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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文】《假凤虚凰》作者:星海拾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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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又名《和抖s师父谈恋爱》缘乃天机不可泄露,因而氤氲使者巧系红线时常设障眼法,明明是积年的冤家,难缠的对头,吵吵闹闹打打杀杀,却是分不开甩不掉,忽一日蓦然回首,但见三生石上名,不禁惊呼“为何是你!?”
赵霁X商荣 (滑头无赖运气爆表攻X腹黑暴骄身世狗血受)
年下、伪师徒、青梅竹马
五代宋初背景,伪历史向狗血武侠系耽美文,江湖朝堂全程放飞虚构,切勿考据。
正统武侠文,分卷单元剧,刀光剑影和推理悬疑兼而有之,攻受联手打击武林恶势力,化解江湖恩怨,顺便谈个恋爱泼点狗血,青梅竹马相互养成,小虾米到大侠的进化历程,书名老土,但绝对名副其实~
内容标签: 强强 江湖恩怨 欢喜冤家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霁、商荣 ┃ 配角:赵匡胤、商怡敏、蓝奉蝶、穆天池、唐辛夷、苗素、柴荣、陈抟、陶三春、赵京娘 ┃ 其它:身世之谜、改朝换代、皇亲国戚


IP属地:宁夏1楼2018-03-20 19:38回复
    第1章 楔子
      腊月初七,峨眉山弓背峰上彤云密布,轰鸣的响雷仿佛巨大车轮来回碾压,大地震颤,山石摇撼,积雪不断松脱,处处是雪崩的征兆,立足山间直叫人心惊胆寒。
      峰顶上小小的玄真观像风暴中的羽毛不堪一击,不须狂风动手,此刻发生在正殿屋顶上的大战已使它满目疮痍。一个浑身缟素的少女正同一名年轻的蓝衫道士持剑相斗,那少女年约十八、九岁,容色殊丽,美艳绝伦,一张脸白得与冰雪相似,唯一有颜色的是通红的双眼,血丝纠缠的瞳仁杀气腾腾,俨然修罗恶世的使者。
      那与之交锋的青年道士名叫陈抟,乃玄真派二十三代首座弟子,上个月刚出家为道,接替师父继任玄真派掌门,而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小他三岁的师妹商怡敏。
      二人俱是年少成名的高手,奋力博击时剑光潋滟出神入化,百招过后商怡敏已稳稳占据上风,一面步步紧逼一面厉斥陈抟:“师兄,你当真不放我走!?”
      陈抟早知师妹修炼奇功,自己绝非对手,而且师兄妹自幼在一处读书习武,亲愈手足,若不是情非得已,他断不会与她兵刃相向,苦撑同时仍不放弃劝说。
      “师妹,同门相残是本门第一禁忌,你拜师时就在祖师灵位前发过毒誓,如今怎么能背誓去杀柴师弟?”
      他的话,确切说是他提到的那个人往商怡敏的怨恨里又添了一把剧毒,她的眼睛喷出火来,嘶声大骂:“姓柴的也发过毒誓,为何还要屠我外公满门!?”
      陈抟辩解:“柴师弟也是奉命行事,况且说句公道话,你外祖苏逢吉蛊惑君王,残害忠良,是人人唾弃的奸臣,多行不义乃有今日。柴师弟正是顾惜你,才事先支开你,否则当日怕要玉石俱焚。”
      话音未落,剑锋滑过右肩,幸亏他反应奇快,否则已被卸下右臂,知道师妹到底对自己动了杀心。
      商怡敏以滴血的剑尖指向他的眉心,浑身溢出比血还浓稠的恨。
      “我自幼孤露,是外公抚养我长大,就算天下人都道他是奸臣,可对我来说他就是世间最可亲可敬之人,我必要将杀害他的人碎尸万段!你设计将我诓来山上,阻我报仇,也是我的仇敌!”
      陈抟沉痛地望着她,舌尖弥漫苦涩。
      “师妹,你和柴师弟已有夫妻情分,看在你肚子里的孩儿份上,就不能手下留情吗?”
      商怡敏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肚子上,感觉一把利刃扎在那里,不觉伸手紧紧捂住腹部。她衣衫宽大,身形颀长纤细,藏住了高隆的腹部,旁人很难看出她已是个待产的孕妇。
      陈抟明白靠武力无法阻止师妹,唯一的希望就是她腹中胎儿,继续哀劝:“你可以对柴师弟恩断义绝,但这个孩子是你的亲骨肉,你忍心让他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他以为母爱是女人的软肋,凡为人母者,总会为孩子退让。谁知他这师妹的性情比想象中更狠辣刚强,提起孩子竟是火上浇油,剑如凶蛇,又咬下他左臂上一片肉。
      “你给我住口!”
      尖锐的咆哮逼退肆虐的风声,商怡敏亦怒亦狂地詈骂:“只怪我当初瞎眼选错了夫婿,姓柴的与我不共戴天,肚子里这个孽障也断不能留,等他落地我便亲手掐死他!最后再问你一遍,放不放我走!?”
      陈抟万念俱灰,为恪守道义和玄真派坚守上千年的门规,他决定舍命一战,长剑当胸,毅然决然道:“师妹执迷不悟,愚兄只好为你拼掉这条命,死后也不愧对列位祖师。”
      “好,那便如你所愿。”
      商怡敏凛然一笑,方圆数丈都被她的罡气笼罩,陈抟感觉对面鼓动着一潭岩浆,雪花飘落到商怡敏的头顶身侧便瞥然消融,脚下的雪地也以她为圆心融化,转眼在雪天雪地里造成一个炼狱。
      炽天诀!
      陈抟知道师妹要动用那毁天灭地的神功,不得已抢先出招,谁知商怡敏抛去武器,空手来夺他的剑,触手处精钢宝剑被她扭成麻花状,陈抟持剑的右腕也箍入她另一只掌心,顿时像戴了一把烧红的镣铐,疼痛难当。
      “我不会用玄真派武功杀你,念在往日的情分,再给你一个机会,放我走。”
      她指尖吐劲,炙得皮肉滋滋冒烟,陈抟忍痛道:“恕难从命!”,左手探入腰间拔出藏在腰带里的缅剑还击。那缅剑长约三尺,软如丝绦,进攻时盘曲旋转变幻莫测,剑气扫过,空中的六角冰花都成碎末。
      商怡敏见他垂死挣扎,杀意已决,毫不容情地使出夺命铁掌,掌风到处地裂石碎,打在树木上则浓烟滚滚,枝桠烈烈燃烧,火势蔓延到附近房屋,玄真观不久陷入火海。
      陈抟轻功了得,几次侥幸躲过致命杀招,但这建造在危崖上的道观已承受不起摧枯拉朽的震撼,基座下的岩石不停松动,终于一声万马奔腾的轰鸣,整块山岩在倒向万丈深谷的同时四分五裂,好似下了一场陨石雨。
      二人的厮杀仍未停止,各自施展绝顶轻功在坠落的岩石间腾挪搏斗,商怡敏见陈抟跳上崖壁上一块突出的岩石,也飞身立在一株悬空古树枝头,正要闪击对手,腹中突然坠痛,一股热流冲破身体,濡湿了双腿,是临盆的迹象。
      她怀胎已满十月,本就生产在即,连续武斗,加上强行运功,那足月的胎儿经不起折腾,已急于出世。
      “这个孽种,怎么偏偏在这时候!”
      她惊怒交加,恨不得一掌劈碎自己的肚子,然而无可比拟的剧痛瞬间将她吸入漩涡,力量转瞬即逝,恼恨间她用这最后的掌力劈断树干,宁肯葬身渊薮,也不让仇人的骨肉降生。
      陈抟眼明手快赶来,在绝壁间奔窜冲刺,及时阻止了粉身碎骨的惨剧。
      凄厉的嘶吼响彻崇山峻岭,恰似一头濒死的母狼,风声都成呜咽,雪花仓惶漫卷,天空褪色般黑沉了。良久,一声婴儿的啼哭如同闪电割开黑幕,霎时间金蛇狂舞,黑夜亮如白昼,以惊心动魄的仪式迎接新生命的来临。
      陈抟撕开血迹斑斑的长袍裹住那雪团般的幼小身躯,劫后余生,悲喜交加,而躺在身旁的商怡敏也筋疲力尽望着那刚刚从自己体内分离的孩子,赤红的双眼被暝色染黑,残存的杀气犹如空中爬行的电光,忽明忽灭。
      三天后,陈抟去玄真派后山洞穴看望商怡敏,她已被十三根巨鲸链锁住,这些鹅卵粗的链条以天外陨矿锻造,比凡铁坚固百倍,端头焊接在同质地的大铁块上,深深嵌入岩壁,根本无法逃脱。用这残酷的方法羁押一名产妇也是迫不得己,师妹武功太强,要困住她必须靠非常手段。
      “等你回心转意,发誓不再向柴师弟寻仇,愚兄便放你出去。”
      面对他软语求告,商怡敏唯有冷笑:“你以为你等得到那一天?”
