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凤华断章

第二十三章
几日大雨，路上积着深深浅浅的水洼，一辆马车和十几匹骏马在官道上飞驰，不时溅起泥水，惊起路边飞鸟。
已近正午，烈日当空，一席人在一处茶馆停下暂歇。马车上下来一位女子，着红衣、斗篷，看不到面容。她身边二人，一位是瘦削少年，长着尖下巴，唇红齿白，是个美貌少年，另一位却是相反，整个就是圆脑袋圆身体，浑身的肉都在发颤。
“三哥，教主让我们来打头阵，不知道跟上没有？”少年问道。
“怎么，怕了？”胖子爽朗一笑，“最好是能帮教主将那些人都解决了，省得劳烦教主亲自动手。”
“不是啊，”少年极力辩道，“我怕他们发现教主就在后面，将我们从中间拦腰截断，那教主且不是有危险。”
“哈哈——”胖子更是放肆笑了出来，“小鬼头，还用你来担心教主安危，好好做好我们的事就好。”
少年摆一个鬼脸，喝下粗糙茶水。
“我们如此急着赶路，一定会吸引上官英的注意，别忘了他母亲可是武当出身，那是他姥姥家。”胖子又道。
这少年正是老八，胖子是老三。
老三和老八喝了几盏茶又匆匆上路，这样又行了几日，终于到了武当的地盘，在街上可以看到武当弟子买些生活物资。
二人找了一处店家住下，几日来上官英的人已经盯上，一直没有动手，恐怕就在今晚了。拉栓灭灯，今夜自不平常。
一席人自是无眠，在各自房内盘坐打息。上半夜寂寂无声，只有楼下男人的呼噜声。一直到后半夜，房顶上发出细微声响，凝神细听，大概有数十人。
却说上官英一席人打算由房顶发动攻击，找到聂小凤所在的房间，正欲动手，忽见红影翻动。那戴着斗篷的红衣女子已翩然跃在屋脊之上。
众人戒备中，却见红衣女人飘然而去，竟然是向着武当山方向。上官英一直在暗处观察情况，此时见一席红影向武当山奔去，当即急速跟了上去。
前面的红衣女子脚力甚好，奔了几十里，只有上官英还紧随其后，其他人都被甩下。待到了一处密林处，红衣女子突然停下，没入树林，没了踪影。
上官英凝神静立，微风吹过，树叶翻动。
嗖，手中暗镖发出，红衣女子躲过暗镖却现了踪迹。
上官英冷声道：“你气息掩藏不够，而且你不是聂小凤。”
“看来上官盟主对我们教主真是留心啊。”红衣人嗤嗤笑道，声音柔媚，难辨男女。

“聂小凤在哪？”上官英问道，难道是调虎离山，从别处去了武当山不成，还好一接到魔教向武当而来就疾书告知，想来武当应是做好了准备。
“聂小凤不在这。”红衣人媚媚答道。
“你是说，还是想死？”上官英露出狰狞表情。
“那也要你能杀的了我啊……”红衣人轻柔柔说道，手中一挥，看似无物，却有破空声。暗器很小，上官英挥剑形成一堵剑墙，叮叮当当，一根根银针落地。
上官英反手一挥，又是数只暗镖，脚下步伐变幻，悠然已到红衣人面前，制住对方命脉。红衣人笑道：“看来上官盟主十分急躁嘛，连唐门的千机步都使出来了，上次在三笑楼，你想用这招没用上，还应该谢谢我们教主吧。”
上官英面色冷峻：“你竟然能认出千机步，看来我留不得你。”
“那就先谢过上官盟主了，我一直想死呢。”红衣人轻轻笑道，隐隐有哀伤之色。上官英一愣，还有主动求死的。
“你身为武林盟主，怎么会唐门的功夫，你若不杀我，你知道会有何后果……”红衣人道，语气轻缓，却是十足的威胁。
罗玄听的上官英追着聂小凤向武当山而去，急急赶到之时，看到密林中那一抹红影，猛吐几口鲜血，摇摇坠地。
“你以为罗玄看不出你在三笑楼未使出的千机步？”红衣人冷声一笑，顺着身后树干倒在地上。
罗玄疾步走到红衣人面前，摘掉斗篷，眼前的人嘴角泛着血迹，脸色苍白，细眉凤目，却不是聂小凤，是她身边的护卫老七。罗玄大松一口气，试他脉搏，五脏俱损，看来上官英出手之前早有杀意。
罗玄护住他丹元，老七悠悠醒来，上官英已经不在。
“你为何假扮小凤？”
“为何救我？”老七却问道。
