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56）
似是两只长久漂泊无定，疲于征途的孤舟休憩停靠于彼此静谧的港湾
放松支撑的手臂，顺其自然地保持侧拥的姿势，
头枕着曲线优美的颈窝，指尖缠绕着洒了月光的银丝，
以拇指描绘猎人恬静微敛的眼睑，柔软的纤睫轻颤于指腹，
两人沉寂无言。
鼻息间依稀是属于彼此的气息，房间里只有表针的嘀嗒。

隔着紧贴的胯，猎人浴袍口袋里的手机发出振动的嗡鸣，
“你要接么？”
一动不动，面沉于颈弯的褐发纯血模糊地支吾，温热的气息骚挠着抚扫过猎人嶙峋削俏的锁骨。
“…和楼上设备信号相连…是DNA比对结果…”
猎人不置可否，并未睁眼，弱声困倦地答。
置于身侧床铺的双手短促抽搐后再没有丝毫动静，若有若无地头倚着纯血君王抚揉自己发丝的手。
如同高贵冷艳的雪豹，藏了矫健灵敏，收了锋芒利爪，慵懒眯眼安眠时温顺如睡猫，
安适软萌的天使面孔能让你忘记他是食肉猛兽，坚强得既能耐得住雪山之巅的寒，亦能轻易在转瞬之间将你剥皮拆骨、拆置入腹。

“顽固派的复*辟势力，你计划怎么应对？”
良久，手机警报的振动淡出，猎人缓缓睁开眼，空茫地注视着天花板
“和千年前一样，全灭”
纯血如想象中一样平淡如水的回答令平静的紫瞳漫起挣扎的波澜，
“你明知道这次和千年前皆然不同，不只歼灭纯血种，也不只消灭元老院内部叛*党，整个血族人口都是分成两派的。你要屠杀么…”
他面色惨白，纤眉皱拧，合眼锁去颤抖的眼波，原本平稳的呼吸开始竞速，浴袍下雪白的胸膛剧烈起伏，
“药物和袭击可能也是传统拥护者中的激进分子挑出的事端…全灭…会血流成河，很多无辜的生命都会牵涉进来。”

玖兰枢沉眼，叹气支起手臂，于猎人之上望着他那双敛去愁绪的眼，
“无辜？你远比他们更纯粹无可指摘。”
却被舆论恶意抨击中伤，被异端恐吓威胁…褐发纯血在心中沉默地补充。
指尖移动敷上猎人的胸口左侧，感受着指腹下有力的跳动，轻轻摩挲，
“零…你这里，当真是太柔软了”

“吸血鬼也好、血猎也好，千年间整个血族的事务核心都已经中*央集权化。你的旨意和我的意志并没有本质区别。”
酒红的眼眸暗沉闪过阴郁和狠戾的暗潮，
“但凡反对与人类和平共处，抗拒服从你的领导就是反*动。”
凝视着猎人即使遮去冰晶，仍震颤着难掩愁苦的羽睫，柔化的嗓音隐着怜惜，
“你千年含辛茹苦，为血族生存环境苦苦经营设计，都没能感化分毫的顽石，根本不值得你牺牲自我去保。”

沉郁的酒红翻捣着雷霆，坚定的言语一如千年前的冷酷决绝，
“既然要拥立我为王，那与我的主张背道而驰，又意图破坏你千年心血维系的和平，危害我选中的命定伴侣、合作伙伴，把你逼迫到这般不畏生死的境地，不论多少都死有余辜。”
猛地睁开眼，紫眸中的恐惧混杂着忧虑和愤怒翻江倒海，
“并不是所有传统拥护者都会采取极端行动，你这样暴政会刺激到本来就担心现任元老院中*央势力与血猎协会纠缠过密的血族民众，会激起民愤的！”

径直盯着纯血君王平静的红眸，在里面寻找着丝毫玩笑的影子。
他不懂，曾经为了和平能将自身心脏挖出投于熔炉的始祖如何能这般一切如常谈笑风生地说着可能会引发战乱的话语…
长久的沉默使他心悸，猎人撑起身子去推摇支撑禁锢于自己上方的纯血，纠结的嗓音微弱，带了颤，
“说点什么啊…”

“刚才为什么不反抗？”
纯血醇厚的嗓音如陈年的酒，温润地流洒，
“什么？”猎人诧异地圆瞠了紫眸，难以置信话题会这样被硬生生偏了方向。
他太了解玖兰枢，如拒不回答，话题将永远回不到正轨。
深吸了一口气，猎人沉声如实作答，
“既然说会等，直觉你不会真的强迫我”，
他忧苦的紫瞳盈着恳切，“请不要转移话题。”
似是无视了对方激动的愁绪，纯血君王微笑着抬手将僵持着以腹肌维力，半支着身子的猎人按回松软的床铺，宠溺地勾划着他白皙的脸庞，
“下次应该果断推开我，大多数男人没有你这么冷情寡欲，面对你，我的自制力是不可信的。你应该要有这点危机意识。”