      她已从生产的狼狈中恢复,洞中的岩壁上到处是她留下的掌印,裂纹交错,彰显反抗的决心,另一方面也在提醒她,此番真的无法脱困了。
      陈抟无奈出示怀里的襁褓,温情脉脉道:“师妹,来看看你的儿子,他非常可爱,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他唯恐商怡敏暴起伤人,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露出孩子的脸,小家伙雪玉可爱,眼睛尚未睁开,柔嫩的嘴唇微微翳合,似在渴望母亲的哺育。
      商怡敏木然注视孩子,不给人揣摩她心情的机会。
      陈抟说:“我会替你好好抚养他,但是孩子的名字,理当由你这做娘的亲自起。”
      死水般的沉寂后,商怡敏生冷吐字:“商荣。”
      两个冷冰冰的字眼化作暗器射中陈抟心窝,悲苦地说:“孩子随你姓也倒罢了,可你让他犯父讳,是铁了心不想让他父子相认吗?”
      “正是。”
      女人冰雕似的脸浮现诡异的微笑,斩钉截铁说:“你若告诉姓柴的这是他儿子,我就咬舌自尽,让你这个掌门也背上逼杀同门的罪孽。”
      她了解师兄的弱点,也有足够的狠硬实践报复,被困的三日里她千头万绪,最终放弃了原先的计划,想出一个更恶毒更有杀伤力的复仇方式。
      “有朝一日,我要让这孩子亲手替我杀死仇人,就用你给他的剑。”
      陈抟默默离开洞穴,师妹的诅咒从此化为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他俯望茫茫云海,看万丈霞光在云端架起金梁,通往那未可知的将来。
      这时怀里星芒闪烁,襁褓中的孩子轻轻睁开双眼,正以新奇无邪的目光打量这个世界。陈抟心中五味杂陈,这孩子诞生于血雨腥风,背负着血海深仇,一开始就被命运置于危地,今后的人生势必险象环生,吉凶难卜。
      师妹、柴师弟,都是他不可或缺的至亲,无论为了哪一方,自己都有义务养育这个孩子,或许上苍垂怜,今后能由他本人化解父母间的冤仇。
      陈抟举起襁褓,曙光掩映在孩子身后,仿佛代表着崭新的希望,他满怀憧憬与慈爱地对那小家伙道出期许:“孩子,你母亲已给你取名‘商荣’,现在师父再为你取一个表字,叫做‘离恨’,愿你能始终坚守正道,远离嗔怨,成为像你父亲那样为民博天下的英雄豪杰。


    IP属地:宁夏2楼2018-03-20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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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少小相识之挖心
        话说自李唐失祚,神州大乱,短短五十余年间,帝位更迭,江山易姓。这时西南两川正处于孟蜀统治下,蜀地物产丰饶水旱不侵,当中原地区战乱无休,这里还偏安一隅,经济持续发展,呈现民殷物阜的繁华景象。
        广政二十年四月初八这天,花天锦地的益州城内更比往昔热闹,城中的天街广场正举行一场隆重的“祛邪祭典”。蜀地毗邻西南蛮夷,巫蛊盛行,苗疆第一巫蛊教——“诸天教”在当地也拥有众多信徒,百姓们平日遇到灾殃祸疾都习惯请巫师延药驱鬼,今日这场祭典更是集全城百姓的财力人力而办,献祭牲畜数百头,香花瓜果无数,典礼上上百名披头散发的巫师联袂唱祝,如花似玉的巫女们甩着瀑布般的黑发载歌载舞,法式周围人群麇集,将广场附近街巷堵得水泄不通。
        如此劳师动众的祭典十年不遇,只为今年益州发生了一件毛骨悚然的怪事。从年初起城内外的人家不断丢失幼童,男女都有,大的七八岁,小的未及满月,这些孩子失踪后没几天,尸体便被寻到,无一例外都被剖开胸膛,挖去心脏。官府全力追查,不久还惊动了朝廷,可是一直未找到蛛丝马迹,遇害幼童仍在不断增加,前几日已死了第四十七个。
        恐慌遍及全城,老百姓们众说纷纭,有说妖怪的,有人说人魔的,最后忍无可忍,街坊乡里联名上报朝廷,要求巫师们社坛做法,惩治凶手。
        祭典上诚心祷告者居多,也不乏看热闹的,其中包括一个绮罗裹就的小少年。这少年做富贵装扮,背上却攀着一只二尺来长的长尾猕猴,手里拎着锦囊在人群中穿梭,花脚猫似的这边挤一挤,那边蹦一蹦,一会儿踩了这个人的脚,一会儿撞了那个人的腰,好不顽皮,若不是他生得眉清目秀,讨人喜欢,早被狠狠教训了。
        认识他的人见了摇头叹笑,纷纷知会同伴:“看看,赵都统家的混世魔王又出来了。”,又有说:“他父亲已经死了,还不悔改,长大后定是个坐吃山空的败家子。”
        嫌恶之情如出一辙。
        这少年名叫赵霁,年方十岁,其父曾任后蜀绵州节度使,西南行营都统,是手握重兵的名将。去岁绵州民乱,赵父阵亡,赵霁被家人圈在家中守孝,服满刚脱下白孝便偷跑出来闲逛,可见顽劣成性。
        背上那只猴子名叫“喜糖儿”,是家里一个当过耍猴人的仆人送他的,从小养在身边,极通人性,被赵霁当做第一玩伴,到哪儿都不离身。今日钻在人堆里看稀奇,哪里热闹往哪里去,手中的锦囊装满精致果品,不时摸出来自己吃一块,再给喜糖儿递一块,一人一猴逍遥得很。
        典礼各处景象大同小异,正当赵霁腻烦时眼前忽然一亮,他在对面的人群里发现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人,一个穿白衣一个着绿衫。绿衫那个秀美纤柔,姗姗可爱,白衣那个更好看,玉貌朱唇,目如点漆,皮肤似冰雪搓就,晶莹剔透,隐隐散出光彩,十分醒目。
        小孩子都爱美,赵霁看到这么漂亮的同龄人,就想跟人家玩耍,他又生就不知羞的无赖性格,掏出两块糕饼走过去,笑嘻嘻递给那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早瞧见这个钻来拱去的捣蛋鬼,起先便没好感,见他前来招惹,冷着脸撇向别处。赵霁也不怕他给脸色,厚起脸皮缠上去,把糕饼递到对方嘴边。
        “这是鲜花饼,玫瑰酱做的,可好吃了。”
        白衣少年没啥耐性,当即秀眉倒竖,照头啐道:“哪里来的小流氓,滚开!”
        一挥手,打落赵霁手里的糕饼。赵霁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受不得外人气,见白衣少年这般凶蛮,心下着恼,又掏出一块糕饼递给他身边的绿衫少年,那少年方才看他二人说话已红了脸,等赵霁递上果子,登时不知所措,白嫩的面颊洇起胭脂色,腼腆之态犹如娇羞少女。
        赵霁机灵,看出这绿衫少年和白衣少年性格迥异,定是个温柔和软的人,便热情地说:“这是栗子糕,又甜又糯,你尝尝。”
        绿衫少年看他衣着光鲜,模样又秀丽喜人,心中大有好感,被他一再殷勤馈赠,忍不住伸手接住点心,并报以微笑。
        白衣少年见状大怒,劈手夺下糕点,扔还到赵霁脸上,训责:“王师弟,你干嘛接这小流氓的东西,眼皮子就这么浅?”
        绿衫少年脸色红如火柿,惊慌道:“商师兄,我看他不像坏人……”
        “就这贼眉鼠眼还不像坏人?下山前师父再三叮嘱别乱吃外人给的食物,你怎么转身就忘?”
        绿衫少年赧然垂头,水盈盈的眼波里憋着委屈。
        赵霁受了羞辱,深恨白衣少年处事霸道,大声呵斥:“小爷这糕饼里又没下毒,如何就吃不得?”
