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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帝】20171226 小说 《秦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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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写的小说,欢迎各位政哥的历史粉前来评论。
前言
虽然是小说,但历史就是历史,我不会瞎串改的。
本人早年前读过李开元老师《秦谜》一书,对消失的王后和末代楚王昌平君格外有执念,所以脑补了一出小说出来。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17-12-26 19:40回复
    声明:这个故事不是单一的言情故事,主要围绕秦国的党派、外戚。
    故事里的嬴政是以历史上的嬴政为蓝本加上我自己的理解。
    作者尊重历史!所有历史上出现的人物都会有其历史走向,如有错误,也欢迎各位指点。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17-12-26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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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谨以此故事献给我的皇帝陛下。
      附上在微博上看到的一段话,感谢这位博主,激励之言,铭记在心,不敢百分百还原历史,但绝对不刻意歪曲事实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17-12-26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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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封面
        女主:颜舜,芈姓熊氏(姓芈,名颜,字舜)
        秦国丞相昌平君启的女儿
        生于秦昭襄王54年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17-12-26 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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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巫越生平有两件憾事。
            第一件,是没能阻止一个女人嫁人。
            第二件,是没能阻止那女人的女儿嫁人。
            而如今,他又多了一件憾事。
            江淮的一家酒肆里,醉成一滩烂泥的他抱着个陶壶趴在矮案上,嘴里突然冒出了一句地道的秦语。
            “三十年前,我同一个七岁的小子卜过一卦……”
            他这话一出,酒肆里顿时肃然,听不懂秦语的旧楚新秦人议论纷纷,有好事的商旅将他这话用楚语一翻译,听的众人一阵大笑。
            常来酒肆的人都知道,这巫越一醉酒就喜欢说大话,语出必惊人。
            有个小厮嬉笑着用楚语拆台:“三十年前!那你才十岁,怎给人卜的卦?你这是自小开了天眼吗?”
            小厮这话逗得酒肆里的人又是一阵笑,有个正在喝酒的商旅笑的憋不住了,一口酒水喷了出来。“毛娃娃糊泥巴那也叫得一卦嘛!”
            巫越拍了拍手中的陶壶,嚷嚷:“若是早知…今日,我一定不会救那小子…”
            “怎么了?那小子抢侬婆娘了!”
            “他这穷鬼哪来的婆娘!”
            “谁说没有婆娘,他那婆娘长得美着喱!”
            “去去去!毛娃娃莫胡说。”
            “咋胡说了,我亲眼瞧见的。”
            酒肆里的人开始七嘴八舌的嚷嚷,也有不明就里的新酒客感到好奇,去戳了戳还没醉死的巫越,问他算得什么卦。
            “那小子…身贵……”巫越突然噤声,打了个酒嗝。
            “身贵不可言,世间无人及。”他说完便趴到案上打鼾,酒肆里又是笑声哄堂。
            等众人都笑够了,那新酒客又问:“他这话是真的?”
            “真!比金子都真!”小厮拎着酒勺给商旅们添酒。“上个月他还从路边抓个小童给他算卦呢,还说那穷酸小子命里能成封侯称王,你信不?”
            “称王?”新酒客失声叫道。
            酒肆的东家见状连忙制止:“小兄弟,侬这话可不能乱说哩!这要是传出去可是要……”
            东家不敢再多言,在场的人也都不说话,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楚国已经亡了,不会再有王了。
            一阵静默之后,酒肆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17-12-26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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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有女同车
            秦王政九年二月壬辰,天色乌蒙,寒风凛冽。
              未时一刻,一辆双轮单辕安车自昌平君府缓缓而出,一路沿着咸阳国道顺河而下,直奔向渭南的宫城。
              车上,一身麂皮袍蓼蓝曲裾的颜舜正半倚着凭几,摆弄着手中的蓍草。
              楚俗好巫鬼,出行必问卜。今日出门前,昌平君的侧室魏姬曾命家巫为颜舜卜过一卦,大吉。
              眼下见她又卜卦,侍女弥璋忍不住好奇道:“是家巫算的那卦不准吗?”
