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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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在哪里。”
杀生丸立在母亲的金台下，凝视那对与自己同样冰冷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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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啊。”
凌月姬的脸上又浸染了半真半假的笑意，“十年前，你为了人类落泪；现在，你为了人类质问生母。”
她停顿许久，笑意更甚，语气也更加尖酸刻薄，夹杂了几分寒意，“那么，十年后，你会不会为了人类，与我兵戎相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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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杀生丸的眼神忽地沉了下去，右手覆上腰间的刀柄，咬牙切齿道，“铃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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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杀生丸，现在就想为了人类与母亲一战了吗。”
凌月姬眼极尖，略略扫一眼便知那是爆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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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重复第三次。”
杀生丸不加理会，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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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事。”凌月姬眯了眯眼，语气懒散下来，似乎是不愿意继续和儿子游戏下去。
“只是身子骨太弱，让琮瑾带她去温泉疗养几日罢了。她在我身边可连三日都待不住呢。”凌月姬一手撑着额头，笑里带着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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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停顿许久，终究把覆在刀柄上的手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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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凌月姬愿意救那个人类，不代表现在她能接受那个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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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杀生丸将信将疑地皱眉，觉得很是没趣，低头理理身上的毛裘，在宝座里靠得深了些，任毛裘裹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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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也是畏寒的，只是不怕人间的霜冻罢了。
此刻正是漫天飞雪的妖界寒季，人类在这里是待不过三天的，也不知杀生丸真傻假傻，把那女孩留在了这里。
凌月姬撇撇嘴，视线越过杀生丸离去的身影，通过下方大开的殿门看着外面的一片模糊白色，凝了凝神。
琮瑾的动作，倒真是慢了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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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蜷着身子坐在屋檐下门槛前的某人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什么人心里嘀咕我呢……
他揉揉鼻子，将整个人缩得更小了，继续扯着嗓子尖声尖气地嚎着，“九姨，您就帮帮我吧，天这么冷，您不让我进去，耳朵都要冻掉了啊……夫人的命令要怎么办才好啊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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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没人应。
他吸溜了下鼻涕，不依不挠地坚持着，“我爹娘都没了，只剩您一个九姨了，您不帮我，回去以后大夫人和少爷要打死我的。已经有好几个人都死了，我不敢回去啊……我还不想死掉啊九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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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寂了许久，似是无力喊下去了。
吱呀一声，古老厚重的木门相互挤压碰撞发出的沉重声音打破了寂静，接着又是嘎吱嘎吱的踩雪声，渐渐靠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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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糟心……”闻声而来的邻户婶子瞅瞅缩在门槛下那屁大点的小孩，不觉怜惜，摘了头顶的绒帽就给他戴上，“多俊的娃娃呀，脸都冻成这样了……”
他很适时地眨眨眼，酝酿出满眼的可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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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的面相，还真有点像吴娘子……
“啧……”大婶看不下去，替这孩子说起话来，“吴娘子啊，这孩子太小了，既是你家小亲戚便让他进去吧，怪可怜的。不然他这样在你家门口，叫旁人看见了总是会说三道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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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大婶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屋里人实在不愿意与他纠缠僵持下去了，反正，他一直守着的那扇门，终究是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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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是个清丽的女子，算不得倾国倾城，小家碧玉还是有的。她身上披了厚厚一件狐裘，手上抱着一只灰色的猫儿，青丝上沾了些落雪，面色苍白，更显得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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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门内人，眼神在怀中猫儿身上停留好久，马上定义了两个字，有钱！
女子柔声和大婶道歉，送了客，方才低头扫了一眼那可怜的孩子，只丢下两个字，“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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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登时满血复活，两步并三步地跟上，随女子进了内院。
身后，敞开了的门嘎吱着缓缓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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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女子进了前屋。
桌下烧着炭火，屋内很是温暖。
女子坐在加了绒毯的藤椅上，惬意地眯着眼，一下一下地为猫儿顺着毛。
“既然都进了屋了，就不必变作这副滑稽样子了吧，”她语气很轻松，“琮瑾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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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可厚非地点点头轻笑，摇身一变，化去了那幼童的样子，成了身材欣长的成年男子。
不，不是男子。
那发色棕里带黄，皮肤白皙，眸子是浅浅的烟灰蓝，很是晶莹。若非说这是异域风情也并非不可，但那柔顺棕发里半遮半掩着的一对尖耳无疑暴露了一切。
