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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绵长(原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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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
有人在呼唤他。他想问,是谁。他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来,跟我来。
来人继续呼唤。那声音他是陌生的。那声音又让他心生怀念。跟随着声音的引导,他看到了两条路。
低下头,他发现自己就站在两条路的岔口。转过身向回张望,他看到,身后,那两条路从远方一直延伸过来。
一条道路上,最初的起点,天空尚有稀薄的余晖,后彻底进入了永夜。荒凉空旷,黑冷的路途上,狂风夹杂着雪片冰雹呼啸,大地被冰封在这片荒芜下。期间有短暂的风雪削弱,仅一瞬间又更猛烈的重新肆虐。渐渐的,随着道路向他站着的地方延续过来,路途上呼啸的风雪渐渐平息。永夜终是等来了破晓,阳光重回大地。冰封的大地在阳光的温度里开始融化,大地上慢慢生长出一颗颗树。那些树在阳光中慢慢生长,越来越高大,越来越繁盛。有硕大的红色花朵开始盛放,壮实的花瓣镶嵌了一圈阳光样金色的边缘,一朵朵在绿色的树冠上接壤,一团团,一簇簇,渐渐变成一树树盛放的烈焰。随着树木厚重茂密,开始相互连接起来的高大树冠,火焰遮天蔽日,用掷身的姿态,投身在这条路途,在道路上方点燃起一路不会熄灭的盛宴。
另一条道路上,最初的起点开始,就一直是风和日丽。云朵蓬松像棉花,带着阳光染成的金红,漂浮在干净的,如同水蓝宝石一样的天空中。蜂蜜样温软的阳光,夹杂着五光十色的阳光雨泡泡,挂着无数彩虹,给这条路途搭建起如童话一样,泛着甘甜的风景。在道路两旁,常青的乔木枝头,大朵白色玉兰竞相盛放,用守护的姿态,看护着道路上还幼小的植物。道路上盛放的各色花朵,地毯一样绵延在路途上。渐渐的,随着道路向他站着的地方延续过来,道路上方,挂了彩虹的阳光雨泡泡渐渐消失,常青的玉兰树亦渐渐消失,道路上地毯样的花朵慢慢凋零。曾经幼小的植物开始长成一株株新的乔木。道路依旧阳光明媚。大团大团洁白芬芳的花朵,开始盛放到乔木的树枝上。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直到沉甸甸的把树枝坠下来。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下,伴着温软阳光,在道路上方形成了一片被花枝覆盖的丰饶,把这条路途变成了清香四溢,宁静安恬的风景。
看着那两条延伸过来的路,他重新转过身,想看看那两条路前进的方向。
站在岔路口,他看到,一边,两条路并肩同行,绣球荚蒾和火焰木交相辉映。荚蒾上总有一道若有若无的伤。荚蒾伴在火焰木旁,随着道路延续,道路上铺着飘落的花瓣。洁白的花瓣上点缀着烈焰,如同散落在一片洁白雪地上零星的血,哀艳哀婉,勾魂夺魄,似一曲渐渐走向终点的挽歌。
一边,两条路并肩同行,绣球荚蒾和火焰木交相辉映。荚蒾上总有一道若有若无的伤。渐渐的,两条道路融合到了一起。荚蒾化成了藤蔓,逐渐生长到火焰木上。化为藤蔓的荚蒾,那道若有若无的伤消失。一团团洁白的花朵,坠着花枝像一道道洁白的瀑布,从火焰木厚重茂密的树冠中缤纷垂下。中和了火焰木剧烈的燃烧,把道路上方遮天蔽日的盛宴沉淀下来,转变成宁静的姿态,用沉稳的方式,守护着火焰木的热烈,把道路缓缓往远方延伸下去。
他从未见过这样奇异的生长方式,从未见过这样醇和的良辰美景。他忍不住想走上前去看清楚一些。就在他要离开岔路口走上一条道路的时候,一道看不见的力量推开了他。身边所有景象骤然消失,他往黑色的深渊坠落下去。


110楼2018-02-01 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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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坠落惊醒。猛然睁眼,他发现他依旧躺在自家房间里的榻榻米上。覆盖罩衣,戈薇在他怀里沉睡,亲密时出透了汗的身体上,汗水还未干。窗外,下午已经变得柔和的阳光,被微风带走燥热。大树上,蝉不知疲倦,拉着一个声调知了知了的叫,掺杂了风拂树叶的哗哗声,植木花草特有的清新气息,宁静平和催人入眠。把盖着的罩衣给她往上拉一拉,他慢慢坐起来。刚才的梦境清晰的仿佛还在眼前,他被梦境中看到的景色震撼,心脏还在激烈的跳动。
