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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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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重逢在哪儿呢?不想打扰你你先接着写


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18-05-13 21:23回复
    保不齐是在长生殿里呢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8-05-13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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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管我今儿这模样,叫“失魂儿”。许久没回过穆燕府了,这晚从营里头出来(照理是不准出营的,可谁让我是个无足轻重章京——本手上经着不少文书,但不痛不痒),回头一瞧:练臂力的竿子在涔涔的照夜里,微微地来回颤着,像是刚刚被谁狠狠压了一折。而摸爬滚打的土石碴子场,汗渍进的深,隐约伏着个人形的凹地。白日的风光,你我英雄,都是人前逢场的露面逞能,为着一口气。但太阳总要落下去,先前模糊的影子面孔都清晰地淌进夜色里。如果这一日就这样完了,各自满腹隐忍着心事,末了囫囵地醒过来,就该怅然。】
      【幸好还有一晚。】
      【夜里潲着细雨,从兜里摸出粒糖,一含,原是块玉米的。远远地有一点灯火,好似旁的都是白汪汪,这间偏是黄澄澄。玉米的腻香窜出,就兀自嫌弃地笑了。】
      真没羞没臊窝囊啊……【食指勾住铜环,虚虚地绕上一圈,听着风从门缝渗进去、很远很远穿堂风……】
      【咚、咚——】
      【上回说到哪儿来着?哦,你说我比以前白了点。哪儿能呢。这会儿整张脸得是照得黄透罢——黑里透黄。】


      3楼2018-05-15 0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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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绣绷子架在眼前,拈根银针,犹犹豫豫地穿着线。红的?紫的?深不见底的黛蓝色,还是耐脏但不好看的苍青?我是极不耐烦这样去选择的,偏偏缺乏经验,只好闭上眼,线卷儿上挨个点去,尾指一勾,是个白线。
        一笑。雨落下来,沿着房脊梁聚成一股一股水流,它们落下来,滴在蕉叶上,我的笑声就听不见了。
        “阿稚,阿稚。”
        唤了两声,是小阮答的话。不问也知道了,阿稚是去煎药——我还没病倒呢,她就大惊小怪地准备起来了。
        “昨儿买的几个钱袋荷包呢?拿来。”
        小阮依言照做,深红浅绿,桌面上铺开一大片。而后问,小姐,这些不是要让人带回去,给几位小爷的吗?
        我从里头挑了个最黑的,捏在手里,嘴角扬一扬:
        “他们又不缺这个——好罢,好罢,过两天再买几个,总可以了。”
        而后不再同她说话,挑出扑满里几个崭新的钱,专心致志,将它们在钱袋子里排得好看。我难得这样认真,实是因为,一点不好说清的底虚。
        本来是想干一件什么样的事儿呢?我这样的懒人,许多年不曾绣完一条手帕——总是稍缝几针就让阿稚代劳——如今真心实意地,为他亲手绣件实用的小东西,在他接过去的一刹那,故作洒脱,说这是街上随便买来的,送给他,就是一顺手的事儿。
        可我实在低估了自己的懒。磨蹭,散漫,加上选择困难,如今将要去见他了,那块专门买来的苎麻布,仅用细线上稿,仍是惨凄凄的一片白。
        那,我只好真的用买来的荷包去给他了。
        诶呀,烦人。
        乔模乔样地撑一柄伞,一走出了西跨院的月亮门,就把伞收了,伞柄捏在手里,专拿伞尖儿去拨竹叶子上的水玩儿。一直走到大门口,还是用伞,轻轻一拨,将门板撩开半扇。
        “咦?”
        有些吃惊,像是头一回见他似的,手一扶,另半扇的门板,也被拉开了。
        “你的眼珠子怎么有点儿发红?”
        不经心地拢齐了伞沿,目光垂在他的身上,压下了许多猜想。侧一侧身,让他进来。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8-05-15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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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黑,还能看出来的?
          【我没想是她来迎我。又浑然一激,心中教钩子挠了下。】
          有多红,【侧过身替人扶伞,是掌心盖住她背后的伞沿,臂肘一拦,挡去后面的风。】像上回的山楂糕?
