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楼被吞了

39L的内容

6.
天顶像星球爆炸一样地坍缩了。星星与月亮砸入地心，岩浆从将死的鲸鱼鼻孔中喷出。方舟破碎，海兽的躯体无限膨胀，海水被柔软又坚硬的液态质融成一条条，用海王的鱼尾做了温床。世界弄丢了黎明，血红代替它的位置，红色将失落的房屋咽进肚子，将枯败的植物与干涸的地层变成蛋糕一样软化的有机体，而动物在失语前逃窜地哀嚎，人的皮肉附在海洋大小的缝隙里。
他在末日的审判中活下来，和面前的巨树两厢对峙。它和他的生命在熔岩未降临前是平等的，他站得像树，树颓丧得像人，因为它的躯干变空了，树皮失去支撑后断开一扇门，门内无尽的黑暗通天彻地，贯穿树枝与阔叶，埋入地底。
他看着那棵树被狂风摧残，千道万道细碎的悲鸣在啃噬他的脊柱，仿佛食人的蚁兽将血管咬破，血水浇灌他的脚面，高温第一时间腐蚀骨骸。他抬起一只手，扭曲的手肘像折断的枝干垂在半空，指骨在空洞的眼中摇摇欲坠，坠落到树的母体，在凹凸不平的表皮上找到归宿。他和树凭借一条不再似手臂的通道构建某种联系。
“救命。”
树在这样微妙的共情下可以开口，声音在他脑中像尖锐的心电曲线，自己的心跳一并纳入空心树的腹部，树叶聆听他的痛楚。他听见求救，树在声嘶力竭中剧烈地震颤。
他说：“救谁？”
树说：“救我，然后救你自己，救所有人。”
岩浆在后方张开深渊巨口，他们要和死亡的同胞沉沦，声息与生机被永久地剥夺。黑暗从他迸裂的眼眶中跳出，顺着肢体蔓入树心，终于吞没庞大的身形。
而他不为所动，目之所及再没有光明。
“路飞醒了！”
草帽小子在伙伴的呼唤中睁开眼睛。他还未完全脱离噩梦的侵扰，视线模模糊糊，黑暗不愿抛弃自己。
“你这家伙、真能把人吓出病！”
“哟嚯嚯，还好是虚惊一场。”
“快让我看看他怎么样！”
现实与梦境的不同在于前者会退让。梦可以一成不变，现实却不乏意外与转机，所以路飞在黑暗中会看见乌索普滚了泥似的脸，布鲁克的爆炸头正贴着他脏兮兮的长鼻子边，乔巴握着他的手诊脉。
“脉搏很稳定，不用担心了。”小船医朝后跌去，松了口气。
“大家……”草帽小子回报一个微笑，刚想出声，一股熟悉的窒息感猝然涌上，使他不停地咳嗽，几乎把五脏六腑咳出来。
有人拖起他的背，等坐直了，娜美从身后闪现。
“你得坐起来。”航海士的语气罕见地怜惜，平日她揍人和收租时可没这般温柔。她扶着草帽小子的肩膀。
“这是哪儿？”路飞调整气息后费劲地说，喉咙又干又哑，像有硬块堵在嗓子眼。
乌索普指了指四周，“自己瞧吧，我们也不知道。”
他坐在一个昏暗的空间里，脚下铺着稻草，覆盖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些湿润的泥土，高大的四壁粗糙不平。这应是座牢房，因为正前方有一排阴沉沉的栅栏，柱与柱间隔小臂粗细。栅栏外是蜿蜒细窄的通道，另一侧有许多类似的房间，紧密相连如趴在地上的百足虫，横向甩出一长条。他只看清近处的几个，里面更幽暗，而且寥无人迹。
光透过枯槁的油灯溜进来，照在他的身上，还有伙伴们隐约的脸庞。四周很静，但这种静掩藏浮躁，招致空气中的尘粒不经意发抖。
TBC