“你内伤极重，恐有性命之忧。”罗玄见他无意作答，说道。
“呵呵——”老七轻笑，衬着他苍白面庞，一副凄苦之色。“爱之而不得，活在这世上何用，不如死了清静。”
罗玄一时无语，为情所伤，不知从何劝慰。
“总可以有其他事情去做的。”罗玄轻轻道。
“罗玄——”老七抓住他衣袖，“我求你一事，请你一定要答应……”临终之言，隐隐恳切，罗玄不忍，静听他言。
“请一定要救小八，让他活着回去，上官英他……”老七说到这里，一口血要吐出来，强行压住，昏了过去。
罗玄点住他身上几处大穴，又喂了他几粒丹药，虽然可能已是无济于事。遥看客栈处已有火光烟起，想起老七刚才嘱托，叫小八的那个少年似乎还是个孩子。身形一纵，向客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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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了，解决文荒问题。

下午好吧！稍等！

第二十四章
老八听的屋顶响动，跃窗而出，对方立即咬住，老八疾步奔向城外，引他们出城，客栈内实在不便出手。
暗号相接，老八和老三等一席人在城外相聚，以庞风为首的一干人也追了上来。未见上官英和罗玄，少了两个高手自是不错，但只怕他们是去追假扮教主的老七去了，不免暗暗为老七担心，只盼望罗玄能看在聂小凤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不过，老七轻功甚好，就算打不过，总可以逃吧，临阵脱逃的事，老七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一想，老三和老八专心迎战。
庞风这边的人多，团团将老三和老八围住。双方一阵混战，谁都没有占到上风。老三心中一算，抛出手中烟雾弹，众人会意，四下散开。庞风只得命人分散追去，若论游击战，魔教众人十分拿手。
老八万没想到追自己而来的是庞风，实在是棘手，逃也逃不过，打也打不过，只能周旋迂回，拖延时间。
一边逃，一边打，庞风却是紧追不舍，老八十分吃力。
肩上突然一痛，中了庞风的暗镖，先给自己止血，却是有黑血流出，竟然是喂了毒，武林正道也不过如此。这毒却不是一般的毒，不是很痛，苏苏麻麻自肩上向四肢蔓延，身上渐渐没了力气，脚步迟缓。
是毒麻药吗？老八找了一处大树，靠在树背上歇息。庞风就在不远处，却并不走近，想来已经知道老八踪迹。
“一炷香后，你会全身无力瘫倒在地。”庞风站在不远处慢慢说道。“若能乖乖配合，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若我不配合，或许才能留下一命。”老八答道。
“生或死，你自己选择吧。”庞风目光冰冷，慢慢走过来。老八手臂发软，手中软鞭却都握不住了。
“我知道蜀中刘家不是魔教所为。”庞风突然说道，走到老八面前。“但是当时魔教的人在现场是不是，而你是不是也在呢？”
老八一愣，心中暗想这庞风别有隐情，恐怕与上官英并非一心。
“你想知道什么？”老八问。
“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刘家，是不是——”庞风捏住老八下巴。老八看着前方有人影疾来，大声叫道：“上官英！”庞风眼神变冷，但还是放开了老八。
来人真是上官英，但上官英却是一脸阴沉，提剑指向老八。“聂小凤在哪？”老八本能后退，但是身上无丝毫力气。

上官英上前一步，抓住老八胸前衣襟。“哑巴了？真的聂小凤在哪？”
“老七呢？”老八隐去惧色，问道。
“死了。”上官英松开手，居高临下看着他。“不想更多人死，就跟我说实话。”
“教主她——”
