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

第二百六十六章 囚
黑暗，幽闭。
眼前的景物与第一次醒来时看到的别无二致。挂在头顶的灯泡发着昏黄的光，照出脚下的影子，黑得就像是某只不知名巨兽的巨口。通过这片黑暗，能看到怪物的口腔，食道，由此一直看到胃里，胃酸里浸泡着消化到只剩下一半的各种残肢。
一盏灯光只能照亮有限的一块区域，在那些光芒力所不及的地方，那里有什么？那里什么都没有。也可能什么都有。
堆放着杂物，散落着废弃品，在墙边上摆着清扫用的器具？他想象着，想象着自己周围都可能有些什么。这已经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怀疑，或许自己已经被吃下去了，被那只不知名的巨兽。自己现在就这它的胃里，从手指和脚趾开始溶解，所以现在眼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死前的幻象而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将死的时候会幻想自己被人囚禁的情形？但他由衷的希望，这份‘或许’是真的。
至少这样的话，这种难熬的处境将终会有结束的一天。可是，他又清晰的知道那根本不可能。因为他现在还能感觉到腹中的饥饿，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冲击着他的神经。他只觉得自己可能下一瞬就会被饿死，但在下一瞬来临之前，都会有人将一块食物递到他面前。让他脱离那片深渊，却不会将他拉远。半死不活，就是他现在这个状态最真实的写照。
大概，那头不知名的巨兽就是自己吧？他想。并不是从外部消化，而是从体内开始侵蚀。一口一口的，自己现在应该已经被吃到了腰间的位置。这样的想法冒出后，经常会让他产生错觉，他会看到灯光的颜色变成了暗红，在暗红的光下，自己的脚不再是脚，而是惨白惨白的骨架。
他知道，这就是自己濒临崩溃的前兆！
下一秒，远处响起了开门的声音。他想要向声源处看去，但已是在束缚下变得僵硬的四肢根本不能好好的配合。他只能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在这种触觉麻木，视觉丧失的状态，听觉和嗅觉被极大的开发了。他能清楚地听到来者的每一步，空气的震动，走路带起的风，衣衫与皮肤摩擦的声音。犹如细小的昆虫从枯黄的树叶上爬过的声响，听在他耳中却变成了蚕啃食桑叶的大口撕咬、咀嚼。
他的身体不可抑制的一阵发颤。因为来者已经走到了他身前。
带着甜美到令人发狂的血腥气息，一块肉被递到了他面前。他张口，涎液从嘴角淌下，牙齿咬中了肉块，磨碎，撕裂，来不及细细品味，就被他囫囵地吞下。
“我来看你了！”站在他前面的投食者发出了声音。

他终于恢复了开口的力气，也有了可以抬头看向来者的富余。
“吵死了！”他说出了自己目前最真实的想法。却被对方当成了挑衅。他看到了那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看起来，你还是没有学到啊！绪，现在的教训还不够吗？”
西井绪看着就站在眼前的弟弟，稍稍恢复清醒的脑袋无法理清对方话语的意思。他被关在这里多久了？每天都只能看到同样的景物，时间的概念已经彻底混乱。他只能模糊地记得，大概是从第三次‘送餐’以后，他就停止了思考。
因为在这里，思考本就没有意义。自己被治囚禁了，眼前的现状可以用一句话进行总结。所以与其浪费精力思考眼前的处境有多艰难，多可怕，还不如浑浑噩噩地过活。如果一开始没有被杀死，也就是说明在一切进展或治得到满足（厌烦）之前，自己至少性命无忧。
“没有不够，老实说，我早就受不了了！”停摆的大脑说出了理所当然的话。但却毫无说服力。没有痛哭，没有崩溃，没有害怕到颤抖，一脸平静地说出这种话，怎么看都只像是嘲讽而已。
治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绪。大概在他的印象中，绪根本不应该是能忍受住当前状态如此之久的类型。喰种的饥饿是地狱，一直徘徊在地狱与人间之间，救赎与堕落的不断转变。看不到希望，也不允许绝望，着本身就是一种让人绝望的状态。
啊啊，被他看到了啊！绪想着，开始活跃的大脑快速消耗着那一块肉所带来的能量。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绪自己都不记得了。在治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替他顶罪。对于喰种而言，兄弟俩长得相似，也就只有这点好处了。
被刑处处的喰种玩弄，绝食、断水、鞭打、断肢、电击、做各种各样的药物试验……
应该早就被人看出了。每次来的都是‘他’，即使两人再怎么相似也会被人发现破绽，但是没有人说破。因为当有一个玩不坏的玩具的时候，把玩具玩坏本身，就是一种乐趣！
直到有一天，他从刑处处走出的时候，被一个戴着黑色皮质面具的白发喰种叫住了。
“这样真的好吗？”
“这样？啊。哦。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习惯了而已！”
并非是习惯于受难，而是习惯于替他受难。把自己当成一个悲情英雄，靠自我伤害来自我满足。作为一只喰种，我也没资格指责其他家伙的扭曲了啊！
很轻很轻的，从绪的口中泄露出了一声很轻的笑声。在这处空旷的环境里，它是那样的刺耳。西井治的脸色变了又变，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看到什么，如果绪向自己求饶，自己就真的会放过他，还是说自己会好好嘲笑他一番以后，继续将他折磨下去？
