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灰色
当使用库因克砍中第三只喰种的时候，亚门钢太郎发现自己已经习惯这种状况了。明明如此异样，如此怪异。就算回想，亚门也数不清自自己成为搜查官以来，到底杀死了多少喰种。
用库因克抵挡，用库因克攻击。第一只是在24区，用堂岛砸中扑来的胸膛，最后狠狠地敲在对方脑袋上。
那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尸体，但此前不同，此前见到过的是人类，而亲手杀死，真真切切地见到的还是第一只。坏掉的四肢乱摆在地上。亚门觉得，完全一样。眼前的尸体与记忆中孩子们死去的面容重叠，腹部的不适像积雨云般翻滚，想要干呕。但脑袋里还记着前辈的教导，所以即使不适，他也没有松开手，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库因克。
这次也一样，亚门的手握在仓的手柄上。用刃隔开袭来的攻击，深知自己的反击无法给予对方伤害的亚门，有注意控制住力道，留下可以让眼罩出手的空余。
搜查官是喰种的天敌。责任是剿灭喰种，将喰种从人类社会驱逐。当初自己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成为搜查官的，一路走来，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离去，堂岛的主人，草场，真户先生……
所以，现在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亚门问自己。
在面前将两柄刃交错成×形，发痛的手臂是一种拿刀用力砍向石头后受到反震的疼痛。但依然不能放松，一旦库因克脱手，就会被袭来的赫子干掉。侧开身子，划过的赫子在手臂上留下擦伤。绝对无法再挡下下一击，亚门知道，这就是人类的极限。没有赫子的补足，没有Rc细胞的强化，人类的身体是有极限的。
速度不可能追上飞行，耐久不可能胜过机械，强度不可能超越钢铁。如果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就一定会被那只喰种杀死。
侧开身子的亚门，身边挤入了一道白发的身影，从另一个方向袭来的攻击也被这道身影阻下。扑上来的喰种，又被砍到面前的库因克逼开。后退的喰种被从亚门身侧的鳞赫击穿，然后，亚门顺着赫子的路径，砍出了第二击。
眼前的喰种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干掉，所以眼罩又补上了第三击。从身后绕上来的喰种则被砍出第二击后转身的亚门，反身以库因克阻下。只需要被阻下一瞬就好，再次被眼罩以赫子击中的喰种，身体由内至外地被鳞赫彻底搅碎。
不断在喰种身上留下伤口，鳞赫与库因克交织，建成固若金汤的小田原城。投石与箭雨，致命的则是赫子的地震。

库因克掀开第三只喰种的脑袋后，现场的敌人就剩下了一只。明明是第一次配合，明明双方曾是敌人，手中都曾沾满了对方同伴的鲜血。除了武器是从身内伸出外，亚门甚至感觉不到眼罩与自己的不同，所有的异样都被战斗中的协调感完善。偶尔有失误，也会被眼罩以优越的身体素质补上。
同样是一双手，一双脚，五官，躯干，四肢。喰种与人类无异？亚门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开什么玩笑？亚门感到愤怒，不仅是对喰种，还有自己。不同会愤怒，相同也会愤怒。非黑即白，这样才正常！所以，被喰种收养，却成为搜查官的自己，应该是什么颜色？
灰色？一旦确定自己是灰色，脑袋就会不受控地想到，会不会喰种中也有这样的‘灰色’。亚门并不觉得‘灰色’是无辜的颜色，但如果，如果可以的话，亚门想要知道所谓的‘灰色’应该如何判定。
为什么会是自己？这才是那个名为亚门钢太郎的小男孩最想问出的问题。单纯的因为幸运，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得不到答案，就无法说服自己。
拿起才能放下，确定了自己在哪里，才能知道下一步的方向。想要将‘灰色’染成白色！
自己，还不够成熟！还差得远，太不成熟了！
库因克弹开。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走在大街上被人盯着，猛地回头后恰好看到对方的感觉。也像是坐在居民楼下时，正好抬头看到花盆下坠的感觉。
眼罩的赫子刺入了最后一只喰种的身体，贯入身体的四支赫子从四个方向钻出，就像是被地刺贯起的尸体，是那种放到银屏上后绝对会被打上马赛克或是以暗幕遮掩的场景。
手中的库因克如同受到磁铁吸引的铁块，在那种异样感刺激到亚门的一瞬，他的身体就做出了反应。横斩出的库因克削中了一只突然接近的喰种。
并不是地上任何一只的再复活。而是一只埋伏在一边，一直等候机会的喰种。脸上戴着水纹面具，露出的两只眼睛都是喰种的颜色。
似乎是看过资料的喰种。没有被记住名字，但在看到对方的样子后，就能马上回想起来。也能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种危险的感觉，简单地以面具特征命名的ss级喰种——水纹。