“哈哈——”老八的细微声音被一阵爽朗笑声打断，索索飞刀飞来，上官英和庞风后退数步，避过。老三圆圆的身体从空中慢悠悠落下，极富喜感。
“我们教主在哪是不会告诉你了，不过就算你们知道，恐怕也来不及了啊，来不及啦。”老三故意拖着长音，洋洋得意之色。
上官英脸上难看，几记暗镖飞出，将老三逼离老八，剑招凶狠，招招欲夺老三性命。上官英攻势凶猛，将老三逼得无还手之力，突然回身，直向树下老八而来。
老三回身相救已来不及，况且还有一个庞风在，只能瞅准时机逃跑，不能力敌。
上官英的剑就架在老八脖子上。“你胆子大了是不是，竟然敢以假消息骗我！”老八因全身中毒又麻木，脸色极差，说起话来也无力。“我并没有骗你，教主如此聪慧，怎会不知？”说到此处，老八唇边泛起苦苦一笑。“我既不能庇佑家人，又不能忠诚教主，不仁不义，还有何脸面存活于世。”
老三看着老八，神色复杂，心中思绪万千。
老八看向老三，道：“我对不住教主，代我向教主说声抱歉。”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就要举掌自裁。老三疾呼一声：“小八不可！”有人出手制住，是一直在近旁观察情况的庞风。“庞风，你要做什么，他是魔教中人。”上官英冷声道。
庞风答道：“他不是也是为上官盟主做事吗，恐怕上次之所以能探到魔教在凤鸣山的老穴，也有他的功劳吧。对如此有功之人，上官盟主竟然忍心不救，实在有违江湖道义啊。”庞风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说得上官英脸色俱是难看。
“或者是这位小哥知道了什么内情，上官盟主不想留下隐患呢？”庞风走近上官英身旁，轻声问道，面带得意。
“既然庞帮主要救，那就救吧。”上官英假以笑脸，答道。
“小八是我教中人，还轮不到你们来插手！”老三大喝一声，欲带走老八。庞风迎战，同老三战到一处。老三善用短兵器和远战，所以一开始庞风并非占到便宜。待庞风看清老三近战弱点，虚晃一招来到他身后，横剑一刺，老三背后登时一道血口。
老三纵身一跃，与庞风保持距离，却觉后背痛意异常，伸手一抹，血液泛紫，剑上应是喂了毒。本来一人对庞风和上官二人，绝无获胜把握，只求瞅准时机或许能带老八走。但现在中毒受伤不能久拖，必须赶快想个法子。

第二十五章
上官英就在老八身边，首先得将他引开。老三心中想着手中飞刀射向上官英，上官果然错身躲，离了老八数步。将身上所剩飞刀尽数射向庞风，顺手扔一颗烟雾弹，快速向老八所在树下移去。
“别动！”烟雾中长剑直指着老三后背，庞风早已看穿他意图，又怎能让他带老八走。“若你一个人走也就罢了，自不量力，自寻死路。”
“三哥，你何必来救我？”老八道，面有愧意。
老三肥胖身躯半跪在他身边。“若不能带你回去，我如何向大哥交代。”“大哥——”说到此处，老八眸中泛起暖意。“若你就此走了，也就走了，若你有危险，大哥特意叮嘱，一定要将你带回来。”老三又补了一句，“这也是教主的意思。教主知道你是被上官英胁迫，她说她不怪你，去留由你决定。”
老八双目泛着泪光，嘤嘤哭了起来，一开始还是啜泣，最后变成失声痛哭，还伴着少年独有的稚音。
老三手中已无兵器，双手放在膝头，道：“要杀要剐，随意！”
上官英示意庞风收了剑，问：“聂小凤现在在哪？”老三轻声冷笑，不答。上官英上前一步，扼住他喉咙，老三脸色慢慢变红，由红转紫。老八爬过来扯住上官衣角，低声求饶，被上官一脚踹开。
“上官贤侄。”此时，夜空中急急飘落一人，白色长衫，惹了一路露水，衣摆下角略有湿意。罗玄这一声贤侄称呼，别有深意。刚才已在罗玄面前杀了老七，上官也有顾虑便松了手，顺声顺气答道：“罗前辈。”
“此刻不宜再与魔教中人周旋，这本是调虎离山之计，聚贤庄现在弱如赤子，恐魔教趁机作乱。”罗玄脸色肃然，却是悄然站在老三身旁。
