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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无罪
咯吱，咯吱——像是肉体被挤压的声音。金木将所有力量都放在眼前，那一处被赫子枪贯穿的创口上。将力量分布在整个巢上的防御，是不可能抵挡得住金木这凝聚在一点上的攻击的。抵抗只持续了一秒，自赫子枪贯入的位置开始，就如同磕开鸡蛋壳的那一点裂缝，整个巢的防御都崩坏了。
金木的八支赫子在巢的内部展开。不是剥洋葱式的一层一层地剥下，而是分开柑桔似的，强行将它剥成了八份。
光线照到巢里，露出了被裹在里面的那个面色惨白的男人。害怕、畏缩、恐惧都被写在了他的脸上。明明就是金木之前所见过的那个中村先生，因自身的消耗而虚弱，因自身的遭遇而恐惧。但这又不是之前就见过的那个他，因为他的眼底只有一种情绪，那是写满的，占据他整个瞳孔的疯狂——因地狱般的饥饿而引起的疯狂。
真不愿意承认，金木甚至不愿意去想象，之前的自己是否也曾是这个样子。但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因为结果是肯定的，即使金木不承认也改变不了事实，不久前，金木也曾是这样的怪物。虽然具体的状况或许有些不同，但毋庸置疑的，此前的金木，在他人的眼中，完全就是这种怪物的同类。
“好饿，好饿——”无意识的，中村发出这样的声音，然后，他注意到了照到脸上的光。身后的那一排即将刺中金木的赫子也都随之停顿。
“金木，君？”看起来，捕食掉一整个房间的喰种后，中村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
“我们又见面了，中村先生！”金木向中村回应：“不久前才刚见过，你不会这么快就把我忘记了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中村问出了金木想问出的问题，显然他的意识还不算完全清醒，“等等，我记得，有人冲了进来，他们杀了侍从，还给我打了针。之后就，之后就发生了什么？”
中村痛苦的捂住脑袋，将身体弯下。然后他就看到了，处于他身下的巢，和他与这座巢连接在一起的下半身。
“是吗？是这样啊！那些家伙还是没有放过我啊！”中村自顾自地认清了现状，然后又自顾自地理解了一切。他发出接近癫狂的笑声，笑声中夹杂着就像是被人掐住喉咙发出的声音。
“谢谢你来救我！金木君。”笑完后，他又向金木表示了感谢。觉得还是在这里就说清楚比较好，所以金木说出了真相：“我原本是来救你的。但现在，你也明白吧？”
金木所指的，是中村的状态。如果说喰种的存在本身就一直是在混乱与秩序之间摇摆的话，那么现在中村的情况就是，那条秩序与混乱的分界线已经被以药物抹去了。一旦走偏，他就会在怪物的道路上越做越远，无法回头。就连他现在这种看似清醒的样子下，他的那些赫子依然还在不断地向地下室外延伸。中村自身的状态，他现在应该是最有清楚不过的事，但中村的回答却是让金木不解，“明白，明白什么？”
难道，他混乱的意识让他无法认识到自身的状态？正在金木疑惑的时候，一支从巢中伸出的赫子缠上了他的脚踝。中村脸上的表情彻底扭曲，“我什么都不明白，我只知道，我要活下去。谁都不能阻止我，我要活下去！”

金木忽略了一件事。所谓的饥饿和食欲，都是服从于生存欲的欲望。而中村的本质，就是一个生存欲极为旺盛的家伙。在餐厅里和其他客人一起行动，是因为那样活下去的机会更大。之后无论是抗下药剂的作用，还是凭着最后一口气从尸体堆里爬出的行为，都是中村为了活下去而做的努力。
想要活下去本身并没有什么错！无论是人类还是喰种，都有活下去的权力。从喰种的角度看来，中村是无辜的。他不过是一如往常的进入‘餐厅’用餐。然后被无辜的卷入到动乱中，最后还成为了这场动乱的可怜的牺牲品。
中村没有错，自然也没有任何罪恶会需要他去接受这样的惩罚。甚至在金木看来，自己身上的罪恶还远胜与中村。但是可惜，对于喰种而言。无罪，并不是不用去死的理由！只是不小心踏入他人的喰场，就可以成为其他喰种攻击你的原因。对于喰种而言，杀死对方，从一开始就不需要任何理由！而金木，本身就是一只喰种。
