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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文|架空】无罪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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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im灰色星之
  • 十一惊鸿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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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钟为谁而鸣?我的朋友,它就为你我而鸣。”
一个乌托邦的故事,一个主观唯心的故事,一个没有大爱、没有超我、没有责任感、没有使命感的故事。
一个钟珉和温启心的故事。
【三观不正,谨慎入坑。】


  • dim灰色星之
  • 十一惊鸿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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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数名词或某些句子引用自圣经,实则和圣经没有半毛钱关系,全是阿星信wei口suo开yu河wei望hu文shuo生ba义dao,不可深究,也经不起深究。
又是一篇奇奇怪怪的自接文,脑洞来自于某个夜晚的梦里,明面上看主题似乎是自由与救赎,其实是两个老男人的恋爱故事。
原设定中短篇,应该不坑……大概也许?
——在这个乐园里,唯心而已。


2025-07-04 21: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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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im灰色星之
  • 十一惊鸿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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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is to be perceived.——George Berkeley
(存在即被感知。——贝克莱)
【壹】
圣殿不需要雨水。
乐园的土壤上需要种庄稼、种果树、种花,所以“方舟”为乐园降水;但圣殿周围一毛不拔——全是通天的石柱、镀金的雕像,还有成片成片的大理石铺满了整座圣殿,所以“方舟”已经二十多年没有给圣殿降水了,圣殿的门徒们靠着一条引水道活着。
可今天圣殿下雨了。
倾盆大雨、瓢泼大雨。每个站在雨中的门徒都被浇透。但他们只是神色凝重——或者说万分悲痛地排着长队,等着为那祭坛上水晶棺木里躺着的“主神大人”献上最忠诚的,忏悔。
长队的最后一人已经等了整整一天,等他到棺木前的时候,门徒们都已经陆陆续续地回到圣殿内,祭坛上只剩下了他和一位穿着黑袍的老者。
他身上披的是圣殿门徒级别的白袍,宽大的连衣帽遮住了他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巴——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他的手上捧着一朵小白花,小白花在一天的等待之后早已变得萎靡。他慢悠悠地踱步走到棺木面前,望着水晶棺内沉寂无声的男人,将那朵小花放在棺木之上。
小白花很快在暴雨中被打散、吹落了。
但他毫不在意,将头上的帽子缓缓摘下,一张近乎完美的脸露了出来,却在一瞬间被暴雨模糊。
——那张脸,竟与棺木中的男人的脸一模一样。
“主神大人,请安息吧。”男人伏在棺木上,凝视着与自己完全一样的脸,低声呢喃,“从此圣殿规矩止步,再与你无关。”
这时,一旁黑袍的老者走到男人身边,毫不意外地看着这不可谓不诡异的画面,刻薄地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这种做尽恶事的混世大魔王,‘深渊’里最最恶毒的人都要比你良善百倍,你这是要永垂不朽、永生不灭的。”
“大祭司谬赞了。”男人笑笑,并不以为意。
“装死扔下圣殿的主神,我今生有幸得以一见。”大祭司没好气地哼哼,“居然还锲而不舍地排了一天的队来见自己的‘最后一面’……”
男人于是尽职尽责地给棺中的“自己”投去一个深情款款的眼神。
“……”
雨还在下。
“方舟”是乐园上掌管规律的组织,负责给乐园营造一个完美舒适的“自然”天气系统。圣殿成百人的悲痛被“方舟”巨大的精神网捕捉,于是“方舟”相当敬业地为圣殿下着雨,迎合一下门徒们的心情。
圣殿的大门在此时缓缓阖上了——主神之死给圣殿势力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折损,圣殿必须等待下一位主神的出现。
可主神不死,神印尚未转移到他人身上,下一任主神又怎会出现呢?
而始作俑者只是站在高高的祭坛上,向着那刚刚关上的圣殿大门,做了一个深情的飞吻。
大祭司扔给他一个包装精美的药剂瓶:“喜欢什么样子,自己化。”
“随便吧。”男人一边无所谓地说着,一边毫不犹豫地饮下了一整罐。然后照了照大祭司递过来的镜子,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哦,不错,还真是一张相当随便的脸。”
镜子中的自己有着一张极为普通的脸——甚至可以说有些丑陋。毕竟曾经顶着一张“帅绝人寰”的脸活了整整二十二年,突然换了张扎到人群里就没人发现的大众脸,总是感觉有些……微妙。
幸好眼睛还是能勾人。男人自我安慰道,总不至于离开了圣殿,就连女人都找不到了吧。
大祭司给的易容水只有三个月的药效,而每次化出的容貌都随着心理状态的不同而变化,这意味着他每三个月都不得不换一张脸——人生就是像这样充满了惊喜与期待。男人再次自我安慰道。
“走了。”他将大祭司身上带的易容水一并搜刮了过来,可带在身上又嫌麻烦,于是将它们随手一扔,砸了个稀烂。
“大人走好,衷心地祝愿您永远都不要回来,老朽不送了。”大祭司鞠了个躬,毕恭毕敬,却是真情实意地希望这个男人滚得越远越好。
男人回眸一笑,“莫要再叫我大人了。叫我……”
“钟珉。”
【TBC】


  • dim灰色星之
  • 十一惊鸿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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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im灰色星之
  • 十一惊鸿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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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我们不需要外来的赞许时,才会变得自由。——罗伊·马丁纳
【贰】
钟珉于是决绝地转身离开,墨黑色的碎发胡乱地贴在他的脸上。他毫不在意,孑然一人兀自行走于暴雨之中。他的背影坚决挺拔,但却不过分拘谨,带着天然的自在轻松,白袍披在身上,与大雨融合,几乎要湮没在雨中。
解脱了。
本以为脱离圣殿的牢笼之后,他会高兴到发狂,会脚踩着乐园的土地仰天大笑三声,可他现在终于放下了重担,却只觉得疲惫。疲惫不堪。
很累,脚像灌了铅一样几乎无法挪动,突然放松了心志让他的精神网铺张不开来,只能靠凡胎肉体的力量拖动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双腿。他向来有着高度集中的意志力,他甚至可以全天候地张开能覆盖整个圣殿的精神网,但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从前他是圣殿主神,站在至高的位置对“罪人”们行以制裁。那时他无喜无悲,处置的是别人的性命,所以他冷漠,他旁观,他睁着眼睛,看着一条条人命的终结,无动于衷。
但谁又能理解这种悲痛呢?乐园上没有律法,一人是否有罪取决于其是否被认为侵犯了多数人的权益。一旦被众人定罪,那么他就丧失了为自己申辩的资格——也许从来没有过,在乐园之上。一个罪人,他只能去向伊甸园,圣殿,或者深渊。