之前有老八做内应，上官以为有了十足把握，魔教第一站去的竟然是武当山，自然派了所有人手增援，若自家人都保护不了，且不成了笑话。罗玄这么一说，上官英心里也一凉，若被魔教抄了后方……
“前辈是说，魔教有可能已在庄内？”上官英这才有些后怕。
罗玄略作停顿，答道：“聂小凤是孤傲之人，大概不屑于做偷袭之事，但以防万一，速速派一部分人回去。”
上官英略略放心，聂小凤确是骄傲之人。“若聂小凤不在庄内，她这一出声东击西……那她现在会在何处？”
罗玄面朝北方，面有忧色。“若我没有猜错，少室山。”
少室山大雄宝殿，聂小凤最痛苦和最美好的记忆都在那里。
罗玄又看向老八和老三，向上官和庞风道：“这二人已受重伤，若带着这二人只会耽搁行程。”
“魔教中人自要斩草除根。”上官英道。
“这二人也罪不至死，而且这老八不是还替我们通风报信吗，总要给人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若他们再为魔教驱使，再杀也不迟。”庞风说道。

“上官贤侄。”此时，夜空中急急飘落一人，白色长衫，惹了一路露水，衣摆下角略有湿意。罗玄这一声贤侄称呼，别有深意。刚才已在罗玄面前杀了老七，上官也有顾虑便松了手，顺声顺气答道：“罗前辈。”
“此刻不宜再与魔教中人周旋，这本是调虎离山之计，聚贤庄现在弱如赤子，恐魔教趁机作乱。”罗玄脸色肃然，却是悄然站在老三身旁。
之前有老八做内应，上官以为有了十足把握，魔教第一站去的竟然是武当山，自然派了所有人手增援，若自家人都保护不了，且不成了笑话。罗玄这么一说，上官英心里也一凉，若被魔教抄了后方……
“前辈是说，魔教有可能已在庄内？”上官英这才有些后怕。
罗玄略作停顿，答道：“聂小凤是孤傲之人，大概不屑于做偷袭之事，但以防万一，速速派一部分人回去。”
上官英略略放心，聂小凤确是骄傲之人。“若聂小凤不在庄内，她这一出声东击西……那她现在会在何处？”
罗玄面朝北方，面有忧色。“若我没有猜错，少室山。”
少室山大雄宝殿，聂小凤最痛苦和最美好的记忆都在那里。
罗玄又看向老八和老三，向上官和庞风道：“这二人已受重伤，若带着这二人只会耽搁行程。”
“魔教中人自要斩草除根。”上官英道。
“这二人也罪不至死，而且这老八不是还替我们通风报信吗，总要给人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若他们再为魔教驱使，再杀也不迟。”庞风说道。
明显的，这二人话里有乾坤，暗流涌动。至于庞风说什么老八通风报信，罗玄装作不知不问，只道：“你们二人速速集齐众人，这里的事情交由我来处理。”
二人心里千思万绪，脸上只能平静无波，转身离去。
罗玄看着地上这一跪一趴二人，微微叹息，俯身蹲下，为二人把脉。二人俱是见过罗玄几次，只知当年他救过教主一命，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神医丹士，还是教主以前的师父。看眼前此人，白衣黑发，没有曾静的潇洒不羁，却有黄药师的稳重儒雅，没有黄药师的孤高清傲，却有曾静的眸中柔情。
老八此刻才明白教主为何会以那种眼神看他，化不开，解不开，缠还乱，理不断。
“并非剧毒，只是使人麻木而已。”罗玄说道，递给老三两粒丹药。“服下可解，但药性慢一些。你们先在附近找个地方好好养伤，暂时不要出来走动。”
罗玄眼下之意也是在告诫他们，暂时不要去找聂小凤，是让他们远离魔教，还是怕他们暴露聂小凤行踪？老三脑中盘算，但他明明——
罗玄留下丹药之后，未再多问什么，起身离开，转眼已经不见。他甚至都没有借此机会问聂小凤到底在何处，是太过相信自己，还是认为问不出答案。只能说，罗玄是个聪明人。老三似乎也明白，教主为什么要在三笑楼公然同罗玄斩断救命之恩，这样一个男子，如果不是割裂情意，他的好，怎能忘记，怎能不顾？

