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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我愿如星君如月》 文/阮渝「耽美|低配仙侠|欢喜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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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韶江和涉川不过隔了一条棣江,韶江出了世人眼中光风霁月天下无双的谢长生,涉川却出了谢长生眼中泼皮无赖古今无两的傅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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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内蒙古2楼2018-01-13 1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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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内蒙古3楼2018-01-13 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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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水火相克 缘起缘终
        “傅修溟,你可知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面容阴冷的男人用白的近乎透明的手狠狠捏住傅修溟的下巴,眼睛里透出近乎残忍的疯狂“你真当你是拯救天下苍生的救世主,是再世的活佛?真叫人恶心,你可知因为你,我的日子过得有多如履薄冰?傅修溟啊傅修溟,人人都说这些年你对我可谓是仁至义尽,尽心尽力,可他们知道你究竟欠我多少东西吗?!他们怎知,他们怎知——你施舍给我的,原本就该是我的?!”
        说着,男人反手就是一鞭,抽的傅修溟闷哼了一声。
        傅修溟蓬头乱发,满身血污,眼见之处皆是触目惊心的伤痕,竟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肉。他被穿魂钉牢牢的钉在墙上,修为尽封,动弹不得,唯有一双眼睛异常明亮,宁静的令人蓦然心惊。
        “你恨我……应该的,我不怨你……”每说一句话都要用尽全身力气,牵扯着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起来,可那眼睛却刹那间一片冰冷,叫人无端生了寒意“可你不该迁怒无辜!”
        男人怒不可遏,却是大笑出声“傅修溟啊傅修溟,弄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心系傅家,真是叫人感动——”笑声戛然而止,男人的眼神比之前更加阴狠“你可知,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眼神,如此,我便把它抠出来,看你一会儿,是不是还能这么威风。”
        一旁摆放刑具的案上放着一柄通体漆黑的玄铁刀,此时刀鞘上被贴满了封刀的符文,可它还是颤动着,震得满案刑具作响,似乎下一秒就要挣脱符文脱鞘而出。
        两丸带着淋淋鲜血的球状物骨碌碌的滚到地上,那男人满手鲜血,放下手中带血的利刃,像观赏艺术品一样带着笑容看向傅修溟。
        两道淋漓的鲜血顺着傅修溟的脸颊流下,那张脸上已然没了眼睛,只留下两个空洞。
        傅修溟生生疼昏了过去。
        密室的门被人轰然撞开,灰尘弥漫,尘后人影重重。那男人瞪大双眼,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不可能……你们怎么找进来的!”
        门口的人们齐齐拔剑,为首的青年清隽的脸庞寒冷的赛过冬日冰霜,一双星眸此时杀气腾腾,“峥”的一声,青年佩剑出鞘,直指那男子“到此为止吧。”
        再有意识时傅修溟只觉双眼剧烈的疼痛,眼前一片漆黑,有寒冷的风猎猎刮过他的面颊。他被人背着,飞驰在路上。
        “清宵,是你吗?”他试探着开口,声音喑哑的像是被火碾过。
        “嗯。”果然是那把清清冷冷的声音,此时略显虚浮,却依然那样令人心安“我在。”
        “你怎么来了。”
        “我带你去找魏先生。”清宵抹了抹嘴边渗出的鲜血“他一定能帮你,再坚持一下。”
        “嗯,清宵。”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傅修溟软软的靠在清宵背上,意识一点一点模糊起来。
        天就快亮了吧。
        傅修溟这样想着,而后失去了意识。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33楼2018-01-19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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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 金鳞岂非池中物
          涉川傅家与韶江谢家、太浔江家并称为永裕境三大名门望族,家大业大执掌永裕东北涉川独霸一方。
          家主傅御深以痴情著名,与其妻虞筝青梅竹马,虞筝年少时身患险疾,后虽痊愈,却一生不能有孕,傅御深不离不弃,并未为了传宗接代另娶他人。
          在傅御深当上傅家家主的三年前,有僧侣云游至涉川,在北塘山上与前来踏青的傅御深夫妇二人不期而遇。
          那僧侣一身清骨,眉眼间有佛的旷远与悲悯,却积攒着秋的萧索,他怀里抱着一个不过三岁的小男孩,静静地站在路中拦住傅御深夫妇的去路,仿佛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很久“贫僧了济。”
          傅御深夫妇不明就里,但秉着礼仪没有立即拂袖而去“敢问高僧这是……”
          僧侣道:“二位为大福之人,格局清奇,为大富贵格,且有仙骨,但尚差一丝仙缘,居高位,若不另施他法,则永远却无法攀其顶峰。”
          彼时傅家家主并不是傅御深,而是傅御深的兄长傅御远,两人修为不相上下,傅御深有心争夺家主之位,却无奈傅家家训森严,次子天生就排在了第二继承顺次。
          听闻此言,傅御深心想这和尚倒有些意思,便笑问道“依高僧,鄙人应如何作为?”
