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章邯接到公子扶苏请晓梦同去东郡的手令已经是日中了，待赶着处理完手头的紧要事件也已经免不了到了未时二刻。
章邯既然是嬴政手下众所周知的红人，自然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忙人。
仅就影密卫一职就已经让他忙的昼夜不分了。除了担着始皇帝陛下及许多机要人物的安危之外，章邯暗下还背着不少皇帝陛下给的差事。
又加之章邯本来就是一个心思如海、常怀戒备之人，事无大小均留一个心眼，人无亲疏都存一份思量。凡紧要事更是须得自己手上细细过一遍方才安心，故而愈加忙绿。
扶苏去请天宗的晓梦，这事原本章邯就已经知晓，但晓梦其人，章邯还未见过，因此照例要将晓梦其人连同道家天宗和近来诡谲的局势细细思量三两遍。
从影密卫呈上的种种报告来看，这晓梦也实在是个不可捉摸之人。于这类不可捉摸之人，章邯向来不缺乏耐心。
待处理完了噬牙狱后续的事宜，章邯也定下要会会这个晓梦的念头，就带着几个影密卫往青霞山赶。

这青霞山一向有云清雾秀，樱海竹涛的美名，只是因为地处偏僻，近处又多匪患，因此少有人至。
天宗向来超脱物外，据影密卫报，这个晓梦不喜喧哗的脾气更是响亮。
自出关后在青霞山的观里修行，远近山匪未曾有一日敢在山门之前犯事。都生怕惹这位年纪轻轻的天宗掌门不快。
章邯和影密卫策马进了青霞山已经是日近黄昏了。因此恐怕不得不在晚间才能拜访晓梦，而这似乎有些失了礼数。可此时找个歇脚处待到明日拜访又需得白白耗上一晚，实在不是章邯的作风。
章邯盘算一下，还是选择进山拜访。

虽然已经是四月里了，但是夜中的林间还是漫着丝丝寒气。
几人纵马，虽然山风刺骨，但对于个个身手不凡的影密卫倒是无碍，只是进山之后这樱树竹涛遍植，障人耳目，山中岔路多杂，更似行入迷阵之中。
几人不觉已是兜转到了夜色渐浓。章邯心里自然又体悟出了晓梦不可捉摸的又一层来。
待到章邯出了迷阵，行至寒青观之外，观外已是挂上了灯笼，月上了中天。影密卫训练有素，虽然一路行来辛苦，但也没什么抱怨。在观外勒住了马便不言语。
章邯下了马来，也是稳了稳心思，上前叩响了寒青观的大门。
隐约间似乎响起一声铜磬，大约已经到了过了戌时末，到亥时了。

开门的是一个眉目清隽的小道姑。见此时还有人来，脸上显出一丝惊一丝疑。
章邯将这道姑的惊疑收入眼底，只是开口道：“影密卫统领章邯，求见。”
影密卫统领放在哪里都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头衔，见在野的一个道家掌门却说求见，实在是谦过了头。
可章邯这么说一来是因为扶苏对这个晓梦十分看重，作为臣属少不得要敬上颜色，二来章邯也存几分试探之意。
晓梦与儒家掌门伏念比剑的报告章邯早已细细读过，知道晓梦对儒家并诸子百家中其余几派都有些不屑一顾，不知她对帝国又抱什么态度。
那小道姑见章邯这样扣门，只道：“将军稍候，我这就去禀报师尊。”
话毕将门合上，自禀报去了。
章邯见这道姑并没什么畏惧谄媚颜色，行止间也没有多一分的急切或者小心，心下已然对这晓梦又多几分揣度。
候了约莫一盏茶功夫，那道姑重又来引了章邯。
章邯想着戏做全套，就将影密卫都留在外头。自己只身进去，显出十分的敬意来。
进来这寒青观，入目便是簇簇青竹，错落有致，山中潺潺流水声隐约可闻，更显观内清静。
章邯心中正盘算该如何与这天宗掌门交涉，不觉间已随那道姑到了垂着纱幔的一个温泉前头。