第二十六章
刚刚山上的小和尚还受不了寺中清修之苦，天还透着黑，闭着眼摸索穿衣起床，打开寺门，清扫庭前落叶。
待第一缕阳光洒在阶前，小和尚累了一身汗，坐在阶前暂作休息，嘴里抱怨，为什么明明是六月份了还有落叶。
嗒嗒的马蹄声传来，这么早就有香客吗？小和尚翘首相观，远远看见一红一白一青三个身影。在清早晨光中，仿若画中来。
那红衣女子风情万种，小和尚虽然没见过多少女人，但也觉出这个女人真美。那白衣人嘴角弯弯含笑，好像坏人的样子，但又觉得不会是坏人。那青衣人，没有表情的样子，虽然不笑，但好像比另一个男人还要酷。
小和尚愣神中，红衣女子已下马在面前。
小和尚方想起自己职责，伸手阻拦，说道：“寺中不接待女客，请女居士留步。”聂小凤含笑看着他，光光的脑门还染着香灰，怕是刚刚入寺。
“能麻烦小师傅送封信给方丈吗？”
小和尚道一声佛号，接过书信，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忘记问女居士如何称呼？”聂小凤答道：“我叫聂小凤。”
小和尚点头，进入寺中。
见到烧火的大块头师傅，小和尚急急避了过去，这个师傅太凶了，每次都训自己。“喂，虚之，你不在门外扫地，乱跑什么？”糟了，还是被发现了。小和尚不情愿停了脚步，双手合十躬身施礼。
“师兄，不是我乱跑，是外面有人送了一封书信，要交给方丈师祖。”
“什么书信，我看看。”
烧火师傅摊开一双肉手，小和尚无奈，只得将袖中书信递过去。外封上什么都没有，也不知具体内容，又不能随意拆封。烧火师傅又还回来。
“大清早的便来送信，可能会有些要紧事，你怎么不让人进来坐着，要是人家说咱们少林寺待客不周，你一个小和尚能担得起吗？”
小和尚解释道：“可让我送信的那位是一名女施主。”
“女施主？”烧火来了兴致。
“她说她叫聂小凤。”小和尚老实答道。
“聂小凤？！”烧火师傅一把抓住小和尚僧衣，脸色大变。
“是啊，是啊……”小和尚吓了一跳，聂小凤到底是何人，让平时如此凶神恶煞的烧火师兄都如何失色。
“魔教要攻打少林寺了！”烧火师傅大叫一声，手上力道又紧。“他们来了多少人？”
“三，三个……”小和尚被抓得有些踹不过气来，脸都有些憋红了。
烧火师傅稍稍松了一口气，对小和尚道：“你马上将信送给方丈，我去通知众位师叔祖。”
少林方丈正在大雄宝殿之上打坐，看过小和尚带来的书信，脸上无波，命小和尚暂到一边等候。小和尚不明白，自己一个刚入寺三天的弟子，呆在大雄宝殿有什么用，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哎，自己更没有什么用了。
过了一会，烧火师傅带着一院四堂的师叔祖来了。

方丈淡然道：“聂小凤发帖拜寺，命全寺集合，知客堂觉远师弟出门迎客。”五位高僧诵一声佛号，面色平静。
哐当，哐当，哐当，又急又切的钟声，全寺在大雄宝殿集合，小和尚看到众师兄纷纷到来，才明白刚才方丈为什么不让自己走。
少林寺寺门大开，知客堂堂主觉远大师身穿法衣，缓缓走来。来到聂小凤面前，合十施礼。
“聂施主——”又向黄药师一拜，“黄施主。”看向曾静，问道：“这位是——”
曾静一愣，这是叫自己呢，为什么这大师竟然认识黄药师，曾静心里有些吃味。
“我啊，我只是个小人物，姓曾名静，河阳人士。”
觉远深深一拜。“河阳曾静，江湖奇才，名震天下，失敬失敬。”
三人随觉远入寺，寺中清静，连扫地僧都未见。若无重大事件，少林寺不会全寺集合，这已是向聂小凤明示：少林寺上下一心，是友结友，是敌御敌。
大雄宝殿还是当年的那个大雄宝殿，只是当年的人已不再。方丈以及一院四堂都换了新的接班人，但当年大雄宝殿发生的一切，他们也是亲眼目睹。
“阿弥陀佛——”方丈诵一声佛号。“光阴荏苒，岁月如水，聂施主也已然长大成人，自成一派。聂居士泉下有知，自是欣慰。”