        边说边伸手推搡,白衣少年不等他爪子近身,先一脚踹他腿上,赵霁跌地翻个跟斗,沾了一脸灰土,心想:“这小子是个练家子!”,挣扎爬起时方看到两位少年身后都背着剑囊,果然是习武之人。
        这白衣少年正是玄真派掌门陈抟座下的五弟子商荣,那绿衫少年是他的七师弟王继恩,前日他们和大师兄一道奉命下山,去青城县向师父的好友拜寿,路经益州城,三人都想进城游玩,正赶上城中举行大祭典。看了片刻,大师兄溜去别处作乐,撇下他和王继恩在此。
        商荣踢倒赵霁,对王继恩说:“这里就只人多,没什么可看的,我们去别处逛逛吧。”
        赵霁看他对自己不屑一顾,这口怨气委实难咽,口中发出猴子类的啸声,这也是那位耍猴的仆人教他的训猴绝技,“喜糖儿”听到啸声,猛窜到商荣腰间,麻利摘下一个荷包,又迅速跳回赵霁身旁。
        商荣先未提防,小猴的动作又分外敏捷,回过神来荷包已到了赵霁手中。赵霁不客气地扯开索子,见里面装着半袋糖果,就知道商荣也好这口,方才不吃自己的点心必是惺惺作态,笑怒道:“你不吃我的,我却要吃你的了!”
        抓起两块糖果塞入口中。


      IP属地:宁夏3楼2018-03-20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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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荣恼羞成怒,大骂着上前抢夺,赵霁龟缩在地藏住荷包死活不还给他,嘴里加劲大嚼,除了甜味还嚼出浓浓的怪味,苦辣咸酸,类似发霉的油饼,真想不通世上会有这么难吃的糖果。
          纵是难吃至极,为了报复他也执意咽下去,又挣扎掏出一颗糖果胡乱吞没,背上正好挨了一拳,那圆溜溜的糖粒长脚似的溜进喉咙,根本没尝出滋味。
          商荣拳打脚踢夺回荷包,打开一看,脸颊怒云横飞,好像丢失了重要物品。王继恩看他抬腿要踢赵霁脑袋,忙闪身拦截,央劝:“商师兄,他年纪还小,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商荣气冲冲道:“他吃了我的辟毒丹和化蛊丸,这两样都是莫松大哥送我的祛毒灵药,我珍藏了一年,原是等紧要关头拿来救命的,竟被这小流氓糟蹋了!”
          王继恩也知那两样丹药珍贵难得,更怕他报复赵霁,赔笑道:“他已经吃下去了,难道还能剖开肚子掏出来么?我们这次正要去神农堂向纪堂主拜寿,到时见了莫大哥,再向他讨几粒就是了。”
          他一心袒护赵霁,可是对方被打得鼻青脸肿,一团火气漫住七窍,竟不知死活地爬起来还手,还教唆喜糖儿帮忙。商荣不怕他猖狂,手背却被喜糖儿挠出三道血痕,因猴子太小,长相又乖巧,他不忍下手,余下的拳脚一股脑算到赵霁身上,打得他抱着头满地乱爬,一身上好的绸缎滚成泥猪相似。
          王继恩竭力救护,好歹按住商荣,转身扶起赵霁,帮忙拍打身上尘土,哄道:“小兄弟,我师兄脾气急,你不该惹他生气,他打了你我替他赔不是,求你回去别跟家里人说。”
          他已看出赵霁出身高门,不想节外生枝。
          赵霁咬牙切齿说:“你是好人,以后会有好报,那个人心肠歹毒,今后不得好死!”
          商荣看他胆敢指着自己咒骂,又要回来暴揍,王继恩拦腰抱住,连哄带求地拖着他离开广场。走一条街,商荣气渐渐消了,看到沿路上那一张张忧心忡忡的脸,也不禁琢磨起盘踞在益州的挖心凶案,和王继恩一路讨论。
          “你觉得这事真是妖怪干的?我看未必。”
          王继恩也对此事感兴趣,问他有何见解。
          商荣说:“我听说苗疆诸天教里有好几门邪功修炼时都须采生,益州也有很多诸天教信徒,死掉的小儿又都被挖去心肝,多半就是被练邪功的人当成了药饵。”
          王继恩说:“师兄言之有理,可我听说诸天教的现任掌教蓝奉蝶御下极严,胆敢修炼邪功的教徒都会受重处,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敢违禁吗?”
          商荣讥他迂腐:“禁令只能限制老实听话的人,你想想那邪功练成后天下无敌,夺了掌教之位也不是难事,诱惑这么大,肯定有人铤而走险。”
          王继恩是同辈弟子中最谨小慎微的,又熟知商荣乖张好强,凡事都不跟他争,一件事上他表了态,自己只需点头附和。
          商荣以为他真心赞同自己的推断,又提议:“惩奸除恶是本门教谕,这事我们既然碰上了,理应尽一份力,反正离纪堂主的寿辰还有五日,我们就在益州多待两三天,上各处搜寻一下这个挖心贼。”
          王继恩犯难:“好是好,就怕大师兄不许。”
          商荣嗤笑:“他才巴不得呢,我们留在这儿,他就能多逛几天妓院,不信你现在去找他说去,我保证他没有半个不字。”
          商荣九岁起跟随师父师兄下山游历,深知大师兄逛妓院的嗜好,他只知道妓院里有很多花枝招展的女人,还不理解其中究竟有哪些好处能引逗得大师兄流连忘返,可能等他长到大师兄那个年纪自然能懂,是以目前还不想探究。
          王继恩一来对案件好奇,二来不好扫去商荣兴致,留守的决定就这么出炉了。
          二人在城里走街窜巷,到黄昏时没看到可疑人物,盲目钻进一条陋巷,前面十字路口走出一个背竹篓的小女孩。女孩垂鬟双丫,身量矮小,约莫六七岁年纪,衣着粗陋,竹篓里装满果菜,身子佝偻,走得相当吃力。
          商荣心念一动,拉着王继恩跟上去,尾随女孩走出两条巷子,见她推开一扇柴扉,入内后即关闭院门。
          商荣让王继恩待在墙根下,自己纵身跳上院落旁的大树,由高处向院内张望。这小院独门独户,三间草舍门窗不全,陈设简陋,是个苦寒人家。那小女孩在天井里淘米洗菜,动作很是老练,一看就是惯会操持家务的,旁边土坎上支了一张竹床,上面躺着一个龙钟老太,像是她的祖母,此外再无旁人。
          商荣跳回地面,对王继恩说出打算:“这户人家只有一个小女孩和一个病怏怏的老太婆,眼下城里各家戒备森严,那挖心贼不容易盗到小孩,多半会相中这家人,今晚我们不如在此埋伏,兴许能抓到那恶贼。”
          王继恩自然听他调度,两个人在附近食铺胡乱吃了些饭食,返回小巷藏在院旁的灌木丛里,各人涂了些驱赶蚊虫的药水,开始守株待兔的潜伏。


        IP属地:宁夏4楼2018-03-20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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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垂落,风儿褪去躁热,变得文静清凉,陋巷里少有灯烛,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倒是随处可见,在斑驳的树影间荡漾摇曳,像一群惺忪的梦游者。有一只不小心落在王继恩鼻尖上,惹出一个大喷嚏。
            商荣做个嘘声,似乎很不悦,王继恩歉然地捂住鼻子,悄声问:“商师兄,要是那贼人今夜不来怎么办?”
            商荣说:“不来拉倒呗,我们现下就是找不到线索的瞎猫,只能寄愿贼人自投罗网。”
            王继恩又忐忑:“不知那凶手身手如何,万一我们打不过他怎么办?我看,还是去找大师兄来搭把手,那样比较稳妥。”
            商荣啧嘴:“大师兄此刻正在妓院寻欢作乐,没空理我们,你要害怕就先走,我守在这儿。”
            王继恩不再多话,静静坐在一旁,三更过去,连虫儿都叫得倦了,四周悄无声息,风无精打采吹着,吹得人昏昏欲睡。
            商荣突然伸手拽住王继恩衣角,赶跑他的瞌睡虫,王继恩的注意力从地底弹向半空,一片乌云自头顶飞过,飘然落入院中,跑不了是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
            商荣精神抖擞地窜上院墙,见那黑影已走到堂屋前,双手轻轻一推,门闩咔擦断裂,屋里人惊声急唤:“是谁?”