          【提起那天,想到那时,淌进喉咙里的雨有股煮开后的土涩味,缺一把盐细细洒下去,稍一搅就能尝出鲜。】
          才从营里出来,没见着卖排骨年糕的。说来这两天总觉得嘴里缺点滋味,德顺从家里捎的肉干可咸,但不够辣。改天得吃顿过瘾的。
          【其实我最想是蒙头睡上一觉, 可我眼前尽是满天倾倒的星河。脚步领着她往里头走,实则是她引着我这个瞎子。慢点也就慢点罢,权当她解我。】
          哦对。【扑哧一乐,还窘着。】待会儿不进去了。我这活脱个泥……【心头一滞,】泥菩萨。


          6楼2018-05-15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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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
            “噫!你说的怪恶心,我本来还馋那个,一下就不想吃了。”
            “那就吃顿过瘾的,我有法儿弄得来最地道的川辣子,咬一口就能辣哭,要不要?”
            一路走着,和他一句接一句的对着说话儿。他靠近时,一身的土腥,透着颓气。往常并不是这样的,我想着,他总是随随便便地站、走,脊梁骨儿并不有意地拔直,却一点儿也不让人觉得窝囊。
            今天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最后那句话,我没接,迟疑地停了步子,站定了,就不动。
            “我知道你今天会来。”
            所以,一早就把庄嬷嬷打发回去了,非让她回家里去取那架无关紧要的箜篌不可。所以,晌午时就和看园子的小厮婆子都说了,待入夜,有人叩门,一概不许出来,否则月钱扣光,不许问为什么。所以,我在绣绷子前头坐了一下午,手边一沓画稿,尽是冥思苦想,绞尽脑汁赶出来的……
            这些话,飞快地在心里打了个滚儿。我将下颌微微压低了,收拾着眉梢眼角的情绪,半晌,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下。
            “是挺脏的,不能叫你进去了。”
            拈拈手指,认真地忍笑。
            “撑伞怪累的,那边的亭子好,我陪你去坐一会儿。”
            说着,转身,自己先往一条卵石铺就的小道上去走。鞋底子薄,又爱打滑,步子比方才更谨慎了。
            就这么慢慢儿的走,才不怕他不跟来。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8-05-15 1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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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槛离我三步远的时候,我退却了。泥菩萨,这一句太真诚。今儿教训了弟兄、后辈、高官子弟,明儿要么营里的罚落下来,要么直越过去,按满人的律例处置……身在这里头,连我都窥得太多机密,无意中显出几分指点模样,何况那些真能指点我的人么。我仍旧满心的憋火,一想就面上挂不住肃淡,可又得很挖心地忍:我来,不是为着拳头泄不出的,借她的柔柔一用——那我是无耻之徒!】
              【那我毁了我的清高。】
              乱讲。我都不知道我要来。
              【话一出口,又很臊性。正赶上她拿手揩面的这一下,打了个哆嗦。】
              ……你们女孩子就这样啊,不拿个帕子擦擦么?
              【指的是她随便的一挲,可听着却又几分意有所指——咳,真怪。】
              别冻着。你这……【犹犹豫豫,边跟上,望娉娉婷婷影,酸甜咸辣,俱洒下来。】哎。
              【扶稳她背时,倒真眼眶一热。】


              9楼2018-05-15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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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帕子擦?想得美,我怕擦得太脏了,不好洗呢——
                仍想这样接着揶揄,因感受了他无微不至的、切身的关怀,又不舍得了。后肩已适应了他的温暖,方才那一霎离了,真有点儿难挨的冷。现下他跟了上来,阻了风,挡了雨,湿寒再不侵我,一时安心而惬意,话也不欲多说。
                “嗯,就是这样。”
                静静地走了一路。
                文德府本也不大。一段小径,修竹从里蜿蜿蜒蜒,最窄处,只可一人勉强通行,我与他,各自将肩膀向对方收上一收,如此可以不用错开,仍保持并肩同行。
                竹叶擦过他的衣襟时,有水声滴答,令人浮想联翩,真怕是他的……
                “你是不是?”
                到了,到了。一脚踏上庭前的浅阶,便有些迫不及待,开口,问到一半,掌心抵在额上,现想措辞。
                “打架了?”