              “嗯。”颜舜点头,将手中的蓍草放下,提笔在竹牍上演算起来。
              弥璋见此也不敢打扰,只是将脸悄悄凑近,一窥其奥。
              奈何她阅历过浅,看了半晌也看不出其中门道,只能无奈的揉了揉脖子,兀自坐回去。
              “是吉是凶?”
              “坎,上六,此卦为大凶。”颜舜低声念道,搁下手中的笔,将牍上墨迹吹干,轻声叹气道:“上六失道,凶三年也。”
              “凶三年?”弥璋瞪大眼睛,她不懂什么六道失道,只知道这凶三年绝不是什么好事。“这卦能改否?”
              这一回,颜舜十分肯定的摇了头。“卦者,天机也,既是天机如何改得。”
              “倒也是。”弥璋低吟一声,忽又改口宽慰道:“一定是准备的不好,等咱们落脚后行了全套的筮仪,再卜它一卦!家巫可说了,咱们此行是大吉!阿颜你就别多想了。”
              “但愿如此。”颜舜笑了笑,心里却叹道,那些欺世盗名之徒向来逢贵即捧逢富便吓,他们的话焉能信!
              “前方已是车马禁处,还请君女下车挪步。”车外,女侍红裳细声禀道。
              一听下车,弥璋这才坐正身子,极不情愿的从袖子里伸出一只小爪子,扒住车帘向外探出去。
              只是一眼,她就缩了回来,搓了搓冻僵的手:“这天越发不让人活了,前日才收起冬衣,这会儿又开始冷了。”
              “我说你今日怎这般殷情,原来是另有所图。”颜舜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撑起身子,笑着自箧笥中取出一件鹿皮袍塞到她怀里。“二月复寒倒也正常,过几日就好了。”
              弥璋抱着怀里的皮袍,脸上阴霾顿散,喜笑颜开:“婢子谢君女赏赐!”
              她将皮袍抖开,以惊人的速度扒上身,又怕颜舜反悔,连忙猫下身子从马车里钻了出去。
              见她这样,颜舜无奈的摇了头,扶着红裳的手款款而下。
              刚站稳,那位女侍红裳又吩咐驾车的内侍妥善安置颜舜随车带来的行囊,只寥寥几言却甚为妥帖。
              好个细致的女子,颜舜心下赞叹,忍不住多看了红裳两眼,再而瞥向日渐珠圆的弥璋,又是一阵摇头,此二者差距之大犹隔天地。
              好在弥璋并不知道这些,她悄悄的跟在颜舜的身后,时不时的抬头瞥两眼这个章台宫。
              大约走了三百来步,只听甬道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弥璋忽然将颜舜拉住。
              “怎么?”颜舜侧头询问。
              “前面。”弥璋用眼神指向前方,颜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甬道的那头,正有一小吏打扮的人快马疾驰,直面而来。
              那小吏也没想到甬道里会有人来往,只睁大眼细瞧,见那为首的女子通身上下都是素净的间色,身后的两个侍女也是衣衫平平。
              间者,贱也。
              小吏心想这女子大约是秦王身边哪个不受宠的姬妾,于是扬起手中的马鞭,指着她斥道:“大胆女子,我乃雍城长信侯特使,还不速速让道!”
              颜舜看了一眼马上之人,眸色一沉,脚下仍是停滞不动。小吏以为她是吓愣住了,又是一声高呵,颜舜这才抬眸向他冷冷一笑,笑中寒气逼人。
              小吏被她这笑一惊,刚欲再报一遍来路,就见她已经颇为识相的往右避开。
              果然是惧怕主上!小吏心中一阵得意,脚下用力一蹬就飞马而去。
              马蹄踏处,尘土飞扬,一声长叹自身后响起,这声音经过甬道的回响变得莫名诡异。
              “呸!”
              弥璋一口吐掉嘴里的灰尘,忍不住埋怨道:“这人火燎燎的去抢亲啊!”
              “也许是有急事罢。”颜舜随口附和,转而看向身后的红裳,想听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红裳微微躬着身子,低下头道:“婢子该死,让君女受惊了。”短短一言只管请罪,丝毫不提那小吏冲撞的事。
              颜舜笑了笑,也不戳破她的那些小心思,只叫了她起来:“谈不上什么受惊,只是看这特使急急忙忙的,可是雍城出了事?”