伊甸园用强行接管控制罪人的精神网的方式来“教化”罪人,对罪人的精神网进行彻彻底底的洗涤或者说扫荡;深渊是罪人的容身之所,所有被判有罪之人都能够进入深渊,进入深渊就意味着逃离了伊甸园与圣殿的追捕,但一旦进入深渊,就意味着成为了“魔鬼”,从此失去了做人的权力;圣殿是乐园上最具影响力的势力,没有之一,它在乐园各地都分布有副殿和门徒,从而形成一张巨大的覆盖整个乐园的精神网,寻找罪人、处决罪人,很少有罪人能够逃离圣殿的追捕。
伊甸园、深渊、圣殿是三个互相独立的势力,甚至没有互相制衡。
钟珉自从进入圣殿成为主神以来,处理过太多太多条人命,看过太多太多悲欢离合的故事。——连每个走上断头台的罪人都有一段自己的故事,而他,甚至连看故事的人都称不上,他只是个刽子手。他不由分说地斩下每个罪人的人头。他身居高位,却连为可怜的罪人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人人敬而畏之的圣殿主神,不过是一个逃过了众人的审判而罪大恶极之人。
他一路踽踽而行,拖着不堪重负的身躯,走上了中央山脉。
暴雨执著不懈地拍打在他的身上、脸上,昔日的主神大人终于承受不住,只找到一块大青石,就靠在边上沉沉地睡过去了。
“主人,那里有个死人。”一个俏皮的女声。
远远走过来一个身穿亚麻色西装制服的男人,一头飘逸的黑色长发被一根简单的黑色布带束起,松松垮垮,似乎有一缕已经脱离束缚,飘飘然落在一侧。雨很大,他撑了一把白色的伞——只有骨架却没有伞面。但奇怪的是,雨水落在伞的上方,却仿佛遇到了伞面,往两边滑去了。
“天哪,真不吉利,我们该绕过去,主人。”
——大惊小怪的声音居然发自男人手中撑着的伞。
而亚麻色西装的男人闻言只是勾唇浅笑:“小声点,水央,莫要扰了他人的清梦。”
说罢,男人撑着伞,理直气壮、抬头挺胸地从钟珉的身上跨了过去。
“……听你的,主人。”被称为水央的白伞小声地回复道。
“……”
十七分三十二秒后。
“主人,那里又有一个死人。”一个俏皮的女声。
“嗯,水央。看起来我们是……”
“遇到了鬼打墙?”水央抢话道。
“我们是迷路了。”男人冷静地分析。
于是他环视四周,终于将目光定格在躺在青石边上的钟珉身上,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一动,迈开了步子——“主人,莫要扰了他人的清梦。”于是他听到头顶的白伞如是说道。
“水央,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上次我们没有打扰他睡觉,这次他也不应该打扰到我们行路,这是礼尚往来的规矩,没什么矛盾的。”男人反驳。
然后他走到钟珉身边,屈尊蹲了下来,一手撑伞,一手轻轻推了推钟珉的肩膀:“兄弟,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称你一声兄弟,你醒不醒得过来?”
钟珉睡眠从来都很浅,只是这次不知是不是太过疲惫,竟然完全失去了意识。
男人神色微凝,覆上钟珉的额头,手心传来的热度让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水央,你变成毯子裹着他,我们好心帮帮忙。”
“是的主人,虽然我们没有这个人可能走不出中央山脉,但我们救他纯属出于善心。”
“住口,水央。刚刚来的路上不是有间棚子?你裹着他,我们去那里。”
“……主人,我没办法同时变成伞和毯子。”
男人扶额:“那么你究竟有什么用呢,水央。”
“为您遮风挡雨,我的主人。”白伞适时地发出客客气气的笑声,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变得稍微恭敬一些。
“……多谢。”
【TBC】


  • dim灰色星之
  • 十一惊鸿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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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d I not seen the Sun,I could have borne the shade.——Emily Dickinson
(我本可以容忍黑暗,若我不曾见过阳光。——狄金森)
【叁】
“你瞧,水央,这个人真奇怪。”男人蹲在刚刚生起的火堆旁,食指戳了戳钟珉的脸,“明明有一副美人的面骨,皮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水央此时已经变成了一条白色的毛毯,盖在钟珉身上。
“是的,主人,而且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身材相当优秀。”水央舒舒服服地横躺在钟珉身上。
“不要用女人的声音说这种话,水央,会有人误会的。”男人继续研究钟珉的脸。
“不会有人误会,这里只有主人您一个人。”
钟珉蹙眉,似乎隐隐听到有女人的声音,不知是梦中还是现实,他猜想自己现在必然十分狼狈,应该做些什么来挽回自己的形象,不管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中。
于是他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一个男人坐在火堆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底下的薪火。虽然男人背对着钟珉,但这样的背影,任是谁也不会觉他是个女人。
果然是在梦中,他想。
这时他的身上突然响起一个嘹亮的声音:“主人主人,他好像醒了!”
“……”钟珉扯了扯嘴角,掀开自己身上的毯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听着一条大惊小怪的毯子说话。然后他抬起头,看见一个男人向他走来,由于他还躺在地上,几乎看不清男人的脸。他在心里默默地想,哦,这就是被人俯视的感觉。
男人走到他身边,然后蹲下,手背毫不见外地覆上钟珉的额头,还是有些烫。
“你是什么人,能在中央山脉发高烧,准备直接死山上吗?”男人好奇地问,“这样的话,我救了你,是不是还做了件坏事。”
“发烧”?
钟珉不知道发烧为何物,他的精神网从来都强大到不可能让身体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别说发烧了,他连喷嚏都没打过一个。
“你不是烧傻了吧?”男人上下打量着钟珉,“你知不知道圣殿怎么走?你要是真是个傻子,我刚刚不是白背你了。”
“日行一善,主人。”钟珉身上的毯子如是说道。
“背”?
钟珉这下懂了,就像是刚刚才醒过来,突然坐起来,与男人平视,迎上了一张满是关怀的忧国忧民的脸。钟珉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先从哪里开始说,于是沉默了许久,觉得初次见面的两人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终于憋出一句话:“谢谢,我是钟珉。你是……?”
“哦,我是好人。”男人敷衍地回复道。
“……”
“是的,主人不叫温启心,主人叫好人。”水央从钟珉身上起来,一瞬间化为一个白玉镯子,套在男人的手上,于是闭了嘴。
温启心对于水央的碎嘴向来持着不理不睬不急不恼不打不骂的态度,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又一次居高临下地看着钟珉:“这样吧,你带我去圣殿,就算还了我这个人情,然后你爱搁哪儿死搁哪儿死,咱们各走各路,如何?”
“你去圣殿?”钟珉刚刚才从那种鬼地方逃离出来,一点都不想再回去。
“我看你穿成这样,应该是圣殿的门徒吧?据说你们主神死了,我和他也算是旧相识,人死都死了,以前的账就算一笔勾销,但我怎么说也都得去看他最后一眼。”温启心胡言乱语,满嘴跑火车,撒起谎来草稿都不打一个,钟珉差点就信了。
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钟珉于是顺口一接:“我们主神生前最爱花,最好是紫茯苓花,你这么空手而来,怕不是什么旧相识吧。”
温启心是从来没听说过茯苓还有紫色的,更加没听说过茯苓还能开花,钟珉的话他听不出真假,于是问道:“你说真的?我从来没听他说过。”
钟珉心里暗笑,脸上却端着:“千真万确,我向主神之灵发誓,绝无欺瞒。”
温启心虽然不是圣殿人,但却懂圣殿的规矩,圣殿里至高无上的是主神,向主神发誓是圣殿门徒最忠诚的誓言了。现在圣殿主神虽死,但以圣殿的洗脑水平来看,门徒相信主神之灵还在倒也是极正常的。于是他再怎么没听说过紫茯苓花,也只能相信钟珉此话非虚。
“哪里能采紫茯苓花?”