                自己也觉得词不达意,可我知道,他能懂。输了?赢了?受伤了?会不会挨罚?我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眼珠子黑漆漆地看着他,担忧,紧张,疑惑,还有不知道哪儿来的、有没有必要的心疼。
                他的眼珠子更红了,与之前的却不一样。火熄下去,带点儿潮,似被这渐渐大起来的雨点子,给砸湿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8-05-15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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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我进了营,就没个消停。你说这营里头都是粗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有甚么值得计较?这可真猜错了。人与天地斗、与人斗,还得跟规矩斗。我受用不起那其乐无穷,巴不得每日每个时辰都排得满满当当,用岁末几个白花花的银子,告慰我这可笑的坚持。把心一刀剖开,熔浆滚滚似的,不止烫手,握都握不住。因而没人当得起这剜刀的业障,更不论因果。真以为习惯、说看开,到底是场丢面又丢份的笑话。一挫一挫削下的碎末子溶进雨里就冲走了,像是十二那年,从脖颈淌下去的血。一场光荣一场闹,或许我这命就是人眼里的博笑。】
                  嗯,是。【我又忽而寡言。仿佛门口那个垂涎的汉子是昨儿光景。而今时融融亭中,没个借来的火儿,只风灯曳曳,好不戚戚。】没吃亏。
                  【怕她不信,晃了晃腿。】
                  一踢就倒。【顺道拍了拍裤脚。】谁有能耐难为我呐。
                  【下意识就去寻她眼里,如一条等赏的狗。可触及她眼底,又顿生出为人的尊严——咬紧唇,伸手往她袖上一挲。】
                  行了,回去呗。


                  11楼2018-05-16 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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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真的。
                    方才还胡思乱想呢,被他几个字儿,就定了心。我怕什么,他这样厉害——打小就厉害,光着黑黝黝的脊梁,泥鳅一般钻进水里。风掀了浪,他在浪里也自在,一笑,眼就不见了,呲着一排小白牙,说不出的得意和快活。
                    我想着这些,也跟着笑,眯起眼,两手欢喜地合在一起。
                    “那就好!”
                    心底里涌起一股热气来,更不觉得冷了。只是头略发晕,手腕子沉甸甸的,说不好,似乎正要发抖。
                    悄没声儿地,把一双手背到身后去了。
                    “不对。”
                    手指头尖儿,勾着另一只腕子上的银镯子。心里忽一闪念,没留神,顺口就说出来了。
                    听见自己的声音,一怔。胸口也闷起来,呼吸,呼吸,被雨沁透了的、清清凉凉的空气,很难感受到了。
                    “一点儿也不好,匠师,你不快活。”
                    颈子以上,热气腾腾,后脊往下,却一阵阵地发冷,这并不是好的预兆。
                    “怎么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沉得像水,冷得像风。
                    “怎么了?”
                    ——像快要煮沸的水,不可抑制地轻轻颤抖起来。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8-05-16 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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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不晓得,女人是这样真挚的。夜里男女幽会,无缘无故难不成是为情。不奇怪,她能猜我打过架、不快活。快活的事儿白日里夺彩,伤心处才此刻排解。额涅会猜中,额娘也会。但这两个女人一个不动声色地差使我去城外给她寻摸山珍,另一个悄摸地躲了,照旧是无声无息。但凡一个屋檐下,远近想留分情面,都懂留白。一者是不在意,一者是不舍得。】
                      【可我这扣儿,就扣在了不明不白。老二站起来第一句说的是,“我真不明白”。我也想问他,问很多人,“到底,到底我死在哪儿呐。”】
                      嗯。
                      【她明明白白地问,轮到我犯难从何讲起。斟酌半晌,一抬头,全抛脑后】
                      你怎么回事?【不顾脏,摁上人额头,茧子底下滚烫。没忍住暗骂一声,拦腰把人抱起来。】我疯,你陪我疯啊!
                      【说完便乐,想掉眼泪的那种傻乐。】
                      完了我抱你了。回屋。回屋去。【低眉与她锁了视线,】阿娇。
                      【边走,边用伞挡了她上身】
                      不快活……咱别糟践自个儿。
                      【你糟践我呗。】


                      13楼2018-05-16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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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伸过来,没躲,我等着他呢。你看,我有什么事儿,难受了,不快活,瞒不住的。你一下子就看出来了——难道我不能?
                        难道我待你,比你待我,不如?
                        不能够呀。
                        咬一咬嘴唇,心里不住地想要争那一口气。他每说一个字儿,我都盯着,细细听着,唯恐他好不容易开了口,透露那么一星半点,我一走神,就错过了。
                        “对呀,陪你疯!”
                        可他竟说什么?已然憋了一口闷气,被这话,点炸了。
                        “你干什么呀——就知道打发我!”
                        我应该骂他几句罢?很应该的,像训斥阿稚一样不留情面,像和奶娘顶嘴似的,像对淑好,刻薄的、恶狠狠的,什么难听讲什么。
                        可是,我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脚一离地,人就怂了。心悬到了嗓子眼儿——我承认有一瞬间的恐惧,怕他只是抱我一下子,一下就松了手——我怕他忽然就不疯了,知道自个儿不该干什么了。
                        怕他把我摔在这儿,怕他把我丢在这儿,怕他这样走了,再也不回来。
                        “穆燕玄津!”