          了济不语,将自己怀中的孩子递给虞筝,虞筝茫然着伸手去接。
          了济双手合十,闭目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便再未多言,转身在满山料峭的春意中渐行渐远。
          傅御深和虞筝面面相觑,怀里的孩子一双黑琉璃般乌黑透亮的眸子滴溜溜的看看傅御深又看看虞筝,突然咯咯的笑出声来,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触虞筝的面颊,响亮的叫了一声“娘!”
          他就这么被虞筝和傅御深带回了家。
          原本傅御深给他起名叫傅逸,希望他一生安逸无忧无虑。
          但这孩子活泼好动,逢着傅家貌美的侍女姐姐便扯着其衣裙不让离开,待到侍女惊讶的转头,他便咧嘴一笑“漂亮,姐姐漂亮。”
          侍女们笑的花枝乱颤,都往他怀里手里塞上些瓜果、点心。他往往出去时还两手空空,回来时就左手葡萄右手李子,嘴里还含着糖块儿。
          见到虞筝就奶声奶气的喊着“娘娘娘”笑着扑上去,然后掏出怀里藏着的点心给她。
          适逢韶江谢家的家母来做客,见着这情形便笑着打趣道“令堂非池中物啊,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
          傅逸转头看见雍容富贵的谢家家母,指着她对虞筝说“娘,仙女。”
          谢家家母乐不可支,弯腰抱起小傅逸,伸手刮刮他的小鼻子“你这个小机灵。”惹得小傅逸咯咯的笑起来。
          谢家家母回去后,到处宣扬傅逸的事迹,说他一张小嘴“抹了蜜似的甜”惹得永裕境名门大家家的太太小姐,都想一睹傅逸尊容。
          虞筝扶额,决定给傅逸改名为傅敛。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35楼2018-01-19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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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敛六岁那年的某一天,傅家家主傅御远提了许多精致的吃食来看望傅敛。
            屋里只有傅敛一个人,和煦的阳光透过屋外的杨树撒下一片碎金,清风徐徐,翠绿的叶子沙沙作响,一派静谧。
            傅敛正端坐在榻上,表情严肃认真的翻看着一本古籍,傅御远素早听闻傅家小公子小小年纪便聪慧过人,却不成想他竟聪慧到六岁便能翻阅古籍的地步,一时心下讶然,屏退了跟在身后的侍卫,轻手轻脚的走到傅敛身后,探头去看他面前的古籍。
            细看之下不禁哑然失笑——傅敛面前的书是倒放着的,真是难为他还能看的那么津津有味。
            “阿敛。”
            傅敛转头看去,见是傅御远,立即笑起来,扑到傅御远怀里撒娇“叔叔,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是叔叔好久没来看你了,还是叔叔带的点心好久没来看你了。”傅御远这么说着,面上却忍不住挂满了笑意。
            傅敛嘻嘻笑着,露出一口糯米似的小白牙。傅御远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到他的面前,他一脸迫不及待的打开盖子,捡了好几个点心拿在手里。
            傅御远揉了揉他的发顶,指指那本倒放着的古籍“阿敛看出什么门道来了吗。”
            本是想逗弄他几句,却不成想傅敛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看出来了。”
            傅御远脸上的笑容愈加浓重“看出什么来了。”
            傅敛没有回答,晶亮的眸子认真的盯着傅御远,反问道“叔叔,我们永裕境修仙问道之人比比皆是,人人都以得道为傲,被誉为三大名门的谢家江家傅家皆以修道名扬天下,多少青年才俊削尖了脑袋也想往这三大家钻。人人都说我们修道之人侠义心肠,斩妖除魔拯救苍生。可是叔叔,妖魔就不是苍生吗,有的妖魔只是因为含恨而死,怨气无法消除,才化为妖魔为自己报仇,他们生前也是平民百姓,有自己的亲人和牵挂之人。我们自诩正义的一派,难道我们的正义与人的情理,与佛的慈悲,只能背道而驰吗?”