              红裳见她如此问,不好不答,也不好细答,只好含糊道:“这个婢子也不甚知。”话虽含糊,眼中歉意倒真,让人挑不出错来。
              见她口风很紧,颜舜也不再多问,伸手掸掉袍上的尘土,脸上仍是笑意盈盈:“倒也是,是我问错人了,时候不早了,走吧。”
              “诺。”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17-12-26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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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个楼,表示已经被榧卿圈粉,重点安利给大家
              我从来不排斥历史小说和电视剧,无论是军事还是言情题材,所反对的只是戏剧化脸谱化,相反我还非常支持用各种形式来解读大秦和陛下,让更多的人来了解陛下的好。
              孙老师的《大秦帝国》应该是目前公认的关于我秦的最棒的作品,铁血柔情固然很好,但是唯一的遗憾就是缺少了女性视角,其实从女性的角度诠释陛下,又是另一番独到。但是很难有妹子可以担起这个重任,要么是历史知识不够,要么是文笔不足,再要不就是对细节之处缺乏考究。很幸运的我遇见了榧卿,是难得一见的忠实秦粉和优秀作者,特别邀请她来秦始皇吧发帖,分享给大家,我相信大家会看到惊喜,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7-12-26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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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長


                14楼2017-12-27 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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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政叔给加精了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7-12-28 0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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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名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7-12-28 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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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期待!!


                      17楼2017-12-30 12:14
                      收起回复
                        太好看了


                        IP属地:辽宁来自手机贴吧18楼2017-12-31 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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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颜如舜华
                          出了甬道,再走六百步就是章台大殿。遥遥望去,只见十二飞龙柱屹立两侧,琼楼黝垩丹楹刻桷,青砖土被长道如砥,一派王气自成。
                            弥璋还来不及赞叹,就听一雄浑之声朗道:“奴拜见君女!”出声之人是个身穿綦色绤葛秋蝉长袍、体型略肥硕的中年男子。
                            颜舜抬头,随手拨了耳边的碎发,打量着前方三丈的来人。乍一看,只觉面熟,仔细一想才记起这人是秦王身边发了福的中常侍,周衍。
                            她笑了笑,也作揖回礼,同那人寒暄道:“阿叔近来可好?”
                            周衍直起身子,挤出一个肉堆成的笑容:“谢君女记挂,奴好着哩!这一晃几年,君女都成窈窕大淑女了,叫奴都不敢认了!”
                            “阿叔谬赞了。”颜舜笑着答了谢,仍旧顺宫道前行。
                            未免怠慢,周衍倒是每隔几步就同她说两句话,因不甚了解,颜舜也不多言,一路下来多以颔首微笑回应。
                            如此一来,倒让周衍一阵纳闷,不禁细细打量起眼前这女子:朱唇皓齿眉似黛,灼灼桃目笑如钩,更有楚腰盈盈好身姿,姽婳幽静自风情。
                            可惜了这幅好模样,周衍在心中暗自叹道,脸上的笑意也变成了惋惜。
                            章台大殿之后就是秦王的永年殿,不等颜舜靠近,就有一小内侍自前殿跑了下来。
                            那小内侍先是机灵的向颜舜行了礼,随后与周衍眉眼一对,周衍只好回首对着颜舜陪笑。
                            颜舜知道他的意思,只点头让他去,等周衍去了,她才垂下眼睫,望着地上的青石砖愣神。
                            弥璋对这突生的变故虽心有好奇,却不敢多问,只与红裳静静的立在身后。
                            只见那小内侍跟周衍耳语了几句,周衍倒是面色如常,稍稍颔了首便向颜舜这边走来,躬身告罪。
                            “奴多有怠慢,还望君女恕罪!”
                            颜舜伸手将他扶起,眼神无意的瞥向阶上高殿,继而问道:“有事?”
