让狱长想起自己夭亡的儿子，而那张照片上深深刻下去的“妈妈”也总在狱长眼前晃动，那让他记起一些模糊的好时光，一簇炉火，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人心总有一处柔软的地方。
十字架和绞索一同套在脖子上，奇迹般地，奈布觉得他此刻竟听不到丁点声音——事实也的确如此，人们暂且压下情绪来听这个传奇杀人魔的最终遗言。奈布默默看了看人群，黑压压一片，无数相似的面孔中不会有他认识的影子，母亲、艾伦，他的死不会令他爱的人感到心痛，这可能是他最欣慰的一点。于是他将目光重新投到天上，面对那微弱却灿烂依旧的金色，奈布念出了圣法兰西斯祷文：
“主，我远在天上的父。
使我作你和平之子，在憎恨之处播下你的爱，
在伤痕之处播下宽恕，在怀疑之处播下信仰。
……
在献出时我们反有所得，在死亡时我将进入永生。”

华贵的侯爵府上，卢斯科先生正为这半小时而与他厌恶的贵族进行着艰难交涉。
“我很忙。”侯爵不耐烦地回答，自鸣钟很配合地敲响时间，于是侯爵顺手指了指那精美的表盘，卢斯科先生这才注意到侯爵挂钟的与众不同——每一个刻度都不是以数字而是以图案来显示。上午八点整，时针指向的图案是一堆政府公文。
“每到这时，我都公务缠身。今天要我赦免绞刑犯，明天可能就是盗马贼，你们这帮没用的家伙害的我总没时间处理正事！”
能在内室接见一个平民已是侯爵最大的宽容，更何况现在该是大人最最郑重的朱古力茶时间。摇铃美妙地响了一声，于是四个高大漂亮的侍从走进来，每个人身上仅装饰就够那些贱民全家足实地吃一个月。第一个人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金表，其中的一块专门用来计时冲泡一杯恰到好处的朱古力茶。第二个人分秒不差地将巧克力罐捧到大人面前；第三个人尤其重要，他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将巧克力灵巧地磨粉打起丰富泡沫；最后一个人摊开块绣花餐巾，上面手工编织着大人神圣的家族徽章。然后再由他们的首领，也就是怀揣两块金表的人，将幸福的巧克力汁斟入金杯送到大人唇边。这一切看的可怜的卢斯科先生瞠目结舌。
表盘分针由政府公文马不停蹄转向下一项，那是本打开的圣经，可能意味着是大人的礼拜时间，再往下是两只交碰的葡萄酒杯，那是重要的社交活动……直到十二点，一只小小的安琪儿显示大人正式进入神圣的睡眠。这只挂钟是本地一名子爵送给大人的礼物，可它的创意竟来自于大人最看不上的某位勋爵。
“您知道，尊贵的凯斯特大人最看重的就是时间。”那位勋爵对前来询问自己礼物意见的同僚彬彬有礼地建议“在他神圣的眼睛里，时间可不是什么冷冰冰的刻度，每个时刻都有它独特重大的意义——比如八点钟是朱古力茶，九点钟是培根煎蛋，十点钟大概是肥美的烤火鸡，以此类推。”
“至于午夜十二点，”勋爵最后伸出四根手指比成圆形，“您可以考虑一下侯爵大人白皙丰满的臀部，如果觉得过于失礼我建议加条上好的真丝底裤。”
后来那位子爵凭这只挂钟连升三级，而那个只会关注大人屁/股的勋爵据说现在还当着不起眼的外科大夫。
喝完朱古力茶，卢斯科先生还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纯粹为了不影响接下来吃培根煎蛋的胃口，侯爵不耐烦地随便一指那个怀揣金表的随从。
“好吧，那你跟他去一趟，听听那个囚犯关于开膛手有什么话说。”

奈布在牢里苏醒过来时听到一阵熙熙攘攘的响动。
“什么？没有侯爵大人口谕？那死刑还得继续……”
“嘘——侯爵大人已经派人来了，说是要调查他跟之前说的开膛手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是明显的……敷衍了事，他还得被吊上去，我赌一个银币！”