    梦境中看到的一切都让人匪夷所思,那不是真实世界中能看到的景色。不再过多的去纠结刚才惊心动魄的梦境,他起身准备去烧些热水,给戈薇擦拭身体。这已经是他做到自然而然的事情。每次戈薇都没有力气收拾自己,体力上的悬殊,加之她的纵容,几乎每次她都会在结束后直接睡去。最开始,面对一片狼藉,他手足无措。若说他活过这么久,该知道的事情,过程都是知道,亲身经历的经验依旧是零,还有结束之后需要怎么做,就完全不知道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需要教的事情,该做什么显而易见,他笨手笨脚开始照顾她。所谓熟能生巧,嗯,勤能补拙,对他真是最贴切的形容。开始,被他的动作惊醒,她还会反抗,数次挣扎无果,她自己软的爬都爬不起来,慢慢的她就不再反抗,学会了乖巧。就是每次被他照顾完,她都会把自己埋在盖着的衣服里缩一会,从漆黑的长发里露出来的洁白耳尖上,晕着一层绯色。他看着她通红的耳朵,觉得怎么能这么可爱。
    日子就这么在磕碰中,戈薇返回这里一年半,他和戈薇结成夫妇满一年。戈薇已经20岁,再过两个月今年就要过完,她即将进入21岁。这次戈薇返回这里,跟曾经时间紧迫的征战时期不同,可以说他是从另一个角度跟戈薇重新相处。虽然他已经活过百年,毕竟跟人类接触甚少,即便他是半妖,毕竟他是男性,戈薇到底跟他还是不一样的。有些事情知道不等于了解,戈薇重新回来,第一个夏季的一件小插曲,让他头一次完全顾不上丢不丢人,恶补了一下关于这些的常识。枫婆婆被他烦了两三日,戈薇更是直接躲到珊瑚那,把弥勒赶到枫婆婆家,跟他大眼瞪小眼了两三日。弥勒勾住他的脖子对他说,犬夜叉,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他当时没听懂。现在想起来那时弥勒戏谑的表情,他默默在心里啐了弥勒一口,他想,你不也一路货色,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待戈薇和他一同生活在一起,开始接手枫婆婆的职责,他才真切的发现,跟曾经相比,她变了不少。以前他刚遇见戈薇时,她几乎对妖怪,鬼怪,还有其他非人类,非尘世的事情一无所知。现在,她重新回来这里,他发现关于妖怪,鬼怪,或者其他的不属于现世的东西,她出奇的已经了解甚多,还了解的很全面,比他了解的还全面。他所获得的知识,都是他之前漫长的生命中,长期颠沛流离自己摸索的,他知道的都是他接触过的,他没接触过的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这些东西了解的这么全面。之前,在她刚刚回到这里,她跟枫婆婆主要学习的是如何适应这边的生活,枫婆婆教给她的巫女的知识多数都是药草,拔秽,祝祷,在灵力,术式以及其他封魔退妖的常识上基本没有教,也不需要再教。还有她去向地念儿请教的,大部分都是用于人类身上的草药知识,有时她对妖怪使用的药,珊瑚都不知道。她对灵力的使用,各种术式的使用,结界的布置,都是她回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学会了。
    对此他觉得,她怎么习得的这些知识无关重要,她懂得多一些更好,她能更多的了解这些,意味着面对这类的事情,她能应对的更好。毕竟跟她担任的职责有关,她少不了接触这类事物。这个想法在戈薇21岁这一年的年初,一个意外打破。
    那是一只垂死的间野咒,在戈薇为患者祛除出来的时候,往戈薇身上撞去。他当时正帮她压着患者,在那一瞬间他本能的把她护在怀里。那只垂死的间野咒撞在他身上,随即消失。他跟着失去知觉。倒下的时候,他听到她大声呼喊自己的名字。他本来还想安慰她,说不要紧,不过已经没有时间让他把这句话说出来。


    111楼2018-02-01 0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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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100~111全为重建。有看官的留言跟随拆楼一起删除了那真对不起,别介意啊,咱家也不想这样