            紧跟着小女孩的尖叫撕裂阒静地夜幕,将惊醒的邻人导入噩梦。
            商荣毫不迟疑地冲入黑暗,挺剑刺向黑衣人背心,对方没料到有人伏击,被他一击得手,剑尖却像刺在铁板上,噹的一声脆响,将他弹开一丈,撞破泥墙,摔进隔壁卧房。
            借着微弱的暝光,他看到躲在墙角发抖的小女孩和老妪,高叫:“快到床底下去,千万别出来!”
            翻身跳起,再度仗剑杀向敌人。
            此时王继恩也赶来相助,正与黑衣人短兵相接,战场从狭小的草堂转至天井,月光下,凶徒显形,却是个异常魁硕的驼背头陀,长着一副肥头大耳,嘴宽三寸,张口犹如血盆,身披墨黑斗蓬,赤脚散发,手执一根生铁锡杖,随手一砸便在地上臼出个坑洞。
            商荣趁他专心对付王继恩,挥剑斩他的侧腰,这次也成功得手,但仍没伤到皮肉,只割下一只牛肚腩做的口袋,挑起来一闻,血腥扑鼻,袋口积满黑色血渣,明显长期用以盛放生肉。
            他由此断定此人就是猎食幼儿心肝的凶手,提醒王继恩:“王师弟,挖心贼来了,我们联手杀了他!”
            王继恩性情软糯,但得名师教养,习得高明剑术,上阵时并不怯场,加上商荣助阵,拼杀分外勇猛。
            师兄弟各施拿手剑法与头陀堵斗,二人人小身轻,闪转灵活,头陀身体笨重,只靠蛮力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们,气得哇哇乱叫,口中念道:“叫你忍两天你不听,这下把玄真派的人引来了,看你怎么收拾!”
            商荣听他操着苗疆口音,像在与人对话,乍听得一个尖细的声音凭空钻出,狞笑:“两个不成气候的小毛头有何惧哉,放我出来,我帮你结果他们。”
            他侧耳辨认,声音来自头陀背部,只见头陀扯落斗篷,将身一旋,露出骇异的一幕。王继恩见了失声惊叫,接连退出好几步。
            原来那与之对方话的是一个形容枯槁的秃头瘦子,尖嘴獠牙,目如蜥蜴,容貌非常狰狞丑陋,更惊悚的是,他只有半截身子,腰部直接长在头陀背上,血肉相通,融为一体,平时用黑斗篷遮盖,状如驼背,谁能想到是一对罕见的连体兄弟?
            商荣看得犯恶心,见那秃怪手里握着两柄长钩,想必就是用它挡住方才的突袭,看样子比头陀更辣手。
            再一交战果真如此,头陀力大无比,秃怪招式阴狠,一前一后攻防兼备,商荣和王继恩一人对付一个,均难抵敌,很快都吃不消了。
            王继恩情知不利,向商荣喊:“师兄,点子太硬,我们先撤吧。”
            商荣决然反对:“不行,我们走了,屋里那对祖孙铁定没命,你先带他们去找大师兄,这里我顶着!”
            王继恩还在犹豫,又听他厉吼:“快走!让师父给我报仇!”
            商荣以剑身缠住秃怪的长钩,拼命倒拖几步,给王继恩制造脱身机会。王继恩知道留下来只会白白陪葬,咬牙耍个剑花护体,冲进卧房提起老妪和小女孩撞开后窗逃跑。
            那头陀去了对手,反转锡杖锤击身后敌人,商荣的剑被双钩绞住,赶紧撒手避让,抓起主人家用来顶门的木棒继续缠斗,终被杖身扫得飞起,口中喷血,落在院墙一角。
            他心思机敏,自忖硬拼必死,落地时施展师父秘传的“僵蚕功”。此功能使心脉停跳呼吸中断,人陷入假死状态,可维持一天一夜,他想以此赌把运气,或许能蒙住那两个凶徒。
            头陀见商荣倒地不起,上前踹了一脚,笑道:“这小子不经打,这便死了。”
            背上秃怪狡诈,说:“你再试试,别被他骗了。”
            头陀又猛起一脚,将商荣踢到院子另一端,撞断一株夹竹桃,滚在泥泞里,仍是一动不动。二怪方信他死透了,那秃怪不无惋惜道:“这小子细皮嫩肉,可惜大了几岁,不然也是一味好药。”
            头陀说:“我们在益州待得太久才会被盯上,还是快走吧,要是玄真派掌门来了就不好办了。”
            秃怪嘴硬:“只要不是蓝奉蝶,谁来了我都不怕。那‘血煞经’我们已练到第三重,再吃三十二颗小儿心肝就能突破第四重,这功夫练到第八重,便是蓝奉蝶也不是对手,到时我们再杀回苗疆,夺了掌教之位。”
            头陀原有些让他,哄道:“这些都是后话,总之此地不宜久留,天底下遍地小儿,益州的已经吃腻了,我们去别处寻那三十二颗心肝吧。”
            说罢捡起斗篷遮住秃怪,窜上屋顶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左邻右舍听不见动静,方才战战兢兢前来查看,撞开院门,见四处破败,进门一眼望见商荣横躺在地,上前一探,鼻息心跳均已停止,其中一位老者跌足叹息:“刚才老汉听见有个少年郎呼喊杀敌,与强盗奋勇搏斗,想来就是这位。少年英雄,又生得这般好模样,可惜竟是个短命的。”
            邻居们寻遍屋内不见人,都说:“黄大娘和她家小桃多半被凶徒抓走了,这少侠舍身救人值得敬佩,我们把他送去义庄,想办法凑些钱,好好发送了吧。”
            于是就用这家的破门板抬了尸身,连夜往义庄去了。


          IP属地:宁夏5楼2018-03-20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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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少小相识之冥婚
              却说赵霁挨了一顿痛打,灰头土脸回到家中,被他的继母蔡氏逮个正着。赵霁生母在他四岁时病亡,续弦的蔡氏贪暴狠毒,一进门就看赵霁不顺眼,赵父在世时她为博其欢心,装出宽容贤德的架子来,对赵霁不打不骂,放任他的顽劣,有意将其荒废成不学无术的**,只对自己的亲生孩子精心培育。赵父去世后,她不好立刻改样,未在衣食上克扣赵霁,但态度一日比一日严苛,一见他淘气便要大加责罚。
              赵霁以为逃不过一顿板子,正心疼自己的屁股,蔡氏却像遇见爽心事,轻描淡写教训几句便行放归。他刚走到后院,见庶母费氏忙忙慌慌跑来,着急得绣鞋都跑落一只,见面先一把拉进怀里,摸着他额头脸上的伤,心疼得直泛泪光。
              “怎么,夫人又打你了么?”
              这费氏名唤初蕊,今年只有二十岁,生得花容月貌,端庄贤淑,原本出身宿儒之家,自幼随父饱读诗书,满腹词藻不压文人墨客。十三岁时双亲暴亡,族人欺她孤幼,竟交给人牙子发卖,所幸被赵霁的生母买下,让丈夫收为妾室,看待得如同亲姊妹一般,临终时又将赵霁托付于她。
              费初蕊感戴赵母恩德,将赵霁视若己出,不仅处处疼爱呵护,还教他读书习字,在她的教导下,赵霁人虽惫懒,却也扎扎实实念了好几本正经书,总算没沦为目不识丁的大少。
              费初蕊因主母近日一味苛待赵霁,看了他脸上的伤就以为是蔡氏打的,想到孤儿寡母的凄凉处境,忍不住泪眼婆娑。
              赵霁没心没肺惯了,不挨打就万事大吉,扯着费初蕊袖子给她拭泪,笑劝道:“姨娘莫哭,母亲今天非但没打我,连骂都没骂呢。”
              费初蕊忙问:“那你这些伤是哪儿来的?”
              赵霁说:“在街上让一个小混混打的,那混混会武功,一言不合就对我大打出手,赶明儿我一定多带几个人上街去寻,遇见了非打回来不可。”
              费初蕊嗔他淘气,命人端水为他擦净头脸,换上干净衣衫,携了手带到后院佛堂。三尺高的镀金佛像披红挂彩,香烟缭绕中佛祖慈目低垂,无限悲悯的俯瞰芸芸众生。
              费初蕊笃信佛教,常年虔心礼佛,佛堂前每日供奉清水,早晚都要取一杯这样的功德水给赵霁饮用,唯愿他平安长大。
              今天也照例递了一杯给他,看他和去年比似乎没什么变化,仍是小皮猴德行,精灵鬼怪的神情和肩上的喜糖儿倒像对兄弟,不免叹息着摩挲他的肩膀。
              “霁儿,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啊。”
              最近她总是愁眉不展,赵霁见了也很不开心,拉住她的手臂摇晃:“姨娘,我已经懂事了,今后会好好做人,再不惹您生气。长大后还要考科举,中状元,让您风风光光做一品诰命。”
              他自幼嘴甜,专会哄人,费初蕊也是为这点舍不得严厉管教,见他撒娇,心早化开来,端起功德水让他喝。
              赵霁不爱喝这水,皱眉说:“姨娘干嘛每天给我喝这个,一股子香灰味儿,怪扎喉咙的。”
              费初蕊严肃起来:“不许胡说,这是菩萨赐的功德水,喝了能祛百病,你乖乖听话,不然姨娘要生气了。”
              赵霁没奈何端起杯子,又腆着脸求商量:“姨娘,我能分一半给喜糖儿吗?”