            没有想到还一团稚气的孩子能问出这么有深意的问题,傅御远明显一愣,而后蹙眉沉思,思绪飘向几十年前的那个风雪之夜。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36楼2018-01-19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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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的傅御远不过十几岁,却被父亲为他请来的师傅带着游猎天下。那个风雪夜他们误入了当地名为岐岭的山庄,天黑无月,寒风卷着乱雪刮过破败的村庄,风声凄厉如恶鬼哭嚎。
              “峥”的一声,傅御远抽出佩剑“麟光”挡在身前,和师傅谨慎的向村庄里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歌声,那歌声明明婉转动人犹如黄鹂,在空旷的村庄里却显得无比瘆人。
              “二位哥哥。”傅御远和他的师傅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身姿曼妙身着红衣的女子背对着他们,想来刚才就是她在唱歌“能否帮我找一样东西。”
              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不是妖魔就是鬼怪,傅御远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敢问姑娘丢了什么东西。”傅御远的师傅朗声问道。
              “我的眼睛,帮我找找我的眼睛。”那女子转过身来,傅御远便看见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原本是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了两个血洞,她痛苦的想要捂住自己的双眼,却又不敢碰触似的停在了半空,不住地哭嚎“我的眼睛,你还我的眼睛来。”
              傅御远还没反应过来,那女子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利的叫声,张着血盆大口冲二人飞来。
              傅御远来不及多想,手中“麟光”高高扬起,朝着女鬼砍去。
              “麟光”迎面劈下那一瞬间,女鬼空洞的眼眶分明流下两行血泪。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女鬼身形化为细尘在风中散去,村庄重新归于平静,傅御远收了剑,随着师傅寻找下山的路。
              待两人到达山脚的茶馆时,天已经挣扎着明亮了起来。
              两人只要了一壶茶。
              店小二见他们风尘仆仆,一身玄色的傅家道袍,便十分自来熟的凑上来问道“二位道长前来除鬼的吧?”
              “是啊。”傅御远的师傅见这店小二一脸的神神秘秘,便问道“店家可知道什么关于这女鬼的事吗?”
              “嗨呀,这你可问着了。”店里只有傅御远和他的师傅两位客人,店小二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一屁股在两人对面坐了下来“这山上的岐岭山庄啊,原本还是当地不算小的一个家族。听说有一年,一个女子被卖进岐岭山庄当丫鬟,传闻说这女子貌美异常,尤其一双眼睛,盛着一汪水似的脉脉动人。那时岐岭山庄的家主看中了这个女子,非要纳她当小妾,凶悍心狠的正房醋意大发,叫人把这女子捆到自己房里,生生的把她那双眼睛抠了出来,折磨致死。”
              傅御远拿着茶杯的手一颤,险些洒了杯中的茶水,他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岐岭山庄的家主和他的正房突然发了疯,在夜里把一家上下全都砍死了,而后两人自焚而亡。后来有人路经岐岭山庄,听到里面有女人在唱歌,一时好奇便走进村庄去寻,这一寻便再也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37楼2018-01-19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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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能出来。”
                傅御远听着,忽然明白了女鬼魂飞魄散前那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是何含义,心中不由得有些难过起来。
                小二的故事讲完,茶也正巧喝完,两人于是站起身,向小二道了谢,转身离去。
                出了茶馆没多远,傅御远的师傅突然想起没付茶钱,便急忙调头,但当他想原路返回时却愣住了,眼前黄沙漫天,一片荒芜,哪里还有那茶馆的影子。
                “叔叔,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记忆里的话语与现实重叠,傅御远心中一惊,抬头正对上傅敛充满悲悯的眼神“叔叔,需斩需除的,从来就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心啊。”
                虞筝从别院采花归来,细长的琉璃花瓶里插着一枝鲜红的凤尾,恰巧傅御远魂不守舍的从屋里走出来,险些与虞筝撞了个满怀。
                虞筝吓了一跳“家主,您这是……”
                傅御远却失了礼节,面色苍白的自顾自走了。虞筝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娘!”听到动静的傅敛光着脚丫跑了出来,撅着小屁股抱住虞筝的腿“娘,叔叔送来的点心可好吃了,娘你也吃。”
                “你这孩子,怎么光着脚就下来了……”虞筝一手拿着花瓶,一手抱起傅敛把他放到榻上“叔叔这是怎么了,你又跟叔叔调皮了是不是?”
