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崔胜铉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后悔”二字。不管做了在外人看来多么荒唐的事情,在他的心里从来都是理所当然。他的法则很简单,听凭心的指令行动,不以看似是理性,实则却是妥协的态度做任何事。他的这一点品格对他也不知是福是祸。他总是给人以很难接近的印象,并且对陌生人呈现出一种绝对拒绝的姿态。但这并不是高傲,而是他确实与外在的世界或者说世界上的“凡人”之间存在着隔膜。而他自身,往往缺乏打破隔膜的动力和能力。每当他尝试表达什么,往往在看到人们不解神色的那瞬,就消失了说话的乐趣。由于他的惰性,他只想说给懂他的人听。而不想费神让别人懂他。从来没什么人能过分吸引他的注意,哪怕是极美又极优秀的女人。也没什么人能用忠诚的爱情打动他的心,哪怕对方愿意为他献出生命。
然而,凡事都不可能那么绝对。以上的所有都成立,可只对一个人除外。有时候崔胜铉觉得姜大声是上帝派来惩罚他的,因为他带给他那么深的痛苦。可更多时候,他又觉得姜大声是上帝给他的宝贵礼物,让他总算有一个能听懂他所有话,并且包容他的全部个性的人。在这世上,只有姜大声不会用“你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就算是他最爱的母亲,有时候也难免拿他头痛。
要说他到底于何时何地对姜大声的感觉变了,他恐怕真的难以确定。只知道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泥足深陷。他不为自己的爱情感到羞愧,不觉得爱上一个同性有任何的不对。相反,他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可是让他痛苦的是,他的爱情得不到回应。因为与姜大声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反而限制了他的行为。每当他有所行动时,才有个苗头,就被姜大声敏锐地发觉。并且巧妙地扑灭他熊熊燃烧的希望。他曾在无数个夜晚下定决心不达目的不罢休,又无数次地被现实狠狠击败。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表白,因为在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面,捅不捅破那层纸只是掩耳盗铃和破罐破摔的区别。
他的爱情明明是一场无期徒刑,他却宁愿被判处死刑。因为他向往自由的心宁愿飞起来摔得粉身碎骨,也受不了囚禁。可,他终究还是忍耐了五年的囚禁,原因在于他始终抱着微弱的希望,只要再忍受一小会,就会有奇迹发生。他本来还可以忍耐更久,只要能一直让姜大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那么他始终还有那份自信,姜大声再怎么跑,也不会跑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去。
可是现在不行了。因为他马上就要入伍,而姜大声丝毫没有要陪他入伍的打算,反而决定这期间发展个人solo。他们正往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奔去、分离,近在眼前。每当想到这,崔胜铉就心如刀绞。在他看不到姜大声的时候,他会不会爱上什么人,甚至如姜大声自己所一直期望的那样,结婚成家,过上幸福安宁的生活。他的这些怀疑并非没有道理,是基于姜大声的性格、家庭,也是因为姜大声到了考虑这些事的年龄。接下来的这两年,对于崔胜铉来说,无疑是极恐怖的两年,甚至连想想都害怕。
他很多次在噩梦中惊醒,梦到他退伍时、姜大声已经结婚了,并且生了一对极可爱的双胞胎。他们竟会说话,开口就喊他叫“叔叔”。而姜大声揽着他妻子的肩膀,他们一家人都笑眯眯地望着他,唯独他在哭。醒来的时候,他摸到自己脸上的泪水,是那么的冰凉、真实。他一个人在黑夜中躺着,睁眼望不到任何东西、除了黑暗还是黑暗。空虚感使他失重,他顿时想到了死。过去在他的心中浮现,那么美好、被他所珍藏的过去,已经一去不返。一起消亡的,是曾经的他们。而未来,哦,未来就如眼前的黑暗一般伸手不见五指,他要一个人走下去,他们都会离开。母亲、姜大声,所有声称会永远爱他的那些人们…
没有一种爱是永不消逝的…他想无论是他对于姜大声,还是姜大声对其他人,还是粉丝对他们,爱,都是会消逝的。那么眼前的这一切、过去的那一切,对于人的一生究竟有何意义?既然所有的爱都只有花、而没有果,而所有花的命运都是凋谢、有时甚至是默默无闻的凋谢,那么它开放这一次的目的何在?
消亡 消亡,一切在盛放的同时就注定了消亡
谁也无法 使这齿轮停止 或逆转
这就是为何 我的眼神如此冰冷
因为我如何能忍受
那消亡之后的 永恒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