                        急急地唤,一个字儿接一个字儿的,心跳一样快。两只胳膊,没人教,自然而然地圈在他的脖子上,勒紧了就不放。
                        “你可不许松手——松一下儿都不行!”
                        没出息的泪珠子,很快汪在眼眶里。低一低头,索性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痛痛快快地哭。
                        “我烦死你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8-05-16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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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我错了。我认栽——【雨水花了眼,我把头探进伞面里,与她近得不能再进一步】我认栽啦!
                          【我早该认啦。“哈哈……”笑出来的时候露一口牙,她像要打我,我连忙缩了脖子(不怪,我当然怕!)可她的手怎么像长在我领子上?结结实实地盘住喉结,张了张口,又痒,又教这雨激得……】
                          啊……欠!
                          【痛痛快快打完,她吓坏了罢?听啊,这动静都变尖了。】嘘——大格格、姑奶奶,咱小点声!【沿着她指尖摁进颈窝的那一点,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都漫开了。不禁又哆嗦一下,只觉着外头是一点点往里渗着冷气,可从里头又飞快地顶着天儿地往外涌热。坏了,我突然想,不会被她染上了罢?】
                          我招惹你了么。【浮上苦笑,又连声应承】一下都不松,不松(这伞柄硌着、伞面竹刺儿真够刮脸的……)前头是我不好,我不该一闹心就想来见你,想你这不撒手的劲儿……【叨着叨着,不知不觉,我也满脸的热气,仰头一条条无声往下淌。】
                          你好不好容我,啊,好不好?
                          【我又低了脖,探她幽幽的眼。】
                          文德淑娇,我,穆燕氏,名玄津,四月十三戊时生。妾生子。
                          我们这就算——换过庚帖了。【抵着牙根,】你说呐!
                          【对,我恨,我讽,我不明白当年怎么额娘就非要为阿玛生下一个儿子,明明是个没名没分的妾……族里头,我十二归宗,长辈们不让我进族谱。他们说,一个连侧室都不是的女人的儿子,何以能正血脉、肃家风……他们说我念书晚,是白丁、是莽夫。阿玛仁慈悲悯,给我指了明路,教我做个不清不楚的营中文吏——匠师,好好做个匠罢!他末了回头一瞥,不无自得又垂惜地留下一句:“你能为师,她啊,也算赎了罪过了。”】
                          【而今,我逼着一个刚证了情意、两厢珍重的女人说——】
                          【好恨这样的我。像极阿玛……当年,他是否也这样,扼着额娘的颈子,教她迷了心窍、喘不过气,认了栽。】


                          15楼2018-05-16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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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吓死了!打雷了吗,做什么,这样响?耳朵里刺儿一痛,头也痛,三魂里头,就跌了一魂。我吊在他脖子上,跟着他打喷嚏的一哆嗦,倏地抖了一下。我开始怕了,另一种怕,怕他真的疯了——疯得救不回来了!
                            惊着,怕着,再不说话儿了。眼巴巴望着他,听他,直眉楞眼地喊。
                            对,喊。他声不算大,挨着我,一字一字咬得狠,像喊,比喊还凶。我又哆嗦起来,没敢应声,也没敢撒手。
                            “我……”
                            颤颤儿地,讲了这么一个字,又忍不住哭起来。泪没忍住,哭声也没忍住,嘤嘤嘤,听着跟闹猫似的。
                            嗐,烦人!
                            腾不开手,就抬抬胳膊,衣肘子蹭蹭脸。雨又大了,被风带着,直往伞里头潲,喘口气儿,又觉得清凉了——甚至有些冷。
                            “你要我说,我就说!我说话儿的时候,你不许插嘴!”
                            他听我的,一定得听我的。我让他不许松手,他就不松,只是忽然更加地疯了。这没什么。是我没说,没让他,穆燕玄津,稳稳地抱好了我,不许疯。
                            甚至,方才有那么一会儿,我还盼着他疯,不是么?