那名金光闪闪的侍从此刻来到和这身服饰一点不相配的地牢里，腐烂发霉的气味和随处的窃窃私语令他越来越暴躁。老糊涂的东西！开膛手还是杀人犯跟他有什么关系？说实话他巴不得两句完事后什么都没有，然后死刑继续，他就可以在下次朱古力茶之前溜到侯爵府之外的地方痛快透口气。
“大人，就在那里。”狱警用火把照亮了前面一间牢，于是侍从让他别再跟着自己，他一个人快步走过去对里面的人命令。
“喂，起来了，说话！”
死囚没动，他只是背对牢门静坐，傲慢的态度让侍从大为光火。但实际上那只是奈布喉咙上致命的勒痕带来耳鸣，现在他听什么都只有一片朦胧的“沙沙”声。
“老子叫你起来！你/他/妈摆什么谱！”那名侍从暴躁地摇撼牢门，他力气很大，整个牢房都发出轻微的“哐当”声，奈布终于意识到门外的异常，他吃力地转过了头。那名侍从不耐烦地冲他吼道
“过来！别磨磨蹭蹭，老子可没……”
就在这一刻，他们看清了彼此的脸，两人竟同时愣住了，空气刹那间安静的无比怪异，他们就这么半张着嘴对视，直到几秒后囚犯先开了口。奈布听见自己用一种奇怪的颤抖声音轻轻问道
“托比？”
“奈布！”反应过来的托比扑过来紧紧抓住栏杆“怎么会是你！”

然而一切都事与愿违。
托比回到侯爵府已是十点，指针表明现在是不可打扰的社交时间，亲王也无权干涉大人此刻以最隆重的礼节吃下整只烤的恰好的火鸡。托比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下一次朱古力茶，他才能占用一点点宝贵的时间。
然而大人早在他前脚迈出侯爵府就把开膛手忘了个一干二净。托比费尽心机也没能让侯爵想起自己指派他去过地牢，更别提赦免什么绞刑犯。相反，大人为一个小小随从胆敢在自己品尝朱古力茶时大放厥词而恼火不已。
“趁我心情好赶紧滚/蛋，愚蠢的东西！”
托比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不能不顺从，否则侯爵一个手势就能拧下自己的脑袋。他一肚子火没处发泄，还没走出内室就急着跟另三名随从抱怨
“我/他/妈早看出来，这蠢猪跟那什么杰克根本就一路货色，等天上掉馅饼的贵族低能儿！瞧瞧这狗熊似的眼睛——我打赌脸上切开条缝都比这水灵的多——跟那金眼睛蜜蜂正好配一出狗熊偷蜂蜜的大戏，妈/的！”
三人吓的魂不附体，早在他说第一句时就争着跑了出去，托比一面骂一面嘟囔“胆小鬼”，直到他听见侯爵在后面一声阴沉的“站住”。
胆量瞬间化作冷汗冒了出来，托比想装没听见偷偷溜走，但侯爵已将手杖用力在地上一顿“我叫你站住！”
祸从口出，他只能汗涔涔地转回去，脑子经历了短暂空白后飞速想着补救措施，但还没等开口，侯爵就已先阴森地盯住他问“你刚才是说了‘杰克’这个名字，嗯？”
“没没，最尊贵的侯爵大人，我用生命和荣誉发誓绝对没有！”托比赌咒地画着心口，暗叫糟糕，看这阴沉的眼神他果真跟那杰克有不浅的私交，自己若是承认还不等于伸长了脖子往绳套里钻？
“噢？那就是我听错了？”侯爵依旧眼神阴森，他摇摇铃铛，立刻有几个力士铿锵地踏了进来。
“既然听错了，那就把这个多嘴多舌的家伙弄出去烧了吧。”
“等等别动手！别，是有杰克！”眼看那些人就要把自己架起来，托比赶忙向侯爵承认。后者懒得瞥他，只从鼻孔里轻蔑地哼了一声。
托比挣脱了右边一个人，又将左边扑上来的格开，不得不承认蛮力的确有用，但也架不住几个块头跟他一般的一齐动手，几秒之内托比就被按在地上，几个人一起把他往门外拖。托比知道只要出了门自己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不顾一切向侯爵大喊
“杰克就是那个开膛手！他是贵族兼外科医生，左利手！大人您不信可以看看尸检报告啊！”
侯爵一挥手，几个人立刻松开了托比。凯斯特.盖斯科因-塞西尔慢慢盯着他看，似乎要在他脸上看出刚才那些话是真是假。