                傅敛立马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我可乖了。”
                几天后,傅御远突然宣布将傅家家主之位传给弟弟傅御深,而他则披上袈裟,皈依了佛门。
                听过虞筝复述那日情形之后,傅御深一直怀疑傅御远出家和自家儿子脱不了干系。
                于是后有一夜,已经当上傅家家主的傅御深喝的酩酊大醉,他揉着傅敛的头发,压低声音问道“臭小子,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叔叔给你送点心那天,你都和他说了什么。”
                傅敛转过头静静凝视他,却并不说话。不知是醉意使然还是别的什么,傅御深仿佛看见多年以前那个一身萧索的和尚静静站在路中央,他眼里藏着佛的悲悯与旷远。
                傅御深一时间愣了神,想再仔细看时傅敛却笑着跑开了“娘,娘,爹又喝多了,爹臭死啦。”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38楼2018-01-19 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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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 朱厌峰
                  永裕境内有一座小山,名为朱厌峰,悬浮在云层当中,若想进山,需御剑而行。这里四季如春,红粉色的灼翘花漫山遍野长燃不熄,洁白的云朵掩着满山的春意,远远望去如裹烟霞,恍如仙境。永裕境赫赫有名的朱厌学堂便坐落在此。
                  朱厌学堂创建者名为魏藏海,世人不知他年龄几何师从何人,只知他本领通天,眼光毒辣,由他甄选入山的孩子出山后都有一番不小的作为,许多大家族的家主都是他的弟子。
                  这一届被甄选入山的孩子并不多,按照继承顺次分到了不同的小学堂。魏藏海虽为创建者,却并不亲自教书,一年里有大半时间云游在外,不知所踪。
                  这时已经十岁的傅敛主动向傅御深表示自己没有半分想要继承家主之位的想法,将第一家主继承人的位置拱手还给了傅御远的儿子傅烨,自己则进了第二顺次继承人的小学堂。
                  “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颣;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质真若渝;大方无隅;大器免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夫子举着手中的书,慢悠悠的讲着冗长的经文,傅敛坐在窗边的位置上,一手支着仿佛重有千斤的脑袋,一手在纸上无意识的胡乱划拉着,还毫不掩饰的打了个哈欠。
                  这时夫子眼睛一斜,将傅敛的小动作收入眼中,又慢慢的把视线挪回书本上,沉声道“傅敛。”
                  傅敛的哈欠正打到一半,听见夫子叫他的名字便立马闭上了嘴巴,老老实实的站了起来“弟子在。”
                  “你把我刚刚讲的经文重复一遍。”
                  “啊?”傅敛瞪大眼睛,局促的抓了抓头发“这……大……大希声……大象……大象……”
                  “我讲了近有半个时辰,你却只记住了大象?”夫子的语调仍然慢慢悠悠不急不忙,听不出半分愠怒。
                  除了坐在教室最前排名叫谢长生的孩子仍然面无表情,剩下的人都哄堂大笑。
                  “还在这站着干什么?拿着凳子出去站一个时辰再进来。”夫子朝门口扬了扬下巴,傅敛“哦”了一声,将凳子举在头上,乖乖的走了出去。
                  只是在他背对着夫子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奸计得逞的笑意。坐在第一排一直对堂中喧闹毫无反应的孩子终于抬起了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傅敛离去。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39楼2018-01-19 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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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阳光和煦,新鲜的空气里弥漫着灼翘花淡淡的香气,鸟儿们或站在枝头婉转的鸣叫,或张开翅膀扑棱棱的飞走了,好一派明媚的春意。
                    “谁会那么傻乖乖的在门口站一个时辰。”傅敛一出学堂就把举在头上的凳子扔到一旁去了,他灵巧的爬上一棵枝叶繁茂的粗壮的大树,选了最结实的一根,舒舒服服的往上一靠,在稀疏的日光和树荫下的阴凉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再醒来时傅敛只觉周身已经渐起了一丝凉意,天色已暗,蛐蛐一声接着一声的叫了起来。
                    傅敛心中暗叫不好,原本只想眯一会儿就站回去假装在乖乖受罚的,却没想到这一睡睡到太阳都落山了。傅敛本想赶紧起来,又转念一想,反正都已经这么晚了,这罚是铁定要挨了,起来也没什么用,不如再躺一会。
                    这么想着,他刚刚准备坐起的身子又躺回了原地。
                    “你醒了。”清冽犹如冰泉的声音在傅敛身边响起,吓得傅敛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那人眼角眉间清冷的仿佛抹了冰霜,一副淡漠的神情,却偏偏生的面如冠玉,唇如桃花,星眸中光华潋滟,晃得傅敛花了眼,脱口问道“原来朱厌峰也收女弟子吗?”