很是年轻俊美的面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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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何必自毁身份，在小女子寒舍前哭爹喊娘的。那一声九姨，真真是担待不起啊。”
女子说话柔柔的，即时这般尖酸挖苦的话语，在她嘴里说出也像是无关痛痒的嗔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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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呢，一向不喜欢强迫别人，自然要九娘子亲自请我进来才好。”琮瑾悠悠然踱着步子，慢慢绕着女子的藤椅走。
“是吗。”女子轻笑，纤纤素手抚摸的动作不停，但怀中眯着眼打盹的猫儿此刻却醒了，有些焦灼不安地微微扭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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琮瑾不气也不恼，抖抖袖子自顾自地说下去，“吴家九娘子，三年前阳寿已尽，没错吧。”
“我这等凡人的小事，大人也有心查，平日的公文莫不是不用批了？”
猫儿一声尖声尖气的怪叫，挣脱了她的手，轻轻弹跳到地上，伸了个懒腰，淡定地舔着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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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前来是为了公事。这件事上天入地只有你一人能做，还望点个头，我也好办事。”琮瑾停下步子，对跟前蹲坐的猫儿眨眨眼，那对漂亮的蓝眸子里仿佛闪过光彩。猫儿极亲热地跳了上来，一头扎进他怀里。

“你寻得到这里，便知道我早就不做这生意了。”女子怀里没了猫儿，很是失落一般，抬眼扫扫琮瑾怀里的灰猫，反倒在绒毯里陷得更深了些，“伤情，亦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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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关于少爷的忙，你若不帮，我家夫人倒是还好，少爷若知道了非吃了所有人不可，他那臭脾气，你应该很熟悉。”琮瑾对女子的话充耳不闻。
“你既然知道……那段陈年往事，还觉得请得动我？”女子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毫无征兆，不知被触了哪块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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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知道。”琮瑾专心地摸着猫，视线与女子没有丝毫的交集，“但你肯定会好奇，当年你未能撼动半分的贵公子，会对什么样的女子动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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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住了，许久也说不上话来。
心里着实有些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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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她来了。”琮瑾双臂微微一扬，轻轻拋出怀里的猫儿，“虽然是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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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狡黠地冲女子一笑，带着猫妖特有的魅惑之意，“以无咎姑娘的本事，〔起死回生〕，不在话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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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住了。
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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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听过最可笑的笑话。

这个坑真是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要填填，嗯。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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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无咎被杀生丸吓到了。什么时光能改变一个人的面孔之类的屁话，她竟然有点相信了。
莫非……杀生丸原本就好人类这口？
不能吧……好歹是从小接受洗脑式高等妖怪教育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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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将她领到房间里，催燃了桌下的暖炉。不知用的是什么稀奇燃料，呼吸并未觉得困难，相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清爽的淡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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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我不该把你留下的。”
即使语气带着忏悔，神情却没有多少松动，一如既往的平静。
“没关系的，杀生丸大人，铃是自己愿意来到这里的。”
无咎学着铃的样子挤出大大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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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你真的在乎这个弱小的人类吗？还是觉得她只是填补你残缺的心的一块碎片？
她在你心中是死了会伤心的宠物，还是失去了会悲痛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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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没人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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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不相信你会为自己的所为感到不安忏悔。
绝对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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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北地寻来了这个。御寒效果很好。”
杀生丸指指桌上叠放的毛裘，看着铃的脸，似是期盼她能流露出与以往一般的开心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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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雪貂皮。
无咎伸手抚上那质地柔软的银色皮草，兴奋地抖开对着身体比了比，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欢喜，“好暖和好舒服！我好喜欢，杀生丸大人！这个是狐狸的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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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是雪貂哦。”杀生丸平静深处带着一丝满足的喜悦，简直就像…得到了糖果的小孩一样。
“哇！不愧是杀生丸大人！呐，杀生丸大人，这么大的披风，有多少只雪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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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杀生丸向她走近，“半只而已。”
“喔！这么大的雪貂，是妖怪吗，杀生……”
无咎倒是想把这感叹进行到底的，但多年累积的表演经验告诉她，此刻还是要贴合人物性格——也就是愣住不说话——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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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轻轻抽去无咎手中的貂裘，将它披在她身上，细心地在领口处打了结。