章邯抬头，冷不防撞进来一个十分曼妙的绰约身姿，竟登时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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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邯倒暗自设想过与晓梦会面的许多情形，但即便心思缜密如他却也料不到这场面居然会如此香艳。
章邯虽然失神片刻，但还不至于因此就失了心智。
回过神来，章邯只好尴尬问道：“大师这是。。。”
旁边的小道姑忍笑答道：“师尊正在沐浴。”
章邯为人一向细致缜密，于会会晓梦这一事上，从开始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但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论谁都不免将之与风月二字挂上勾来，这实在与章邯设想相去甚远。
何况晓梦虽为天宗掌门，但章邯早知这位大师不过年方十八，论起年齿，几乎要比自己小上一轮。于公，这一来是岔开了公事，于私，这一来几乎算是孟浪。
章邯心内觉得为难，偏那晓梦似无所觉，连那个小道姑也忍不住笑自己那片刻失神。
身为帝国将领，堂堂影密卫统领，章邯实在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只好匆匆道句：“这实在是太失礼了，在下改日再来拜访。”
谁知那紫色纱幔之内却传来晓梦高山冰雪般凌冽的声音：“世人皆道，男女有别，这些不过是愚昧庸俗的约束而已，章邯将军，看来也跳不出这些世俗之见。”
晓梦话里话外，有些看不上章邯的酸腐做派。
章邯虽未领教过晓梦眼高于顶的脾气，但读过下属的报告之后也揣测出了几分，见她这样说，反而定下心来，自矮了一头，笑说：“晓梦大师不愧为天宗掌门，境界高深，章邯本是一个俗人，见笑了。”
晓梦对这个回答愈加感到无趣，不耐道：“高啊，低啊，你们总是有那么多规矩，你找我有何事？”
章邯对这样的谈话方式很是满意，答道：“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师。”
晓梦虽与扶苏公子有言在先，愿意同帝国合作，处理好人宗之事，但晓梦见章邯如此迂腐刻板，更欲把自己当做一把趁手的刀剑，没好气道：“消息就是消息，有何好坏之分。”
章邯虽然身居高位，却并无对晓梦的盛气凌人感到什么不适。相反，章邯早就料到晓梦的性子，故而在她面前只管伏低做小，以求合她心意。
章邯此时自嘲一笑，答道：“看来在大师面前，我都不会说话了。”
“我得到消息，墨家叛逆正要动身前往东郡，而人宗掌门逍遥子，将在不久之后与他们汇合，扶苏公子希望，大师能一同前往。”
章邯说罢，不禁往那紫色纱幔那望了一眼，心内思索晓梦会如何作答。
只听那清冷的女声收了冷嘲的语气，缓缓道：“你应该知道，道家一向不问世事。”
晓梦的这句婉辞全然在章邯意料之内，于是道：“的确，但是道家人宗却违背教义，勾结墨家余党，乃是帝国叛逆，将其除掉，天下也会多一份安宁，帝国亦会长治久安。”
章邯的这番话是专门为晓梦准备的，他早知人宗和天宗观念不合，凭晓梦之自傲，更不会让人宗压在天宗之上，除掉人宗必定内合晓梦心意，而这后半句话乃是从天下大势而虑，除掉人宗则墨家叛逆亦会受创，正可试探晓梦是否真心愿为帝国效力。
晓梦闻言，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默了片刻。
她望着水面飘落继而沉浮的花瓣，忽而道：“你们以为清除所有的不利因素，大秦就能永远地稳定下去？”
章邯听晓梦言罢，心中有些意外。
晓梦此言虽然并不回答，但却以一问正中事件之关键处。
