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很有兴趣游览一下十二座神殿,但又觉得唐突和冒犯。那日去白羊宫拜访穆和曦柔,穆先生拱手道:“铁笔先生的名字已经是响当当了。”我忙摆手:“哪里哪里。”穆微微一笑:“两百多年前的圣战,先生也是看在了眼里。”我不说话,心里还是暗暗惊讶。穆继续道:“我有幸在圣域十四宫别册里拜读过先生的大作。”我呵呵一笑:“哪是什么大作,不过是小小的几则通讯和几篇随笔而已。”
穆神色忽然一凛:“如今看来,铁笔先生也是我们圣域诸大事的见证者了。您是否还预见到了什么?”
我转身,望着宫外:“没有。如果一个作者不置身事外,是写不出客观美好的文章来。”
曦柔走近了,我们也自觉地敛声。
曦柔给我斟茶,抱歉道不能陪我多走。我知道她不大方便。曦柔又说:“宫儿近来也在处女宫里,很少出来,看来沙加大人要给她授机宜了。”
我连说麻烦二位了。
穆却开口说要陪我走走。我和曦柔都有些惊讶。一来我们并不多碰面,二来穆在我心中是个公事缠身的人,竟还自告奋勇说要相伴。我说,先生还是多陪伴嫂夫人。曦柔却推推穆:“去吧。圣域的风光一向不错。”
我们走了出白羊宫,一直往上走。照理每一宫都有一位守护的圣斗士大人,不得轻易放行。我说:“即使是先生,和他们私交甚好,也不可以吗?”穆说,也要看情况。如果仅仅是游览,又是无害的旅客,我们自然很欢迎。
金牛宫主人是个魁梧大汉,出来和我们闲聊几句,我见他也是个性情中人,说话耿直,于是抱拳与他交好。
到了双子宫,穆就不由得站住,不再前进了。
我问:“怎么了?”
穆望着我:“先生怎么不知道。”
我撇嘴,在该记事的时候头脑清醒,其余时间将记忆扫除,这是让铁笔历久常新的最佳办法。
双子宫内有阴沉的空气传出。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他们所谓的小宇宙。我这不能感悟小宇宙的人,也能敏感地察觉里面氤氲污浊的气氛,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穆说:“如今里面住着席格教主。”
我知道,那个艳丽的女子。
“先生也知道双子宫的主人是撒加。”
我不但知道这个,还晓得撒加和拉斐尔之间的一段风流韵事,只是我没做声。心里涌出一阵很微妙的感觉。
穆回头对我微笑:“我们也许都想在一块儿了。你的下一部著作,写的该是拉斐尔•席格教主的轶事吧?”他顿了顿,“只是辜负了撒加,作为黄金圣斗士的英明。”
我说,你怎么知道拉斐尔就是席格教主。
直觉。穆坚定地回答。圣域里的每个人,都有这种直觉。
我们没有往里走。接着逛了几处,感觉都非常深刻。穆天生有说故事的本领,比宫儿讲得还传神,把大小的传说和往事,都讲得如在跟前。到了处女宫,我说我不必进去,也不想打扰宫儿。我想,她也许在清修。
再过去,一路便是天平宫,天蝎宫,射手宫,山羊宫。
及至水瓶宫,我就一定要走进去瞧瞧。我笔下的萱萱叫我这样熟悉了,我却和故事的男主角卡妙隔着千万里。走进宫里,感觉不到寒意,也还是觉得这儿像是故纸堆里埋没的一处废墟。没有主人的宫殿是特别死气沉沉。我抚摸了宫里的石头,一块一块都粗砺得很,很难想象它的主人是个既冷若冰霜,又柔情似水的男子。我仔细地想着梦里的萱萱,觉得她姿色平平,没有过人之处,却叫一个英俊男子如此眷恋。于是我也很希望能和他们共同地再见一次面,哪怕一次也好。
水瓶宫驻足的时间最久,接着便是双鱼宫。
那儿也不过是一堆石头。后面有个玫瑰园,但是因为无人打理,杂草丛生,玫瑰也被杂交成了异样的色彩,花蕾不大。又不是蔷薇,又不是玫瑰,一堆畸形的花骨朵。
我要从花园里出来的时候,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丝很细微的哭声。我到处看了看。这宫的主人阿布罗狄也魂归天国了,留在这儿的难道又是家眷?一个皮肤很白的小女孩蜷缩在一株高大的灌木下面。她的裙子破了,鞋子也没穿,抱着膝盖,低低地哭泣。我慢慢地走上前,她吓了一跳,从散落的长发里张大眼睛看我。
我问她:“你是谁?”
她看起来样子很小,怯怯地想了一下,回答:“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