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带着江户川穿过大厅。弹簧门另一侧是两个高的大道具展览架,一直延伸到操作台旁边,中间有堵装饰木墙。正对操作间的大厅另一侧是咨询台,旁边便是店长办公室。
江户川握住门把手,拧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上锁。和藤田先生的办公室一样,里面同样黑暗无人。
他们走进去。
灰原举着手机四下照了照,整间屋子的装潢相当简约,比起同样的门面经理,几乎有些寒酸。她走向办公桌,桌面上除了一小摞文件、必备的办公用品和电脑之外,没有任何装饰。文件也不过是一些普通的常见文件,并没有什么异常。灰原歪歪头,突然注意到桌面有个奇怪的凸起。
她伸手一摸,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凸起,而是扣在桌面上的一只相框,只不过颜色和桌面一样罢了。她翻过相框正面,里面镶着一张十分熟悉的照片。
“江户川!”
灰原低呼一声,这才发现江户川虽然关了门,却仍然站在那里,盯着一个方向出神。
“嗯?”
“你看。和藤田先生休息室里同样的照片。”
江户川赶过来,接过相框端详了一会儿。“看来澄中小姐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上下级。”他说。
“是的……”灰原拉拉一只抽屉,没拉动。她蹲下去,开始检查其他抽屉。
“对了,你想到什么了吧。”她说。
江户川把相框放回去,绕过办公桌,走向房间另一侧。
“我只是有些奇怪,澄中小姐并没有在店里。”
“诶?”灰原一愣,“这么一说的确……我们进来时澄中小姐还……”
“明知店里有一个具有黑社会背景的高利贷公司主管,而且随时可能纠集势力……澄中小姐既然担心孩子们,以至于采取把他们‘绑架’的下策,那就应该一直留在店里监视麻仓和藤田先生的会面,直到确认彻底安全为止。”
“假如澄中小姐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临时离开呢?”
江户川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灰原:“我刚刚在网上查了一下这家店,有些消息表明这里长期受到黑社会的骚扰,据说最严重的一次是直接在店中进行了绑架……既然有这么大的危险,美和子小姐为什么……”
江户川照照旁边空空如也的衣架,接着是各种带着锁的柜子,最后让光线停在办公桌上:“锁上了所有可能被打开的地方,却忘记了最明显的……办公室的门?藤田先生的办公室开着,是因为他还在店里,但……”
灰原有些不可思议。江户川的眼神明亮而锐利,就像穿过房间的黑暗,停在她眼前的这束光。她握握拳,察觉到手心不知何时已沁出了汗。
“不过这还只是怀疑而已……”江户川微微皱眉,“澄中小姐的确事出匆忙也说不定。现场的所有证据都指向唯一一个可能的解释……”
“麻仓由于高利贷问题毒杀了藤田先生,却意外死于操作失误而造成的致命‘凝血剂’。至于动机,我想是为了生命保险吧,非法高利贷公司常做这种事。”说着她开始在手机上戳戳点点,很快便露出了微笑。
“果然……藤田先生在两周前购买了生命保险,和被诊断患癌是同一天。保险金……是他的所有现金资产,保额也高得惊人……咦?”
江户川的声音带着意外,灰原愣了一下,急忙跑到他身边。
置物柜居然被打开了。江户川手里的光线正落在柜子一角的女式提包上。
他掏出手帕,把它取出来,看了看提带和拉链。
“假如澄中小姐出门办事,应该不会不锁置物柜,还忘记带经常随身使用的提包吧……”他说着拉开拉链,开始动手检查。
“藤田夫人的车祸调查报告?奇怪。这是麻仓和他的背景信息……嗯?”
江户川拿出一个黑色小笔记本。他翻了翻,发现里面空无一字,只夹着一张照片和两张被折得方方正正的纸。
他一一看完,合上笔记本,陷入沉思。
“……种种迹象表明,本次绑架可能与近日频发的黑社会骚扰有关。据悉,受伤者是该礼品店的店长,目前已无生命危险。事件正在调查之中,具体进展请关注本报的后续报道……”
“尽管交警方面证实,此次车祸系酒驾与车辆故障导致,但我们发现……”
“就让我这样陪在你们身边吧,藤田君。”
“你很善良……美和子,你一定会拥有你该拥有的东西……”
“……以上,为了证明本合同成立,甲乙两方各保存一份。”
沉默中,江户川突然站起来,开口问:“灰原,你说藤田先生的生命保险是在两周前购买的,对吧。”
“是的。”灰原若有所思,“而且受益人是澄中小姐。”
江户川挑了挑眉。接着他把手插进兜里,走向门口:“麻仓公文包里有关于藤田先生一举一动的详细报告,一直到昨天,他们还在监视他。但——那里面没有一条记录和他去医院检查或购买保险有关!”
灰原吃惊地望着他。
“难道说,藤田先生的死不是……”
“没错,麻仓下毒这场谋杀并不存在!”江户川顿了顿,“他不知道藤田先生已经购买了保险,所以尽管麻仓有动机,但从他的角度出发,对一个还‘没有’生命保险的借贷者下手,绝对捞不到任何好处。麻仓这次来,可能只是为了再次威胁藤田先生,好让他走上这条路。”
“好处……”灰原想起保险单上受益人的名字,突然十分激动,“难道说是澄中小姐杀了藤……”
“不。虽然保险金可以作为动机,但在澄中小姐身上,这动机并不充分。你刚刚提到过,癌症诊断和保险购买在同一天,对吧?这一切看起来未免太仓促,事实上藤田先生却做得相当隐秘。我想,澄中小姐根本不知道生命保险的事。”
“或者,藤田先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而澄中小姐尽管不知道保险,却得知了他的病情……”
“所以合谋结束这一切?”江户川思索着,继而摇摇头,“如果是合谋,藤田先生就必须告诉澄中小姐关于保险的事,否则以澄中小姐的性格,绝不会答应他。而这个条件又和他的行为十分矛盾,所以……”
灰原看着他握住门把手。江户川没有说下去。
她轻叹一声:“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吧。”
“嗯。”江户川含糊地应道,“不过出人意料,麻仓居然因为误食毒物意外死……”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像木偶一样,突然僵在那里。
“怎么了?”
他沉默一会儿,才重新开口。“灰原,为什么偏偏在这场十分敏感重要的会面上,出现误投事件?而且,还有很多十分奇怪的地方……”
灰原摇摇头。
“其实我很在意另外一件事,”她低声道,“关于毒源。”
江户川等着她说下去。
“那个比例,错误得太精确……而且,因为这种毒物可以被氧化,要想使其真正致命,还必需一系列处理步骤……尽管偶然性永远存在,但还是无法相信,仅仅是‘操作失误’就能……”
江户川怔了一下,想起提包里的东西。他轻声苦笑,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外面比刚才暗了许多,他关掉手电筒,走出去四下看看。
“尽管让自己一直处在角落中,就像掩在黑暗中的玫瑰花……”江户川站在店长办公室门前,侧头对悄步跟出来的灰原轻声道,“但如果我们把她也认真考虑进去的话……那么我们看到的一切,就全部说得通了……”
说完,他把目光投向不知何时关了门的会客区。
——————————【第五章·完·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