“你要，杀死我吗？”中村怒吼着向金木询问。
“是啊！”金木也给予了他回答，“中村先生，我，要杀死你啊！”
既然都已经靠近到中村面前，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杀死他，金木怎么可能会不做好准备。在脚踝被缠上之前，金木就以自己的身躯为掩护，将赫子抵到了中村的面前。
察觉到危险的中村将金木的身体甩出，而在此之前，金木的赫子就先以最短的路径，穿过自己的手掌，在中村的喉咙上留下一处血洞。
不知是因痛苦还是不甘，中村的眼角流下眼泪，他的嘴巴开合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可是金木知道他要说什么，“太过分了！这种事情，我明明没有什么错，为什么？这种事情太过分了！”
中村的赫子如同察觉到自己将死般，开始变得更加疯狂，挣扎的破坏着周围的一切。
“是啊！太过分了！”金木回到了中村面前，穿过中村喉咙的赫子绕回，金木说：“可是，中村先生，这就是一个这样过分的世界——对谁都不会仁慈的世界。”
绕回的赫子掠过，卷住了他的脖子，削下了中村的头颅。所有的赫子瞬间失活，只剩下了本能的抽搐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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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生死
巢在金木的面前崩塌，看起来就像是神话中被斩下的泰坦巨人的头颅。但其实，控制它的头颅只有区区的普通人类大小。被削下的头颅滚到金木脚边，他死不瞑目，瞪大的双眼仿佛是在诅咒，诅咒将他杀死的金木，诅咒着他没能活下去的事实。这是死者对生者的诅咒，就像一种病毒，而现在距离他最近的金木，就是最初的感染者。
“对不起！”金木向他道歉，然后挥下了赫子，将那颗头颅迎面斩为了两半。金木很讨厌这种眼神，那是死者的眼神，没有任何神采，却又充满怨毒。每一条被金木杀死的生命，无论是人类还是喰种，都曾露出过这种眼神。所以有时候金木会想，父母死去的时候，是否也是这种眼神？然后猜测到此为止，因为无论得出什么答案，都无法得到证实。
金木一直都在后悔，自己没有在最后去看父母的眼睛，他一直在因此而备受煎熬；但金木也在庆幸，庆幸自己没有看到，因为当时他无论看到什么，一定都会因此而受到影响然后再也无法继续‘进食’下去。
真是讽刺，身为一只喰种，却在厌恶杀戮，恐惧进食！空寂的地下室里响起一声笑，是金木在笑，是讥笑，嘲笑的对象是自己。他转身，走出地下的房间。
地面铺满了喰种的残骸，那些用于将巢与这些残骸连接的赫子，都如同枯死的藤蔓一般，失去活性，奄奄的爬在地面。原本普通的地下室房间，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某处深藏于雨林中的百年城市遗址。要说两者之间的不同点的话，就是这里的藤蔓是暗红色，地上铺的也不是树枝和草皮，周围的环境也要比雨林更阴暗和幽闭。
若是一般人的话，恐怕在这里呆不到十分钟，就会因为这里压抑的环境而染上心理疾病吧？金木踏上向上的阶梯，大量的血色藤蔓贴住两边的壁面，延伸到了金木视线所能及的出口处。除非是受到攻击，不然一般的情况下，赫子的崩坏都是从最末端的位置开始的。
抬腿的行为比想象中的费力。最开始就是受伤状态，之后又和中村变成的赫子怪物战斗，几乎没有过恢复的时间。金木自知，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
走到最后一节台阶，崩坏的赫子以被点燃的火药引信的形式，沿着金木走上的反方向消散。在地下室的出口，也是入口的地方，迎接金木的是一人份的掌声。
“你回来了？”会都先开了口。
