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祭钟(五)
十月初十秋意正浓,硕果累累,是个收获的好季节。我在冰冷的炎华洞里躺了整三年,挑着今天这个日子,我这颗“硕果”--醒了。
我揉着额角,又揉揉眼睛,撑着老腰一点点坐起来:“咦?炎华洞,不是昆仑虚啊。”我好像有些许失望,吐出一口真气,望着石床旁瓶子里的桃花,伸手折下一枝闻闻:“嗯,还不错,五识都正常。”
我捶着僵直的腿,走到对面的案几旁,顺手捞起一副丹青,是我披头散发赤足坐在一个莲池旁撩水的样子。我仔细看了看那画中的“我”,还挺好看,懒懒散散的,本尊就是这副德行。
刚把画收起来,脑子刷啦啦一声响:“那不是昆仑虚的莲池吗?我披头散发在那处只一次,见过的只有师父!。”脚下立马不太稳当了,这是师父画的!
“姑姑!你活了你终于活了!”我还在想着师父的画,不知何时凤九已经挂在我身上,拿着我的袖子抹眼泪擦鼻涕。我嫌弃的推开她问:“就你在狐狸洞吗?”
凤九扁着嘴点点头说:“嗯,姑姑你睡了三年,除了墨渊上神每日过来收拾收拾你,阿爹阿娘也常来看,这几日去北荒了,拉着四叔和老凤凰置气呢。”
“这么热闹,那我师父呢?”
“哦,墨渊上神早上来过了,被他大弟子叫回去了,说昆仑虚有客人。”
凤九扶着我这位“老弱病残”缓缓走出炎华洞,这小丫头难得的细心,拿出一条崭新的白绫覆在我眼睛上,比之前那条看东西清楚多了。
“姑姑,这是墨渊上神在黄泉府那弄来的,他估摸着姑姑你这几天就醒了,特意交代我如果你醒了先给你带上这白绫,外面太阳足,怕你眼睛疼。”
我心里一紧,手轻轻摸着白绫。洞外阳光确实很足,照到我心里暖暖的。
在凤九的搀扶下一路跌跌撞撞落到十里桃林。说来丢了老脸,三年前莽撞祭钟,搭上了自己十四万年的修为,要不是师父渡给我七万年修为,我只能靠四只狐狸爪子爬到桃林了。想到刚刚还要蹭凤九的云才能出来,真是老脸碎成粉末。
刚落地,老远就看见折颜一身粉的飘过来,瞪着眼睛打量我,过来捏捏我的脸说:“不错不错,我们都以为你这下掉了神品,可能连人形都恢复不了,你四哥还给你备了个狐狸窝呢。”
看他笑嘻嘻得逞的样我就心有不甘:“折颜上神这是在翻地吗?我四哥和我阿爹阿娘在北荒玩,没带上你吗?”
只见老凤凰撇撇嘴:“没有!我在我这桃林挺好的。凤九快叫迷谷去昆仑虚传个信,告诉墨渊他这个不省心的小徒弟醒了。”我白了他一眼,抢过他藏在身后的小锄头,挖酒去了。
“掉了神品又怎样,照样有力气挖光老凤凰的桃花醉。”我边走边喝着,夹着桃花味纯甜的酒缓缓入喉,林里粉雾间的桃花香感觉如此舒爽。
我立在桃树下,抱着酒坛子仰头望着,忽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唤我:“十七。”我心里怦怦跳着,定了定神,转过头,酒坛子掉到地上也顾不得了,墨渊他远远立于花枝交错的林中,暖阳斜照,尘埃入花泥,微风轻起,翻卷着他的衣角。墨渊嘴边一抹笑,那便是灼灼桃花都害羞得压下枝头。
师父快走几步来到我面前,他脸上挂着仿佛少年般的神情,双手扶上我的双肩将我狠狠带入怀中。我抓着师父的衣襟,微微颤抖着唤了一声:“师父。”这声音一出,我自己都不可置信,太酥太娇。不知怎的我红了脸,师父却将我搂得更紧。
那日桃花粉红得耀眼,花鸟鱼虫甚是讨厌甚是多余。
“开天辟地头一桩奇闻就被我撞上了,竟然还能掉神品,师父你都没看见,刚刚来桃林我连腾云仙法都使不出了,只能蹭凤九的。”我拉着师父的胳膊,低着头,一副做了丢脸事被抓的样子。
师父倒是一脸轻松外加无比欣喜的样子,捏捏我的脸说:“不是掉神品,是五彩石从你元神分离时你元神受创,虽然丢了些修为也没什么打紧的,慢慢能恢复。”
我放开师父,晓得他是安慰我,我自己的修为我自己还不知道吗?云都腾不了,这是对神仙的最大打击了。我眨巴着眼睛说:“为什么师父你睡了七万年,醒来后还能腾云,还能使出仙法?”
师父又好看的笑了,摸着我的头说:“我天生修为高些。”他这话太气人。
原本还打算和师父一起逛逛桃林,谁知折颜乐此不疲的将我阿爹阿娘和四个哥哥都叫过来了,老凤凰忒有心眼,一直拉着我四哥不放爪子,完全不顾及阿爹阿娘愤愤的眼刀。
十月初十是我的生辰,不知这是不是天意安排。月明星稀之时,折颜张罗好了一场生辰宴,想起小时候,爹娘将我扔在桃林,我的生辰都是抱着桃花醉过的,也确实辛苦了老凤凰。
席间,四哥和凤九争先恐后的给我讲了三年间四海八荒的“风雅趣闻”。二哥却哀声叹气的说:“小五,你睡着的时候,你和夜华的婚约废了。”我二哥总是善于搅局,不过这一次我真想连敬他三大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