她听地懂自己的用意乃是利用天宗除掉人宗，好一并除掉道家墨家两个心腹大患。她也明白无论是诛灭墨家余孽还是绞杀道家人宗，究其根底是为了荡平江湖反秦势力，力保帝国稳定。
她这一问并不是问如何扫除不利因素，而是直指何为不利因素，如何能保帝国安定，舍末而逐本。
章邯心想，这晓梦果然不笨。
“那依大师之见呢。”
这句话章邯甚至含了一点真诚的请教意味。
“山中樱树，虽有花开烂漫之时，然而终归尘土，”晓梦抬手接住一片花瓣，道：“人的生命，亦不过如此，国之大业，亦不过如此。”
晓梦的回答比问题更叫章邯意外。
她既不答如何扫除不利因素，更不答如何能保帝国安定。
她道帝国基业，生死悲欢都同花开花谢一般。
章邯不信天命，也不信定数。
花开一轮不过随风摧折，人生一遭却可凭人力移时易事。正如始皇帝陛下一统天下，是人力所极之伟业，草木岂可相较。
想到这里，章邯几乎忘了要顺合这位大师的心意，辩道：“樱花的花期不过短短数十日，人的生命却有数十载，帝国的霸业更是万世基业，如何能相提并论。”
只听晓梦道：“你的眼界实在太过狭隘。有一种菌草，日出而生，日落而死，终其一生，不知黑夜与黎明。寒蝉春天生而夏天死，一生不知还有秋天和冬天，相传有一种神木，名叫大椿，把八千年当做一个春季，八千年当做一个秋季，殊不知在天地之间，也是弹指一瞬，片刻光阴。”
章邯本觉得这晓梦不过舞象之年，何敢判自己眼界狭隘，心中颇不以为然。
然而听晓梦说完，章邯不禁皱眉。
晓梦这一答，原来其实是一问。
“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国家存于天地，亦不过光年流转，昙花一现。”
这是晓梦的回答。
章邯没有犹豫。
“朝闻道，夕死可矣。章邯浅见，国家与自身皆是如许。”
这是章邯的回答。
“孔子的这句话引得无数人飞蛾扑火，遗祸不浅。”
晓梦说完，章邯仿佛忽然明白了，松了眉头，拱手道：“大师高见，章邯受教了。”
晓梦起身，任徒弟为自己披上披风，微微回首，看向纱幔外那挺拔的身影，道：“你的消息我已经收到了。”
“那大师的意思是？”
兜转了这么一圈，总算回到此行的正题，章邯语气中不免带了三分急切。
晓梦并不作答，自往林中深处走去。
那小道姑躬身向章邯答道：“师尊的意思是，将军你可以走了。”
章邯有些懊恼自己是否惹了那晓梦不快，以致她态度如此模糊，却不禁想起她方才的话来，抬头望着她的远去的背影，竟觉得她像一朵飘远的花一般朦胧。

（二）同行
章邯从寒青观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中了。
章邯不便向晓梦开口求宿，晓梦自然也不曾挽留，是以当夜，章邯连同几个影密卫都不得不星夜兼程赶回桑海。
回城的路上，章邯一直都有些心神恍惚。
直到再一次想起那个朦胧清冷的背影，章邯猛地一拉缰绳，急停下来。
“大人，怎么啦？”身旁的影密卫出声问道。
章邯回过神来，顿了一顿，说道：“哦，你们几个不必跟我回去。去寒青观等候，就说是我派你们护送晓梦大师前往桑海的。”
几个影密卫都愣了愣，不过也随即领命，转头往后疾驰而去。
待得几人都走远了，章邯才御马缓缓而行，好散一散心中莫名的烦躁。
从寒青观出来之后，章邯一直都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照理说，自己此行，无论如何都该让晓梦点头前往东郡，现在她态度不明，自己至少也该追上去要她一个准信。
但在寒青观里的时候，自己却下意识不敢追上去。
没错，是不敢。
章邯自己也疑惑。
虽然晓梦武功深不可测，但自己身为影密卫统领，受扶苏公子手令前来请人，原本不用如此谦逊，何故竟然不敢追问一句。
是因为忌惮她的武功吗？
章邯自问即便纵横联手亦未曾生出半分畏惧，更何况一个十八岁的天宗掌门。
又或是因为怕惹恼了她，恐坏了安排？