“这样会好很多。”
“…谢谢，杀生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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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晚了，杀生丸。
无咎叹息。那人类丫头对你全心全意，为你受毒，为你受寒，却连你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你呢，你也对她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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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样想不对。
奢求妖怪付出的情感与人类对等是件太傻的事。
世间多情的妖怪少之又少，而那其中绝无杀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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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可怜。
铃如是，竹清也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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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定定看着铃的眼睛，那对金瞳柔和平淡，却并没有透出无咎想找寻的热切。
真温柔呢，杀生丸。
“你应该累了，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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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杀生丸大人！”
杀生丸大概从来没想过，他那种不着痕迹的温柔是很能诱思春少女沉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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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是个笨蛋，一旦遇到了足以融化他冷硬外壳的光芒，便会对对方报以属于自己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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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来是很好的，但坏就坏在他实在不懂爱恋这个情感。他无法理解狂热的追求，也无法回报这种追求，甚至本能地去厌恶疏离。
加之多数时候，他都遇不到能融化他的温柔之人，所以人前形象就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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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咎看不到这些，毕竟当局者迷。
作为一个融化了他却又被他冷淡拒绝的妖怪，无咎做不到客观审视杀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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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
杀生丸摸摸无咎的头，不知是抱着怎样的心态。
“是，杀生丸大人。”
无咎只能小心翼翼地处理好这些细枝末节的情感。
扮演一个人可是非常累的，特别是在杀生丸这种令自己纠结的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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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现在好好回忆下吧。
无咎托腮坐在桌前，竹清眼中的杀生丸，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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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她做了什么。”
在某一个擦肩而过的长廊里，杀生丸叫住了琮瑾。
“如您所见，我什么都没做。只不过遵循夫人的命令带她去人间疗养罢了。”
琮瑾背对杀生丸，话语里听不出他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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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是这样。”杀生丸难以被察觉地微叹口气，“告诉她，无需插手了。”
“杀生丸少爷，人类的身体终究无法承受妖界的环境。”琮瑾垂下眼帘，“您不该带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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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劳你费心。”杀生丸重新迈动步子，“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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琮瑾回首，愣愣地看着他的少爷渐行渐远，消失在拐角处。
少爷总是远远走在前头，总是将背影留给自己，总是用寡言少语来掩饰自己的猜忌。
而自己永远只能停留在原地，只能遥望少爷离去的背影，只能等待在下一次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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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阵寒风，卷起廊边梁上的一排小风铃，发出不甚清脆动听的响声，就像也被这严寒冻坏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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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铃该换下了。
琮瑾这样想着，重新加紧步伐，走向和杀生丸完全相反的路径。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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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咎年岁远比杀生丸长，但心性成长却极为缓慢，附到竹清身上的时候不过是个稚气未脱却强装久经沧桑的丫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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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清是她附上的第一只妖怪，也是最强的一只。那日她才出关，在外游荡不到半日就碰上百年一遇的好事——大妖怪产子。
刚出生的妖怪，天资再卓绝也是敌不过无咎的——无咎能依附到任何妖力在她之下的妖身上。于是她顺理成章地入主那副身体，一出“偷梁换柱”上演得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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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附身的是个女孩，名为“竹清”，是竹氏的嫡女。
这个竹氏又颇有来头，能追溯到辉夜姬的时代，且与那传说中下凡的神明颇有渊源。
无咎倒是不在乎这些，反正这又不是她的家族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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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氏一族地位显赫，她算是找到一个大金主。这种狗屎运当真令人咋舌。
无咎是打算以竹清的身份过到死的，毕竟她第一次上妖怪的身，而且一次就碰到这么好的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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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竹清五十岁那年，初遇杀生丸。
算算日子…杀生丸也不过七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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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的他就已经长得很好看了，且并不像现在这样冷硬，眼神更加明澈，更加骄傲，也更加意气风发。
的的确确是个少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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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初见时，留下的并不是规规矩矩羞涩腼腆还冒粉红泡泡的印象。