              费初蕊嗔怪:“这水珍贵得很,干嘛给猴子喝?”
              赵霁笑道:“喜糖儿是我的好朋友,我想让它长寿,好多陪我几年。”
              费初蕊失笑,伸指戳一戳他的额头:“我看你前世也是只猴精,这辈子才专爱跟猴子打堆。”
              赵霁得她允可,高兴得分出半杯水喂给喜糖儿,喜糖儿最服他号令,小脑袋埋进杯沿,一口气吸干了,赵霁也喝了自己那半杯,觉得味道比平日涩口得多,正要抱怨。喜糖儿忽然一蹦三尺摔在地上,抓着胸口吱吱惨叫。赵霁尚未来得及查看,胸腹中也绞痛难忍,学喜糖儿的样儿抱着肚子就地打滚,口中不住喊嚷,上下嘴唇都咬出了血。
              费初蕊魂不附体,急忙上前抱住,一面向外大声呼救,家里人陆续赶到,等蔡氏露面,赵霁已气息奄奄不再动弹,旁边的喜糖儿七窍流血,尸体都僵直了。人们见了都知是中了剧毒,蔡氏质问原由,在场一个丫鬟抢话:“费姨娘给大少爷喝功德水,大少爷又分了一半给猴子,两个喝了水都药倒了。”
              蔡氏即刻怒骂费初蕊:“你这**好狠的心,竟起黑心毒杀霁儿!”
              费初蕊心胆俱裂,抱着赵霁哭喊:“夫人莫要胡说,我怎会毒害自己的孩子?霁儿还有气,求您快去请大夫!”
              蔡氏指着死猴詈斥:“人证物证俱在你还狡辩,霁儿都被你害死了,还请什么大夫?我问你,为何行凶?”
              费初蕊见赵霁气若游丝,再不救护必死无疑,心念混乱下只顾磕头哀泣,还指望蔡氏寻医救命。旁边的管家假惺惺开口:“夫人,我早说费姨娘青春年少,不宜居家守寡,定是她在外面有了人,寻思改嫁,嫌大少爷碍事,所以下此毒手。”
              另外几个人听了也纷纷帮腔,费初蕊目瞪口呆,见蔡氏点头冷笑,这才反应到自己中了歹人毒计,颤巍巍指着这些人,嘴唇抖成纸片。
              “你们无中生有,是想置我于死地?”
              再看看赵霁,似乎已绝了气息,俯身用力搂住,悲痛欲绝惨哭:“你们害我便罢,为何连这孩儿也不放过?他只有十岁,哪里就碍着你们了?”
              她才不知道,赵霁正是大大妨碍了蔡氏才惹来杀身之祸。


            IP属地:宁夏6楼2018-03-20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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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蜀主孟昶日前悯恤功臣,欲让赵家的长子承袭亡父俸禄,蔡氏想将这块肥肉留给自己的亲儿子,当然千方百计弄死赵霁,和心腹计议出这杀人栽赃的计谋,同时除掉两个眼中钉,如今诡计得逞,自谓一箭双雕。
                见费初蕊抱着赵霁哭到晕死,命人五花大绑,用一根扁担挑了,带着事前写好的状纸去府衙报官。可怜费初蕊像牲口似的挂在扁担上,沿路哭叫喊冤,竟无人过问,就这么衔冤负屈地投入大牢。
                这边蔡氏带人料理赵霁后事,也不管人是不是死了,先拿一副薄棺装殓,预备明日抬到城外埋葬。家下人见主母如此行事,也有起疑怀忿的,却都敢怒不敢言,又见小主人生来享福惯了,如今死状凄惨,不禁又怜又怕。
                害怕缘故还得从当地风俗说起,蜀人深信鬼神,认为大鬼恶鬼都不及小鬼难缠,谁家出了凶死暴毙的小鬼,必定家反宅乱,灾祸不断,有的接连十几年都不得清静,家中在世的小孩最易受其纠缠,往往多灾多难,活不长久。
                蔡氏也正虑着这茬,又听管家进言:“大少爷身前比别的孩童都刁顽,变成的小鬼肯定特别凶恶,得设法冲喜。”
                这类事上冲喜最常用的方法是结冥婚,人们以为小鬼之所以为害剧烈,正因为其无家无室,若给他成个家,有了羁绊,就没那么多精力害人了。
                蔡氏深以为然,马上许下重酬,叫人快去城里寻个年岁相仿的死儿媳。事发突然,要找着合适的谈何容易,不想这管家神通广大,次日上午还真抬回一具白净漂亮的女尸,年岁和赵霁相当,据说也是夜间新死的。
                蔡氏兴高采烈给了赏钱,叫人换了口双人棺材,将两个孩子的遗体装到一处,钉上棺盖,抬去赵氏祖茔安葬,立在墓碑前假模假样嚎了两嗓子,想到偌大一份家产尽收囊中,那假哭听来都像畅笑,惹得树上乌鸦连声叫唤,齐刷刷扑下来啄人,葬礼因而草草收场。
                此时没人知道那棺材里的女尸其实是冒牌货,真身是个十一岁的小少年,还同赵霁有过一面之缘,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同他在驱鬼典礼上打闹的商荣。
                说来也巧,他昨晚力战那挖心的头陀兄弟不敌,以僵蚕功装死逃得一劫。邻居们以为他真个牺牲了,将尸体抬去义庄停放,原想白天召集街坊凑一笔丧葬金再好好发送,不料天不亮尸体就被盗走。盗尸者是蔡氏派出的管家及其同党,他们也知临时起意很难找到适合与赵霁冥婚的女尸,贪图蔡氏的赏金,便跑去义庄捞宝,看到商荣的尸体新鲜,模样又十分俊美,便打起瞒天过海的主意。
                管家领头说:“我家夫人急于办成这件事,不会下细检查,我们给这男娃娃穿上女孩儿的衣衫,梳了头打扮好带回去,外人肯定看不出来。”
                余人直夸妙计,赶着为商荣变装,送到赵家给蔡氏过目,果然毫无阻碍地蒙混过去。
                可笑一对小儿郎就在一帮歹毒的糊涂鬼操持下做了夫妻,即便真到了阎罗殿,也要让阎王爷笑掉大牙。
                为何说即便?
                因为二人都没死。商荣是假死自不必说,那赵霁却是昨日抢吃了他的辟毒丹和化蛊丸,两样都是祛毒圣药,尤其是辟毒丹,服用后毒、药入腹都会被其吸收,蔡氏派人下在功德水里的是生附子的汁液,属于草毒,辟毒丹容易吸收,赵霁又只喝了半杯,再加上化蛊丸克化,真正发作的只有小部分。
                赵霁当时被毒得半死,却幸未致命,蔡氏一心弄死他,没仔细查看就将其活埋了。他在墓穴里昏睡半日,夜间渐渐苏醒,发现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狭小空间里,当场慌乱呼喊,却听旁边一个虚弱的声音喝止。
                “不想被闷死就别乱喊!”
                他没想到身边会躺着个大活人,无形中又添了几分恐惧,畏缩道:“你、你是谁?”
                商荣比他先醒片刻,身上带伤,又落到这危急的困境,心情格外烦躁,没好气反问:“你又是谁?”
                赵霁耳朵尖,连听两句已认出他的声音,惊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刚才在天街广场打我的小混混!”
                商荣听了,也记得他就是昨晚抢自己药丸的小流氓,不禁苦叹冤家路窄,打开他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索的手,斥道:“你活得没天日了,昨天发生的事还当成刚才。”
                赵霁昏迷中搞不清时辰,嘟囔:“我晕过去了,不记得睡了多久,你还知道确切时辰,难道我们刚被关进来没多久?”