                            周衍见她这般通透,也就将先前去预备的说辞省了,只点头称是,并将秦王的交代简略的说了。
                            “如此也好。”颜舜淡淡一笑,顺着他的话道:“今日这风太大了,吹的颜衣袍都脏了!此等仪容的确不宜见君。”
                            周衍笑了笑,向红裳使了眼色,红裳会意,立即带颜舜去了住处。
                            望着三重阶下缓缓而去的三人,一旁小内侍悄声道:“见这芈君女,奴倒是想起句诗。”
                            “你这小子还会诗?”周衍哼了一声,叫小内侍念来听听。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哪知,那周衍听了却是一阵摇头。
                            “再美那也不顶用。”
                            “叔这话咋说?”小内侍周逑问。
                            周衍拉过这个远亲侄子,低声吐了四个字:“不合上眼。”
                            “为啥?”周逑脱口一问,却迎来了一记肉锤,他也不敢呼痛,只闷声忍着。
                            “不该问的别问。”
                            颜舜随红裳踏进一处院落,那院里早有四个女侍与内侍相继而站。
                            红裳先命众人行了礼,待颜舜叫起之后,她又安排人去备了热汤,好供颜舜洗漱。
                            这一番梳洗完毕,已是申时四刻。颜舜换了一身衣裳,依旧靠在凭几上,由着弥璋替她擦头。
                            一直擦到头发半干,这才借口小憩,将侍候的女侍们都打发出去。
                            “这都快一个时辰了,连秦王的影都没见着!”等那些侍女都走光了,弥璋悄悄的咬起耳朵,抱怨秦宫人过于怠慢。
                            颜舜揉揉发涨的脑袋,心不在焉的听着,听了半晌才漠然开口,却是与弥璋所说毫无干系。
                            “咸阳酒肆昨日又开了一局暗博,咱们再去下一注吧。”
                            “又去?”弥璋焉着脑袋,十分不愿:“这回又博什么?”
                            颜舜沉吟片刻,眼中闪出一抹厉色:“秦王,与嫪氏,与吕氏。”
                            “甚!”弥璋呛了一声,咽下口水。“那些烂博徒都疯了不成!量他们什么货色,也敢赌这局势,嫌脑袋不够砍了吗!”
                            她逞了一时嘴快,便心虚的看着颜舜,一时兴起她竟忘了眼前这人也曾在酒肆中下过注博过几局,亦算得上半个博徒。
                            颜舜轻哼一声,对弥璋这无心的讽刺也没放在心上。“这一局是有些大了。”
                            弥璋暗中吐了吐舌头,将身子往后缩去:“依我看,这挑唆开局的人定是吃了豹子胆!”
                            “何以见得?”
                            “文信侯且不说,只说那长信侯,手下一个小特使就敢在王宫飞马,还敢指责君女,与太……这样嚣张的人,岂是能随便招惹的!”
                            颜舜听罢却是一阵嗔笑:“明知招惹不得,你还敢在背后骂那特使?”
                            “婢子只是看不惯那仗人势的狗!”弥璋眨眨眼睛,仆随主性,她跟颜舜久了,在性格上还真有几分相似。
                            “以君女的身份,咸阳城哪个贵子见了不是礼待三分,偏偏那***不放在眼里!岂不讨骂!”
                            对于她的这番讨好,颜舜丝毫不领情,只赏了白眼过去。“少来!”
                            “我看,你最气的是那人糊了你一嘴泥罢。”
                            弥璋撇嘴,脸上毫无被人戳穿后的尴尬,仍厚着脸皮同颜舜东扯西扯,只字不提那暗赌的事。
                            而颜舜好像看穿了她心思似的,同她三绕两绕竟又绕回了那暗注。
                            见她主意已定,弥璋不由叹了口气。“这要是被君侯知道……”
                            “那就别叫他知道!”