“中央山脉,那个方向。”钟珉随手一指。
温启心顺着钟珉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眯着眼睛想了想,然后说道:“那算了,你直接带路去圣殿,凭我和你们主神的关系,没有花他也高兴我去看他。”
“……”
钟珉居然无话可说。
真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TBC】


  • dim灰色星之
  • 十一惊鸿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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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edom is slavery .——George Orwell
(自由就是奴役。——奥威尔)
【肆】
说到底还是好奇心作祟,钟珉也想知道自己这个“旧相识”到底去圣殿做什么,反正自己也易了容,圣殿那群老怪物哪个能认得出他?
于是钟珉恬不知耻地挤进温启心刚刚打开的伞里。水央化成的白伞本来就不大,两个大男人让这个伞底的空间显得更加狭小,小到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温启心似乎被水央磨出了极强的耐心,对什么都没意见,钟珉钻进来蹭伞的时候他还觉得理所当然,但毕竟两个人才初相识,靠得太近心里总是有点膈应,于是二人心照不宣地保持着一个距离。
没想到水央这个不通人情的家伙却在他们头顶叫嚷着:“你们倒是靠得近点啊,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照顾病号还是主人了!”
“……”温启心沉默,心说这二者居然有可比性?什么时候这家伙这么有人道主义精神了?
而水央却只是因为在钟珉身上躺了一会儿,就完全被他的身材给收买了,见色忘主地说:“钟大哥,你往里边站一点儿,别又淋坏了身子。”
“……水央。”温启心懒懒地抬了抬嘴皮子,声音幽幽的,还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模样。
水央吓得打了个哆嗦,整柄伞微微一颤:“什……什么事,主人?”
“闭嘴。”
水央果然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不再吱声。
钟珉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主仆二“人”,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暖意。他曾向往的圣殿外的生活,原来真的可以这么轻松自由。
这时温启心回过头来,乐呵呵地说:“水央也就这时候话多,她平时变成一个镯子的时候没办法说话,憋坏了,所以一旦能化形就废话连篇,钟弟见谅。”
温启心这一声“钟弟”叫得那叫个顺口,说来就来,钟珉一愣,下意识地问道:“温兄多大了?”
“七十五六,乐园纪年。”
钟珉听得出温启心又开始胡言乱语了,也懒得跟他计较:“钟珉今年刚满七周岁,论岁数该叫您一声大爷。”
温启心听了哈哈大笑,对钟珉的配合感到相当满意,觉得自己真是捡到了个宝——你一句鬼话我一句鬼话,两人交流那叫个行云流水毫无障碍。温启心心中突然飞过“知音”二字,又不免想到二人迟早要分别,竟生出几分不舍之意来。
钟珉哪知道自己信口胡诌了几句,就已经被身边之人归到“知音”里去了。
温启心说是去圣殿,其实只不过是去祭坛看看“主神”,这让钟珉有点意外——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美名远扬?
到达祭坛时,钟珉更加意外地发现有人比他们更早就在了。是一个衣衫单薄的少年,皮肤苍白,几乎没有血色。少年撑了一把普通的伞——一大半给了水晶棺,自己却被淋得湿透。少年以虔诚的姿势跪在灌木旁,神态决绝地对里头的人说了几句话,又连磕三个头,这才站起身,僵硬地向棺中的“主神”鞠了个躬。
钟珉神情复杂,这少年身上倒是没穿圣殿的袍子,大约不是圣殿的门徒,他没想到自己在圣殿之外居然还有这么忠诚的“信徒”。
真的没想到。
少年这才注意到来者二人,突然露出惊慌的表情,匆匆忙忙地跑了。
温启心很好脾气地排着队,看见少年跑远了才上前一步,俯视着棺内的人,余光扫过粘在水晶棺上的一片残败的白色花瓣,于是伸出修长好看的手指将其轻轻掸落,随后露出一个诚挚的微笑:“看见你死了,我内心的喜悦无以言表,只是你死得太急,没有等到我来亲手了解你的性命。”
钟珉:“……”明白了,自己确实没有那么美名远扬,臭名昭著还差不多。
总感觉有点微妙。
“不过……”温启心俯下身来,认真地凝视着棺中人的脸,话锋一转,“没想到你是这般一个美人,如果你还活着的话,怕是我还没动手就先爱上你了。”
【TBC】


  • dim灰色星之
  • 十一惊鸿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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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尽管生活在时间之中,却应追求永恒,要努力放弃肉体的享受,而坚持精神的水准。——赫胥黎
【伍】
一旁的钟珉重重咳了两声,他本来看戏看得好好的,突然遭受一番如此的冲击,一下子有口气憋在那里,吐也不是吸也不是,一时间没了反应,目不忍视地侧过头去。这姓温的说话实在不加遮拦,这“表白现场”莫名有点诡异。
“怎么了,阿珉?刚刚淋感冒了吗?”温启心奇怪地回头看去,略显关切地问道。
“这里风大……”钟珉神情躲闪,随手扯了个理由。哪知道“方舟”尤其配合他,他话音还没落,风突然就止住了,连雨也戛然而止,不下了。钟珉勉强撑起一个笑容:“刚刚风大。”
温启心“哦”了一声,一点也不奇怪,又把视线转移过去欣赏“主神”的脸。
“阿珉,你说你们主神,背负了无尽之罪,怎么会是个这么养眼的美人呢?”
“……”钟珉无言以对,在自己“死后”与他人议论自己“生前”的事,他还没有这么心大。
雨刚停,水央化成的伞没什么用了,她又不甘心回到镯子的形态不能讲话永无天日,于是假意地变作一条毯子,披在钟珉身上,一边搭话道:“主人你这话说得着实不厚道,钟大哥是圣殿的人,你怎么能忍心让他议论自己已逝的主神呢?”
温启心微微挑眉,轻飘飘地给水央递过去一个眼刀。水央心领神会:“我错了!主人!”
钟珉略显意外,在乐园上,除了自己负罪感深重,还有大祭司是个明眼人以外,每一代人都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圣殿的洗脑,都认为圣殿主神作为一个审判者的存在,是极为正确并且必然的,认为这样可以消灭世间的一切“罪”。不要说是乐园,连圣殿里的门徒们也将主神奉为至高无上的“真神”,而他身边这个人刚刚却说出主神“背负了无尽之罪”这种话。
简直违逆了整个乐园的常识。
二人走下祭坛的时候,适才的少年却还没有离开,他面容清减,正蹙眉担忧地看向祭坛上的棺木,似乎是在确定钟珉与温启心是否有对主神的“尸体”行恶。
钟珉目光轻轻扫过少年,只是一扫而过,又目不斜视地悠悠踱步而去。
少年愣了愣神,黯淡无神的眸子里突然炸开星光,他大跨步跑上前,拦在钟珉身前,直直地盯着钟珉的眼睛,决然地问道:“你是,主神大人吗?”