      113楼2018-02-01 0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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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苏醒,他已经是躺在自家床上。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妖力正在排斥那只附着到他身上的间野咒。他没当回事。间野咒不算多见,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物,他知道被间野咒附着的人,会渐渐虚弱致死。这种东西没人知道怎么祛除,他看她去做祛除时,也只是以为她的灵力已经足够强大,能够强行做镇压。他觉得自己是半妖,跟人类不一样,等自己的妖力消灭掉附着在体内的间野咒就没事了,才不会死,他没料到那东西出奇的顽固。妖力跟间野咒激烈对抗,他开始发起烧。这是他第一次在半妖的状态下病倒。
        戈薇守在他身边,急得团团转。他依旧没当回事,安慰她说,用不了几天,只要间野咒被妖力消除掉,自己就会没事。高烧未给他造成过多不适,最多晕晕沉沉了些,反倒是高烧的昏睡中,他反复看到的幻觉让他困扰。仿佛时间回溯,不断播放的走马灯,一帧一帧反复让他把自己曾经渡过的漫长时间,看了一遍再看一遍。似走入了一个没有出路的循环,他变成了自己的旁观者,观看自己希望拓得一方能接纳自己的地方,数度失败放弃后的无望,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对温暖的羡慕,竭力挣扎求生,对力量的渴望。他被迫一遍又一遍审视自己。看自己悲哀过,迷惘过,执着过,错误过。想要的,不想要的。重复,再重复。
        他活了漫长的时间。曾经,时间未曾馈赠给他任何值得执着的东西,仅是留下过荒诞的欲念,是他求而不得,亦求不得的痴妄,狂妄,贪妄,虚妄。妄变成障,化为了他深刻的恐惧。一旦陷入昏睡,他就会陷入这里。面对这些妄念,他被推着走上每一个选择中,另一条歧道。每一条歧道抵达的终点,或荒凉无物,或满是杀戮,无一例外的,都没有他渴求的事物。慢慢的他开始分不清楚,到底是他成了旁观者,自己再审视自己,还是间野咒是旁观者,在审视自己。亦或者他已经被间野咒从时间中带了回去,从生到死,从有到无,轮回了一周,又一周。
        一次次被幻觉吓醒,他开始分不清他身处何处,哪里是幻觉,哪里又是真实。感官渐渐被麻木,有时被惊醒,他甚至还能嗅到自己身上浸透的血腥。看着守在自己身边的戈薇,他在她的声音里发呆。支起身,他把她搂进怀里。
        戈薇回抱着他,说,别被梦迷惑。我在这里,这才是你应该在的地方。
        他默默的点头,把身体的重心偏过去,靠到她身上。被间野咒附着不过十几天,他已经觉得疲惫不堪。这种疲惫不是来自身体,幻觉对他持续折磨,精神上的疲惫一直在累积。就这样,他在间野咒产生的幻觉中一边挣扎,一边开始经历朔日的变化。至到开始变化,他才真正明白了间野咒的可怕。
        被间野咒附着的人,会渐渐衰弱致死。他觉得这一定是安抚被附着人,采用的极为温和的形容。真正被间野咒附着了的人,应该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衰弱致死。随着妖力渐渐消失,他慢慢感觉到身体好像开始被喰噬,有无数细碎牙齿啃咬在肉里,嚼的嚓嚓响。像有无数把锯,从每根骨头上一点点往外锯,又好像是无数的刀,在体表一刀刀向内部凌迟。脑袋里不断嗡嗡轰鸣疼的几乎马上就会裂开,脏腑也似被无数刀子切割搅动。扑到一边他开始呕吐。胃里翻江倒海,吐的他觉得胃整个都快翻上来。
        等再瘫回被子里,他身体的肌肉渐渐在剧痛中痉挛,肢体不受控制的发生抽搐,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全都僵直的失去作用,就连肺部都好像在剧痛中失去功能,无法呼吸,他几近快要窒息。不光如此,这种剧烈的痛苦几乎没有间隔,绵延不绝毫不停歇,他得不到哪怕片刻的放松。
        人类在这种折磨里一定坚持不了多久。就算有方法能使身体上的痛苦消减,间野咒施加给附着人的折磨,是从身体到精神的双重折磨,患者在这样的重压下,一定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衰弱致死。失去妖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被痛苦快速消耗,他现在最多只能努力保持自己清醒。哪怕他是半妖,天亮后妖力恢复,身体上这些症状可以消失,可是光要用妖力去消除间野咒就几乎耗尽全力,加上那些挥之不去幻觉,他根本没法依赖妖力来恢复朔日的消耗。若是等到下一个朔日,下下一个朔日,他的妖力只要消灭不掉间野咒,一次次重复这样的消耗,就算是他也会被间野咒慢慢拖死。