                            自算出那凶卦之后,颜舜一直心神不宁,只坐了片刻就感到神思倦怠,索性去了内室,解衣睡下。
                            “秦王今日是不会召见的。”
                            弥璋还在外屋踱步,听后脚步略顿,颜舜已阖了眼,口中喃喃:“质于人下,须小心慎言。”
                            隔着凤鸟座屏,弥璋低声应下,又闻屏后呼吸浅浅,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20楼2017-12-31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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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明月皎皎
                            望着彗星离去的方向,颜舜长舒一口气,径直坐回席上。
                              出了这样的事,眼前的饕餮大餐也变得索然无味,她站起身正欲行礼告退,便见秦王目光如炬,直照向自己。
                              她飞快的低下头,双眸流转间,已换成少女的娇羞之态。
                              须臾,宫人们已悄悄退下,一声低沉清朗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王妹在做甚?”她抬头,秦王已近在咫尺。
                              他身长有八尺多,这一靠近恍若一座山隔在眼前,面对这种身量上的差异,只有六尺八寸七厘的颜舜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了两步。
                              “今日见王妹,不过是想闲话些家常,不曾想却遇上了这等败坏兴致的事。”秦王政一声惋叹,满眼歉意的看向她。
                              “当年寡人自赵国辗转回秦,几经风雨,幸得有祖母王叔及宗亲们鼎力相持,寡人这才得以稳坐王位。”
                              对于他的这些童年往事,颜舜倒是兴趣不大,面上是在认真听,手却藏在衣袖里反复绞着。
                              秦王政此番旧事重提,真的只是为了表达感激吗?只怕不尽然也。
                              颜舜微微垂眸,蓦然想起之前的那把短剑,若说短剑是在警示她,那么这番话就是在警示她君父!
                              她暗暗咬紧牙关,心道自己果然小瞧这秦王政,如此权权相较暗局,若没些真本事,他能安然无事到今日?
                              “我王明察,君父待王上之心,一如往昔,天地可鉴!”
                              面对美人的匍匐大礼,秦王政有些受宠若惊:“王妹这是做什么?快请起!”
                              他说着便要伸手去扶,颜舜不起,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动作,除了身躯微微颤抖外,并无异常。
                              “王妹这是怎了?可是寡人说错了话?”秦王政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
                              说错话了,颜舜暗中冷笑,他可什么都没说,哪能说错话呢!她再次咬紧牙,如果眼前这人不是秦王多好,那她就可以毫不犹豫的凑上去咬断他的脖子。
                              良久,秦王政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扶起:“天色已晚,王妹该回去了。”
                              颜舜点头,向秦王政行了礼,转而退下。走了不过两步,她又想起一事,便回头对他一番柔声提醒。
                              “颜自幼随母习卦,见此天象异常,恐关国运,王上当重视……”
                              “王妹有何高见?”
                              事关“国运”,秦王政听了不免眉头一挑,一脸期待的看向她。
                              颜舜摇了摇头,眼中一片迷茫:“颜学术不精,不能解其中玄妙,王上还须召太史令前来一问。”
                              听她如是一说,秦王政忽然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解得与否不重要,难得王妹有心!”
                              “王上客气了。”
                              颜舜轻轻一笑,自廊阁里退下。秦王政看着早已离去的身影,眼底忽然闪过一丝黯然,只是一下便风过无痕。
                              黑暗中,谁也瞧不见他们两人截然不同的神情。
                              “既然王上早就知道,为何还要留她在身边?”
                              “好奇罢了。”
                              自永年殿出来就是一阵冷风,颜舜打了个寒颤,迎着风清冷一笑。老匹夫看女人的眼光不行,这看男人的眼光倒是不差!
                              不过,人心隔肚皮,他今日无势时这样承诺,他日得势了还会一如既往的守诺吗?古往今来君杀臣者不计其数,谁又能保证眼前的富贵滔天不会一夕卑贱如土。
                              她摇了摇头,忽想起幼时的那次入宫参拜。
                              盛夏六月,骄阳似火。母亲带着她同众多王室女眷一齐走进咸阳大殿。
                              新即位的秦王政穿着宽大的袍服,端坐在王位上。王位之侧,并坐着三位太后。
                              她被裹在人群中,木讷的向他们行着傅母教过无数次的大礼。
                              相隔太远,她根本听不清他的声音,她很好奇,想要抬头看看这个只比自己年长七岁的小秦王。
                              正要抬头时,她的脑袋突然被人按住,一缕药香钻进鼻尖,是母亲。
                              “不可。”母亲的话犹在耳侧,颜舜愣愣的盯着裙裾。
                              时隔数年,她仍旧记得那日自咸阳大殿走出,她攀着母亲的手,糯糯的撒娇道:“阿娘,我也想像他们一样坐在上面。”
                              巫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殿,漫不经心的抚过她的脑袋:“竖子,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颜舜缓了一口气,口中喃喃。
                              三重阶下,弥璋红裳已等候多时了,见颜舜出来,弥璋抱着皮袍一路小跑了过去。
                              “夜里凉,君女快穿上!”