烧火师傅暗暗摇头，方丈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故地重游，小凤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聂小凤面色柔和，似是沉浸在往事中。“就在这少室山，我一家三口终于团圆，也是在这大雄宝殿，我一家三口从此阴阳相隔。”
方丈只诵了一声佛号。
“过往俱是云烟，但小凤还有亲人安在，纵有千般恨万般怨，亲情化于水溶于血，心里念着总要来拜上一拜。”聂小凤道。这几句极尽怅然哀伤之意，当年在大雄宝殿的众僧也不免面露凄然之色，众声齐诵佛号。
“阿弥陀佛——”方丈道，“觉生已在思过崖面壁思过，凡尘俗世与他无关。聂施主思亲之情虽切，不如在这寺中住上几日，燃香诵佛，同吃一瓢水，同食一石米，也是另一种法外相会。”
“子女拜见父母，方丈竟是不许吗？”聂小凤问道。
“阿弥陀佛，不是不许，老衲不敢，是佛法不从，众生难拒。聂施主虽不是佛中人，但觉生仍是我佛弟子，必须守规，不可违之。”方丈答道。
“佛说众生平等，连街边流落的猫猫狗狗都深受援助，连不曾有过血亲的陌生人也可援助，为何对我聂小凤一人例外？若我佛慈悲，怎忍父女相闻不相见，相隔不相亲，所谓慈悲，岂不是妄谈？”
“世间一切皆是玄幻，皆是欲念，只有抛却心魔，抛却心欲，方能自在。”
“可我聂小凤只是普通人而已——”聂小凤说道，“心魔放不下，仇恨放不下，欲念也放不下。”
“阿弥陀佛——”方丈长诵一声佛号，“觉生已领戒律，面壁五十年不出，还请聂施主知晓。”
“他便不能出思过崖，我便去见他好了。”聂小凤答道。
“佛门净地，不纳女客，还请施主见谅。”
聂小凤冷笑数声，目光在几位高僧身上扫过。“佛门净地，女子不能入？还说什么众生平等，你在佛门中，却是欺佛骗佛，到底谁才是这世间妄谈之人！”
众僧默念佛号。
“少林寺有一人在，外人休想踏进思过崖一步。”方丈合十闭目，决心已下。

第二十七章
聂小凤再看一眼大雄宝殿，双手合十，拜了三拜，似是下了重大决心。
“小凤冒犯了，请佛祖原谅。”
大厅内一片肃然，众僧俱是戒备状态。
小和尚虚之看众人似乎已有与少林寺共生死之意，不免疑惑，在角落里小声嘟囔。“对方只有三个人，而且其中一个还是那么漂亮的女施主，我少林寺有达摩院和罗汉堂，弟子三千，怕什么怕？”
身边的烧火胖师傅一巴掌拍在他光光脑门上。“无知无畏，你可知聂小凤身边那二人是谁？”小和尚懵懂问道，是谁啊？胖师傅又拍他一巴掌。“不知道还胡乱说话！”小和尚一脸委屈，明明是你问我的。
“那穿白衣的叫曾静，穿青衣叫黄药师，知道了吧。”胖师傅解释道。
“哦。”小和尚乖乖哦了一声，再无下文。
“你哦个屁啊！”胖师傅瞪一眼，慌忙诵一声佛号，爆粗口犯戒了。“那曾静是江湖上难得一遇的奇士，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善谋略，是一代权谋之才。虽不能抵挡千军万马，但直入大内，取皇帝老儿项上人头绝不在话下。”
“师兄，你这是大不敬啊。”小和尚善心提醒。
“你懂什么？”胖和尚瞪他一眼。
“那黄药师又有何厉害？”小和尚问道。
“黄药师啊——”胖和尚微微拉长声音，“黄药师是个传奇人物，两年之前他曾经来过少林寺。”
“怎样，怎样？”小和尚急急问道。
“他一人同时迎战少林三大高手，打成平手。”
“哦，只是平手啊，哎呀！”
小和尚脑袋上又挨了一下，胖和尚道：“同三位师叔祖打成平手，那是何等的功夫，何况那时黄药师还有伤在身。”
小和尚听胖和尚讲完，再看曾黄二人，脸上明显是崇拜神色。
此时，方丈看着聂小凤、曾静和黄药师三人。“少林斗胆向三位施主切磋请教，十八铜人阵，不知三位施主哪一位先来赐教？”