虽然不完美，起码令人记忆深刻啊。
谁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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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清晨落叶满地，我遇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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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令人怀念呐。
无咎愣愣地拨弄着花瓶里的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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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姑娘，可该用晚膳了？”
侍女的话让无咎清醒了些。
“嗯。”
她向着侍女点头示意，柔柔一笑。
“奴婢们这就布置下去，姑娘过会儿便可前去用膳。”
为首的侍女行了一礼，缓缓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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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她们了，身为妖却得对人类恭恭敬敬低身下气。
无咎不在乎她们的恭敬真心与否，真心不对她，不真心也不对她，计较这良多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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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膳食却是不能不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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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镜前，取下发中一支纤细精致的银簪，久久摩挲着。
此簪质地不凡，绝非人间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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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类当真天真可爱呐。到死都不知杀生丸以银簪相赠的真正目的，反在少女的甜蜜幻想中溺毙。
这傻姑娘从未怀疑过身体的日渐虚弱是有人存心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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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送她银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现在还真派上了用场。
这幅身体被慢性的毒素侵入了五脏六腑，现下不致死，但随时间推移会越积越深，三五年之内必要了她的命。
不是杀生丸的妖毒，是另外一种更和缓的毒，无咎感觉的出。
她怀疑这毒来自日常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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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铃死于妖界寒流，这毒倒是白费了。

按现在的情况看，应当不是凌月做的。首先，她找到了自己顶替铃，其次，下毒这种低劣手段，那位夫人不屑为之。
这意味着…另有其人。
而且…凌月夫人或许不知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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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无咎唇角不经意勾出微笑，乍看仿佛对着定情信物思春的二八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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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姑娘，请吧。”
就在无咎沉思这当儿，那侍女又返回轻声慢语催促道。
“有劳姑娘了。”无咎照常微笑，起身跟随与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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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只有她一人是人类，所以每一餐都是她一个人的盛宴。
只有一个人吃，下毒不就更方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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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呐，什么都指着男人是行不通的。杀生丸心思再缜密也护不得你万安。
女人还是得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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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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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急着走，杀生丸。”凌月把弄着脖颈上的珍珠项链，“你离了她不过才几个时辰，离了母亲我却有几天几夜呢。因为急着去见她，所以不愿意陪挂念孩子的母亲多说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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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你这样冷漠会伤到母亲充满爱意的心哦，杀生丸。”凌月有意无意地将冥道石托在掌中摩挲，似笑非笑，意味不明。
杀生丸默立良久，淡定地与母亲对视，终是打破沉默妥协道，“请说吧，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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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音节咬字格外重，但凌月已经满意了。
“事情呢，有两件，一件是下边的事，一件是南边的事，吾儿想先听那件？”
杀生丸本不愿回答，但僵持许久后见凌月依然从容，只得冷硬道，“下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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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果然选中了下边呢。”凌月笑道，“竹氏公子竹辉作三百岁的寿辰，请柬送到了我这里，直言携令公子同往呢。”
听得“竹氏”二字，杀生丸的表情明显暗了暗。
“妖怎能学人类的那套。简直胡闹。”
他冷哼道。
“竹氏向来特立独行，此举也不是首次了，不必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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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说说南边的事吧。”凌月明显换了一副表情，挂上了对杀生丸而言极为不妙的笑容。
“……”
“广陵公主，”凌月故意顿了顿，观察杀生丸瞬间皱起的眉头，掩面笑道，“你心里是不是在想‘绝对没好事’呐？”
“广陵她，怎么了？”杀生丸一字一顿，脸色有些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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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下月要来此处借住，我先支会你一声，免得你到时又怪我隐瞒了。”
“…是你让她来的？”
杀生丸的眸子危险地眯了眯。
“不是。”凌月耸耸肩，语气慵懒，“还有，奉劝一句，不要试图向母亲露出獠牙，杀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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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杀生丸拂袖离去。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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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想要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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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银簪簪尖处的一丝淤青色，无咎清楚地得到这个答案。