草帽小子的记忆发生断层。他努力回想失去意识前，拍卖场、宴会、好吃极的肉排、窒息……
“你小子是最后醒的。”山治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入正轨，此时对方抵着左侧的墙站好，“之前那个混.蛋在食物里放了不干净的东西，吃得越多醒得越晚。”
他的腿不似一贯枪炮似的直，蔫蔫打散的金发使他看起来疲惫懈怠，气息粘稠亦沉重，但论精神无疑是伙伴中最可观的。
“食物并没有毒，这点可以担保：我吃得出。”
路飞发觉山治脚上套着镣铐，手上也有，锁链连接脖子外面一圈铁质圆环。相同的配置出现在一旁的剑士身上，他窝在那儿，三把刀已不翼而飞，脸像皱皮的豌豆粒。其余几人中，娜美和乌索普只脚上戴枷，弗兰奇被捆得结结实实，甚平则拘着手，自己也戴着手铐，介于浑身使不上劲，多半是海楼石。
小驯鹿爬起来，“下药的可能也很小，药物压迫呼吸道导致窒息的时限很短，但显然我们的情况更复杂。”他垂下头，晃了晃手上沉甸甸的桎梏，“我现在还感觉缺氧呢。”
“每次都是我们遭殃——这问题简直无解。”航海士气馁地朝墙边瘫去，声音虚浮，“我们和这座岛无怨无仇，现在却被关在天知道是哪里的鬼地方，还随时可能憋死。”
罗宾打断道：“我想不只我们落入圈套。”她坐在离栅栏最近的位置，弗兰奇伏在她腿边。历史学家看向外面，“顺着通道往前，有不少人一样被关着。”
乌索普急冲冲扑过去，两手抓着柱子，抻头尽力朝远处挤。道路前方的不少牢房里闪烁光影，夹杂几乎不可闻的说话声。相比之下，他们一伙堪称聒噪。
他惊讶于这栅栏是木头做的。
“就是棉花做的，你也出不去。”索隆重重地喘气，仿佛说话变成一项艰难的任务。他从未这般狼狈，这种不堪一击的破烂本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劈开，钢铁也无法奈他何，如今却只闭上眼，将一切不甘与疲累锁死。
“老夫建议不要轻举妄动。”甚平靠在角落，目光如炬，“保守地说，我们每人现可调用的体力至多是平时的五分之一，而耗费越多，呼吸越困难。”
草帽小子注视着木栅栏，沉思片刻，也伸出手。
在握住的一刹那，他便像触电似的弹回，转而捂住头。
“路飞！”乔巴惊呼起来，乌索普抓着不教他倒地，“你到底怎么了？”
他一手狠狠拽住背后的草帽，另一只按在太阳穴上。他感到心脏钝痛，各种声音在侵毁神经。
救命、救我、救我们、救所有人——
它们好吵，像梦里一样吵，吵得脑袋快爆炸。
远处忽然响起陌生的脚步。
“有人来了。”山治轻磕脚后跟。
脚步的主人应穿着不菲的皮鞋，鞋梆与地面撞击发出的声音都比寻常货清脆，像图钉掉入瓷碗回旋。脚步愈近，在经过其余的房间时，里面传出此起彼伏的嘶吼，如同野兽濒临绝望时拼搏地咆哮，而随即更痛苦的呜咽将咆哮掐灭，像被攫住脖颈，直至再无声息。
草帽一伙警惕地盯着栅栏外停驻的人。
那个男人几乎两米高，棕红的头发燃烧一身棕榈色西服，挺拔的身姿像移动的衣架子。他一点不年轻，额角的细纹与耳鬓反光的几丝预示他步入而立末年，但白如纸的面色减缓他的衰老，昏黄的灯光甚至使皮肤变得更滋润。
恶魔在他的眼中撒下黑夜，他的鼻子用刀削刻，颧骨高耸，薄唇涂抹鲜血。
“阁下睡得可好？”
启唇的瞬间，平静的声音与血红的笑容冲击所有人的五感。
山治仿佛想起什么。他不确定地眯起眼，“你就是……”
“我们才见过，文斯莫克先生。”男人两手交叠身后，绷紧的衣袖勾勒肩膀呼之欲出的轮廓，像十字广场坚硬的大理石。
而他淡淡地说：“这次请允许我正式地介绍。鄙人是拉加比亚现任的统治者，阁下应称呼我，卡德摩斯.里伯尔（CADMUS.REBORN）。”
TBC

梦境部分即解释树的秘密。其中描绘的树的特征全是真的（。
小天使聆听万物之声的能力被引出
医生正式出场！有人跟我吐槽说这是一个老吸血鬼，我竟然觉得没啥错误（。
下一更揭秘“拍卖场”！