        114楼2018-02-01 0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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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薇在他身边反复呼唤他的名字,他能感觉到有人压住他痉挛的身体,在他口里垫了些东西。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他听到她让他再坚持一下,然后他感觉到她的灵力流入自己体内。随着她灵力流过,身体的剧痛如冰雪遇热快速消融,痉挛停止,肺部瞬间就被解脱出来,他努力呼吸,有一种从地狱重返人间的放松。感觉到他的抽搐停止,压着他的弥勒略微松开他,顺带拿掉垫在他牙齿间叠成厚块的布,能让他呼吸更顺畅。枫婆婆正维持着防止间野咒逃散的结界。大群间野咒从他体内被驱逐出来,像一堆幽蓝花瓣飘在他周围。驱逐出来无处可逃的间野咒往戈薇和弥勒身上撞去。弥勒身上有一层加护,撞在弥勒身上的间野咒被弹开,迅速被她的灵力烧灼化为灰烬。撞向戈薇的间野咒却是畅通无阻,直接没入她体内。他看着那些不断撞在她身上的间野咒,开始挣扎着,想要阻止她继续驱逐。压着他的弥勒发现他的意图,重新把他死死按回去。弥勒对他吼着,说,别乱动,别去反抗,戈薇夫人能给你祛除掉间野咒,也能给她自己祛除掉。乖乖让她做完祛除,能给她多保留些体力才是真正为她考虑!
          听着弥勒的话,他安静下来。他不得不安静,他自己对这些间野咒无计可施,想要活下来他只能接受戈薇的保护。弥勒看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丢下他转去帮助枫婆婆维持结界。他不明白这东西怎么会从一只变成这么一大群,看着还在源源不断从自己身体里驱逐出来的间野咒,感受着戈薇柔和的灵力,他发现她竟然是知道间野咒怎么样去驱逐。亲身经历过间野咒的可怕,他开始忍不住怀疑,戈薇到底是怎么学会驱逐间野咒的方法。包括她习得的那些知识,她到底是经过了什么途径习得。经过被附身他发现,间野咒是游离在妖怪和尘世之外的事物,不能用尘世常识去理解。
          给他做完祛除,戈薇把疲累的弥勒和枫婆婆送出门。回来他身边,戈薇也不给自己做祛除,抱住他就开始大哭。他想安抚她,这时才发现,这通折腾过后,他的身体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沉重到手都抬不起来。没有办法,他只能慢慢等她自己停止哭泣。他催促她赶快把附着到她自己体内的间野咒处理掉,她告诉他,灵力消耗太大,她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再去祛除自己身体内附着的间野咒。她有办法抑制住间野咒,不用管她。说着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去烧来热水给他擦拭身体,换掉他在痛苦中,完全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又去到一边收拾掉所有污物。忙碌完,戈薇重新回到他身边,伏在他肩膀上,她说,犬夜叉,你不能丢下我。
          他没明白她什么意思。他回答,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你。
          那你一定得活下来。
          好。
          天亮以后他的妖力恢复,他才明白戈薇对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她给他祛除间野咒时使用的灵力还留存在他体内,没有散去,这些灵力变成了对他半妖状态时的剧毒。全身上下,身体开始被熔岩烧灼一样剧痛,五脏六腑更是疼的好像已经在冒烟,他忍不住连连咳嗽,喘着气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这是他第一次亲身体会她灵力的强劲,知道了她的灵力强大,不光体现在使用各种术式效果极好上,也体现在那些灵力持续的时间同样极长上。