章邯自也知道，天宗于帝国而言不过是一件值得利用的工具。若是不称手，同样可以抛弃。若她不服安排，自然还可以有别的安排，不过多费些功夫罢了。
那究竟何以自己竟然没有追问一句，得她一个准信便乖乖出来了？
苦思了半晌，还是无果，章邯只好摇了摇头，索性都归咎到晓梦不拘世俗的性子上去。
也许自己未必是不敢追问一句，只是觉得美人出浴而去，无论如何行止都是唐突。晓梦固然可以不尊礼俗，但自己如何可以随意唐突她，所以才不得不出来罢了。
也许还有一点怕那晓梦以为自己其实是个愚钝之人，竟然不能领悟她的意思吧。不过这一点，章邯自己也绝不想承认。
不过，此次自己未带影密卫一同进寒青观是有先见之明的。章邯心内这样总结。

不过寒青观里发生的事并没有让章邯困扰太久。
因为扶苏公子不日将会赶往咸阳，而计划前往东郡的军队也已集结完毕。
自从接到始皇帝陛下的密令开始，章邯几乎忙的脚不沾地。这一个局，他一定不能辜负皇帝陛下所托。
忙完了公务，好不容易能够小憩一会的章邯歪在帐中，手里把玩着昨日影密卫送来的晓梦手书。
竹简上只寥寥两句，上书：吾将于两日后携三名弟子前往桑海，望将军安排。
虽然只短短两句，但却足够让章邯感到畅意舒心了。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顺利进行。虽然晓梦或许难以受自己掌控，但以无为清修为旨的天宗之人，至少不会反过来碍事。
想到这里，章邯不禁又看了一眼竹简上的两行字。
字迹端庄秀美，清隽又不失凌厉，恰如晓梦其人。
章邯自问并不是一个会被轻易勾起好奇心的人。虽然他统领的影密卫精于窥探之术，但他极少因私心而起意窥视他人，但此时章邯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个晓梦起了一点兴趣。
晓梦八岁的时候即一举击败除赤松子之外的六位天宗长老，被五十年不收徒的北冥子录为关门弟子，随即闭关十年，出关后即接任天宗掌门。
这些事他早就已经烂熟于心了，但章邯总是忍不住去猜想，要怎样的心性与悟性，才能耐住十年苦修，担起一派掌门的重任。而一个天赋超群，又苦修了十年的十八岁掌门到底会是怎样一个人。
“报。”
章邯正出神，却突然听见帐外一个影密卫来报。
章邯将竹简放到枕下，起身喊道：“进来吧。”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被派去了寒青观的影密卫。
章邯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们护送晓梦大师前来吗，其他人呢？”
那影密卫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将军息怒，属下并不敢擅离职守，只是有件为难的事需禀报将军，所以派我回来，其余兄弟们还在青霞山守着。”
章邯点了点头：“说吧。”
“今早属下们照旧候在寒青观外，观中一个小道姑出来嘱咐我们去买些东西，说是晓梦大师出行所需，还需我们置办。”那影密卫说到这里脸色更是为难，支支吾吾有些说不下去。
章邯见状更有些不解，问道：“一些东西而已，办来就是，有何为难？”
影密卫踌躇之下，只好答道：“那小道姑说的东西想是女子用的，咱们一时没听明白是什么东西，也不知哪里可以采买。”

章邯一时竟被这影密卫吓住。
如蛆附骨，如影随形；杀人无影，遁地无踪的堂堂影密卫，居然连女人用的东西都买不到。
章邯缓了缓，尽量克制地问道：“章平，你跟我几年了。”
那影密卫见章邯如此，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所措地答了句：“快三年了。”