                商荣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不过我昨晚用了僵蚕功,运功后会假死一昼夜,方才将将醒来,是以知道此刻是第二天的半夜。”
                赵霁摸到四壁都是木板,怎么推都推不开,周围听不到半点声响,竟是与世隔绝,怕得筋骨发软,颤声道:“他们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怎么才能出去呢?”
                商荣正在身上找东西,摸到挂在胸前的小银匣,稍微松了口气,连忙掏出匣子打开。赵霁听到悉悉索索的微响,接着脸庞瘙痒,似有一条长虫爬上来,惊忙下就要拿手去拍。商荣听他喊“哎哟”,已抢先伸手格挡,喝阻:“打死这虫子,我们都活不成!”
                赵霁惶惑:“这是什么虫?”
                商荣原本不想理睬他,感觉他浑身抖得厉害,怕他吓出尿溺,便粗声解释:“此虫名叫‘夜游’,总是公母结伴,异常恩爱。即使相隔百里,也能找到对方。我这只是母虫,公虫在我大师兄身上,只要它收到母虫发出的讯息,定会带领大师兄来找我。”
                赵霁闻言,明白二人能否出去全仗这条虫子,任其在身上爬行,不敢动弹半分,唯恐压伤它。
                等待中,木室越发憋闷,他忍不住张大嘴巴用力呼吸,又被商荣呵斥。
                “这里的空气不多了,必须省着用,否则大师兄赶来前我们就会闷死。”
                赵霁胸口像压了块石磨,肺都压扁了,哭丧:“可是我好难受。”
                商荣烦死这个小流氓,此刻却不得不与其同舟共济,不然让他抢光空气,自己也会没命,只得耐着性子安慰:“我教你憋气的法门,你照着练还能支撑一阵子。”
                当下将养气的口诀传授给他,赵霁心智聪明,两三遍就学会了,吸一口气能顶平时十口,苦苦挨了半个时辰,仍是每况愈下。他憋出满身大汗,觉得这狭小的木室就是个密不透风的蒸笼,要将他慢火煨熟。天知道他多怕死,还要那么多好吃的没吃到,那么多好玩的没有玩,还想等长大后走出蜀地去远方看山看海,带塞外骑马,到江南赏春,命都没了,拿什么实现心愿?
                更要紧的,他还没成亲呢,大家子弟懂事早,因府中丫鬟奴仆时常偷**狗,他从小耳濡目染也略略知道男女间的事有趣好玩,发誓将来要娶个绝顶聪明美丽,像费姨娘那样疼爱自己的妻子,让她陪自己玩耍解闷,一辈子宠着自己。没想到媳妇没盼来,却要和一个凶巴巴的小混混死在这里,他如何甘心?


              IP属地:宁夏7楼2018-03-20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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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荣也正忍受窒息的痛苦,听他抽抽噎噎哭起来,怒道:“你还哭,嫌我们死得不够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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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荣气恼:“你都死了,还要名字做什么?”
                  赵霁说:“我怕我庶母在阳间叫我,我不知道。”
                  商荣脱胎时便暌别父母,被他的话钩起情衷,心一下子软了,叹道:“看不出你还是个孝子,好吧,我答应你了。”
                  赵霁想到黄泉路上只有这个人作伴,有心讨好他:“我也可以帮你记名字,到时相互提醒。”
                  商荣冷嗤不理,但感觉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很是可怜,心想救兵再不来,可能真会跟这小子共死,如此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是该通报名姓,便认命交代:“我叫商荣,商彝周鼎的商,荣辱与共的荣。”
                  时机凑巧,他的话刚一出口,头顶沙沙作响,有人在外面快速刨挖,商荣喜道:“定是大师兄来了!”
                  激动下也不由自主握紧赵霁的手。
                  生死关头,两个少年都紧张得不敢吭声,十指紧扣,像在分享彼此的信心与忧惧。商荣感觉挖掘声已到了近处,抬腿猛踹顶板,听到动静,外面的人动作更快,片刻后撬掉顶板上的钉子,凿开木室。
                  新鲜空气一涌而出,眼前星光璀璨,风清月朗,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爬在木室边喜叫:“商师弟,真的是你!”
                  说话间已将商荣抱出木室,赵霁挣扎爬起,又听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惊呼:“哎呀,怎么是你?”
                  他抬眼看到王继恩,认得他是商荣的同伴,也欢喜地盯着他说:“好人,你也来啦!”
                  一声“好人”羞得王继恩脸红,亏得夜间看不出来,忙伸手去拉赵霁。赵霁记挂救命的夜游虫,正想提醒他们,只见一条胖蚯蚓似的长虫快速爬进木室,虫子头顶生有两根长长的触须,幽幽闪着蓝光,这时另一只外观相同,但体型稍小的虫从赵霁的袖子里钻出来,二虫汇合,头上的触须交缠,亲密依偎在一起,真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恩爱夫妻在细述衷肠。
                  王继恩取出一个小银瓶,将两只虫收纳,再把赵霁拉出坑洞。赵霁放眼望见大片参差墓碑,回头一看,自己方才躺的木室竟然是一具棺材,顿时不寒而栗,猫腰躲到王继恩身后,死死搂住他。
                  商荣也满腹疑惑,自言自语道:“什么人想活埋我们,心太毒了。”
                  扶住他的青年正是他的大师兄慕容延钊,今年二十有三,比他们年长得多,方才观察这墓地情况已瞧出端倪,问赵霁:“这位小兄弟可是姓赵名霁?”
                  赵霁见他手指墓碑,碑上赫然刻着自己的名字,大惊:“这墓碑上为何有我的名字?难道这棺材就是用来葬我的?”
                  慕容延钊拍肩安抚:“先别急,说说你是怎么到这棺材里去的?”
                  赵霁懵懂道:“昨晚我在家喝了姨娘给的功德水,突然肚子疼得厉害,不久便昏过去,醒来后就在里面了。”
                  慕容延钊想了想,了然道:“是了,定是你家里人误以为你中毒已死,赶着将你落葬,但是你姨娘为什么给你下毒?她平时很讨厌你?”
                  他只当大户人家妻妾争宠,迁怒到孩子身上,却听赵霁急切反驳:“姨娘最疼我了,绝不会害我,要说有人给我下毒,也只会是我那黑心的继母!”
                  他到室外吹了凉风,热汗一蔽,胃囊突然翻涌抽搐,爬在地上拼命呕吐,可又吐不出什么。
                  慕容延钊替他把脉,奇道:“这孩子确曾身中剧毒,此刻余毒未清,却是怎么活下来的?”
                  商荣已经想通了,说:“他昨天偷吃了我的辟毒丹和化蛊丸,定是这两种药助他保住性命。”
                  慕容延钊笑道:“世间竟有这等巧事,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商师弟无心中积了这样大的功德,日后福报定然不浅。”
                  商荣只管篾笑,倒是王继恩替赵霁担忧,一面帮他抹背一面说:“辟毒丹能吸收□□,却不能消化,这位赵公子年纪尚幼,体内滞留毒丹,久之也有性命之忧。我看我们应该即刻带他去青城县,求神农堂的人施救。”
                  慕容延钊说:“很是。”,又问商荣还能不能行走。
                  商荣挨了头陀一杖,内伤不轻,因生性要强,只推说不碍事,又问:“你们可曾抓到那两个挖心的恶贼?”
                  王继恩沮丧道:“我和大师兄护送那小女孩和她祖母赶回那条巷子时,贼人早已逃走了,听附近居民说你死了,又赶去义庄寻找,发现你已经不见了,大师兄就断定你还活着,我俩分头在城里找了你一天,到夜间那夜游虫突然躁动起来,我们便知定是你让母虫发出讯号,便一刻不停地赶来这里了。”
                  慕容延钊笑道:“愚兄知道商师弟是属猫的,有九条命呢,怎会轻易死?虽说让那两个恶贼逃了,好在你们已记下他们的形容,等日后回山禀明师父,再联合武林正义之士合力追剿,定能将其绳之以法。”
                  说罢背起赵霁,王继恩想去搀扶商荣,忽见他头挽云鬓身着红裙,打扮得像个小新娘,不禁又惊又笑道:“商师兄,你怎么穿成这样啊?”
                  商荣一低头也发现了,再摸摸头上的发髻,羞恼得用力扯脱,跺脚骂:“哪个该死的捉弄人,回头看不打折他的狗爪子!”