无论如何，开膛手能跟杰克扯在一起是天大的好事。如果是真的，自己可以马上让这个碍眼的东西人间蒸发；就算是假的，也没有什么比谣言传播的更快。何况侯爵记得那个开膛手也自称杰克——这可真是个令人惊喜的巧合。侯爵满意地笑起来，似乎已经看到杰克被推上断头台的场景，只可惜绞刑不适用于贵族，但侯爵不在乎失去点观赏的乐趣。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就是开膛手？”大人的面容缓和不少，甚至口气都跟着慈祥起来，这在托比眼中简直就是上帝亲临，他赶紧将自己与奈布会面得到的信息交代出来。侯爵这次听的十分专注，但说到书房对话时，侯爵却突然叫停，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上的紫水晶戒面，摇了摇铃招来一名仆从。
“请约克伯爵来一趟，要快，说我有急事。”
然后他转向托比“继续讲，孩子，别遗漏任何细节，尤其是对那个杰克的描述。”
故事结束后，侯爵斜倚在软垫上。贵族、外科医生、金眼睛和玫瑰花，恶毒的幽默感，没错，伦敦再找不出第二个这么碍眼的东西了。死在自己手上他该感到荣幸，**养的野种！但侯爵面上滴水不漏，他偏偏要问这侍从最后一个问题
“我想你应该知道，随便污蔑贵族的下场是什么。”
“大人，我保证这些句句属实！”托比急切地想取得侯爵信任“我跟奈布认识了七年，从他15岁到现在，虽然战场经验很丰富，但某些方面他特别……”托比艰难地把“**”两个字咽下去，“总之他要是撒谎，瞎子都看得出来！”
“既然如此，那也带他来见我。”侯爵看看表，估算了一下约克伯爵的到达时间。“两个时辰后他就要站在这里，现在你去吧。”
“那……关于他的特赦令？”托比试着询问。
“到时候再说。”侯爵恢复了不耐烦态度，万一没有他想要的信息，该吊死的就去吊死，这很符合法律秩序。
托比下去了，在匆匆赶往新门监狱的道路上，一辆飞驰的马车不要命地迎面而来，几乎将赶路的托比撞倒。托比拦着车夫大骂“没长眼睛啊？”车夫刚要骂回去，一只手掀开帘子阻止了这场即将升级的口水战。
“很抱歉这位先生，是我的错。看在我赶时间的份上，麻烦让我们过去吧。”
“大早上赶什么时间？你知道我是谁吗？”托比余怒未消地顶了一句。
“我急着给孩子看病，小孩子总是在不适合的时间弄出不适合的症状。”帘子里的人没有任何动怒迹象，他声音低沉，听起来有种舒适的凉意，他就用这种声音温柔地重复了一遍“好心的先生，让我们过去吧。”
再不放行就真是无理取闹到了，况且这人态度实在友善，无论语气还是措辞都很舒服。托比斜睨了车内一眼，又很解气地看看无处撒气的马车夫，故意抬高音量“要是伦敦都是你这种通情达理的人，世界可就和谐多了！”然后他不紧不慢地退到了一旁。
马车疾驰而过，那位“通情达理”的先生扶了扶膝盖上的孩子不让他颠簸下去——刚刚马车轧过一块石头，孩子破烂的衣领散开，喉咙上深可见骨的刀口都露了出来。那位先生明显听到了托比最后一句评价，漂亮的淡金色眼睛做了个微笑，面对车外迷茫的浓雾，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回道
“或许。”

马车停在街角一栋朴素的建筑前，上面的牌子印有“莉迪亚.琼斯诊所”。
杰克仍像个温柔的父亲那样抱着孩子，进入诊所前他细心地拉了拉裹在它身上的大衣，确认脖子捂的严严实实。
诊所景象萧条，成卷的废纸散在地上，墙角结了小小的蛛网，杰克推开门时有人朝他望了一眼，但马上又低头继续自己的活计，另有一名穿护士服的女人正急切地恳求着什么。
“请别走，相信我一切只是暂时的，我们马上就会有盈利！一切都会好起来。”
那人不说话，只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杰克走进来时女人看了他一眼——虽然噙满泪水，但那无损这双眼睛的灵动，并被轻柔的褐色特别赋予了一种女性美。
“琼斯小姐，这是……”
“哦杰克先生！真抱歉让您看见这些。”莉迪亚忙擦干泪水努力做出微笑，“没什么，诊所的一点私事——您是要给孩子开药吗？请坐在那里稍等一下。”她边说边忙扯过张报纸去擦长凳上的灰，但杰克阻止了她。
“我刚想到自己还忘了些东西，暂时出去一会儿。”
杰克边说边重新退出诊所，他在外面等了大约十五分钟，直到“砰”的一声巨响，刚才收拾东西的女人愤愤而出。