治不知道。他只是不愿意，不愿意这个一直不如自己的哥哥，在任何地方超过自己！
如果是自己的话，现在是不是已经认输了？治没有再想下去，没有再看向那个半死不活的哥哥，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去。
他到20区找绪，本就是为了找到自己可以用来抵御17区的力量。绪不是最好的人选，他甚至不是一个被他挑中的人。他只是想借绪为跳板，搭上金木的线而已。
至于现在，西井治已经知道了，自己还有更好的选择。
走到门口的时候，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安雅清子，为他递上了一张白色的半哭半笑的小丑面具！
大门即将关上，黑暗中的第二道光源即将消失。一直盯着治的背影，目送他离开的绪，自是也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蓝色短发身影。
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终于，西井绪停下的思维，重新开始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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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都在7区的确清除掉了那只遗漏的‘样品’，但他并没有杀死眼罩。”
“出工不出力？”
“他毕竟是山田的人，我们能命令，但无法掌控。”
“说起山田，那位请来的‘小姐’呢？”
“她杀了看守的家伙，逃掉了。”
“我倒是小看她了。”伺原忍俊不禁。对于损失掉的几名手下也没有丝毫愤怒或痛心的样子。
“这些女人，没一个好对付的。”三户看着伺原，显然意有所指。伺原干咳了一声，收住了笑：“你要说的就这些吗？”
“还有。”三户将文件翻到了最后几页，念出了一个名字：“青铜树。”
“嗯，他们又有什么动作了？”伺原终是彻底严肃起来。
“最近安静下来了。不过根据内线传回来的情报看来，他们应该又在准备什么大动作，目标是20区。”
“……”伺原看着三户，不再打岔，等着对方的下文。
“青铜树似乎在刻意地把CCG的视线引向20区，或是说，20区的一间咖啡店。”
“古董。”伺原还记得这个名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眼罩貌似也与那间店有很深的关系。
“他们想让CCG觉得20区有什么隐藏着的东西，进而将搜查官的注意力引向古董，逼出古董里一些特别的存在。”三户说出了自己猜想。可能是觉得伺原的关注度还不够，三户又加重了语气：“而且，不仅是青铜树，小丑组织也有参与。”
“小丑，他们不是本来就在和青铜树合作吗？我记得艾特小姐的一位干部身边，就跟着一位小丑的成员。”
“原本只是合作而已。但这次，小丑的参与却很积极，甚至可以说他们也占据了一定的主导地位。”
小丑，原本他们应该是一群在舞台表演的演员。但根据情报，小丑组织的那群家伙，却更喜欢承担故事的推动者的身份，比起演员，他们更喜欢充当观众。或是说，他们更喜欢扮演观众的身份，借此来欣赏由他们所安排的‘主角’的悲剧。
所以，就小丑而言，愿意主动去参与的活动，一定会变得相当有意思。如果伺原只是一名普通的喰种，他也会很乐意区参与这种事。可惜现在，伺原是组织的首领。所以他应该考虑的，便就只是——
“我们能从中获得多大利益？”他问道。
“视情况而定。”三户说得很保守。
“至少，我们可以趁机对眼罩下手不是吗？按照之前的观察，那间古董如果出事，眼罩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还有铃木收养的那个孩子。”三户补充道：“在出事之前，他就一直在古董工作。现在，大概也是躲在古董里才对。”
“说说你的想法。”
三户点头。
“我们可以派出一队人前往20区，交由七奈小姐，待机而动……”
伺原挥手打断了三户的叙述。
“让七奈回来！如果20区真的被CCG重视起来，那里就会变得很危险，再让她待在那里的话，一定会出事的。”
“可是——”三户还想再争辩两句，但伺原只用了一个眼神就让他闭了嘴。这一刻，伺原和他不再是朋友之间的交谈，伺原是在以一位组织首领的身份在发话。
“差不多到时间了吧？”正在三户心里感叹，伺原难得有个首领的样子却是在为了个女人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对方突然就来了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看出三户脸上的困惑，伺原继续道：“实验室，最近又产出了一批‘废渣’。”
“您是说？”对方既然用上了首领身份，那么自己自然也应该表示出自己的尊敬。
“让酒野将那批‘废渣’运到20区吧！如果是为了引起动乱的话，没有什么比那些东西更好用了。”
要把‘废渣’运到20区？三户心中一惊，那东西以前都是秘密销毁的，现在居然要主动暴露出来！所谓的废渣，就是那些坏掉的无法再利用的样品，或是一群被药物彻底摧毁，称不上是‘样品’，甚至连残次品都算不上的喰种。
“要把那些公开出去吗？”三户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一些试验早就暴露了。”伺原轻笑一声：“放出一群废渣，或许还能起到一些迷惑作用。”