尽管发现有毒，但这饭还是要吃的，毕竟她现在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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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声色地按照铃往常的喜好和饭量用餐，心下却一直在思量。
这事是谁谋划的？犬妖族内有很多人看不惯铃，无咎晓得的，但人类生命短暂，五六十年之后铃不就化作一捧黄土了吗？那为何冒着使杀生丸暴怒的风险来给她下毒？只为早两年送她上西天？那人眼中就如此容不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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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有这般沉不住气的**，就算被杀生丸杀了也是活该。
无咎放下筷子，此事以她现在的身份不好追究，改日见凌月夫人的时候提两句便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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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杀生丸…此事还是不要告诉他吧。一来凌月夫人大概会私底下处理，二来也为那下毒的**留条活路，三来……无咎觉得，以铃的心性，实在不易怀疑到下毒这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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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杀生丸…无咎回到了最令她纠结的问题上。
她还爱着杀生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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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爱得那么刻骨铭心，本是一生都不会变的——事实上，她离开竹清身体之后，也没再爱上过别人。
可是…现在总感觉怪怪的。
难道当初杀生丸所言是对的？
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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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好了。”
无咎起身对侍女笑道。
“那奴婢送您回去。”
盘云诺声道，眼神示意身后的低阶侍女们上前收拾桌子。
无咎悄悄将发簪藏入袖中，“有劳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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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你送。”
沉稳而孤冷的音色传来，杀生丸迈入膳房，“我会带她回去。”
“见过杀生丸大人。”盘云忙不迭行了个礼，识相地带着一众侍女退了下去，“奴婢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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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杀生丸还真宝贝这个铃，怕是巴不得分秒不离她吧。真是的，这样会让无咎很嫉妒的啦。
要是当初他对竹清的态度及得上对铃半分好，想来也不会落得当年那个凄惨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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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大人，您怎么来啦？”
撑起半真半假的笑容，如往日一般迎上去，迎她的杀生丸大人。
“来看看你。”杀生丸脸上有淡淡的温存，“然后，和你说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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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事呢。”
无咎背着手，跳着脚跟在杀生丸身后。
“五日之后，我会离开一段时间。”
杀生丸步伐稳重，将心里的轻松掩饰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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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呢，杀生丸大人？”
“没什么。”杀生丸一顿，听到无咎失望的轻叹后，补充道，“不过是个无聊的寿宴罢了。”

寿宴……
无咎呵出一口白气，不自觉地搓搓手。
五日之后…寿宴…杀生丸…
“竹辉……？”
话总是莫名其妙地脱口而出，当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尽管声音极轻，却也逃不过杀生丸敏锐的听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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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迟疑地停下步子，转身看着无咎，“你…为何知道是他？”
竹辉是竹清看着长大的亲弟弟，我怎会不知他？他那该死的寿辰竹清陪着过了一百多个，我又怎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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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听盘云姐姐手下的侍女们私下议论，便知道了。”
好在撒谎这种事无咎还算擅长，她娇俏一笑道，“据说那竹辉公子也是难得的俊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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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杀生丸意味深长地勾了尾音，“俊俏？”
“对呀。”无咎继续装做自己什么都听不懂，“好些人都喜欢他，铃都有点想去见见了呢。”
杀生丸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压低身子凑近无咎耳垂道，“你也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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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体温的鼻息弄得无咎耳垂痒痒的，双颊也飞上红霞，支支吾吾道，“当然没有啦…铃…要永远陪在…陪在杀生丸大人身边…”
那一瞬间，无咎似乎看见那对凑得极近的金眸里闪过满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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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兀自直起身，转身前进，恢复寻常的语调，“还有，七日之后，有贵客来借住，你不方便见。”
无咎应了一声，却还没回过神来。
开什么玩笑呢？杀生丸这种老古板也学会调戏小姑娘了？
这已经不是他喜不喜欢竹清的问题了，而是他有没有精神分裂的问题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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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回去收拾收拾，搬到偏僻些的地方去。”
“哦…啊？为什么呢？”
无咎故作迟钝，好让杀生丸多开心会儿。
“是位来者不善的公主。”
杀生丸嗤的一声轻笑，似乎真的被无咎逗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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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久见活久见活久见……
无咎觉着有些惶恐。
杀生丸他没识破自己吧？真的没识破自己吧？要是被识破了得有多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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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大人吗……”
中意杀生丸的公主、凌月夫人中意的公主合起来可太多了。又是哪位公主呢？
玉岭？无双？卿卿？宫水？德川？
无咎嘟哝道，“一定是身份很尊贵的美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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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沉默片刻，“总之，不要碰面就好。我会去看你。”
“是——,杀生丸大人！”