“为什么，每次我来这都能见到你啊？”水纹面具底下传出了喰种的声音。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见到你。”回应他的是眼罩。
是熟人吗？亚门心想。不，不对。双方虽然在交流，但气氛却并不融洽，甚至说是剑拔弩张也不为过。
自觉现在自己所处的位置很尴尬的亚门后退一步，脱离了两只喰种视线的接触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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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伤害
金木曾看过一个故事。很久以前，世间曾诞生过一个怪物，没有面容，体表布满了发光的晶体，不会说话，无法与人交流。它就那么在城市间游荡，起初人们还会对它感到恐惧。会恐慌，想要逃离它的周围。也有些不怕死的，试图接触，与它交流。而无论是恶意，还是友善，它都无动于衷。
它只是在散步，穿过它身体的子弹会带出晶体的碎片，打在身上的木棒会溅起细小的晶体粉尘。伤口会在极短的时间里愈合，而它在此过程中，依旧在散步。二十天后，悲剧发生了。接触到碎片的人，身体上也长出了同样的东西，吸入粉尘的人，身体由内至外开始崩坏。
于是，恐慌进一步蔓延。当恐惧到达某个界限的时候，变成了愤怒。更多的伤害倾注在了怪物身上，它的身体变得残破，残破又完好，完好又残破。它继续游荡，踩中地雷也不会加速跑开，闯入人群也不会减速欣赏。它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更多伤害收获的结果只是更多的晶体碎片，重的降到地上，轻的飘到空中。嵌入他物的碎片在逃亡中被带离了城市，爆炸的气浪将粉尘吹到更远的地方。灾害进一步扩大，终于，人类放弃了这座城市，封锁全境！
故事的最后，是在无人的街头，房屋的低洼处长满青苔，藤蔓环绕着路灯生长，树木的根茎挤开混凝土地面。散步的怪物在树荫下，抱起了一只撞到脚边的小野猫。
这篇故事，金木从头至尾看过了两边。怪物做错了什么？人类做错了什么？什么都没有。怪物只是在散步，而面对异常事物，人类警惕地与之接触也无可厚非。而悲剧的开始，也不过是一个小混混处于好奇而向怪物抛出的一块小石子而已。
伤害一旦开始，就不可能再停下。
自己知道，自己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一块石子的伤害就能引发悲剧，又何况，更加罪恶的捕食？所以，解救一人什么的，更本无用。不过是自我满足，或是说，不爽看着自己刚救下的人，被其他同类干掉而已。
总觉得无法释怀，用这样别扭的理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揪住那位搜查官的衣领，金木将他拉开了原本所在的位置。数只羽赫赫子钉在了那里，那是足以致死的攻击。
“真的，很不乖呢？这位搜查官先生，对你又什么特殊意义吗？眼罩。”走出的第二只喰种，女性，脸上戴着像是参加假面舞会那样的只遮住眼睛周围，给人一种‘猫眼’感觉的面具。
又是熟人，金木回忆起了，那是他曾在7区遇到过的喰种小姐。
“嗨！”她向金木打招呼。金木转开视线，无视了她。她似乎有些不满，意有所指地将视线转向了酒野：“看起来，你能将上次的失败一同弥补了。将功赎罪，要抓住机会哦！”

她将‘罪’字咬得很重，且拖着长音，仿佛是什么古怪咒语的吟唱般。而酒野也确实对她的话起了反应，身子微颤，眼中染上金木从未见过的杀意。然后，酒野消失了！从亚门的视线里。而在金木的视线中，则是酒野以赫子蓄力，瞬间冲到了面前。
笔直刺来的贯手，目标是被金木揪住衣领的亚门。金木将亚门向后拉了一步，避开了酒野的攻击范围。同时，金木注意到了酒野从死角甩过来的赫子攻击。人类不可能将脑袋后转180°来观察那绕到身后的一击，即使注意到了也没办法挡下。但，金木是喰种。
赫子垒起的墙完美地护住了身后的死角。可惜，完美护住了身后，也就意味着身后失去闪避的空间，金木的腹部受了的一记近距离的单腿提膝攻击。
从身后赫子上传回了遭到锋利重击的回应。攻击来源于第三只潜伏的喰种。直到她出手前，金木都没能注意到过她的存在。不是路边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块那样的普通，而是陌生的行人从身边路过时的那种无害。
红叶狩女鬼的面具，明明应该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才对。可即使注视着她，也不能从她身体上感知到杀意。攻击对于她而言，就像是随手扫倒路边的杂草。
‘红叶’的赫子是宽而细，宛如刀锋似的造型，因为赫子的韧性，所以给人的感觉更像是随风飘开的丝带。攻击以旋转蓄力，刃带以螺旋状的方式向四周扩大攻击范围。刨开金木防御的赫子击穿了金木的肩胛骨，几乎毁掉了他整条手臂。
拖着搜查官避开了两只喰种协同的第三击。人生真是变化无常，大起大落，之前金木还在与搜查官合作，围杀其他喰种，现在就变成了金木和搜查官被其他喰种围攻了。尾赫贯入一人一喰种中间，金木推开对方，以鳞赫阻止了尾赫上挑的企图。
刃带飘到了被推开的搜查官身边，当搜查官很好地以库因克保护住了自己。白鸠是喰种猎人，并不是单纯的拖累。虽然无法跟住喰种的速度，但搜查官们还是学会了用其他方式判断喰种的行动。就像是注意地震前的地动、地光和动物异动来预判地震一样。搜查官有通过喰种行动轨迹来预判喰种下一步落点的经验。