船员们无一人感到意外；往常应意外得蹦起来的人如今正竭力抑制头颅的痛楚。
“这就是传说中的医生小哥——‘大善人’，哈？”弗兰奇挣扎着让自己调了个儿，罗宾在他的后背搭把手，“而大善人把我们关在这里，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卡德摩斯垂下眼，眉间深刻的痕迹像被软布擦去，讽刺地教人觉出几分委屈。他的语气低落：“是鄙人照顾不周。我还提醒过下属，特意要他们找舒适些的住所，这已是最符合条件的一间了。”
航海士气得差点没背过气。
厨师在冷笑，“这教‘很舒适’？”脚上千斤重似的锒铛愤怒地反抗。
“而您看起来正乐在其中。”
卡德摩斯笑意更甚。他移动视线，飘飘忽忽落在小船医身上，对方像一只将去决斗的雄鹿，鹿角是出鞘的剑。他欣喜地说，“不过这更是鄙人的荣幸，在此得见业内的同僚：久仰，托尼医生。鄙人常闻您在草药学上有独到的见解，望讨教一二。”
他的称赞只使乔巴不寒而栗。若非海楼石禁锢，他几乎立即进入应激状态。
“我不屑与你这样的人称同道。”
男人的表情有些受伤：“那真是十分遗憾。”
“无心与你争执，卡德摩斯医生。”罗宾话锋一转，她环视牢房的四壁，“若你尊重我们，请如实告知，这是什么地方。”
对方看过来，“鄙人欣赏有礼之人，妮可小姐。”他轻声说，“您的所在地位于拍卖场正下方。寻常的说法应是 ‘地下’。”
乌索普待在路飞身边，神色蛮吃惊。
“这里并不止我们享有特权。”她的声音毫无波澜，或许亦隐去锋芒，“那些被囚禁的又是什么人？”
她心里一直叫嚣着一个答案，但她无法肯定，甚至在证据确凿前甘愿不相信。
卡德摩斯显然会读心。他淡淡笑出声：“像您这样聪明的女人，想必早有结果。”
他平静地说：“当然都是海贼。”
娜美倒吸一口气。而历史学家补充道：“准确地说，是拍下卖品后的海贼——和我们一样。”
“如此敏捷的思维。您当令世人倾倒。”
“拍卖会只是幌子，所有的拍品都是你的诱饵。”甚平在一旁说，“找来那些情报、恶魔果实、藏宝图，你下了血本。”
他忽然对上卡德摩斯的视线。甚平一愣，他感到奇异。那人正不错眼地看他，而自己从那对不见底的神色中窥得一分情感，像是……悲伤？
“老子才不管是他.妈血本还是亏本，你这混.蛋，”山治一脚踢在墙上，嗡嗡的震动如电流传导，“海贼跟你有什么过节——我们跟你有什么过节？！”
卡德摩斯沉下脸，他上前一步。

“注意您的措辞，阁下。”
话音刚落，金发厨师便觉喉间遭到重锤似的打击，一瞬间，体内万千血管仿佛被荆棘堵塞，他捂住脖子闷哼一声，氧气从他的呼吸道溜走。
“山治！”
卡德摩斯后退。厨师立刻逃脱绞刑，脱力地从墙前滑下。他像从海里捞出来，疯狂吸入空气。布鲁克搀住他，索隆在身侧握紧拳。
乔巴咬牙看向栅栏外的男人：“是你！你在食物里动了手脚！”
“阁下言重了。”卡德摩斯自得地理直他的衣领，“诸位虽不齿偷袭之举，但鄙人不曾下毒蒙药，也算坦坦荡荡。”
恶人先告状。一众暗骂道。
“至于生意，鄙人从不做亏本买卖。”他的声音像云一样淡薄，说出的话却含着砂石与暗剑，“诱饵的轻重决定上钩的鱼。在伟大航路摸爬滚打、踩着尸体一步步走入新世界的海贼团，无一不是鱼中上等，如有您这般闻名遐迩的大海贼驾临，寒舍必是蓬荜生辉，即使鄙人付出全部家产，与您们的价值也不堪一提。
他说，“何况，千金散尽还复来——猎物不仅找上门，在拍卖场更无偿贡献他们的财富，鄙人的积蓄只多不少。”
娜美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动作过猛使她略感晕眩：“你这是抢劫！”
对方笑道：“钱是诸位拱手奉上的，何来强取豪夺？”
他从背后抽出一只手，细长的指像二斑夜螨弯曲的肢节。他说：“鄙人展示的每件拍品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像阁下拍卖的亚比伽乐岛，它的价值远不止一亿贝利。”
“鬼才信它不止一亿，一个不存在的破岛……”
她话没说完，对方却将拇指举至嘴边，暴露尖利的槽牙，不留情面地咬破惨白的皮肤。
一滴血自伤口汩汩滴落。
“阁下未免太轻易下结论。”卡德摩斯向栅栏迈近，咬伤的手指顺势覆上木柱，“鄙人不喜欢堆砌谎言。亚比伽乐岛是真实存在的，而诸位有目共睹。”
他停顿一下，满意地望着其余人不解的面色，语气上扬道：“毕竟，阁下正待在这座岛上。”
所有人难以置信地滞住眼睛。如果不是素养使然，他们便要破口大骂“无耻”。
“胡说八道！”一旁缓过劲的厨师跳起来，“你自己念念你管辖的地方，LA GABBi——”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种感觉很不好，仿佛鱼刺卡住食管，扎破喉咙唱到鲜甜，而空气亦弥散一股乙醚的甜味，他的神经被麻醉，变得毫无防备。
卡德摩斯享受在平静中等待。
“拉加比亚，亚比伽乐。”山治无所适从地重复这两个名字，在某一时刻，他体内发生剧变，喷火的巨龙与喷发的岩浆在窜动难以抑制的怒火，他吼道，“混.蛋、就把它倒过来念！而你他.妈为此编造了个无聊透顶的屠龙传说！”
“但诸位仍用重金拍下这座无聊的岛，不是吗？”对方揭下伪善的面具，笑容肆意，“并且，阁下怎知岛上没有龙？”
说完，木柱忽然激烈地颤动。奇迹毫无征兆地发生了，前一刻纹丝不动的木头块像潮涨潮退般朝两侧跳窜，它顺从地在主人面前大肆摊开书页，卡德摩斯决定阅读。
一行人失去语言能力。