          整整三天,戈薇给他祛除完间野咒后留存的灵力,在他体内跟他的妖力对抗了三天才开始后继无力,被他的妖力慢慢驱散。多亏了他父亲是大妖怪,他所继承的妖怪之血足够强大。强大的血带来的妖力也足够强悍,否则用不到间野咒拖死他,那些灵力就足够要了他的命。在他跟戈薇的灵力开始对抗,他就妖化了。难受的躺在被子里,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妖化,脑袋也很清醒,大约是所有的妖怪之血,全忙着去调集妖力保护他的性命,没空搭理别的,或者是还有什么其他原因,他还是从戈薇的惊呼中,才知道自己妖化了。看戈薇不顾一切的扑上,他本想躲开,无奈身体状态实在太差,被她抱住他听她连声询问自己的情况,他反问,你为什么从来不怕我?
          看他是真的没被妖怪之血侵蚀,她回答,你在说什么傻话,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你啊。
          要是我失去理智,变成怪物?
          我就阻止你,在你受到伤害之前。犬夜叉,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就是你。我喜欢你啊,怎么会怕你呢?
          他知道戈薇从未在乎过自己是半妖,是全妖,还是人类。她亦见过他更为不堪,狼狈的模样,她依旧没有嫌弃,他在她的拥抱里除了惊讶外,感觉到了安心。现在,当他真切的从她口中听到这些话,他感觉到彻底的放松。她是他能卸下所有防御,得到彻底休憩的地方。语言真是人类创造的最神奇的事情。他知道她喜欢自己。现在,他在这喜欢之下,隐约感觉到了,有什么更沉重的东西。
          持续被灵力灼烧的痛苦,让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往下思考自己刚刚注意到的事情。抓紧她,他放任自己倒进她怀里。她搂着他,揉揉他因为高烧变得滚烫的耳朵,问他,很难受?
          他老实的点头。
          你是不是已经开始能控制住自己的妖怪之血了?
          这种事我哪知道。
          那是流在你身体里的血,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都不知道自己这次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用手指梳理着他的头发,戈薇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说,以前你自己独自一人,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115楼2018-02-02 0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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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他无时无刻不忍受着身体被灵力烧灼的痛苦,始终妖化着,而且也高烧不退。他这会才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戈薇看他发烧,那么担心,原来他在半妖状态时发烧,跟他妖化一样都意味着他正处于非常危险的状态里。他开始对她怎么掌握的这些知识越来越在意,他自己都不太清楚这些,她竟知道的这么清楚。
            在这期间戈薇一直守着他,铁碎牙就放在旁边,时刻注意他的情况。在他实在忍不下去时,他就抱着她,把脸埋进她怀里,低声呼唤她的名字,她会揽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和他说话,分散一些他的注意力,让他好受一点。这三天他觉得度日如年,他从来没有在有妖力的状态下这么难受过,等三天挨过去,他的妖力终于开始能正常发挥作用,恢复力随之恢复,他觉得自己总算真正从地狱重返人世。确认他终于恢复,戈薇又抱着他哭了一场,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的说,太好了。犬夜叉,你总是这样,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
            他听戈薇在哭泣中断断续续指控,说,你自己还说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这么折腾自己,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吗?
            她说,你要是再这样不顾自己,我就不要你保护我了!