这是虽然可以通过天赋强行做到，但经过系统学习也能大规模习得的事。事实上，这已经不是搜查官第一次预知喰种的行动了。在此之前，金木和他同时被两只喰种从两个方向攻击时，他就曾借机以库因克击中了靠近的酒野。但因为他但是正被金木拉着闪避‘红叶’的攻击，所以站立不稳，并不能对酒野造成更重的伤势。
金木深知这样下去不行，所以他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鳞赫的结构不稳定，具有破坏力的同时，也缺乏防御优势。
确认短时间内无法取胜后，‘红叶’选择后撤，调整状态以准备消耗战。这就是金木一直在等的机会。具有多个赫包的金木，虽然不能同时操控，但接替攻击的优势，使他也可以随时调整，这是其他鳞赫喰种不具备的优势。
在‘红叶’后撤，战斗留出空隙的瞬间，金木向着她抛出了搜查官。体重94kg的亚门钢太郎先生被58kg的金木高高抛弃，就像是面包车撞飞了卡车。
“接住！”向着搜查官抛出的方向，也就是‘红叶’所在的位置，金木大喊。
没能意识到现在状况的‘红叶’还在愣神状态，注意力也下意识集中在了抛向自己的搜查官身上。
这时，有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不要随便给我增加工作量啊！”
在‘红叶’转身防御之前，一支赫子先一步从后贯入了她的身体。
“这是，还你之前的埋伏。”
重伤‘红叶’的喰种，一脚踏在了她的背上，贯入身体的赫子也随之抽出，溅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轨迹。那只喰种跃起，在空中接住了被金木抛出的搜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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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监视
事后，根据在空中被抛接了近四分钟的亚门钢太郎先生的自述，飞在空中并不是什么舒适的感觉。像是被人蒙住脑袋挂到了以70迈速度旋转风车上，身体在升起和下坠间循环。比之搜查官学院里那些用来折磨锻炼人心性的训练也不遑多让。想要大喊来发泄恐惧，理智却告诉亚门，现在的他最好咬牙闭嘴，以防在某个瞬间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
飘在空中的身躯偶尔还能看到喰种挥舞向自己的赫子，羽赫、鳞赫或是尾赫。开始的时候，亚门还能以库因克调整姿势，在空中反击，但很快，他就失去了那个闲暇，只能随波逐流。
某次脚踝被抓住，头朝下倒飞出去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这场抛接自己的游戏也可能是眼罩及其同伴对自己身为一名搜查官的报复。或许他们现在并不想让自己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对自己的身份没有恶意。站在同样的角度想一想，如果有一天亚门一定要救助一只喰种，或许自己会照做，但也绝对会不满。虽然亚门无法想象，是何种情况，会需要一位搜查官去帮助一只喰种就是了。
对于亚门上等搜查官的怀疑，金木研和护琦一觉表示——他，怀疑的没错！或许金木没有一定要惩罚亚门的想法，但一觉不同，他的哥哥不久前才被搜查官们杀死。现在，此时此刻的他，还能协助金木一同保护一位白鸠，就已经是那场互殴取得的奇效了。当然，也可能是董香在两人胡来后一拳给予两人双杀后的效果。
不听话的话，打一顿就好！简单粗暴的喰种逻辑，不过有效就好！
“之后，你最好给我好好解释解释。”
靠近到金木周围的一觉，用口型和眼神向金木传达了这句话。金木通过摆手和眼神向一觉回应，被一觉一脸茫然地无视了。显然这是回复失败！
对方的攻击很奇怪，使用羽赫远程攻击的危险小姐似乎对于这场战斗兴趣不大，除了偶尔用羽赫攻击被抛在空中的搜查官先生之外，她更多的注意力却是集中在了地上那些被金木他们杀掉的‘喰种’们身上。
另一只‘红叶’喰种则是中规中矩。没有急于攻击，也不会怠慢每一次出手的机会。如此一来，这次的主力反倒是金木记忆中每次都喜欢出工不出力的酒野。
他用一种完全不同于以往风格的打法。赫子与近身肉搏协同，甚至还会采用完全不符合他风格的以伤换伤的攻击。这样疯狗撕咬般的打法，给金木带来了很大的麻烦。迫使他只得频频将那位搜查官先生像皮球一样地抛来抛去，以此来转移火力并腾出双手。
虽然一觉看起来应付的得心应手，毕竟丧失了技巧的纯粹暴力很适合他的战斗风格。踢腿时，踢中对方的小腿，出拳时，反扭对方的手关节。力道的控制和准确性，都是金木学不会的战斗方式。
被敌人死死咬住的战斗，并不怎么适合鳞赫。喰种所有的赫子类型中，维持时间最短的是羽赫，其次就是鳞赫，高攻低防的鳞赫，拥有着赫子结果不稳定的缺点，而且消耗巨大。喰种不是力量无穷无尽的永动机，他们通过Rc细胞的活跃消耗来获取能量。只出不进的消耗，最后只有耗空自身，彻底崩坏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