                            “你这个混账,欺负我不懂!哪儿有大半夜地,顶风冒雨的,换甚庚贴!你这缸坏酱——”
                            说着,胳膊肘往他肩上狠压了一压,就算打过他了。气消了一半,缓缓神儿,继续。
                            “大姑奶奶也会许多骂人的狠词儿,可我不骂你了,再骂,就是骂自个儿了。你是混账,我是混账的娘们儿,这也没什么不好。你是坏酱,可我就是掉进缸里了,陷着了,怎么的?更难听的话,我绝不说了,你再气我,我也不说——可你千万别想着,我就应下你了。”
                            一大串儿话,说急了,气竭。喘几口气,嘴巴鼻子一起用,出气进气乱,没了章法。
                            “我还得想想——我还在想呢。”
                            脚腕子支在伞外,淋了雨,裤脚全湿透了。绣鞋里灌着水,从足尖儿一绺一绺地落下去。
                            “我之前,从来——从来都没有——想过和你成亲——这种事儿。”
                            莫名其妙地鼻酸,像是委屈了,又要哭。可我有什么好委屈的?他,穆燕玄津,堂堂一个印务章京,从五品官,军营里的好汉子。如今在泼天大雨里站着,抱着我,不能松手,也不能插话,他还没委屈呢!我凭什么?足尖勾勾,雨水从鞋子里倒灌出来,顺着后梆子淌下去了。
                            “我想过进宫的事儿,若得宠了,做个妃主儿,锦衣玉食,每天数着指头,算着主子爷过几天还会来;若不得宠,答应,常在,至多混个贵人当当,每天数着指头,想想主子爷已经多久没翻自个儿的牌子。我也想过成亲的事儿,那时候,还没和你再遇上,没处得这样熟络,就想,我一定要当——嫡福晋!”
                            接连打了两个小的喷嚏,不响,听起来很像是轻轻劈开干竹子的声儿,不似他,那样的惊天动地。
                            “不做主母,其实也可以。就做和主母同宗的,侧福晋,俩人处得和和气气的,一辈子也不生什么是非。”
                            我说的就是自己家的事儿,我知道,他听的明白。雨从裤腿洇上来,膝上难受,不觉蜷了一蜷。
                            “我想,我想好了。穆燕玄津,你知道我叫什么——方才还叫得那么痛快,你也知道我是三月十六生的,那天是准提菩萨的佛诞,所以我有个小名儿,叫菩萨保。可我额涅,怕惹大娘不高兴,很少这么叫我。”
                            呼吸发烫,一下下熨着他的领子。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子得意,眯起眼,语气笃定。
                            “我们以后生的头一个孩子,不论男女,就叫菩萨保!你要天天这么叫他,我也要叫,街坊邻里的小孩儿,过来找他玩,也要在门口喊,菩萨保,菩萨保!”
                            声音大起来,快乐得不得了。一双胳膊,又累又困,想要松开他,却已经僵了,不听使唤了。
                            那就这样吧。
                            “至于我出生的时辰,记不大清了,等我回家去问问。”
                            不听使唤的,还有已经比雨水还冷的一双脚。雨落上去,都觉得暖和。
                            “我还有一点话说。”
                            有气无力地笑笑,呼出更烫的气息。
                            “我,很喜欢马……”
                            眼皮子也沉了,坠下去。黑压压的天地,在我身边的,是他。
                            “我喜欢马,但是不太……敢骑。你要买好些的马,买很多马,我不会骑着它们跑掉的……你帮我牵着一匹,我坐在上头,我们……慢慢儿地走……”
                            声音愈发小了。
                            穆燕玄津,你听到了吗?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8-05-17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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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有太多巧合。玄津是佛法,她名菩萨保。我心想,我怎么舍得给我们的娃娃取你的名儿?得是个男娃,我就不会分心去管他。满街坊一听我胡同口喊一声“菩萨保”,不许以为是我喊我家的崽儿。就得要你下来,像今儿这样抱个满怀。见鬼的雨……拦了多少人羡煞的眼?煌煌老天见证!】
                              你傻呐……
                              【这真是天作之合。除了养马的,再没人比我更懂马——我不肯这会儿统统说给她听。且教她往后惊笑罢!】
                              你仁慈……
                              【阿娇,我谢谢你仁慈。你没计较,往后计较便计较了,这会儿的大义,要紧着,你成全我!好啊。就冲这个,我绝不能使性,还得处处圆润着,为着咱俩……】
                              那我跟你一块儿回去。他们要是给你脸色看,我就挡你跟前……【一乐,】对呢,我是堂堂营里章京——
                              【这条路,艰辛,沉重。我边应,边想早早地走近她屋里头。我若有一分想慢点的念头,保准教我以后有个女娃。】
                              诶,您别楞着啊,你家格格烧着!热水,毛巾,你们给她换身干衣服,我去给她请大夫——
                              【结。】


                              17楼2018-05-17 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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