草帽小子因头痛已反常地沉默过久，他片刻不停歇地盗汗，水分无情地抛下他拥抱空气。而在栅栏轰隆作响地刹那，脑中本以为被压制住的求救再次掀起，更凶猛的风暴刺入，他感到万箭穿心，好像一把电锯沿百会穴劈下，身体皮开肉绽。
他疼得推开乌索普蹲下。
卡德摩斯走进来。栅栏迅速合闭。
左侧的墙前，一只野兽伺机而动。卡德摩斯头也不回地说：“劝您不要白费心机，罗罗诺亚先生，鄙人不想永久剥夺您呼吸的资格。您的情况比文斯莫克先生糟糕得多。”
被拆穿的愤懑廖胜过身体的不适，索隆无法起身，他想咬死这个男人。娜美面对高大的男人下意识想撤步，但她克制地来到路飞身后，揽住船长的肩。
“你对他做了什么？”
卡德摩斯盯着草帽小子若有所思。
“脑后部皮质抑制，脑动脉供血量不足，导致偏头痛。”他别有深意地说，眉毛小幅度地抽挑，“我想他的大脑正承受着难以企及的重负，或许他听到了、感觉到了什么，而这不在鄙人的控制范围内。”
“路飞，你听到了什么！”娜美大声地问。
草帽小子闭上眼。树在他的神经埋下根，一寸又一寸地生长，一点又一点地挑断理智，女人、男人、动物、植物，不知名的生命体侵占他的身体，向他索取。
卡德摩斯不愿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蒙奇先生的身体并无碍。”他意有所指地瞥向小船医，对方的手从未离开路飞的腕，“这一点托尼医生可证明。”
男人径直走向前，一堵墙壁截断他的去路。他不动声色地拾起方才受伤的手，拇指上的齿痕已不可思议地愈合，而他再次将伤口咬破、置上。
不出所料的，静止的墙如蛇蝎摆动尾钩，黏腻的声响惹在场的人心底发毛。
草帽小子因此呻吟出声。
“你又要做什么！”乌索普惊呼道，“路飞、振作一点！”
墙壁撕开一道缝隙，炫目的白光令船员不适应地抬臂遮挡，有嘈杂的声音钻进他们的耳中，像人群嬉笑交谈。
“时间差不多了。”卡德摩斯从容道，“鄙人邀请各方海贼光临岛上，并许诺了拍卖盛会。显然，阁下十分尽兴——即使知道那只是圈套。”
墙上的间缝愈发大，原先密闭的表面分裂成一条条类似栅栏的长柱，像牢顶开出的小窗，噪音变得清晰。
“而我想，诸位并不介意再观赏一场？”
墙壁的变化骤停。同时，压迫草帽小子神经的呼喊陷入平静。
路飞猛地睁开眼，船员朝变化的条柱探去。
卡德摩斯说：“那么，表演正式开始。享受你们的‘拍卖会’。（Now, it’s show time. Enjoy your AUCTION.）”
他们屏住呼吸。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