            这一句话把他惊了。他自己也知道,这次自己能活下来幸运的成分占一大半,要是他不是半妖,没有机会让戈薇对他用灵力祛除间野咒。要是他的父亲不是大妖怪,体内的妖怪之血没有这么强大。要是当时戈薇没有当机立断,在他被间野咒附身的第一个朔日就祛除了他体内的间野咒,拖到下一个朔日……他对她保证,绝不会轻易死去,让她千万别想着瞎折腾,不让他保护她想让谁保护。哄了半天,戈薇慢慢平静,他悄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动了动戈薇想站起来。刚站起到一半,一个踉跄又跌了回去。他扶住她时,嗅到了突然从她身体中溢出来的间野咒的气味。他惊讶的问,你还没给自己做驱逐吗?她抱着自己的肩膀忍耐不适,不知道她做了些什么,间野咒的气味渐渐从她身上消失,喘了口气,她说,我把自己忘记了,等下我就把这些间野咒处理掉,你去给我端点水。他责备她,让她以后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哪怕是为了救自己也不行。他一边说着一边准备去倒水。刚哄得平静下来的戈薇,听着他的责备,情绪再度爆发。此刻她还站不起来,扑住他的袖子死死拽住,她带着哭腔向他质问,说,难道以后再发生这种事,你要我看着【防】你【河】死【蟹】吗?你刚保证过会好好活着,你是骗我吗?你就不能少让我为你担心一些吗?
            被她拽住袖子,他对她突如其来的愤怒有些没能完全理解。于是他问,我不是刚保证过,不会轻易死掉?
            那你这种态度是想好好活下去的态度?
            重新蹲下身,他擦去她又流出的眼泪,直视她的面容,问,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戈薇在他发出的疑问里呆住,不知不觉松开了抓住他袖子的手,愣愣的看着他,忘记了继续愤怒或者哭泣。她喃喃的问,你就不能多爱惜自己一点?
            他也愣了。这句话他没听明白。他的确向戈薇保证,自己不会轻易死去,他依旧是把自己能活着这件事,建立在他能在保护好她的安全之后还活着而已。他已经习惯了以守护者的姿态,抵御在所有伤害最前沿。守护戈薇,守护同伴,守护他想守护的东西。只是这些东西里,唯独没把自己包含其中。
            戈薇的话让他感觉陌生。这是他从来没有思考过的事情。陌生的迷惑让他慌乱,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下意识中他想转移话题,他说,你先把自己身体里的间野咒处理掉。
            她发呆的点头,自己张开一个结界,把附着到自己体内的间野咒驱逐出来,灼成灰烬。他看着她熟练的动作,问,你是怎么学会的祛除间野咒的方法。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戈薇看了他半天,一直没回答。他从她的沉默里感觉到不安。过了好一阵子,戈薇像是想通了什么,下了什么决定,坐直身体认真回答他的问题。她说,在我那边也有间野咒,我曾经被附着过。祛除的方法是在自己身上试验出来的。
            他被听到回答惊得不知道作何反应。戈薇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继续说。
            犬夜叉,我虽然不想看到你现在这种表情,一些事情我得让你明白。我觉得,我能先被间野咒附着过,摸索出了祛除方法太好了。你能活着,这对我比什么都重要。
            他听她说,只要能让你能少一分危险,不要说被间野咒附身,哪怕要让我那些习得的知识全部要亲身经历一次,我也愿意。我不在乎你听到这些话怎么想,也不在乎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吓唬你。
            他听她说,你从以前就是这样,你难道从来没想过,我也是会怕的吗?我同样怕自己会失去你。
            戈薇诉说的每一句话,都变成一支锋锐的箭刺进他心底。他听着她假装轻描淡写的回答,听她用温和的语气说出心底的恐慌,他看着她放在腿上紧攥成拳的手,他明白了,在守护之下,在爱情之下,他隐约触碰到的沉重是什么。那是活着的重量。


            117楼2018-02-03 0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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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与同伴共同征战期间,他们相互的守护让他觉得,更似相互的扶持。他曾在重伤之际见过同伴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亦感受过在他能力受限时,被同伴挤到到后方试图让他远离危险,他同样见过戈薇明明摇摇欲坠,依旧固执的开弓护在他身前。他忽略了,当她确认到他还活着时,放松下来的瞬间。