                    那人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我是谢长生。”
                    傅敛立马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哥俩好似的上去拍他的肩“原来是长生兄啊,看我这记性。长生兄,你怎么会在这。”
                    谢长生道:“夫子让我守着你,直到你醒过来,然后带你去司罚堂,领罚。”
                    傅敛一脸的不可置信“你难道一直从中午守着我守到现在?”
                    谢长生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傅敛在心中忍不住暗暗赞叹“原来还真有傻的啊。”
                    小学堂离司罚堂有一段不算近的距离,这时已经是放学的时辰,穿着白底草绿色花纹校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的从饭堂走出来,见到被谢长生领着的傅敛,皆向他投以同情的目光。
                    “你是故意的吧。”谢长生突然问道“你是故意背不下来的。”
                    明明是问句,可谢长生说的那样肯定。
                    傅敛一愣,随即笑起来“长生兄好生聪明。那么简单的东西,有什么好背不下来的,可是长生兄你想,外面阳光那么好,我们却苦哈哈的在学堂里背书,多浪费朱厌峰大好的春光呀。”
                    “所以你就干脆借着罚站的由头跑到外面去睡觉?”
                    “对呀对呀。”傅敛不住的点着头,又暗搓搓的凑到谢长生耳边,压低声音道“长生兄行个方便,一定不要告诉夫子哈。”
                    没见过去司罚堂领罚还这么活蹦乱跳兴高采烈的。
                    谢长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傅敛竟在他的眼神里看出一丝怜悯。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傅敛心里突然有点发毛。
                    谢长生却停下了脚步,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40楼2018-01-19 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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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敛领完罚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朱厌峰上的灯全部点了起来。有人放了孔明灯,散发着橘黄色火光的灯笼悠悠的朝天上飞去,整个朱厌峰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意味。
                      “哎长生兄,你等等我啊,好歹我也是个受了伤的人,你能不能有点人情味啊。”谢长生闻言停下脚步,转头去看跟在身后的傅敛。只见傅敛双手端平着向前伸去,两腿并拢,犹如僵尸一般一跳一跳的艰难的追逐着谢长生的步伐。
                      谢长生仍然面无表情,但傅敛分明看见了谢长生眼中嘲笑的意味,他嚷嚷起来“哎我说长生兄你笑什么啊,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逃课的惩罚是什么啊,要是早知道这么残忍,我才不和你来司罚堂呢。”
                      逃课的惩罚是十大板外加五天的“僵尸跳”。“僵尸跳”是魏藏海发明的一种小法术,顾名思义,被施法者会不受自己控制的自动模仿僵尸的姿态,并且浑身僵直动弹不得,这种法术朱厌峰上每个夫子先生都会用,却只有魏藏海自己知道如何解开,所以被罚者通常只能等它到了期限后自己解除。
                      谢长生淡淡道:“第一节课讲的就是校规。”
                      “哎呀,”傅敛挨了十大板,屁股都给打肿了,此刻疼痛难忍,令他忍不住想弯下腰缓解一下,却又因为中了“僵尸跳”而动弹不得。此刻他整张脸都愁苦的皱了起来“我以后一定好儿好儿听讲,绝对不睡觉。”
                      谢长生看他这幅神情,似乎于心不忍了起来,犹豫片刻,伸手想扶住傅敛。哪想傅敛一个不稳,突然晃了两晃,直挺挺的栽进了谢长生的怀里。
                      谢长生伸出去的手穿过傅敛飞起的头发,而后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对不起啊长生兄。”傅敛的脸埋在谢长生的胸膛里,说话的声音闷闷的“我也不是故意的,可我实在起不来啊。”
                      说着还拱了几下,以示自己真的无能为力。
                      谢长生的脸顿时变得五颜六色,被誉为礼仪大家的韶江谢家培养出来的涵养让他没有一脚将傅敛踹飞,他强忍着怒意,提着傅敛的后衣领把他拽了起来。
                      “哎疼疼疼,长生兄你能温柔点吗。。”无视傅敛的吱哇乱叫,谢长生整理好衣衫便转身离去。
                      “喂,长生兄,你亲爱的同僚被你落在这了。”傅敛冲着谢长生的背影高声喊,谢长生却没有丝毫要理他的意思“我说你去哪啊长生兄。”
                      “回院子。”
                      “那我呢,我怎么回去!”