“曾静与黄药师是小凤的朋友，只是陪我来看望至亲，况且这本是小凤家事，由小凤一人承担。”
曾静似有话要说，但听聂小凤既然如是说，也不好再开口。黄药师向方丈施了一礼，道：“当日黄某去铁掌帮之前，方丈善心一言，黄某谨记在心。方丈对黄某有善，黄某对聂小凤有知己之意，所以，今日，黄某只是观客。”
方丈微微点头，黄药师虽素闻行事乖张，但有大义，自有一代侠士风范。但今日只是过客，黄药师可没说明日如何，只盼今日能将此事宁息。
方丈又走到曾静面前，合十施礼。“曾施主今日是否也要与少林小僧切磋一番？”曾静摆摆手道：“我听四娘的，四娘不让我动手，我便不插手吧，虽然我也很想领教少林功夫。”方丈一愣，这四娘是谁，可曾静明明指的是聂小凤，也只可能是聂小凤。传闻曾静被聂小凤妖术所惑，看曾静如此之说，倒是真假难辨。
少林十八铜人阵，专门用来守护少林安危，若少林遭遇挑衅，必是首当其冲。聂小凤站在十八铜人中间，凝神静立，脑中却想起罗玄话语：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寡，不一定弱，众，不一定强。强者，必有弱点，弱者，仍有强处。
十八铜人，各司其职，配合精当，自是威力无穷，若有一人疏忽，满盘皆输。若对一般对手，铜人阵自然能发挥超然威力，若遇高手，看破铜人阵弱点，阵势也就变成了摆设。
方丈之所以让十八铜人阵率先迎战，也是想测一测聂小凤的实力。自聚贤庄回来的两位师弟，虽然汇报了聂小凤的情况，但毕竟是管中窥豹，聂小凤能在几年内练就绝世武功，自然不能小觑。

十八铜人各据一方，守着聂小凤密不透风，看似毫无破绽。聂小凤细心观察十八个僧人的步伐，明白了，不论何时，都有一人在守位，是整个阵势的阵眼，却是最弱的一个，因为要配合整个阵势变化，没有防御能力。
聂小凤先攻处于阵眼那人，轻易得手，攻下一人，便有人替补上来，十七铜人仍然组成阵势。如此反复，已有五位僧人败下阵来。剩下十三位僧人也明白聂小凤已经看破阵眼，一声令下，变换方阵，无头无尾，无主无次，没有阵眼。
双方过了几十招，势均力敌，难分胜负。曾静在一边懒懒喝茶，似是漠不关心，黄药师静坐平视，又好像不是在看聂小凤。
这二人真是淡然啊，小和尚心中叹道，自己倒为这叫做聂小凤的美丽女子捏了一把汗，听胖师兄说，顶尖武林高手也很难闯过十八铜人阵，而且现在用的是无极阵，好像从来没有人破过，只有一个特例，那也是百年前的一位极富天赋的师祖。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
想起那年的午后相谈，罗玄听她娓娓道来，点头致意，万物法自然，无法无规，无生无死。
聂小凤轻轻一笑，眼中却有苦涩，心中默念，若师父得知他平日教诲，却是被自己用来破这少林十八铜人阵，不知会作何感想，大概会失望吧。
处处无阵眼，处处皆阵眼，只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
方丈合十赞道：“能破这十八铜人无极阵，只有百年前玄苦师祖，聂施主不仅武艺超群，更有慧根，与我佛有缘。”
“方丈过奖，小凤一生际遇，与这佛门本已分不开。”

第二十八章
“罗汉堂弟子听令！”罗汉堂堂主觉醒一声令下。“在！”八名武僧出列。觉醒合十对向聂小凤：“罗汉堂不才，向施主请教。”聂小凤欣然受礼，伸手示意，请。
“列阵！”八位武僧占据八方，与刚才十八铜人阵相似不相同。八位武僧占八方，脚下是八卦步，少林是天下武学宗源，海纳百川，以佛道为本，也吸收本土道教真意，这罗汉阵恐怕就是以道家八卦以本源。
这八卦之术，黄药师自是精通，这时不免多看了两眼。心中却不必为聂小凤担心，觉醒在用这套阵之前大概忘了，聂小凤也做过八年哀牢山弟子，哀牢山本就是以道为本，这点八卦门道自是难不倒聂小凤。