“你疯了?”钟珉皮笑肉不笑,似乎连一个眼神都不想施舍给这个少年,将手往身后一背,往前跨了一步,试图绕过他离开。
没想到少年不依不饶:“我……我记不住人的脸,我不知道主神大人长成什么样,就算我刚刚一直在他身边看着他,我……我现在也都忘记了。我只记得他的眼睛……有一点浅浅的灰色,很……温柔。”
“……”如果说刚刚只是在试探这个少年,现在钟珉是觉得他真的疯了,反而有些关怀地看着他,“哦,原来你脸盲,还有重度妄想症。”
易容遇上脸盲的,是不是有点倒霉?钟珉心里想。
一旁的温启心狐疑地看着钟珉,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觉得以钟珉的长相配不上主神之位,这少年一定是在胡扯。
“所以您一定是主神大人吧,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有像他一样温柔的眼睛了。”少年一厢情愿地说,“他们都说您死了,但祭坛上那座棺木里的人闭着眼睛,我根本认不出他,他不一定有一双浅灰色的眼睛,但您有!”
钟珉突然想把自己的眼睛戳瞎,但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样太残忍,不如把这个少年的眼睛戳瞎。
哦,更残忍了。
这个人胡言乱语的水平比温启心还要高明,钟珉心想,转过头去的那一刻却对上了温启心一双含笑的眼眸。
钟珉于是默默把视线移过来,说:“我不是主神,我向主神之灵起誓。”
这一招百试不爽,少年果然相信了,眸中的光一瞬间散尽,脑袋像没了生气般地重重垂下。
“我明白了,我只是无论如何都相信不了主神大人真的……”
“嗳……”一旁的温启心插嘴道,“真是个情深义重的……信徒,我看你原来是圣殿的人吧,就是因为不承认你们家主神归西的事实才被赶出来的?”
“他没有死!”少年突然吼道,双眼斥着血丝,怒瞪着温启心。
“诶你你你,你怎么跟我家主人说话的!”钟珉身上披的毯子叽叽喳喳地叫嚷了起来。
少年突然止住,愣愣地看着钟珉,还以为刚刚的女声是钟珉发出来的。
“你看什么看,我钟大哥的身材是你能看的吗?”水央急急忙忙地把钟珉裹起来,叫嚣道。
少年:“……”
温启心:“……”
钟珉:“……”
钟珉无奈扶额,挥手就将水央从他身上扯了下来,扔给温启心。水央一瞬间化成一个白玉镯子套到温启心腕上。空气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主神大人之死我也接受不了。”钟珉假模假样地说,“但悲痛不能解决问题,他不过是你人生中的上司之一,接下来还会有其他人成为圣殿主神,你照样可以效忠其他人。”
“不……他不同……”少年无力地退后几步,他低声喃喃,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边失魂落魄地退开了。
少年无助的眼神让钟珉觉得有些熟悉,反应过来时少年已经走远。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凝视着少年孤单落寞的背影消失在他视野之中。
【TBC】


2025-07-04 21: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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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im灰色星之
  • 十一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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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将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1984》
【陆】
他终于想起了那个少年,林生。
十三年前,钟珉也不过只是个眉目稚嫩的少年,或者说小孩——甚至还缺了一颗虎牙,新的恒牙长到一半,尴尴尬尬地杵在那儿,有些滑稽可笑。但他却已经穿上了滚着金边的黑袍,成为象征着圣殿最高位的主神,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显示出几分威严来。
主神刚刚上位,大祭司领着年幼的主神大人在乐园游历,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一条长龙似的圣殿门徒,每个人却都捏了把汗,生怕这位小主神出什么事。
然而,意外总是从天而降,砸得圣殿众人猝不及防。
圣殿的精神网捕捉到了极其强烈——甚至令人绝望的罪。圣殿的门徒们一下子警戒起来,甚至一下子派出两位圣殿的天使长带队,立刻出动,行动力极强地找到了罪的根源。
令人寒心的是,罪的根源——那个被强硬地按住跪在地上,跪在年幼的钟珉面前的,也只是一个与钟珉一般大的孩子。
一个孩子能有什么罪?他身上的罪如此强烈,说明乐园上的人们恨他到了极点,可一个孩子到底能做什么,才会引起众人的谴责?
钟珉走到那孩子面前,缓缓蹲下,任凭黑袍被地上的尘灰所染。他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到了那孩子的身上,可他还没有开口说什么,那孩子却用那闪烁着星光与希冀的眸子迎上了他的目光。
“大人,您是来救我的吗?”
不……我不是,钟珉无力反驳,我无法救你,无法救你,我只能处决掉你,我能做的最多最多只有问问缘由。
“主神大人,这孩子是‘蛇’,是天生的罪人。”加百列在一旁解释道,“‘蛇’的出生就是一种罪,这种罪会伴他一生。这罪是一种暗处的力量,能够引起众人的不喜。‘蛇’百年一遇,他一出生我们就该处理掉他,而不是纵容他活到这个年纪。”
加百列声音冷静而又冷漠,钟珉无法理解:“太荒谬了,怎么可能有人天生下来就是个罪人?怎么可能有人无辜地就会成为被众人厌弃的对象?”
“主神大人尚幼,但心存仁义之心却也是万万不该的。”加百列的精神网凝结出一把锐利的镰刀,轻轻挥舞刀柄,刃便架在了孩子的脖颈之上。
钟珉冷下了眼眸,将加百列的镰刀生生折损,对那跪着的孩子说道:“你既然是“蛇”,我便没办法救你,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你从出生开始就做错了。”顿了顿,补充道,“这是命运。”
“什么命运?”那孩子站了起来,一双本应漂亮多情的桃花眼中却是连加百列都没有的寒冷刺骨,他兀地笑了,“这种话我听得太多了,你和他们也是一样的。”
“你走吧,去伊甸园,去清洗你身上命运的烙印。”钟珉不愿多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加百列知道这是新神起了恻隐之心,暗道放虎归山,但主神之令高于一切,只好无可奈何。
六年后。
“大祭司,我又做噩梦了。”钟珉推开大祭司老屋子的门,一股奇奇怪怪的气味扑鼻而来,钟珉却不在乎,轻车熟路地从一边脏乎乎的柜子上找到一罐颜色诡异的液体,不顾三七二十一地就喝了下去。
大祭司正做着美梦,被钟珉这么一闹,突然睡意全失,愠怒地狂搓自己本来就炸开了的毛发,而后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自己放了那个小孩,你良心不安,那你当初怎么不直接杀了他?”
钟珉莫名其妙地看着大祭司:“杀了他我不是良心更加不安了吗?”
“可他如果还活着,‘蛇’的本性让他作恶,你良心安吗?”大祭司恨铁不成钢地说,“也不安,你怎么怎样都不安?你现在来扰我清梦,你心安吗?”
“但我可以救他,是吗?我背负着神印,其实我可以救他,虽然这样做是不正确的,是逆天而行的,但我至少可以让他和我都从此活得心安理得,而不是像我当初那样明知不可能,却还要撒谎说什么伊甸园能洗清他身上的烙印。”
钟珉双手交叉,刚陷入沉思,突然圣殿的精神网开始大规模波动起来,他猛地抬头,祭坛上一下子聚集了众多门徒——发生了什么?