“你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吗？”金木问的很认真。他并不觉得会都将他打落到地下室的行为只是一次偶然。地下室的中村已然失控，如果将他放到上面的话，绝对会是一场灾难。因为与他接触过，所以金木有理由相信，中村会不断的疯狂的追求新鲜的血肉，在身体满足之前，他会一直吃下去。
金木认为，会都是想让自己去阻止中村。然而会都的回答却又是超出了金木的预料：“我并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
“我接到的任务只有带话给你、在适当的时候让你去阻止黑湖的计划和最后的样本回收。”
“是吗？”金木皱眉，旋即又眉头舒展：“是这样啊！”
会都的行为或许带有主观色彩，但他的行动本身却是被动的。他只是照着自己所理解的方向，去完成田中先生交给他的任务而已。

“就是这样。”会都接过金木的话：“所以，很抱歉！我的任务中没有可以放过你的指示。”
还没理解到对方道歉的缘由，金木的身体就因临战状态的条件反射先一步做出了回避动作。被身上的伤势救了一命，伤痛的作用使得金木的回避动作产生了延迟。会都预判了金木回避动作的一击反而落到了空处。显然，会都在金木与中村战斗的过程中已经恢复了一部分伤势。
耳边响起了会都道歉的下文。在脑中明白了会都歉意源头的同时，金木的腹部就受了会都的一击。强而有力的一腿将金木抽地倒飞，最后撞上走道的墙壁才止住了身体。
“他是真的想要杀死我。”金木的脑中了解到了这个事实。现在的他，不是那种被内心的负罪感压垮的厌世状态；不是被喰种的负面情绪污染的暴走模式；也不是在战斗时身体因为肾上腺激增而达到的异常兴奋。
事实上，现在的金木是在一场战斗结束后，正准备着下一场战斗的临战放松状态。也就是说，现在的金木是最接近与人类世界的‘金木研’。一直以来，金木都把自己的喰种生活与人类生活给明确地分割。就像切换开关一样，随时转换身份。他担心在喰种世界里成为人类，更害怕变成人类世界的喰种。
可是现在，身体却因为最近频繁的开关切换而损坏，就像是反复开关的灯泡。金木听到了自己的身体某处烧坏的声音，这当然是错觉。事实上，金木的耳朵现在正因为会都的攻击而忍受着耳鸣。
带着歉意的杀伐如此熟悉，这不就是之前，金木曾对中村所做的事吗？金木感到了恐惧，对于死亡的恐惧。金木深知，人类一旦踏入喰种的世界，就再也无法回头。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经营着自己的人类身份的自己。反正切换只是一瞬间的事，就像是戴上面具一样。
可是，现在金木的脸上没有面具。所以这是金木第一次的，以‘人类’的身份面对死亡。
那些被我杀死的人们，就是在面对着这种恐惧吗？与见惯了死亡的喰种不同，大多是的人类一生中可以直面死亡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他们面对死亡，首先有的不是喰种的愤怒——你怎么能杀死我，而是恐惧——我要死了吗？
我要死了吗？金木开始害怕。没有生物会不怕死，喰种也不例外。死亡是所有生命的终结。愤怒的喰种在冷静下来后，也会开始害怕死亡。
我会死吗？金木自问。答案也是肯定的，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时间在不断更替，这一秒的时间与下一秒的时间分别代表着两个不同的‘生物’。
我会死吗？金木再度自问。射到金木面前的羽赫晶体被鳞赫抽散。原来，我也怕死啊！金木的反击被会都闪过。我怎么可能，会不怕死啊！
金木终于明白到，自己只是想要活下去的事实！因为想要活下去，所以不愿就这么简单的死在这里。
一只赫子晶体射穿了金木大腿，身子一歪，会都的羽赫逼到了面前。新的一道伤口与金木胸膛上就有的一道伤交错，鳞赫崩坏，金木最后的反击被制下。
结束了。这个念头刚刚浮现。金木就听到了从他身后响起的声音：“趴下。”
熟悉的声音，让金木下意识的就照做了。在他俯下身子的一瞬，一阵与会都的赫子形态不同的羽赫齐射，落在了会都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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