一高一低的身影一前一后地在长廊内行走，冷风照样卷起廊柱上的风铃，发出悦耳动听的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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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咎的余光扫过风铃们，察出了细微的区别。
风铃…换过了。

妖界的寒流来得又猛又怪，四月飞霜，六月飞雪，就算是向来气候温和的南边也冷得厉害。
颇具江南风格的大宅院深处，九曲玲珑桥下以往正泛着粼粼水波的池子此刻被冻得死死的，上头覆了好些落雪，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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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边古朴的屋宅禁闭门窗，下了法术禁制，两位侍童躬身在门外吹着风寒，“公主，您真不出来？”
等待许久也无人回答，只听得二楼窗口隐隐传来铮铮琴声，夹杂在呼啸的风中，显得分外凄凉。
两侍童听得琴声，私语道，“公主不是不奏古琴吗？今日怎么又……”
“可仔细着听，这琴音音量宏大，音色淳厚，是古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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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一侍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再听听，公主说什么？”
“别吵，在听呢。”那伶俐的侍童挥挥手，又全神贯注地侧耳倾听许久，一字一句道，“公主说，我心宁身安，无需挂怀。风寒伤身，速速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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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两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公主她…总是这么不会撒谎。”
公主不日便要动身前往犬族，怎会心宁？近日又奏起了筝，怎会让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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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漫漫飞雪中，侍童矮小的身影早已模糊，风吹散的细语一点点拼凑起来，“若公主能觅得良人…该有多好。”

呀，才发现错过了七夕发糖日

感觉帖子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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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前手动顶起

@流璃陌夏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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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咎这厢闷闲得慌，三天两头往琮瑾那里跑，因怕旁人闲言碎语嚼舌根，只好携了纸笔，借着学习写字的由头拜访。
关上了门，架子那么一摆，二郎腿那么一翘，端的是当年竹清的霸气侧漏不拘小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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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三天两头地跑，只怕殿下日后知道了要开罪我。”
琮瑾揭开香炉盖子，胡乱扔了块香料进去，让房里刚升起的碳火味不那么重。
“怎么会。”
无咎安稳地缩在铺上了厚厚毛皮的摇摇椅上，手机还捧着个暖炉，“我又没什么三长两短，他没理由找你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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琮瑾嘴角弯起，纤长手指捻起香炉盖子盖上，徐徐绕进隔间里，“那可说不准。玲珑落在我这里，毕竟比不上在少爷亲自安排的住处安全。”
“一别百余年，你的地位不升反降？若连你都信不过，那杀生丸同玲珑的日子过得真是举步维艰。”
无咎的声调总是慵懒的，放在铃那清澈嗓音上倒有别样风味，软糯沙哑，富有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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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玲珑只是一个人类，出现在妖界太格格不入了。就算无人成心暗算，平日多走动了些，见了风着了凉都多有不妥。”
琮瑾卷起桌案上散乱的书卷，装袋整齐，分类放进书格里。
“你说这人类身体如此脆弱，杀生丸为何执意如此？玲珑伤了他又心疼，既然心疼还非强留她在这刀尖枪口，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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琮瑾默了默，手上的动作不曾停下，“少爷的心思，还是很难参透的。”
“这本就是无厘头的执拗，害人害己。”
无咎呛声道，“活该阴阳两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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琮瑾哑然失笑，暗道这位的脾气之暴躁见长，着手转移话题，“话说姑娘来了已有数日，可曾打听打听往昔故交？”
“你是说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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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咎迟疑道，“那丫头灵敏得很，没了我顶多挂念得紧，日子过得必定不差。但要是被她寻到了我，这伪装在杀生丸那里泄露的可能性便大了数分。再者……被她这么缠着，我也不得清闲。关于她对我…有些事…不大方便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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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大方便明说的情愫，琮瑾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广陵公主对您的情感，诚然超越了寻常情意。”
琮瑾在公案前坐下，执朱笔批阅文书，“您且听我一句，广陵公主是个好姑娘，您既不喜欢，就莫耽误了她。…不该存的念想，早日断了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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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咎睁开半眯的眼睛，将琮瑾这话反复咀嚼了几遭，“你这话，我听着怎么有些耳熟……”
“您记性还是不错的。”琮瑾颔首赞许，继续道，“当年少爷回绝您，用的也是我这番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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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无咎愣了几许，直起身子，“这么说杀生丸问的是你的…？你还不帮我说好话…？”
琮瑾不可置否地应声，“毕竟您当年的努力我都看到了，事已至此，结局就这么摆在眼前，我不过是帮您一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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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咎悻悻道，“你竟还敢说出来，不怕我迁怒于你？”
“您这不是没有吗。
“…以后会有的，或者马上会有。”
无咎眯着眼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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琮瑾心中暗觉好笑，也没拂她面子，转移话题道，“这一世作何打算？安安分分走完人类寿元？”
“不然呢？不就是你们希望的吗？凌月夫人那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我没忘呢。”
无咎觉得这一窝都不是好人，或者把她弄来就是个阴谋，可恨的是她还就往陷阱里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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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啊，真不是个东西。”
无咎感叹。
琮瑾低笑，“纵使不是个东西，却偏生对他喜欢得紧。”
无咎笑了，“是，偏生对他喜欢得紧呐。”
琮瑾又接道，“可真是…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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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默然。
这句话是对谁说的，他也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