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暮云醒转过来时,一碗乌黑色的药汤还冒着热气在案桌上摆着。外面是管轼在守着门,听见寝殿里头传来声音,立即将手里捏着的树枝扔了出去。
“醒了?”管轼推开门,果然看见暮云自己掀了被子坐起,还自己运转着剑气疗伤。
“管轼——”暮云之前醒过一次,知道义兄安排了人在云殿守着,之前那次是久悠,抱着灵猫和他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把药喝了!”管轼倚着门,那双与紫衣一样,长的极好看,且能看透人心的眸子,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喝……喝药?”暮云苦着脸,之前久悠在的时候也是那样,两句话还没说,就一直催着他喝药。还说,这药是义兄花了好大心思利用职权才弄来的,可不许暮云拒绝。
“快点喝,那可是韩龙特意到苍梧族的龟角岭采来的灵药,补血用的。”管轼瞥了暮云一眼,本想按照平日里的相处来两句话让暮云难受难受的,但看他浑身无力脸色苍白的样子,还是继续催他们的白衣尊者喝药吧。
暮云愣了愣,连义兄动用职权都找不到的灵药,还非得去苍梧族领地,果然是很珍贵的吧。
二话不说,不能辜负了义兄,暮云端起药汤给自己灌了下去。想象中的苦涩并没有出现,反而是香甜的味道,刚入腹,就感觉到它化作一道道灵力注入血液里头。
“义兄在紫殿是吗?我想去给义兄请安,看看义兄。”暮云将装了药汤的碗放回案桌,话还没说完,就要下床换衣。
管轼一看暮云逞能,连忙收起自己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跑上去拦住暮云:“哎哎,你省省吧,君尊他不在,君尊进宫与圣上讨论与尧汉的战事去了。”
讨论战事,暮云脑海里又闪现了飞羽到金庸台刺杀骁月帝的事了。这次,骁月和尧汉免不了一战了吧。
“那我出去走走,在屋子里关了好几天,出去透透气?”
管轼有点不太适应,他和暮云的相处模式往往不是这样的,不祭出法器拼一拼已经算不错了,现在,暮云就像是一个正在恳求兄长放他出去玩的小弟弟,让人不得不对他怜惜。
“那我扶你吧,反正,这会儿你我也打不起来。”管轼是会嫉恨他,甚至想过要将暮云至于死地。但那都是从前了。现在,他只希望,能好好保护好这个在外人面前不可一世,内心却受了伤十分脆弱的小弟弟。
听了管轼的话,暮云的身体顿了顿:“对不起。”
管轼这下更傻眼了,没想到堂堂白衣尊重君临天下威风八面的,今天居然说出了对不起这三个字:“没……没关系的,虽然每次打起来,我都是受伤比较多的那一个。”暮云是铜雀战斗力最强的尊者,要不是在动手时他刻意留手,管轼,早就不能好好地站在云殿了吧。
“对不起,是因为我,才让飞羽入了金庸台行刺。”原来他说的是这个,管轼知道,暮云心里的郁结不仅仅是亲兄要杀他,还有他本身,差点害了义兄和铜雀。
如果骁月皇帝被刺杀,铜雀会怎么样呢,谁也不知道。
管轼原本就不怎么会安慰人,尤其是现下性情大变的暮云,他更是连开口都觉得很难了:“那什么,我们去花园走走,估计,久悠那家伙也在那逗他的猫。”
久悠是在管轼前一个守的暮云,管轼一来,就说要带着他的猫去晒太阳,外面阳光正好,又没有什么任务,很惬意。
“好——”在管轼的搀扶下,暮云很顺利地换好了衣服,因为不能受凉,又加了件大氅披着。
不知不觉间,耶亚希离开焉逢视线已经有半个时辰了,他送她出了昊城,耶亚希只是说了句珍重,就不再让他跟着了。
“你不许再跟,也不许叫人跟着,否则,我不会再原谅你。”
其实耶亚希是不打算会苍梧族的,昨天晚上她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不放心焉逢,就打算自己找个地方先待着,看看幽山战的战况,也好盯着点焉逢,不让他最后真的杀了自己的弟弟。
“那,那你自己小心。”幸好大战还没有开始,耶亚希现在离开尧汉回去苍梧族对她而言是最好的安排,而焉逢,也可以安下心来,好好带着飞羽进行北伐大业。
耶亚希应了声好,就自己沿着小路往苍梧族的方向去了。在拐角处,她回了一次头,见焉逢还在原地看着她。
“如果,如果我和你,还有冰块儿,真的可以归隐,那该有多好啊。”
都说这个世界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焉逢杀暮云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亲弟,血缘上的罪过啊,应该是最难消泯的。
目送耶亚希离开,焉逢强迫自己转身,不听芒鞋踩叶声,将自己想亲自送耶亚希回去的心思压下来。
耶亚希在幽山城外的一处叫做少室村的地方停下来,因为地处高山腰上,也不用担心尧汉与骁月战时会牵连到那里,不会给焉逢和暮云添麻烦。离幽山又近,战争开始了,爬到高一点儿的地方还能看到幽山的城墙。
农家的主人很好心地收留了她,以为她只是因为幽山即将开战逃到山里的,还告诉她,铜雀的白衣尊者一定不会让战火蔓延到少室山的,让小姑娘不用担心。
问及缘由,爱与人说故事的妇人告诉耶亚希,铜雀的白衣尊者之前常与他的恋人到少室山来,山顶上的少室亭就是白衣尊者送于恋人的生辰礼物。山中住着的山民,可是亲眼见证过他俩的爱情的。
“这样么?”耶亚希虽然觉得别人在她面前称冰块儿为白衣尊者很不习惯,但还是好好地应着,也不敢去问在骁月百姓的心中,冰块儿到底是怎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