                              她在红裳身后已经憋了一路,这会见了颜舜就宛如看见亲生爹娘一般,哪里还忍得住,光穿衣的功夫,就问了四五个问题。
                              “秦王的模样…”颜舜低吟一声,一眼瞥过,弥璋正眨着大眼睛,期待不已。
                              “皎若明月舒其光。”
                              她所吟的是楚人宋玉的诗赋,弥璋听不懂,只好歪着头望天。
                              “可是,今夜没有月亮啊!”
                              “不是没有,而是月让浮云给遮住了。”颜舜笑了笑,看了一眼前方,目光所及处正是幽长的宫道。
                              “愿寄言夫流星,羌儵忽而难当,卒壅蔽此浮云,下暗漠而无光。”
                              “这也是说秦王的?”
                              “不是。”颜舜摇头,看向一旁的红裳,后者默默的垂着头。
                              “芈君女,起风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吧。”
                              颜舜点头,将身上的皮袍裹紧:“是得快些回去了。”明日还得起早见人呢。
                              翌日一早,一辆双马安车缓缓的停在了章台宫道上。
                              后门开启,一身着狐裘的少年自车内走出,待看清前方的人影时,少年眼皮一跳,远远就开始拱手作揖。
                              “芈君女。”
                              宫墙下的蓝衫少女恍若才闻:“原来是上卿。”
                              “君女怎在这里?”少年的声音如潺潺溪水入谷,清灵澄澈。
                              “章台太大,迷路了。”颜舜悠悠开口道。“上卿若是有空就送颜一段路罢。”
                              这话听上去像是恳求,又像是命令,不容少年拒绝。
                              “也好。”少年点头,转身吩咐身后的随从原地等候。“君女请。”
                              颜舜提起一旁的竹篮,少年一脸温和的领着她往前,一言一行,俨然一副谦谦君子模样。
                              等行至一处偏僻宫道,少年这才停下脚步:“现在记得路了?”
                              “我娘说过……太聪明的人活不长的。”
                              “的确。”少年淡淡道。“所以你我都不是长命之人。”
                              见他短短一言就拨转了自己的话锋,颜舜也不怒,只心平气和的看着眼前这人。
                              “我这里有桩生意,上卿可有兴趣听听?”
                              “不了。”少年毅然拒绝。“罗从文不从商!”
                              “无碍,上卿只要替我走一趟就好!”颜舜自竹篮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这桩买卖做与不做在我,成与不成在于上卿。”
                            ps:1、皎若明月舒其光。——出自宋玉《神女赋》
                              2、愿寄言夫流星兮,羌儵忽而难当,卒壅蔽此浮云兮,下暗漠而无光。——出自宋玉《九辩》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22楼2017-12-31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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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有狐绥绥
                              渭北的西市是咸阳最热闹的地方,因南来北往的商旅多,故而酒肆客舍也多,女苑便是其中一家。
                                这个光听名字就很不正经的酒肆,做起生意来也是不同寻常。
                                在咸阳,人们常常管它叫“百人苑”,即每日只待客百人。只要当日过了百人,那剩下的人都只能改日,这是女苑谁来也不破的规矩。
                                可是,开门做生意哪有拒客的道理?这样荒唐的待客之道,让一向以热诚为本的秦人商贾为之不屑。
                                即便如此,每日仍有许多游学士子削尖了头想挤进女苑,他们都傻吗?