他匆忙赶到祭坛,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几乎腿软得要跪下。
那么似曾相识的一幕。
一个孩子,与六年前的那个看起来一般大,也是脱了牙的年纪,他被强制性压住跪在地面上,只是他的眸中,是恐惧、绝望,却轻而易举地勾起了钟珉的保护欲。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钟珉疾步上前,将他扶起。
“林生。”那孩子说道,目光中似乎泛着泪光,“他们说我是‘蛇’,我……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他们却说我罪恶滔天。”孩子似乎看到救星,紧紧地抓住钟珉不放。
“林生……”
钟珉细细地咀嚼着这个名字,觉得自己的梦似乎还没有醒来。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是真的,上天果真对他不薄。百年一遇的“蛇”,让他六年里遇到了两次,上一次他做错了,这次,是上天给他的机会吗?
赎罪的机会。
感谢,真的感谢。
钟珉笑出了声,双指点上林生的额头,轻声说道:“我救你。”
这是逆天改命的禁术——将钟珉体内的神印分出一半给林生,用这一半神印压制林生体内的蠢蠢欲动的“蛇”。“禁术”很简单,几乎在一眨眼间就完成,大祭司叹了一口气,眼神幽幽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生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二话不说跪在钟珉面前,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可那钟珉却只是精疲力尽,拖着疲乏的身体转身离去。
真可笑,钟珉对自己说,你真的以为这样就还清了吗?你永远欠了一个人的。
【TBC】


  • dim灰色星之
  • 十一惊鸿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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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地狱来,要到天堂去,正路过人间。——《红与黑》
【柒】
钟珉的睫毛浓密,眼睛的线条并不柔软,使他看起来无端多了几分坚毅。瞳孔正如林生所描述的,是浅浅的灰色,有些疏离的味道。尽管温启心怎么都没从中间探出点“温柔”的苗头,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虽然相貌平平,但他的眼睛里确实暗藏着摄人心魂的力量,容易让人沉醉于其间。
突然,地面开始几不可察地晃动起来,幅度很小,但钟珉和温启心二人都感受到了。钟珉刚刚还陷在回忆之中,突然惊醒过来,迎上了一双不可谓不痴迷的眼神。
钟珉:“……”
温启心偷看被抓,却一点也不尴尬,反而更加大胆、理直气壮地直视着钟珉的眼睛:“你也就眼睛长得好看点,让人看看不行吗?”
钟珉挑眉,皮笑肉不笑:“你要是个女人,脱光了给你看都行。”
温启心:“……”呸,死色鬼。
水央看不下去了,地面一直在晃动,都大难临头了自家主人还在和别人大眼瞪小眼,于是慌慌忙忙跑出来,化成一只千纸鹤,叽叽喳喳地叫嚷道:“主人,天都要塌啦,快逃命吧!”
“哦?”温启心像是这才感受到地面不寻常的震动一样,立刻铺开精神网开始探查,随后了然一笑,“不过是中央山脉来了一只利维坦,哪的天塌了?水央别闹。”
利维坦是一种圣兽,以世间之罪为食,所到之处社会昌明和谐;但因为其攻击性极强,寻常人家不敢饲养利维坦,所以饲养利维坦似乎就成了伊甸园的专利。
可伊甸园的人来圣殿做什么?
温启心摸了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伊甸园听说圣殿主神归西了,也打算来掺一脚,捞点好处吗?
可圣殿与他无关,伊甸园也与他无关,圣殿和伊甸园那些暗地里差点走火的摩擦与争端,和他有什么关系呢?温启心耸耸肩,正打算绕过中央山脉,就看见钟珉疾步走进了山里。
温启心想也没想,立刻张开精神网跟了上去。
“主主主人——”千纸鹤无奈地扑腾着翅膀,看着她的主人越走越远,高声喊道,“今天的日行一善已经完成了,你管他干啥呀!”在男人的身材和自己的小命面前,水央决定保住后者。
温启心艺高人胆大,当然是一点都没有听到,好在他还记得有个小千纸鹤还在后面跟不上来,随手一挥,让水央变回了一个镯子套在自己手上。
阿珉刚刚还在发烧,现在精神网肯定很不稳定,万一落到利维坦手中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我此去帮他,也算是送佛送到西。温启心在心中循环默念道。
温启心追着追着突然发现——这钟珉的精神网哪里有一点“不稳定”的样子?看他精神网加持,明明速度快得几乎要飞起来了,却又好像是闲庭散步,一点也不吃力,温启心终于恍然:哦,这人是个怪物,之前会发烧说不定是在扮猪吃老虎呢。
被误以为“扮猪吃老虎”其实是实实在在地发了一回烧的钟珉此时却一心摆脱温启心。利维坦这种攻击人的兽他作为圣殿主神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可刚刚进中央山脉的林生却凶多吉少,他赶着去救人,却不想把别人牵扯进来。
这姓温的怎么这么不识好歹!钟珉暗骂道,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调整步伐,后面的人总是能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这是个怪物吗?
两人相互质疑对方是不是个“怪物”的同时,竟然已经到了中央山脉深处,钟珉突然止住步伐,眼睛紧紧地锁住前方身形单薄的林生,松了口气。
还好,这小子还没被伊甸园的人逮到。
钟珉刚舒完那口气,地面突然开始剧烈晃动起来,一只巨型的真正的怪物出现在三人面前。——那是一只状似鲸鱼却有四足的兽,头上有三角,其中一只角已经半残不废,怎么看都不伦不类。利维坦就是这么一只奇奇怪怪的怪兽,虽然看起来笨拙,但行动敏捷,即使它不吃人,也能轻而易举地把一个林生碾死。
……哦,你真是个乌鸦嘴。钟珉对自己说。
钟珉一把将林生拉了过来,没等细细观察林生眼中的惊喜与感激,就立刻用精神网将自己武装起来,进入战斗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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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地狱来,要到天堂去,正路过人间。——《红与黑》
【柒】
钟珉的睫毛浓密,眼睛的线条并不柔软,使他看起来无端多了几分坚毅。瞳孔正如林生所描述的,是浅浅的灰色,有些疏离的味道。尽管温启心怎么都没从中间探出点“温柔”的苗头,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虽然相貌平平,但他的眼睛里确实暗藏着摄人心魂的力量,容易让人沉醉于其间。
突然,地面开始几不可察地晃动起来,幅度很小,但钟珉和温启心二人都感受到了。钟珉刚刚还陷在回忆之中,突然惊醒过来,迎上了一双不可谓不痴迷的眼神。
钟珉:“……”
温启心偷看被抓,却一点也不尴尬,反而更加大胆、理直气壮地直视着钟珉的眼睛:“你也就眼睛长得好看点,让人看看不行吗?”
钟珉挑眉,皮笑肉不笑:“你要是个女人,脱光了给你看都行。”
温启心:“……”呸,死色鬼。
水央看不下去了,地面一直在晃动,都大难临头了自家主人还在和别人大眼瞪小眼,于是慌慌忙忙跑出来,化成一只千纸鹤,叽叽喳喳地叫嚷道:“主人,天都要塌啦,快逃命吧!”
“哦?”温启心像是这才感受到地面不寻常的震动一样,立刻铺开精神网开始探查,随后了然一笑,“不过是中央山脉来了一只利维坦,哪的天塌了?水央别闹。”
利维坦是一种圣兽,以世间之罪为食,所到之处社会昌明和谐;但因为其攻击性极强,寻常人家不敢饲养利维坦,所以饲养利维坦似乎就成了伊甸园的专利。
可伊甸园的人来圣殿做什么?