                      “跳回去。”
                      “我院子在山腰上我得蹦到明年能蹦回去,你回来送送我啊长生兄。你再不理我我跟着去你院子了啊,嘿你不信是不是。”说着他又艰难的一蹦一蹦的跟了过去“你等等我啊。”
                      谢长生进了自己的院子,转身就想关门。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41楼2018-01-19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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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长生兄,等等等等。”傅敛伸的笔直的胳膊卡在门缝上,使劲凑过来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谢长生试了几次都没法把门关上。
                        “谁让你跟来的。”谢长生放开了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傅敛。
                        “你啊。”傅敛理直气壮,往前一蹦双手便推开了大门“我刚才可说了,你不送我回院子我就跟着你回来。”
                        谢长生不愿和他废话,把门一开指着门外道“你出去。”
                        傅敛脖子一梗“我不。”
                        谢长生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极黑的眸子灼灼地盯着他。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傅敛败下阵来,往门外一蹦“行,我出去。”
                        谢长生正要关门,就看见傅敛“嘭”的一声躺倒在自家门口,耍无赖似的说道“你不让我进去,那我就在你门口睡,你不用管我。”
                        谢长生没有想到傅敛能无赖到如此地步,可他又实在不想再费一番周折将住在山腰上的傅敛送回去。他愣了一愣,罕见的有了表情,紧紧的将嘴唇抿成一条线,像是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
                        不久,谢长生认命似的松开了正要关门的手“进来吧”
                        傅敛乐颠颠的想要起来,用肩膀使劲的拱着地,蹭的衣服脏了一大块。
                        傅敛努力了一会,最后只能抬起头,眼巴巴的盯着谢长生“长生兄,起不来了……”
                        谢长生嘴角抽搐,只得走出去俯身扶起僵直的跟条竿子似的的傅敛。
                        傅敛笑嘻嘻的跟在谢长生身后,向屋里蹦去。
                        院子里有三间房,谢长生只住了一间。屋子非常整洁,谢长生的床和书案用一张画了泼墨梅花的折屏隔开,袅袅檀香从香炉里升起,屋内一片泠然的香气。除此之外屋里再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简洁的近乎简陋。
                        傅敛暗暗咋舌。
                        “长生兄,我今晚睡哪啊。”谢长生出去洗漱,傅敛蹦到床边,举着胳膊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床单平整的没有任何褶皱,傅敛一偏头还能闻见一股淡淡的冷香。刚才撞进谢长生怀里时闻见的也是这种香味,让人无端想起谢长生淡漠的眼神。
                        “起来。”没过多久,谢长生冷着脸一手抱着被褥,一手提着他的领子把他从床上揪起来。
                        地上已经铺了一层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稻草,谢长生蹲下,仔细的把被褥在稻草上铺好“你睡这。”
                        “我睡地下?”傅敛痛心疾首的看着地上简陋的地铺“长生兄我挨了十大板啊!你能不能心疼我一下。”
                        谢长生姿态矜雅的掸了掸长袍上的灰尘,眼都不抬的说道“不睡出去。”
                        亥时的钟声响起,谢长生脱下校服,仔细的叠好放在床头,然后吹熄灯火进了被窝。
