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先回去吧,今晚寡人要留在这里陪王后!”这一夜,嬴驷心下内疚,想留,却终还是被芈姝以身体不适拒绝了。嬴驷沉默不语,想是芈姝还在为做人质之事耿耿于怀,纵使自己有心弥补,怕还是需要些时日的,总不好拉下脸面强留于此,半晌,还是留下一句“那王后好生休息,寡人明日再来!”继而悻悻离去,临走,嬴驷把女医挚留了下来,命其好生照顾着。却见芈姝斜倚案几,有些吃力的望着嬴驷远去的背影,疏离的眸光微聚,苍白的嘴角不期然染上一抹似嘲讽的笑意,冰冷的仿佛来自地狱“若是这么容易就能弥补,那孩子算什么,那些逝去的灵魂,又算什么?”她的声音很低,很轻,几近呢喃,没有人听得清,但是,周遭散发出的冰冷气质,却让人不寒而栗。
“谢谢!”嬴驷走了,屏退了其他人,若不是室内只有自己和芈姝,那般淡漠似喃喃自语,女医挚真以为芈姝是在自言自语,可是,那样从容真诚的眼光,纵然是从那冷漠的眸中透出,依然让人无法忽视,那明明是在跟自己说话。
女医挚心下一愣,面上却未显露“王后说什么,婢子不甚明白!”低眸垂首,谦恭的和往常无异。
“我的身子,女医挚可是看明白了?”没有在意女医挚的佯装无知,芈姝微微抬眸望向空气中不知名的某处,明明是问句,那声音中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淡定和寒凉。
“这...”女医挚略显为难,未有继续答下去。
却见芈姝忽而颔首浅笑,“如此甚好!”
“好?”女医挚疑惑望向芈姝。只见眼前之人淡漠的眸子透着苍凉,嵌在那格外白皙似千年寒玉的脸颊上,让人仿若坠入大海深渊。淡泊的唇轻启,虽然声音不大,却比以往多了一份淡然谦和“既然明了,却不言明,能做到如此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只求医心的,怕这整个王宫除了女医挚,便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王后!”似心事被言明,女医挚略一怔,欲出言,却被芈姝抬手阻止。
“你帮我隐瞒大王,故我谢你!你只问医德医心,从不畏强权,不愿伤害任何人,故,我欣赏你!如此,你可明了?”语毕,芈姝抬眸对上女医挚,两人相视,却见女医挚微微一滞,随即颔首,淡漠的脸上难得显露一丝笑意,继而皱眉“一年的时间,王后竟能成长至此,如此的心思慎密,观人入微,怕是吃了不少苦啊!只是适才若是婢子如实以报,王后又当如何?王后又怎知,婢子为人?”
“可你究竟还是没说,不是吗?”含笑的眼眸望向女医挚疑惑的眸子,知她不甚明了,芈姝收回眼神,眸中是一派笃定淡然“挚,人生是没有如果的,一切不过是随着命运而为。即便今日你真说了,那自然是另一副景象,也不过是因果循环而已!你懂吗!”
听着芈姝的话,女医挚不自觉点头,如若恍然“没想到一年的时间,王后竟可以做到如此通透,只是,婢子还有一事不明,还请王后...”
“什么事?”
“是,关于玳瑁姑姑他们,他们之前是随王后一起入楚的,可如今,王后回来了,为何...”女医挚如实不晦。
芈姝却是心中一滞,全身如血液像瞬间直冲心间,就算早已痛到麻木,却还是觉得堵闷难受。之前嬴驷不问,是他并未在意几个奴婢。芈月不说,只因他们交恶已久,怕是盼她不归才好。只是此刻终于有人提及此事,芈姝心中不免感叹,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冰冷的夜晚。那是一个被乌云笼罩的晚上,一切似乎都淹没在黑暗中,周围除了寒风声,就是野狼的哀嚎。芈姝眼睁睁的看着玳瑁他们为了保护自己,生生的被狼群撕扯,啃咬,最后只剩一些难以分辨的支离破碎的残渣,可她的耳畔,却没有丝毫的哭喊,她明白,这是玳瑁不想自己被吓着,最后,她的视线结束于双腿间的殷红,她的意识,被腹间无尽的痛楚所吞噬。
芈姝重重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然恢复一片淡漠“他们很好,再不会有痛苦,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