温启心摸了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伊甸园听说圣殿主神归西了,也打算来掺一脚,捞点好处吗?
可圣殿与他无关,伊甸园也与他无关,圣殿和伊甸园那些暗地里差点走火的摩擦与争端,和他有什么关系呢?温启心耸耸肩,正打算绕过中央山脉,就看见钟珉疾步走进了山里。
温启心想也没想,立刻张开精神网跟了上去。
“主主主人——”千纸鹤无奈地扑腾着翅膀,看着她的主人越走越远,高声喊道,“今天的日行一善已经完成了,你管他干啥呀!”在男人的身材和自己的小命面前,水央决定保住后者。
温启心艺高人胆大,当然是一点都没有听到,好在他还记得有个小千纸鹤还在后面跟不上来,随手一挥,让水央变回了一个镯子套在自己手上。
阿珉刚刚还在发烧,现在精神网肯定很不稳定,万一落到利维坦手中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我此去帮他,也算是送佛送到西。温启心在心中循环默念道。
温启心追着追着突然发现——这钟珉的精神网哪里有一点“不稳定”的样子?看他精神网加持,明明速度快得几乎要飞起来了,却又好像是闲庭散步,一点也不吃力,温启心终于恍然:哦,这人是个怪物,之前会发烧说不定是在扮猪吃老虎呢。
被误以为“扮猪吃老虎”其实是实实在在地发了一回烧的钟珉此时却一心摆脱温启心。利维坦这种攻击人的兽他作为圣殿主神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可刚刚进中央山脉的林生却凶多吉少,他赶着去救人,却不想把别人牵扯进来。
这姓温的怎么这么不识好歹!钟珉暗骂道,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调整步伐,后面的人总是能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这是个怪物吗?
两人相互质疑对方是不是个“怪物”的同时,竟然已经到了中央山脉深处,钟珉突然止住步伐,眼睛紧紧地锁住前方身形单薄的林生,松了口气。
还好,这小子还没被伊甸园的人逮到。
钟珉刚舒完那口气,地面突然开始剧烈晃动起来,一只巨型的真正的怪物出现在三人面前。——那是一只状似鲸鱼却有四足的兽,头上有三角,其中一只角已经半残不废,怎么看都不伦不类。利维坦就是这么一只奇奇怪怪的怪兽,虽然看起来笨拙,但行动敏捷,即使它不吃人,也能轻而易举地把一个林生碾死。
……哦,你真是个乌鸦嘴。钟珉对自己说。
钟珉一把将林生拉了过来,没等细细观察林生眼中的惊喜与感激,就立刻用精神网将自己武装起来,进入战斗状态。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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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论语》
【捌】
林生的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利维坦,利维坦原本温温和和的眼睛在看到林生的那一刻一下子就充满了血丝,它看似短小的腿迈动起来却仿佛带了一阵风,速度极快。
钟珉知道那是什么。七年前他将一半的神印留在林生身上,林生不是天命之人,自然无法化神印为己有,所以能被利维坦轻而易举地察觉到,而林生本人,大约也正是通过这一半还未消散的神印猜测到主神还没死的。
钟珉当初装死的时候哪里还记得这一茬,他把神印渡给林生之后转身就走,根本不知道后来林生进了圣殿,就连之前在祭坛的见面,他也差点没认出林生来。失算失算。
利维坦以罪为食,并且也极其痛恨光明之物。眼见利维坦就要从林生他们身上碾过去了,钟珉突然身形一闪,护在林生面前,手中凭空幻化出一张巨大的盾,利维坦猛地撞在盾上,居然一下子就被击飞,站也站不起来了。
所谓秒杀。
“……”温启心神情复杂地看了钟珉一眼,觉得这个无视了动量守恒定律的世界有一点玄妙。
下一秒钟珉脸色大变,惨叫道:“麻麻麻麻麻!”他重重地晃着手,感觉手上的经脉都要被震断。
林生急急忙忙地凑上前看:“没……没事吧钟大哥?”
钟珉不愿在小辈面前丢了自己的颜面,强忍着痛苦咳了一声,目光飘虚:“我能有什么事?”
“噗,哈哈哈哈……”温启心莫名觉得好笑,捧着肚子一点不给面子地笑得前仰后翻,笑完他上前一把勾住钟珉的脖颈,往自己身上带了带,毫不见外地说道,“阿珉,别逞强了,还有你温兄在。”
谁大谁小还不知道呢。钟珉从善如流地翻了个白眼,然后狗腿地点头哈腰:“是是是,那接下来全要仰仗温兄了。”
说话间,林中突然冒出一群身穿黑色重甲的武者,人手一把弯刀,将三人团团围住。
钟珉眼皮一跳,伸手推了温启心一把:“温兄,您可得保护我俩。”
温启心一个踉跄,环顾一圈,目光锁定在一个着装贵气的武者身上,大约是个领头的。他清了清嗓子:“朋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武者收起弯刀:“伊甸园从不与圣殿挑起争端,你们这又是什么意思?”
感情是把他们当成圣殿的人了。
林生鼓起胆子,朝着那武者怯生生地喊了一句:“伊甸园的利维坦都放养到中央山脉来了,你还说不与圣殿挑起争端?”
“……”钟珉默默地站到林生面前,帮他挡掉了武者不讲道理的眼神,心说这孩子真不会说话。
那武者果真不讲道理,佯装恼羞成怒,突然一声令下,一群黑压压的重甲武者便向他们三人涌来。
钟珉不慌不忙,一手慢悠悠地搭上了林生的衣领,等到那弯道几乎要擦过他们时,他脚下突然发力,猛地一跳就落到了一边的白桦树枝上。
林生惊魂不定,看了看陷入战斗的温启心,又看了看闲着没事干托腮看温启心打架的钟珉,思虑良久,试探地问道:“主……主神大人,你不去帮帮那个……那个人吗?”
钟珉被这一声“主神大人”叫得差点从树山掉下去,他连忙捂住林生的嘴,说道:“我叫钟珉,不是什么主神大人,下面那个是温启心,你可记住了。”
林生这才仿佛意识到他的主神大人已经死了,只是闭上了嘴,放空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启心哪知道钟珉说“全仰仗”自己就真的撒丫子跑了,身边弯刀错杂,他想溜还溜不掉,打倒一个一个又上,对面大概是想车轮战碾死自己。
可温启心游刃有余,伊甸园的车轮战大概是不够他看的。领头的武者也看出了这一点,自知实力差距悬殊,于是十分识时务地叫了停,挂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这位兄弟,都是误会,何必伤了双方的和气呢?况且你们三人看起来也不是圣殿的人,是我冤枉你们了。”
这时候倒是看出他们仨不是圣殿的了?
钟珉在树上为这领头的人暗暗叫好,真是不要脸识时务的好俊杰。
突然,钟珉一手掐起一片白桦树叶,将一把暗袭温启心的飞刀生生击飞。他从高高的树枝上跳下,立定,然后面向那偷袭之人,神色莫测。
那人一惊,正想逃跑,却已经来不及了。钟珉的精神网一下子扩散开去,强行控制了那人的精神网,几乎是一瞬间,他便失去了意识,瘫倒在了地上。
温启心这才发现自己被偷袭了,冲钟珉一笑:“哇塞,这次真是多亏阿珉了。”
钟珉回过头,眉眼弯弯,得意地向温启心抬了抬下巴。
嘶——温启心倒吸了一口凉气,糟了,他想。
那人眼中有一片光影斑驳,明明灭灭,他的嘴角弯起,清清浅浅,一笑生花。
一见惊心,魂魄无主。
钟珉却又把视线移开了,冷冷地看向领头之人:“这也是误会?”