                        “长生兄。”别无他法,傅敛也只得乖乖的在地下躺好,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晶亮晶亮的。
                        谢长生没有回答。
                        “我能和你一块儿在床上睡吗,地上太硌了。”仍然没有人回应“长生兄,你不怕我半夜蹬被吗,我体质很不好的,万一生病了怎么办,你照顾我吗。”
                        还是没有回答,谢长生是铁了心的不想搭理他。
                        傅敛却没觉得谢长生是故意不理他,压低声音试探道“你睡了吗长生兄。”
                        “长生兄——”这次声音更轻更低了。
                        “闭嘴!”谢长生忍无可忍,拽过身旁的枕头就朝着地下的傅敛扔去。
                        傅敛没法闪躲,被枕头打了个正着“行行行,我闭嘴我闭嘴,大晚上的,你动什么气嘛。”
                        而后他费劲的转了个身,阖上了双眼。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42楼2018-01-19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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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 隰有荷华
                          粼粼的湖水下,有一尾大红的鲤鱼游过,摆尾间身后漾起一串波纹。
                          傅敛眼疾手快,手里的渔网迅速撒下,再拽出水面时里面已经多了一条红的鲜亮的鲤鱼。
                          傅敛喜笑颜开,将渔网里的鱼放进身旁的小桶里,桶里已经有了不少鱼,此时一齐扑腾个不停,似要将桶撞翻。
                          “喂,金成玦。”傅敛转过头去唤那位面容俊逸,唇红齿白,右手指间套一枚琥珀戒指的清秀少年,眉眼间都是得意“这么半天才抓了两尾,真的不用我帮你吗。”
                          “少废话。”金成玦转头骂了一句,秀丽的如同女子的面庞此刻黑了大半,他紧蹙着眉,一脸的凶狠和暴躁。
                          傅敛嘟囔:“我说有用的你又不听。”
                          金成玦怒道“那我现在想听了,你告诉我。”
                          傅敛立马来了精神“你太凶了,鱼儿们都被你吓跑了。你要温柔,要有耐心,用爱去感化它们。”说着,冲金成玦故作妩媚的眨了眨眼,还在胸口比了个心。
                          金成玦恶寒,额上青筋狂跳。
                          湖面上突然溅起巨大的水花,引得过往船家纷纷侧目。
                          傅敛从湖中露出头来,湿了的头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他将嘴里的水吐干净,对着金成玦大骂“不就跟你开个玩笑嘛!至于吗!”
                          金成玦恶狠狠的吼道“再开这么恶心的玩笑,我就把你剁成肉泥来喂鱼!”
                          另一条船上的谢长生坐在船头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这一切。
                          “看什么呢?”凑过来的是谢长生的兄长、未来谢家的家主谢长秋,他一双眉眼弯弯,又生的俊逸儒雅,令人忍不住心生好感。他笑眯眯的说道“不喜欢傅家小公子?”
                          “不喜欢。”谢长生移开眼,想了想又补充道“狡童。”
                          “是吗。”谢长秋将两手皆笼在袖管里,眯起眼去看那不急着上船反而气定神闲游到湖中央采荷的傅敛“你们关系不好?”
                          “不好。”谢长生语气淡然,却斩钉截铁“我们不熟。”
                          “长生兄!”说曹操曹操到,傅敛头顶着刚刚摘下来的荷花朝谢长生游去,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朝他招手。
                          谢长秋很热情的将湿漉漉的傅敛从江里拽起来“你和长生是朋友?”
                          “我是!”
                          “他不是!”