“够了莉迪亚！别再花言巧语，我受够了！这鬼地方从六月就开始亏损，我相当于给你白干了四个月！我丈夫昨天就要用拳头表达他的不满，你还有脸要我再等？你倒是试试我过的日子！”
“噢珍妮……”靠在门框上的莉迪亚虚弱地唤了一声，但女人只留给她一个渐行渐远的愤怒背影。诊所开张仅有数月，房租要钱，器材要钱，药品也需要大把的钱，唯独肯来看病的人少的可怜！就在她快走投无路时唯一的助手也终于离去了，除了扑在那张布满灰尘的柜台上哭嚎外，莉迪亚别无他法。于是她就这么做了。据说人生是由欢笑、眼泪和无可发泄的苦闷组成的，负面情绪显然占据着大多数。
当崩溃的痛哭逐渐转为抽噎时，一块干净的手帕递到了莉迪亚眼前。她哽咽着说了“谢谢”便接过来擦眼睛，视野渐渐变得清晰时，莉迪亚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诊所里还有另一个人。她赶忙收起情绪连连道歉，并伸手准备去查看杰克怀里一直抱着的孩子。

“不必看，只是一场普通感冒。”杰克声音轻柔“直接告诉我您打算开什么药就好。”
“是最近的流感吗？那我给您开包chill pill，一天三次服用……”
杰克再次阻住她想去拿药的动作“多少钱？”
莉迪亚微微吃惊地看着他，她本以为这么富足的绅士不该如此急迫地逼问价钱，但她还是很快报了个低廉的数目。
“很好，那如果他不幸转为急性扁桃体炎，需要脓肿切开引流并摘除扁桃体呢？”
“这……”莉迪亚有些胆怯地看了看他“这是您的范围。”
“好吧，如果有人需要我做这样的小手术，保守来讲，费用可能会比一包chill pill贵上几十倍。”
“您的意思是……”
“感冒来袭，人们在家里就能简单制作chill pill，只要他们肯舍得些兰奎宁、令砷酸、马钱子碱、普鲁士蓝和辣椒粉末，就未必想在这种糟糕的天气跑来医院，哪怕那些东西效果甚微。”杰克露出无恶意的微笑“在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方面，白/痴也能爆发惊人的天赋。”
“可手术不一样，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没几个人敢在完全不具备专业知识的情况下摘除自己或别人的扁桃体——当然，凶杀除外。所以对他们来讲，外科大夫是刚性需求，但药剂师可能不是。”
“可这并不公平！”
“是的，完全不公平。”杰克的微笑转为诡秘“但没有办法，事实上的重要性永远比不过人们自以为的判断。”
“这我知道，先生。”莉迪亚已恢复了一点镇定，虽然模样依旧沮丧“但您也清楚，人们根本不会信任女性的外科大夫。”
“不，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杰克仍保持微笑“我的建议仅仅是，您需要成为病人无可替代的那个刚性需求，这样才能保证这里的运营。”
“可什么才是那个刚性需求呢？”莉迪亚眼里慢慢有了光，她急切地看着杰克的眼睛，杰克这次却没马上回答她，只慢悠悠笑道“我这里倒的确有个备选方案，既刚性，又稀缺，只是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它大概需要您支付些……”他故意停在这里，莉迪亚立刻聪明地接了下去
“只要别让我犯罪，支付什么都可以。”
然而这句话却让杰克露出受侮辱的表情，他似乎难以忍受地皱起眉，过了好一会儿才不悦地说“虽然失礼，但如果您原来一直抱着‘我想诱您犯罪’的心态，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您让我感觉自己好像很卑鄙。”
杰克冷淡地耸了下肩，转身要走，莉迪亚愣了一下赶忙拦住他
“先生您别在意，我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好极了，可我却感觉那像出自真心。”