“最重要的是，嘉纳医生的试验，已经快结束了！”
快结束了？是成功，还是失败？三户忍下了继续追问的话语，伺原没有说出口，就说明那些是还不能公布的事情。有些界线，即使是自己，也是不能逾越的。
三户看着伺原。本来只是感觉，不过现在三户已经可以确认了——其实，伺原早就是一位真正的首领了！
“运废渣到20区，酒野会愿意吗？”
“他一定会的。”伺原将身子靠在了椅上，发出慵懒的声音：“毕竟，他所珍视的那个女孩也还在20区。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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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看到你一副不满的样子，总之就先道歉了。金木将这样一通到嘴边的话强行咽了回去。
蓝紫发女孩的眉头皱地更甚。
不妙，隐隐能嗅到对方渐渐加重的不满气息。金木提高的警惕，再不做点什么的话，接下来就是可以预见的Bad Ending了。
是因为工作是不专心吗？抱歉，接下来的工作不会再走神了。金木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蓝紫发女孩的不满没有得到纾解。金木看到，董香缓缓抬起了双手。等，等等，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在大庭广众下揍我吧？金木一阵慌乱，却没有想过逃离。
“啪”女孩的双手轻轻的拍在了金木的脸上，掌心上施加了力道，将他的脸挤到一起。
“工作中还想着别的事，会走神是当然的吧？”手掌托住了金木的脸颊，董香的手指按在了金木的眉毛上：“只是走神而已，有没犯什么大错，为什么要再三道歉？”
“纳泥为神魔要升气？”脸被夹住，金木声音模糊地发问。
“眉头。”女孩用手指将金木的眉头抻开，她自己的眉头也随之舒展：“都皱到一起了！”
脸上感知着女孩手上的触感和手心的温度，金木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面容，心中再次没由来的一阵慌乱。
似乎自从上次自己向她表白后，她的行动就开始愈发无顾及起来。这算是回应吗？还是说只是自己想多了？
“你的脸红了哦！”蓝紫发女孩的脸又凑近了几分。金木下意识地就想要转开视线，却在视线转开之前，先一步注意到了董香开始泛红的耳根。于是强撑着不让视线偏移，反击道：“董香不也是吗？”
“诶，是吗？”女孩松开手，退后了一步。一种怅然若失之感漫上心头，金木一时间也不知自己到底是该失落，还是该庆幸。
车辆碾过被雨水浸透的泥土，留下轮胎的印记。集装箱车的车轮陷入地里，被下层硬化的路面撑住。这间废弃的工厂，曾是寿宫他们带领从17区脱离的喰种们暂时藏身的地方。
但现在，这里被17区接管了。
车门开启，一人从副驾驶位跳出。早已等候在此的人忙不迭上前接应，汇报情况，指引车辆驶入指定位置。却没有一人着手要去检查一下集装箱中的货物情况。这倒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箱中的物件是什么，也没有开箱的资格。
先从副驾驶位跳出车的男人，自顾自地走远，远离了身后忙碌的接应人员。
“酒野先生。”一名工作人员叫住了他：“您要去哪？”
“嗯？”酒野回头，将那名想要阻拦下他的喰种瞪了回去。这次酒野没有戴上他的那幅水纹面具，所以他面上的杀意可以准确的表达，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拦下他的那只喰种，也在酒野的注视下乖乖缩了回去。
接下来还有三趟车，按理说酒野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理应从头照看到尾的。但他却没有这个余裕，找到田中七奈、说服阳子离开20区这些事本身就需要时间。而偏偏，时间现在并不站在他这边。酒野知道自己运到20区的东西是什么，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可身为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他却很清楚那个东西会对20区造成多么大的破坏。
此刻那些东西之所以还这么安静，只是因为他们还在药物的控制下陷入了深眠。
“可恶。”酒野一拳砸在了身边的墙边上，这对于擅长收敛情绪的他而言，是极为罕见的失控。第一批残渣的苏醒时间是明天晚上，他们首先的任务就是在20区制造混乱。而伺原选择的地点，偏偏是在那里——距离阳子上班的花店不过一条街的位置。这显然就是特意留给酒野的‘陷阱’，如果他拒绝，那么伺原就会坐实了他反叛的证据！上次那颗药囊的事，酒野终于还是引起了伺原的怀疑。
别无选择！自己只能尽快带阳子离开了。酒野再度迈开脚步，转开了方向，渐渐远离了那间废弃的工厂。
靠着残破的矮墙，万丈数一长长舒了口气。刚才在那只喰种锤墙的一瞬，他几乎就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屏住气息，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还好自己足够幸运，才能逃过一劫。
也是多亏如此。看向远处工厂那边的喰种们。万丈想着，一定要把这里的情况告诉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