                          两人同时间开口,一时都愣了。谢长秋眼中笑意越发深了。一旁有人递上来几件衣袍,谢长秋将衣袍塞进傅敛怀里“去船舱里换上吧,仔细受了寒。”
                          傅敛接过衣服,笑嘻嘻的向谢长秋道谢,而后偏过头,将手里的那支荷花递给谢长生“方才我看你在船上一直看,以为你喜欢,便折一支给你,拿着。”
                          荷花开的正好,香气清甜,晶莹的水珠顺着幼滑的粉白色花瓣落在谢长生修长的手指上。谢长生愣住,再抬头时傅敛已经一路小跑进了船舱。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43楼2018-01-19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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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湖三百里,菡萏发荷花。
                            镜湖两岸栽种着万棵绿槐高柳,瓢泼绿意,清风拂过,花叶在风中翻卷,映入粼粼湖面。
                            湖中多船家,吆喝着卖一碗荷茶,卖一碗藕丝,卖新鲜的莲蓬、菱角。镜湖属涉川境内,涉川多水,故涉川人皆通水性,顽童们拉上三五伙伴,叫上哪位空闲的大人监护,就将小舟划得飞快,拨开层层红荷捕鱼捞菱角莲蓬,高声唱着当地广为流传的《荷华曲》,来来往往热闹非凡,一派悠然。
                            朱厌峰美虽美,但日日对着同一景色,饶是谁也没了兴致。故夫子们一商量,决定带着学堂里所有学生下山游玩。
                            傅敛换好了衣服走出来,明明是方十岁的稚童,却已经能看出俊朗的模样,唇角一边微微上翘,神情里几分顽劣几分痞气,桃花眸灼灼勾人,满目风流。当初虞筝就曾对傅御深说过,这孩子长大了,绝对是个祸害。
                            的确是个祸害。
                            载着一群采荷女的小船与谢长生的船擦身而过。傅敛正借了一旁护卫的佩剑,跟谢长秋学着怎么用剑拍鱼。谢长秋将佩剑刺进水里一通乱搅,便果真有一尾红白相间全身发亮的大鲤鱼跃出水面,漂亮的鱼尾在空中不停的摆动,溅起的水花扑在采荷女们白嫩漂亮的脸蛋儿上,惹得她们一阵惊呼。
                            傅敛反手用剑身轻轻一拍,那尾漂亮的鲤鱼便跃进了采荷女们的船里,傅敛弯起一双桃花花瓣似的眼眸,朗声道:“早听传闻说镜湖的采荷女姐姐们人比花娇,面比花颜俏。今日一见,果然所传不虚。那尾鲤鱼便当做谢礼,赠与姐姐们。”
                            采荷女们咯咯的笑起来“这位少年郎要谢我们什么啊?”
                            傅敛笑道“谢姐姐们让我开了眼界,知道这人间真有女子俏丽似荷花仙子。”
                            有年轻的采荷女笑的满面春风,从一船荷花中拣了开的最盛的一支,远远抛给傅敛“赠与你这俊郎的少年郎。”
                            采荷女们高声唱起了《荷华曲》,莺莺燕燕的笑着与傅敛作别。
                            傅敛捡起那支荷花,举到谢长生跟前,学着方才的采荷女说道“赠与你这貌美的小公子。”
                            谢长生却没接,淡淡的扫了傅敛一眼,而后起身进了船舱“轻浮。”
                            谢长秋无奈的笑笑“见笑,长生他一直如此。”
                            中了僵尸跳那五日傅敛撒泼无赖硬生生在谢长生家赖了五日,早知他的脾气。此时傅敛毫不在意,将手里的荷花放到一边,继续和谢长秋拍鱼。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44楼2018-01-19 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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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长秋问道:“你哥哥呢,为什么没跟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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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长秋问的是傅烨。傅烨在这一群家主继承人里,资质不是最差的,但也绝不是最好的,有好事的人甚至在背后说,瞧着傅敛从小的机灵劲儿,比傅烨更适合做傅家家主。但若说朱厌峰傅烨努力程度排第二,绝没有人能排第一。
                              谢长秋心下了然,便不再多问。
                              暮色染透半湖江水,天边烧起霞云。两岸点起千盏灯火,湖中船坊挂起灯笼,映的漆黑湖水也一片暖意。
                              “喂!傅敛!”金成玦的船朝着他们划来,船头挂了一只灯笼,金成玦穿着一身烟青色长衫,领口袖口绣着淡蓝色的水纹,暖黄的灯光将他的面庞映衬的白净如瓷,掩去了他眉间总是含着的那抹戾气,“回船吃饭了。”
                              傅敛喜欢吃甜的,他闹了一天,此时是真的累了,便一口气吃了几大碗莲叶羹和糖蒸酥酪。吃完在船上一躺,看夜空中繁星游弋,明月高悬。
                              金成玦坐在他边上,将白天捕到的鱼尽数放回湖中,几只夜虫停在船沿,腹尾一亮一灭。
                              谢长生端正的坐着,一言不发的望着江面。荷花半开,荷叶清香弥漫,谢长生脑海中全是白天傅敛递过那支荷花时的模样。
                              许多许多年以后,谢长生还总是想起那日的傅敛。笑容灿若骄阳,脚下如乘清风,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用想,哪里都可以去,好像可以永远都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45楼2018-01-19 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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