                                当然不,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女苑的待客门槛决定了来这里人的身份,闲赋无聊的贵胄、暇时消遣的官吏亦或富可敌国的商贾,这些是机遇,是人脉。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台上,赵楚舞姬踏歌而舞,细腰盈袖纤履踮屣,直看的人骨头酥。
                                “这位君子请留步,小店今日已满了百人,请君子明日再来罢!”一声突兀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来人是个穿黄狐裘佩金丝玉的清秀少年,两个门仆是新来的,并不认得这人,见他衣衫华贵,便以为是哪个贵族少年,也不敢得罪,只将客满一事说了。
                                “我不是这里的客人,不算坏了你们的规矩。”
                                “既不是客人,不知君子前来何事?”一个年长的门仆问。
                                少年笑了笑,端手一礼:“劳烦二位通传,请你们少东家出来一趟。”
                                他在东家前特意加了个“少”字,两个门仆相继对了下眼色,其中一人已匆匆去请管事了。
                                “奴见过上卿。”
                                管事闻言自雅室里出来,对少年行了礼,门仆见自家管事称这少年为上卿,心下已然明白了少年的身份。
                                小小年纪便能官居上卿之位,放眼咸阳城,这样的天才少年有且只有一个。上卿甘罗,咸阳第一神童。
                                七年前,这个少年仅凭一张口舌,说服了连相邦也劝不了的张唐入燕为相,不动一兵一卒就使赵王心甘情愿的将五座城池献给秦国。
                                “我二人不知上卿大驾,多有得罪,望上卿见谅!”门仆后补了礼数,甘罗温和一笑,仍旧还礼回去。
                                既是熟人,总不好叫人在门口干站,况且这位甘上卿自己也说了不是客人,倒也不算坏了规矩,管事也就心安理得的将人领了进去。
                                “上卿稍坐,奴这就通人去禀东家!”管事将甘罗领进楼上一密室,自己则亲自去请了东家。
                                少顷,一贵族公子打扮者自顶楼款款而下,管事打起竹帘,那贵公子俯身进了密室,管事又带人于外头守着。
                                环顾四下只见一人,贵公子盘腿坐下,看着对岸的甘罗,一开口却是甜美悦耳的女声:“许久不来,连门仆都不认得了罢!被人拦在外头,当真是该!”
                                “卫公子教训的是。”甘罗笑着自袖中摸出一袋金饼搁在案上。“来替人拿赎东西。”
                                “小小物什我以一金收之,用百金来赎,她就不怕亏?”那卫染温了一杯浆水,推到他面前。
                                “买卖生意,自当如此。”甘罗接过她手中的青玉羽觞,轻泯一口方才道:“况且,以有价换无价,岂能亏矣!”
                                “也罢!论这巧舌我不如你们,这东西既是她叫你来取的,你拿去就是了!”
                                卫染自怀中掏出一枚拳头大的玉玦放在四方案上,一把抓过金袋拨到自己面前,手中沉甸甸的让她异常满足。“这一回倒是大手笔!”
                                见她一幅财迷的样子,甘罗微微摇了头,伸手抄起玉玦塞进大袖。
                                他这一细微的变化自然没有逃过卫染的眼睛,一想到两人狡诈的天性,她当即立断,将手中的金饼逐一摊开,只见金饼底下赫然刻着三个秦字,章台造。
                                “那个烂养不熟的,又来糊弄我!”卫染气的直拍案。“还有你!你也帮着她!”
                                面对好友的厉声斥责,甘罗也是无奈:“这些金饼虽用不出去,也不妨碍你融了作器物。”
                                “也好,明日我就叫人融了做把锤子!”卫染恨声道,甘罗亦是笑而不语。
                                他不说话,卫染也自觉无趣,骂了几句也就了事了。
                                两人又喝了几盏浆水,这才继续道:“实不瞒你,今日就算是你不来,我也会叫人去寻你!”
                                “我这里原有个姿色姣好的舞姬,半年前被人买了去,那人酒后失言说的这些话,那舞姬就给记下了,她也是个通透人,欲求活路便偷偷摸到了我这里。”卫染自广袖中取出一根竹牍送到他面前。
                                甘罗接过竹牍,只扫了一眼便扔进了一旁的火盆中:“这事还有谁知道?”
                                “除了你我与那舞姬,再无人知晓。”
                                “买的那人是谁?”
                                “内史肆。”
                                “好。”甘罗点了点头。“这事,你只当那舞姬不曾说过,你也不曾听过,你救不了她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不是什么好事之人,只是…这事关重大,就不查查?”
                                “自会查的。”甘罗应了一声,静默了半晌才同她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近来小心些。”
                                他说完便道了声珍重,裹紧身上的狐裘去了。
                                窗外,少年抬头,唇瓣几张几合,阳光下,他苍白的皮肤变得通透,像被镀了层金光。
                                他说,他知道。
                                “生的那么聪明做什么!”卫染笑着将窗户关好,转而走进内室。
                                “去回了你家主上,事我已办了,只当还了他的恩,两不欠了!”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23楼2017-12-31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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