章邯以手扶额，叹息道：“跟了我三年，却还没有半点长进。看来是我平日对你们太疏于管教了。”
章平这下更加惶恐了，把头垂得更低，连连道：“将军息怒。”
“去找个妇人，将东西买齐，然后送去。”章邯有些无力地对章平说道。
章平得了令，如蒙大赦，转眼间已经走得没影了。
到了第二日，晓梦果然如约来到桑海。
章邯本意亲自前去迎接，但到了城门口的时候，正碰到回来的章平章旭一干人等。
问了才知道，小圣贤庄的颜路派人来请晓梦，晓梦已经带着她的弟子们去了。
“颜路？”
章邯心中疑惑，颜路其人一向十分低调，齐鲁三杰里才华横溢的张子房和威严端正的伏念都比他夺目地多，他怎么会和晓梦有什么来往。
“儒家怎么会知道晓梦大师今日到桑海？”章邯问道。
“晓梦大师昨日曾给儒家伏念传书一封，也许是在信中提及。”章旭答道。
“怎么今日才报？”章邯沉声道。
章旭章平等闻言不由赧然，道：“昨日去买晓梦大师要的东西，一时忘了。”
“回去之后自己领罚。”章邯扔下一句，策马往小圣贤庄的方向去了。
章平章旭连忙跟上。
小圣贤庄内，湖心亭中微风习习，卷得湖面泛起层层的涟漪，在阳光下闪出金色的粼粼波光。
湖面上不知从何时飘来一二粉色花瓣，随着涟漪轻轻起伏。
伏念见晓梦并不喝茶，只是盯着湖面那些花瓣出神，说道：“想来是山中的桃花开了，顺着溪水流了进来。不知前辈是否想去山中踏青赏春。”
“那是樱花。”晓梦说道。
伏念并未如何细看那些远处的花瓣，见晓梦这样说，有些尴尬，说道：“是晚辈眼拙了。”
晓梦似乎是不耐烦了，甩了甩秋骊，自顾自站了起来。
伏念自然也紧跟着站了起来。
“前辈。”
晓梦看了眼拱手的伏念，答了句：“等着也是无趣，就去看看吧。”

更了好多啊，加油加油

晓梦看了眼拱手的伏念，答了句：“等着也是无趣，就去看看吧。”
晓梦起身，对亭外两个弟子嘱咐道：“等妙渝回来就来通传。”
两个小道姑齐声答了个是。
伏念见状，上前为晓梦引路，道：“昨日前辈传信，完备已命子路向荀师叔请教典籍所在了，只是藏书楼典籍众多，只怕还需费些功夫找齐，有劳前辈久等了。”
晓梦点了点头，不欲多言。
从湖心亭的回廊穿过，将小圣贤庄磊落大气的楼宇远远甩在身后，不多时，晓梦、伏念并几个小圣贤庄的随侍已到了后山的山间小径之中。
晓梦随意往林中望去，只见林中晨雾已被蒸融，唯余湿润雾气犹存。初春的一点料峭寒意被暖阳一拂，尽数消了。
覆盆子翠嫩的叶将裸露的土地密密地织了起来。地上左一朵，右一朵，已开出了或白或粉的小花。
不远处一丛丛二月兰绕着树的跟脚，开的彷如星海灿烂，一两株蓝铃花垂头立在其间，恰如羞怯少女，仿佛只有清风抚弄，才肯唱起清脆铃歌。
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野草野花盘踞在路边林下，正极力舒展着叶脉，沐浴晨光。
林间偶尔传来一声婉转莺啼，更显此处静谧宁和。
晓梦立于其间，一时间身感周遭万物齐同吐纳，心底自然升起一句心法：“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伏念本欲引晓梦往林中寻山樱而去，回身却见晓梦静立于林中，秋骊剑身泛起花光流彩将晓梦包围。
蔚蔚生气自林间凝郁，聚成一股有意而无形之气，随那华彩剑气挟裹，在晓梦周身流转。
正寂静间，林中不知从何处送来一股清风，将树叶花草一齐扰动。那阵春风和煦不过，却将花草吹得摇曳欲醉一般。风势一遇林间剑气，如静水触潮，倏尔激荡旋扬开来。刹那间，风声竟好似清越筝曲，又似玉珠落盘，纷纷错落响起。
伏念见此，只敢敛声屏息，静看晓梦运息。
以伏念对道家功法的了解，晓梦此时所练正乃道家庄子所创之绝学“逍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