温启心狗仗人势,倚在钟珉身边,朝那领头之人幼稚地哼了一声。
钟珉嗤笑道:“伊甸园何时出过你们这种渣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温启心:“就是就是。”我家阿珉说什么都对。
那领头之人自知理亏,一声令下,一群黑压压的重甲武者又不动声息地散去了,只留下一头苟延残喘的利维坦,还有一个尸骨未寒的偷袭者。
“……”这什么逻辑?温、钟二人对伊甸园的做法表示瞠目结舌,一言不合就打,打不过就认输,对面不依不饶就跑——无敌了啊。怪不得伊甸园没什么本事还能和深渊、圣殿鼎立,原来如此。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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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你会遇到到一个彩虹般绚丽的人,从此以后,其他人不过就是匆匆浮云。——《怦然心动》
【玖】
“哎哟!”
钟珉听到一声惨叫,原来是林生学着钟珉的样子从高高的白桦树枝上一跃而下,经过一个漂亮的自由落体运动,华丽丽地摔到了地上。
钟珉突然觉得头疼,无奈地在林生面前蹲了下来,修长优雅的手指轻轻覆上林生的脚踝,面上带着微笑,手上却是毫不留情地一折,嘴上道:“现在能走了吗?”
林生感激涕零地看了钟珉一眼,扶着他站了起来,突然感到腿上传来一阵刺痛,便又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看来这小子不仅仅只是崴了个脚,大概是整条腿粉碎性骨折了吧。
看着林生两眼波光潋滟,委委屈屈地含着泪的模样,钟珉一下子心软了,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你从圣殿出来了以后有地方去吗?我背你过去吧。”
听到这话,温启心瞪大了眼睛:“这怎么行!?”他愤愤地怒视着林生,看着林生娇艳欲滴的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狐狸精——他暗骂道。
可林生满眼只有钟珉:“我去下城,米迦勒大人他们说下城有一子新生,主神大人的轮回可能落到这刚出生的小孩身上了,我,我得去看看。钟大哥,我不麻烦您了,我自己能走。”
好一招欲迎还拒。温启心冷眼旁观,酸酸地想。
林生眼中的泪光早已风干,却显出一种令人惊心的执着与痴狂来。
眼看钟珉要蹲下来打算背起林生之时,温启心突然叫道:“水央!”
他笑眯眯地让水央变成一条飞毯,粗暴地裹起林生,装作温文尔雅地迎向钟珉的目光:“不劳烦阿珉,水央能搬得动他。”
钟珉当然乐得清闲,也不管林生被迫挟在飞毯里舒不舒服累不累,一心想着把这多事的小孩送到下城,给他找个医士看看,然后就再也不管他了。送佛送到西没错,但他不会送一辈子,要不然也太亏了。
乐园讲究人人平等,没有等级制,所以组成乐园的三大部分——“上城”、“下城”、“新城”,其实不过是按照地理位置的高低来取的名字,当然,“新城”在乐园的西南部,是一座新建立的城市,所以叫“新城”,但它地势不高不低,所以总有人会提出它为什么不叫“中城”的蠢问题。
下城与中央山脉接壤,温钟二人一路为林生保驾护航,把林生送到了下城。听当地人说,下城有个很神的医士,什么疑难杂症感冒风寒断手断脚都能治,于是钟珉当机立断,就让水央把林生扛到那位神医的家门口去。
神医家没有门,随便谁都想进就进,于是水央风风火火地飞了进去,把林生往一张空的床上随便一抛,冲刚睡醒模样的神医喊了一声:“这人腿断了,您给看看。”
在乐园,因为难以估量人命的价值,所以医士是不收费的,当然,一个被认可的医士,买东西也不需要付费,这是公平。
神医抬了抬头,“哦”了一声,立刻打起了精神,仔细研究了一会儿以后,又跑过去认认真真地抓了一服药去煮,然后回来敲敲打打按按揉揉……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验证了一个浅显的道理:不是所有“神医”都是像传说中的性格诡异的怪胎,也有像神医一样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人民好医士。
钟珉果然说到做到,说不管就不管,把林生放到神医家里以后扭头就走,一步也不停留。
温启心收回水央,屁颠屁颠地就跟了出去,然后对上了钟珉莫名其妙的眼神:“你跟来干什么?”
醍醐灌顶。是哦,跟来干什么呢。
温启心问自己,他长得又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不过是一双勾人的眼睛有那么一瞬惊艳了你,你跟着他做什么呢?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觉得他与钟珉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因为钟珉总是弯着脊梁,弯出一个特别轻松自在的弧度;因为他的眼睛透着自信而坚毅的光芒,让人看了便不再感到害怕……不管因为什么,他居然会不自觉地相信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甚至起了亲近之意——这在他之前的生活中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从来没有过。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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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永不止息。——《圣经》
【拾】
“也是。”温启心嘴角弯起,乌黑的眼珠子上却似乎浮着一层薄薄的霜,莫名泛起冷意。
但那冷意一瞬就被融掉,温启心伸手嬉皮赖脸地勾住钟珉的肩膀,调笑道:“你温兄日理万机事务繁忙,那便就此告别吧。”
温启心余光扫到钟珉的侧脸,看见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片阴影,金光点点在他眉间跳跃,让他看起来显得柔和又温暖。
他呼吸一滞,觉得大脑有些缺氧,晕晕乎乎,却在晕乎中听到身边的人如此说道:“有缘再见。”
他走了?他竟然敢走!
温启心心中咆哮,却只是木楞楞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钟珉越走越远。直到钟珉彻彻底底走出了他的视线,他终于回过神来,轻轻阖上眸子,近乎贪婪地深吸了一口。
空气是硬的,阳光是冷的。
钟珉一向独来独往,十几年上位者的生活让他几乎已经不会看别人脸色了,遇上温启心这个心理活动颇为丰富的,哪里看得懂他的小心思?
甩开温启心,钟珉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家裁缝店。
裁缝店开在路边,一扇门分开了车水马龙与宁静。钟珉推门进去,一束光咻地照进店内,点点尘埃镀上了金色飘荡在空中。
以前他还是圣殿主神的时候,就经常偷跑出来,意思意思让这家的裁缝给自己做一套衣服,然后就心安理得地坐下来,和裁缝他爸下一盘紧张刺激的——跳棋。
钟珉年纪轻轻,但和他臭味相投的人却都是一些生了白发的中老年人。
年轻的裁缝安迪在手艺方面有独特的天赋,眼睛也很准。钟珉推门进来的那一刻他手上正抱着一叠半成品,然后怔怔地看向门口那人,愣了愣。
“哦,好久不见。”
钟珉这次没有隐瞒身份,微微抬了抬下巴,轻笑道:“好久不见。”
是很久不见了,从钟珉开始策划装死逃离圣殿,整整十五个月又十二天都没有见到了。
安迪一眼就认出了他,这并不使他意外。就像林生爱注意别人的眼睛,安家人对每个人的身体特征认识得十分透彻。
安迪的父亲——安无倾听到动静,从里屋里钻出个头来,将来客上上下下打量了遍,也认出了钟珉,然后屁颠屁颠地抱着一个跳棋棋盘跑了出来。
“你小子,一年多不来了,安迪那小崽子也不肯和我下棋,这棋盘都发霉了,你瞧——”安无倾一瞬间打开了话匣子,一边说一遍手舞足蹈疯疯癫癫。
钟珉看着好笑,说道:“以后可以常来了。”
安无倾张嘴“啊”了一声:“怎么,你终于逃出来啦?”