眼见话题脱轨之势加剧，猎人蹙眉，
“还计划有下次？”
邪媚地弯起嘴角，纯血始祖俯身压上猎人的胸膛，耳下那个脆弱柔软的器官一下下有节奏地响着。
两指夹捏起浴袍的衣襟，向外略微撩开，不意外地感觉到猎人仓皇绷紧的身体触电般紧张冷颤的一瞬，
凝白的胸膛上，修长的手指绕着弯在一两处殷红的吻*痕处轻柔地画着圈，钩起身*下躯体的战栗，
“其实，我很乐意看到你身上像这样印有我的痕迹”

# （57）
猎人愁眉锁眼，清冷的声音藏不住压制的怆痛，他削肩颤抖带着些许的愠怒，
“…既然你不肯停止撩拨我的情感也不肯放弃挑唆我压抑已久的求生欲，就请不要不负责任地回避我的话题”
他发颤的嗓音带着丝丝不明显的哀切恳求，
“…捧得越高摔得越惨…玖兰枢…就算是我也会怕…”
血夜中一缕的背叛，月夜下玖兰优姬初为纯血的转身都是记忆中不曾醒来的噩梦。
他用了千年的时间努力让伤口结痂，扯动触碰却仍然会痛彻心扉。
紫晶因畏缩抓住希望又落空的可能而挣扎收缩，若是放任自己放松警惕去希冀期许，去尝试依赖信任，再次失望跌落之时，他不敢去想。

纯血始祖叹息，不难看出猎人竭力掩饰故作镇定下的慌乱不安，反转位置，让猎人倚靠在自己的肩膀，安抚地揉弄其脑后细软的银发，语重心长地劝说，
“血猎协会只是为维护治安存在，作为协会长的你又同时是血族，但凡心中无鬼，理应普天同庆而非怨声载道，根本无需为血族权贵与血猎交往过密而忧虑。”
猎人天性太善，对天下苍生怀着悲悯，却对自己太狠，以羸弱之躯肩挑了过重的压力。
肩头的呼吸依旧十分急促，猎人紧绷的神经不得舒缓，玖兰枢环过对方冰凉的脊背，声音平和
“中立帮助压迫者，而非受害者。沉默鼓励折磨者，而非受折磨者。何况是在背后默默支持叛党，即使无为，站错队是要丢命的。血族不乏活了几千年的存在，这个道理不可能不懂。”

许久，他长舒一口气。猎人聪颖过人却不善人际，怕是没有想到存在的可能。尽管不够效率果断，要想不直接流血的策略也是有的。
“我答应你，就格外仁慈地创造条件，给予自上而下逐级最后的忠告和反思机会，明确挑明自身立场。”
“执迷不悟犯下的会是忤逆纯血的重罪，即使顽固派拥护者内部也会产生分歧、排斥异己、自乱阵脚。我们只需要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武力清扫残余的偏执分子。”
感到怀中心跳放缓，呼吸趋于平稳，玖兰枢拥揽着猎人，轻声安抚，
“所以，不要畏惧生活，也不要避讳情感，适当依靠我吧”
猎人肩膀抖了一下，似要起身，被纯血环绕的臂膀阻拦，
“今世没有唤醒我的主人，作为活了上万年的始祖，发生再大的事，我不至于连你都保不住。”

侧头望着肩侧同样凝视自己的紫晶，欣慰于其中终于萌芽的点点生机，玖兰枢温和地笑笑，
“并非指责，这千年，你操持得很好。但是隐介藏形无端给了舆论极大的发挥拓展空间”
他顿了一下，回忆着之前的场景，
“你的曝光率太低，在地下酒吧出任务时，那个后辈的dealer连你的照片都没有见过，字里行间只知你是叱咤风云的血猎协会长，不知你默默无闻为血族生计出了多少力，对外表也只有银发紫眸这样简洁空洞的字面描述。”

几乎骄傲地微笑着，他抬手摩挲着猎人鬓角的发丝，
“你作为血猎实力强劲，凌驾于纯血之上，加上千年间武力平息多次战乱，手段精明强干”
“血族的后起之辈从教科书印刷的白纸黑字去了解你，自然对你的名字闻风丧胆，片面认为现在的和平是你暴戾恣睢强行压制下的反乌托邦假象。”

猎人凝眉，似在反思，不善言辞、疏于人际的他确实不曾往这个方向思考。
呼出一小口浊气，看上去有些落寞，
“是我搞砸了么…”
纯血始祖笑笑，
“那倒不至于。”
托扶着猎人的侧脸，让他望着自己，
“听好了，零，不能躲起来闷着。领袖游说演说以个人魅力收买人心，不仅仅是走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