                  慕容延钊大笑:“你们还没想通啊,商师弟之所以会和赵公子埋在一口棺材里,正是有人把他的尸体当做女儿身,想为赵公子合阴亲,于是将他们合葬。这要是按阳间的规矩,你二人此刻已算入过洞房的夫妻了。”
                  商荣大怒,立马翻脸警告:“大师兄你再说这促狭话,我就把你逛妓院的事告诉太师叔,让他把你倒吊起来,在悬崖上晾个三天三夜。”
                  他的暴躁是同门中出名了的,又兼师父宠爱,师兄弟们都不敢得罪,慕容延钊忙赔了几句好话,催他们快些赶路。
                  赵霁烂泥般瘫在他背上,意识却还清醒,听了他的话也暗自喊荒唐,他想娶的是温柔贤淑,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乖媳妇,怎么能跟这坏脾气的小混混成亲?那乱点鸳鸯谱的人确实可恨,不仅手欠,更是有眼无珠。


                IP属地:宁夏8楼2018-03-20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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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少小相识之结怨
                    青城县神农堂号称“药宗”,在江湖上赫赫有名,门下又分“医术”、“毒术”两个派系,每个弟子都术有专攻,不过莫松是近年罕见的两项兼优的弟子,已被掌门纪天久指定为衣钵传人。赵霁吃的辟毒丹和化蛊丸就是他送给商荣的,去青城县的路上,商荣等人一直对莫松赞不绝口,什么“大仁大义”、“才高行厚”、“温恭直谅”、“出类拔萃”……各种溢美之词滔滔不绝,好像那莫松是天下第一正直善良、英武超群的少侠。
                    赵霁听他们如此形容,当然抱了极高期望,等到见面却暗呼“吹牛”,那莫松二十多岁,体貌端正,脸却像在石膏里浸泡晾干的,僵得没有一丝表情,根本不像他想象中的神采飞扬,反而是跟他一道出来迎客的那个叫上官遥的师弟是个大美人,不仅容色标致,还笑语嫣然态度亲热,眉眼里蕴含一股狐媚之态,顾盼时似水波撩动,自有一种勾魂摄魄的魅力。与莫松并肩而立,仿佛一棵苍松笼着一株娇花,对比格外鲜明。
                    赵霁凭眼缘对上官遥更有好感,可不知怎的,玄真派的人看到他表情都不太自然,商荣的脸僵得比莫松还厉害,王继恩更是低了头不敢看他。
                    上官遥像是没看出他俩的抗拒,热情地打招呼:“商贤弟,王贤弟,一年不见都长成人才了,哥哥我可是想念得紧那。”
                    他上前一步要拉王继恩的手,商荣突然举起佩剑用剑鞘架住他的右手腕,这把剑是来时新买的,用着不太衬手,鞘口一松,剑身跳起,露出三寸白刃。按武林规矩,这一举动不但失礼还敌意强烈,若放在敌对场合,接下来就该大打出手了。
                    赵霁不明白这小混混为何见面便对主人家动粗,只见慕容延钊已抢上去打圆场,先作势呵斥商荣收剑,再对上官遥赔笑:“上官贤弟,我商师弟来时遇到些倒霉事,又受了很重的伤,心情有些毛躁,还请你多多海涵。”
                    上官遥依然软谈丽语地笑:“商贤弟受伤了么?不妨事,哥哥帮你医治,保管药到病除。”
                    他越笑得和媚,商荣的脸色越难看,半讥半恨嘲谩:“给你医治,怕是没病的也会活活医死。”
                    慕容延钊怕他生事,急忙按住他的肩膀警示,接着往前一步挡在他和上官遥中间,又像随时提防对方出手伤人似的,现场气氛变得诡异而紧张。
                    这时见面后一直寡言的莫松终于开口了,轻轻拍一拍上官遥的背心,说:“他们都是孩子,你别再戏弄人家了。”
                    又上前对商荣说:“商贤弟,一年不见你又长高了,伤得重吗?手伸出来给我瞧瞧。”
                    商荣态度转变得甚是恭敬,老老实实交出右手。莫松扣住他的手腕把了把脉,说:“一点内伤,不碍事,回头我给你配几副药,再歇个两三天便好了。”
                    他讲话语气清和平允,犹如春日里缓缓流淌的甘泉,与他那张死人脸格格不入,不过听了这声音,赵霁开始相信他是好人了。一时没防备,被慕容延钊拉过去,向莫松介绍:“这位赵公子是我们在路上意外救下了,他身中剧毒,还求莫贤弟救上一救。”
                    上官遥早留意到赵霁,笑眯眯说:“中了剧毒还跟没事人一样,莫非这孩子有什么异能?”
                    慕容延钊解释:“就是个寻常孩子,也不会武功,他中毒前吃了莫贤弟的辟毒丹和化蛊丸,仗着这两样灵药才保住性命。此刻辟毒丹还积在体内化不出来,久了恐怕也有危险。”
                    上官遥呵呵一笑:“这可难办,得把他的肚子剖开取出丹药,再把肠子放到开水里烫一烫。”
                    赵霁骨颤肉惊,失声叫唤:“那样我还能有命在么?你们这是救人还是杀人啊!”
                    他挣扎着要逃,无奈胳膊被慕容延钊紧紧攥住,死活挣不开,转眼腿脚吓成了棉花,当场软倒在地。
                    王继恩忙去搀扶,小声安慰:“上官大哥跟你开玩笑的,别怕。”
                    赵霁见上官遥放声大笑,如同一棵放肆摇摆的红杏,脸上全无一点愧色,好像习惯以他人的痛苦取乐。
                    这一霎,赵霁对他的好感荡然无存,有点明白商荣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了。
                    莫松领一行人去拜见神农堂掌门纪天久,纪天久和陈抟交情不错,对待玄真派弟子很是亲切,吩咐门人带到客房好生安顿,起居照应不得有丝毫怠慢。莫松先为商荣调配伤药,然后着手替赵霁祛毒,赵霁孤身在外,身边没一个值得信赖的人,生怕他们会胡乱炮制自己,惴惴不安地问莫松:“不会真要剖开我的肚子吧?我可不要!”
                    莫松说:“确实有一种医术是要剖腹治病的,但你这个还不用,我那辟毒丹吸收毒素后会膨胀数倍,若是成年人,吃几剂凉散的药就能自行排泄,你年纪小,肠子比成人细得多,须先把丹药弄碎才行。”
                    赵霁惊问:“怎么弄碎?难不成用大铁锤砸我的肚子?那样还不疼死我?”
                    莫松的嘴角一阵怪异抽搐,赵霁看得惊心,稍后回过神来,寻思那大概是一个笑容,见他摇头说:“放心,不用工具的,来,伸出双手,手掌朝向我,闭息凝神,调匀呼吸。”
                    他循循善诱地安抚赵霁,让他与自己相对趺坐,二人双手掌心贴合,过了一炷香、功夫,赵霁觉得莫松手掌里发出一股滚烫的热气,径直透入自己手心,顷刻缘脉而上,深入胸腹。不久,肚子里咕噜噜作响,声如闷雷,又觉一股阴寒之气从小腹下坠,一时绞痛难疼,直嚷着要出恭。
                    莫松便下床扶他去茅厕,立时便出许多黑紫色的脓血。事后赵霁浑身虚软,立时就想躺倒,莫松却不许,让他去院子里绕圈走动,一个时辰内不许停顿。赵霁起初耍赖,不肯动弹,莫松说:“不似这般走动散去阴毒,日后定会留下弱症,至多只能活到二十岁。不信你现在捏一捏双手虎口,看小腹可会刺痛。”
                    赵霁试着在左手虎口上掐了一把,腹部果然钻心的疼,方信他没有吓唬人,连忙拖着灌了酽醋似的双腿,学那拉磨盘的驴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足足走够一个时辰,累得倒地便睡,一觉醒来筋血和畅,胸腹如常,体内的毒气已褪尽了。
                    他疗毒期间,商荣和师兄弟们在前厅陪纪天久说话,原以为来到神农堂便可无忧无虑地吃喝游玩,谁知纪天久的一席话令他们的心情比在益州城遇险时加倍紧张了,这位掌门流年不利,在五十大寿前夕得罪了天下第一毒蛊教——诸天教。
                    事情是这样的,近几个月来,青城县也和益州一样出现凶诡的连环杀人案,凶手只在半夜作案,袭击对象不分男女老幼,死者均被咬穿后脑,吸干脑髓,情状极其残忍恐怖。
                    纪天久说:“我也是在死了五六个人后才得知此事,当即派了人去查验尸体,又跟几位江湖上的朋友商议,大家都怀疑是‘飞头煞’干的。”
                    商荣好奇:“那是谁?江湖上最近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么?”