说起来,对安家父子不必隐藏真实身份的原因是——这俩人根本就不知道钟珉是谁。有一次安迪去上城给一户人家送成衣时差点被不长眼睛的飞行器撞死,正巧那时钟珉溜出去,于是顺手捞了个人命。安家父子把钟珉当救命恩人看,于是就没问钟珉的来历,只当他是个一心逃离权贵的大户人家的小孩。
其实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钟珉抿嘴一笑,在安无倾面前坐了下来,手中把玩着一颗“兵”,漫不经心地说道:“以后我没地方去了,你这有空房吗?”
“有有有!”安无倾忙不迭地说,然后转过头去,指着安迪喊道,“你这小崽子,还不快去给小钟整个房间出来?”
安无倾平生钟爱跳棋,无奈他水平实在惨不忍睹,于是他的大招俨然成了“泼皮耍赖”与“倚老卖老”,知道跳棋怎么下的人里就没谁忍得了他——钟珉是个例外。于是安无倾对钟珉,简直比对亲生儿子安迪还要来得和蔼可亲。
一盘棋结束,输赢全看安无倾心情,若安无倾心情差了,就是个兵也能回头几万里把钟珉的王给吃了,然而钟珉总是无所谓的样子,高高兴兴地摊手认输。
这次或许是与钟珉太久没见,安无倾的两个大招都没放出来,认认真真地与钟珉下了一盘——于是他毫无悬念地输了。
这种输赢着实没意思,随便来个懂跳棋的都能赢了认真的安无倾,钟珉虽然精通跳棋,但是对上安无倾也照样毫无用武之地。
可他从来没有表现出一丝丝的不耐烦之意,反而很自然地沉溺于其中。
【TBC】


2025-07-04 21:09:41
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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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使人不去犯罪,惟一的办法,就是把人从自由中解放出来。——《我们》
【拾壹】
钟珉在安家住下以后才发现——这安无倾颇有点好吃懒做的意思。
安迪负责做手艺赚钱,安无倾负责吃。钟珉不好自诩恩人就白吃白住,偶尔也帮安迪打点下手,或者陪安迪一起去上城送成衣。
他发现,安迪有几个固定的客户,除了自己,还有一个就是上城的季家。这季家人大概是钱多得没处花,反正在钟珉在安家住下的这二十多天里,季家已经下了十二趟单。钟珉次次都跟着安迪跑来跑去,居然也能和那季家人混了个眼熟,于是到后来钟珉就提出一个人去送,安迪只要负责做衣服就好了。
与此同时,钟珉发现下城在这二十多天里悄无声息地聚集了许多人——圣殿的,伊甸园的。不过倒是没有深渊的人,毕竟进了深渊的都是恶魔,没有谁会顶着一脑袋的罪出来兴风作浪。
圣殿的人来下城他倒是有点印象——林生说过他们是来寻找一个新生子。钟珉对圣殿那群长老、天使长的脑回路有些啼笑皆非——别说他还没死,就是他死了,死了立刻轮回,好说也得等怀胎十月,他刚“死”就出生的小孩,怎么能是圣殿的下一任主神呢?
看着一些圣殿的门徒在下城躁动,钟珉只是看破不说破,默默地在心中给他曾经的下属们点根蜡,然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抬腿就走。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钟珉觉得自己对林生这小孩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一想到这小孩有危险,他的第一反应居然就是——救他。钟珉的精神网一感到另一半神印有所波动,就知道林生又惹祸了,只好立刻定位林生赶过去。
林生离他很近。发现这一点时钟珉嘴角一抽,抬头看了看身边的围墙——近到只有一墙之隔。钟珉轻轻一跃,站在围墙顶上,看着下面乌压压一片人,不明所以地一跃而下,混到了人群之中。
钟珉换了一张脸以后整个人的存在感都变低了,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基本上没有谁会注意一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人。
但其实,还是有人注意了。
钟珉感到身上有一道目光,不舒服地蹙眉,然后四处看去——
多嚣张啊,多显眼啊。打量他的人毫不避讳,抱胸靠在最亮堂的地方,似乎就是在等着他找到自己。
温启心。
钟珉在心中念出这个名字。
温启心见钟珉看到了自己,眉眼一弯,立刻从最碍眼的地方退了出来,狗皮膏药似的贴上了钟珉:“诶呀阿珉,好久不见。”
然后顿了顿,真情实意地补了一句:“我非常想你。”
“……”钟珉没懂自己怎么就和温启心熟到让他想念的地步了,伸手一推,“朋友,我俩不熟。”
温启心做出一个受伤的表情,压低了声音叫道:“亏我还在这种鬼地方不吃不喝等了你两天两夜。”
“嗯?”钟珉不解,“你怎么知道我要过来的?”
温启心神色莫名地指着风暴中央的林生:“这小屁孩不会说话,迟早要惹是生非。你呢,从来不会对他不管不顾,他出事的地方总有你。”
钟珉不知道温启心这个相处时间不超过一天的人哪里归纳推理出来的“他出事的地方总有你”这种话,但不得不说,自己被他说中了。
“他出什么事了?”
温启心神情愈加受伤:“阿珉你,一点都不关心我有没有吃好睡好,就担心那个小屁孩,你你你——”
“行了,再作妖我把你扔出去。”钟珉心说我吃饱了撑的关心你,打断他道,“林生究竟出什么事了?”
温启心十分配合地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然后乖巧地在嘴上打了个叉叉,意思是止住之前的话题,又立刻露出一副正经的表情,为钟珉解释道:“圣殿的那位路西法天使长大人要带走这家刚出生的婴儿,小屁孩不让,然后他俩就小吵了一架。”
小吵了一架?钟珉看那林生已经半残不废地趴在了地上,双手却还是死死地抱住路西法的腿不让他走。钟珉一惊,觉得这林生的执念已经到了一种魔怔的地步。
他突然想起来,“蛇”是罪人体质,天生执念深重,夜有梦魇缠身。钟珉的半边神印化解了林生的罪人体质,却无法化解他的执念。
钟珉终于不好畏首畏尾,心情复杂地走到林生身边,蹲下来,看着林生已经泛红的双眼,手指轻轻地拨开林生紧紧抱着路西法小腿的手。
众人目瞪口呆。那林生从一开始就倔得跟头牛似的,谁劝都没用,谁拉都拉不动,谁知道这不知道哪里来的男人一来,他就心甘情愿地松了手。
——这外人看来温情满满的一幕,大概也只有林生知道钟珉用了多大的力气。哪里是林生心甘情愿放的手,根本就是被迫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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