如黄药师所想，聂小凤轻易破阵，却没想到的是八位武僧均有铁布衫金钟罩护身，刀枪不入，金刚不坏。
这可如何破阵，若一直僵持下去，只是耗尽内力而已。
曾静突然歪着脑袋对着黄药师道：“东邪大哥，我跟你讲个故事吧。”黄药师不理他，曾静自顾说道：“从前有一个人，有一个矛，一个盾，要拿出去卖——”“我知道。”黄药师轻轻打断。曾静撇了撇嘴，道：“呀，你知道，我便不说了。”
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如何？
聪慧如聂小凤怎会不知曾静和药师打的哑谜。
八位武僧练的是硬气功，一拳砸下去别说是石板地面，就是精钢面也能贯穿。聂小凤心中会意，略施小计，迂回周旋，扰乱阵法，八位武僧明明攻向的是聂小凤，最后打到的却是自己人。
八卦之术而已，也算是以矛攻盾。
罗汉堂败下阵来，觉醒脸色沉重，面朝方丈十分愧意。
“聂施主，功夫了得，少林弟子受教。”方丈道，“今日寺中还有要事处理，明日再做切磋如何？”
不待聂小凤回答，黄药师率先起身施礼。“今日打扰方丈大师，日后再来请教。”黄药师说的是日后，可没说就是明日。
黄药师已经表态，方丈似不在意聂小凤态度，施了一礼，敲钟送客。聂小凤也未说什么，转身告辞。
三人走后，觉醒一脸忧色，看聂小凤如此功夫，只怕明日也是难测，况且还有曾静和黄药师。
“明日，聂小凤不会来。”方丈说道。
“方丈师兄何意？”觉醒不明。
“她刚才内息错乱，已经受了很重的伤。”方丈解释道，“若不是走了旁门左道，聂小凤怎可能在几年之内练就绝世神功，现在每运功一次便会反噬一次，伤人越重，伤己越重。阿弥陀佛，因是因非，因非因是。”

“那刚才就不应该放聂小凤走！”觉醒道。难道要等她养好伤了再来大闹少林寺不成？方丈诵一声佛号，道：“传书神医丹士罗玄，希望他能阻止聂小凤。”
聂小凤且是说留就能留得住的。
黄药师从房中出来，倦色甚重，外间曾静一脸担心，忙问聂小凤伤势如何。黄药师微微摇头，走到窗前看弯弯新月。
“之前我还可以帮她压制住反噬之力，但现在，她体内的真气已经对我的内力产生排斥，强行运功只会伤了她。”
“那我去试试？”曾静急道。
“没用的。”黄药师止道，“若不是同宗同源，只怕都会反斥。现在只能靠她自己调息，万不可再有大战。”
曾静又颓然坐下，坐了一会，换了笑脸推门进去。聂小凤倚坐床前，面色沉静，似在想着什么。
“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肚子早就饿了。”曾静自己捂着肚子抱怨，“陪我出去吃东西吧，听说这里的烩面啊红焖羊肉啊筒子鸡啊板栗饼等等等等都非常好吃哎。”
聂小凤勉强给了一个笑意：“那要有酒才好。”
曾静拍手道：“对头，这酒便叫做杜康酒，让黄药师的桃花酒情何以堪啊。”
聂小凤脸上绽开，曾静拉了她的手走出来，黄药师已经不在。聂小凤说道，喝酒怎能少了药师？曾静笑道，巴不得他不在呢。
俩人出了客栈，漫步街头，问了路人，自是寻那最好的酒楼而去。这小城虽小，但来往商人甚多，酒楼里生意很好。曾静唤小二，来一处雅间。小儿为难，刚刚有位公子进了最后一间，实在是……
曾静佯然生气，道：“一个人坐什么雅间，你去与他商量，我补给他双倍钱，让他去别地喝酒。”
小二更是为难，这两位公子可都不是善茬啊。
聂小凤问道：“小兄弟，刚才那公子是不是着青衣，缀长笛，脸上笑都不会笑一下。”小儿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咦，难道你们认识，还是来寻仇家，这在江湖上见多了。
“黄药师——”曾静一听，直奔雅间而去。小二一看这阵势，莫非真的是来寻仇的。聂小凤安慰他，都是朋友，都是朋友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