                  IP属地:宁夏9楼2018-03-20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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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为“飞头煞”是一个人的绰号,慕容延钊阅历比他多,解释:“飞头煞不是人,是一种古老的邪功,传说只有诸天教保存了这一秘籍。凡练功者,每隔十天必须吸食一次人脑,否则就会被煞气反噬,轻则走火入魔,重着当场毙命。练成此功,内力将会大增,修炼一年顶得过常人数十年的修为。”
                      王继恩咋舌:“那这样要不了多久就能天下无敌了,但凡有野心的人肯定都想练吧。”
                      商荣义愤填膺:“为了自己的野心残杀人命,这邪功就是个祸害。诸天教也是个邪教,老收藏害人的功夫,益州城里挖小儿心肝的歹徒也是他们的人。”
                      纪天久早有这种推测,忙问商荣是否有确凿证据。
                      商荣说:“前日我和王师弟在益州城内调查此事,晚来在一个小女孩的家门外蹲守,半夜果然有个长相凶恶的头陀来袭,那头陀背上还长了个人,两个都武功了得,我师兄弟联手也斗他不过,只好让王师弟保护小女孩和她的家长先走,由我绊住敌人,后来到底被他的锡杖打伤,心想硬拼只会白白丧命,情急下用僵蚕功诈死。运功后有一段时间还能听到声音,分明听那头陀和他背上的人说他们都是诸天教的叛徒,要练成邪功回去抢夺掌教之位。”
                      纪天久猛拍膝盖:“这就对了,老夫正是因为怀疑诸天教教徒行此残暴之事,暗中调查才不慎与他们结怨,牵出这场祸事。”
                      他说日前他命人监视青城县内几个最活跃的诸天教教徒,发现其中一个每晚都会偷偷外出,此人行动诡秘不易跟踪,派出的人接连守了十几夜才盯上。此人以青城后山山脚下一处洞穴为据点,夜夜前往练功,神农堂的人在洞穴里找到好些猫狗兔子的尸体,都被吸干了鲜血,显然是个练邪功的,怀疑他就是“飞头煞”。
                      纪天久闻报,第二天夜里亲率二十多个门人埋伏在山洞外,准备抓住这人审问,不料此人异常凶顽,一觉察到有人进犯,立刻疯狂出击,出手便重伤数人,这下双方都杀红了眼,神农堂人多势众,一拥而上将这个诸天教教徒当场击毙。那教徒临死前放出讯号,通知附近同伴,纪天久认为自己行的正坐得端,也不怕诸天教问责,泰然地候在原地,准备等他们的人来了理论。
                      天快亮时终于来了一男一女,都做苗人装束,看起来是他们苗疆本坛的教徒,地位应该都不低。
                      纪天久便上前说明原由,责怪诸天教督管不利,纵容教众修炼邪功。不料那男教徒说死的是他们蜀地分场一个小头目,正在修炼五毒掌,练这种武功时常要将双手浸泡在阴寒的□□里,久之毒气攻心,必须喝生血压制。这头目每夜外出抓些小动物吸血解毒,从没伤过人,被神农堂无故打死,他们诸天教定不甘休。
                      纪天久没证据证明死者就是那修炼飞头煞的凶手,一时百口莫辩,当天回家,门下收到一只锦盒,盒内装着一条死蛇。说来也怪,就在当天晚上,凡是碰过那盒子的人全部病倒,病症也邪乎得很,时而高热痉挛,时而畏寒打颤,有的腹痛难忍,有的头疼欲裂。神农堂也是以医术见长的,可门下数十名神医都对这怪病束手无策,那些病人挣扎两日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全靠本门秘药吊命。
                      神农堂上下一致断定——这是诸天教干的。
                      慕容延钊奇道:“那几位门人定是中了诸天教的至毒,贵派精通药理,普天下的毒物都逃不过您老的法眼,究竟是什么毒这么棘手?”
                      纪天久苦叹:“真是毒、药或许还有法可解,贤侄有所不知,诸天教最厉害的不是下毒,是放蛊。”
                      蛊毒乃西南苗疆的不传之秘,以毒虫炼蛊,种类千变万化,且都无色无味,许多受害者中蛊后浑然不觉,等到发作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除了放蛊者本人,任你什么灵丹妙药都无法解救。
                      纪天久说:“诸天教在蜀地势力很大,教徒往往神出鬼没,所用蛊毒更是防不胜防,老夫此番惹下这场是非,往后恐怕难得安宁。今日请三位贤侄叙话,就是想向玄真派求援。”
                      三人其实俱已领回其意,慕容延钊代表师弟们发话:“玄真派和神农堂三代交好,同气连枝,纪堂主又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侠士,出了这等事,我玄真派义不容辞,日后诸天教若再来犯,我师兄弟定会与贵派并肩御敌。”
                      纪天久却用力摆手,连说他错会了自己的意思。
                      “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和诸天教若真是误会一场,硬碰硬,岂不枉造杀孽?所以老夫觉得此事上还是以退让为佳,听说你们的师父和诸天教掌教蓝奉蝶有些交情,可否请他出面调停,使我两家免了这场干戈?一来令病者得救,二来保生者平安,免得无辜者殊死搏斗,倒叫那真正的凶手渔翁得利。”
                      慕容延钊赞同纪天久的意见,再次抱拳道:“纪堂主深明大义,在下这便回去禀明家师。”
                      纪天久忙拦住:“你们才刚来,我怎好意思让你们马上走?再说此刻天色已晚,待吃了饭,歇息一夜,明早再动身吧。”
                      当晚,三个师兄弟在房内相商,慕容延钊说:“商师弟有伤在身不宜赶路,明早我和王师弟回山送信,你留在这里养伤,顺便照看赵公子。”
                      商荣不乐意:“那小流氓好手好脚的,哪用得着照看,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儿,明天跟你们一块儿走。”
                      他对赵霁的初始印象很不好,后来又被鼓捣成新娘子跟他结了阴亲,总觉得被这小子占了老大便宜,如骨鲠在喉,吐不出又咽不下。
                      慕容延钊哄劝:“你内伤未愈,必须静养,不然落下病根怎么得了,我和王师弟顾惜你,路上也不能疾行,这要是耽误了事儿,怎么跟师父和纪堂主交代?”
                      商荣反驳不了,懊恼地扭身向外,看到瘫在床铺上酣睡的赵霁,一股子嫌恶之气涌上脑门,又把身子狠狠背过来。
                      “其他都好说,但别把这小子扔给我,晦气!”
                      王继恩看赵霁被子都踢到肚脐以下,上去轻轻替他盖好,心里倒很愿意留下来,就是不好意思开口。
                      慕容延钊又哄商荣:“商师弟,话不能这么说,行侠仗义是我辈本等,赵公子遭人陷害,九死一生,遭遇着实可怜,你既救了他的性命,何不把好人做到底?”
                      商荣翻起白眼:“我救他是逼不得已,换做平时,这种小流氓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王继恩忍不住插嘴:“商师兄,赵公子还是小孩子,你不该这么说他。”
                      商荣早看不惯他处处维护赵霁,冷笑:“小时候就是贼坯子,长大了更不消说是个坏蛋,你这么护着他,莫不是跟他沾亲带故?”
                      王继恩转身不睬,露出的耳根红得像血珠子,怨气在心里悄悄打转。
                      慕容延钊了解商荣的个性,最是牛心怪骨不让人的,肚里没些个小九九,断难说动,便临时编排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开导,说:“你不待见赵公子是你的事,但眼下他的安危可牵涉到我们玄真派的名誉,你想,他是我们领来神农堂的,而今诸天教与神农堂为难,此地内外都很不清静,倘若赵公子有个三长两短,传出去,江湖上定会说我们玄真派做事马虎,致人死伤,便是师父脸上也没光彩。”
                      商荣最敬重的人就是恩父陈抟,为此也将护卫本门荣誉视为第一要务,到底被大师兄诓住。可是想了想仍不情愿,提议:“反正他的毒已解了,不如请神农堂派人送他回家,交给他家里人完事。”
                      王继恩忙说:“不行的,你没听他说么,他父亲过世了,如今是继母当家,这次就是继母下毒谋害他,若送回去,不成了羊入虎口?”
                      商荣憋屈:“照此说来,我们得管他一世了?”


                    IP属地:宁夏10楼2018-03-20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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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宁夏11楼2018-03-20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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