“哎您……您可真是！”莉迪亚察觉到杰克不过在赌气，她感到胜券多了几分，干脆大胆地抢过了他手里抱着的孩子“您看，光说这么多连初衷都忘了，您的孩子到底是……”她朝怀里的东西看了一眼，马上吓呆了，大衣在抢夺过程中散开，那处深深的刀口暴露出来，她也这时才发觉它简直僵的像块木头！女医生手一哆嗦，它“当”地就掉在了地上。

“我听说您跟白沙街孤儿院有义诊关系，那么能否也帮我在那里申请一个月的诊期？最好明天上午就安排一场，”杰克眨了眨眼睛“这样我就有充足理由逃开那个尴尬的预约了。”
“这没问题，”莉迪亚爽快地点头“那个孤儿院刚刚成立，急需人手，您对他们来讲是稀缺资源。”
“那真是太好了，如果可能的话，我想预约到11月7日。工作日每天16：00~19:00，除了医疗或许我还能提供些别的帮助。”
“那么如果谈妥，明天上午10:00前我就请那里的人到诊所通知您。”
“不胜感激，亲爱的莉迪亚。”杰克微笑着鞠了一躬。“您真的会帮到我的大忙。”
另一边的侯爵府，会面刚刚结束，凯斯特爵爷收起亲切的表情，向旁边身披华贵红色外套的人露出一个阴沉的笑
“怎么样约克伯爵，您都听到那个小士兵的话了吧？”
伯爵是个高瘦的男人，突兀的鹰钩鼻和灰眼珠让他看起来像只严厉的兀鹫。听到侯爵的话，他傲慢却不失恭敬地点了点头，嘴角咧出个弧度锋利的微笑
“‘蓝胡子’的预言终于实现了，那老东西可真是让我们等的太久了。”
“‘蓝胡子’？”侯爵眯起眼似乎在竭力从记忆深处打捞什么东西，捞起来的一瞬他大笑起来“对对蓝胡子，不瞒你说我还真觉得那老古怪非常可爱！”他细长的眼睛闪烁着令人胆寒的笑“起码就热情好客来讲，他招待出的东西是再好不过了——亲爱的朋友，这不会就是你刚才要求那小士兵留活口的理由吧？”
“当然不会，我最尊贵的朋友。”约克伯爵附和着笑起来“虽然如果您想这么做也可以，但我还有一重更美妙的意思——帮您对付下院那些难缠的耗子们。”
“哦？说来听听。”侯爵很感兴趣地倾过身去，伯爵反而故意坐正，这让他显得比对方高出一整截。
“您应该清楚，由于耗子们啃木头似的切切擦擦，我们的地位正在变得危险。什么平等、人权、反世袭的谬论正层出不穷，惹人讨厌。而就在这节骨眼上，一个专杀妓女的开膛手出现了”伯爵做了个扰乱的手势“恐惧过去后，贱民中就开始出现这样一种言论——开膛手是贵族针对他们的一场阴谋。贵族要杀一儆百，或以此拉开什么种族清理的序幕。”
“哼，一派胡言。”
“没错，但偏偏胡言的风行速度最快，所谓的‘皇室阴谋论’已经在东区传开了，你没法想象耗子们讨论这些时一面害怕一面又有多么亢奋。”
“这跟你要抓活的开膛手又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伯爵慢慢继续道“现在我们没法掌握杰克就是开膛手的证据，又放跑了那个有重大嫌疑的小士兵，民意肯定相当怨愤。这时就需要您大力造势，表现贵族对开膛手彻查到底的决心。您刚刚也看到了，那个小士兵身手不错，抓一个缺乏锻炼的贵族易如反掌。在他将杰克送到这里之前，您一定要大张旗鼓地加强东区警力巡逻，消减平民对贵族的敌意。等杰克一到，我相信以您的手段很轻易就能让他自己招供，只要他招供，您就立刻剥夺他的贵族头衔，就以开膛手身份判他公开绞刑。到那时——”伯爵看着凯斯特眼里满意的神情，越发森然地笑了“不仅那个碍眼的人会如您所愿地消失，而且您在下院的支持率也将大幅飙升，难道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妙极了我亲爱的朋友！”侯爵兴奋地拍着他的手背“我就知道找您来是正确的，这真是值得开一整箱香槟庆贺的主意！那么一切按您说的办。”侯爵激动地起身走来走去，但他突然一转头“那最后那个小士兵怎么处理？留下他吗？”
“这个看您意思了，”伯爵舒适地往后靠过去并为自己点燃了一支雪茄“用着顺手就在府里随便安排个活儿干，但如果您觉得亚裔贱民有损门面，神不知鬼不觉弄死扔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