              他同样不知道,当面对不知是敌是友,有何企图的杀生丸,戈薇毫不犹豫的扑过来用平凡人类的身躯护住他,试图为他抵御接下来所有可能到来的伤害,丝毫没有思考过能让他都动弹不得的伤害,若是落在她身上她还能不能活下来。他亦不知道,当他再度变成妖怪的姿态,刀刀斋判断大势已去,决定带着大家回避时,她毅然选择留下来的决心,丝毫没考虑过若他压制不住妖性陷入狂暴,她是不是能活着阻止住他。他知道,若是自己死去,戈薇会为自己悲哀。他不知道,他的性命对她早已重要到,她可以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他亦从未去思考过,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珍爱之人,为了自己要去面对危难。但是,即为自己珍爱之人,想去守护的想法又是自然而然。虽同为真实,其中矛盾不可调和。他从她面对间野咒毫不退让的坚守中,在她溢着眼泪的怒火中,终于触碰到了属于他自己生命的重量。
              曾经百年时光,他努力活下来,用他自己的方法。他亦只是活着,并没有去爱自己。他不光厌恶自己是半妖,之后他还开始厌恶自己,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他不懂得怎么去察觉,亦没有人能让他察觉。虽然在与戈薇邂逅之后,他渐渐学会柔和,学会珍惜生命,他依旧没有学会去爱惜自己。他只是随自己心底的渴望,舍不得她,顺带着舍不得一下自己这条命,能多活一阵子,和戈薇一起更好,若是不能,只要能换得她平安,他依旧能把自己舍弃的毅然决然。
              直至此刻,戈薇云淡风轻,却是掷地有声的话语终于让他醒悟,这世间除了其他生命需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亦同样重要。并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自己珍爱之人。就如同他想守护戈薇,付出生命亦在所不惜,戈薇同样不想失去他,不惜赴汤蹈火。她和他是一样的。他对她同样重要,重要到可以让她无视自己的生命。
              为了自己所珍爱之人,为了能更好的去爱自己所珍爱之人,人需要学会先爱自己。
              人想要学会爱自己,就必须先要知晓自己值得自己珍重。只有深切的体会到自己被爱着,自己对某人的重要,无法替代,人才能学会开始爱自己。
              这看起来相悖,绝不是矛盾。每一个生命都是带着祝福,带着赋予生命最初的爱降生。这些爱是生命最初的光,是善良的信仰。他亦同样拥有这些光。只是这些光自他出生就已成余辉,不待他发现理解便消失殆尽,留下他在无尽永夜徘徊。
              爱与被爱是同样重要的事。他在学会了怎么去爱之后,还要继续学习怎么被爱。他郑重的向她保证,自己一定会努力的活着,绝不会轻易抛下她独自一人。
              给戈薇端来水,他继续追问戈薇其他知识习得的途径。即使她已经习得了这些,其过程他再怎么知道的清楚也已经无可奈何,他依旧忍不住要去问,尤其她刚才又说过那样的话。面对他的追问,戈薇只是略微笑了笑,她说,我可没有你那么结实的身体,要是学一样就非要自己体验一样,我早死了。在那三年里,那边有人教导过我,除了间野咒是我自己摸索的,其他的东西都是那个人教会的,基本没吃多少苦,安心吧。
              他看着戈薇,知道戈薇没对他说实话。至少不全是实话。他依旧对感情里的弯弯绕绕反应迟钝,只是跟她在一起时间久了,他越来越了解她而已。他已经学会顺着戈薇的反应往上反推,就算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十有八九也都能蒙对,剩下的自己再慢慢想。看她实在不愿对自己坦白这些,他只得作罢,他继续问另一个更在意的问题。
              他问,你是怎么被间野咒附身的?
              是我自己外出游玩的时候,一个人在野外山林里迷了路。当时我又不认识间野咒,不小心就被附身了。
              你怎么会想着跑去野外?
              啊,因为是暑假呀。暑假嘛,试胆大会呀,刚好在那时候流行一个很有趣的怪谈,试胆大会就选在那里了。怪谈的话,你知道什么是怪谈吗?就是童话一样的东西,反正就是很有趣的东西。
              那么有趣的东西吗?那教导你的是什么人?


              120楼2018-02-04 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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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她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原本还能装出开心的表情一下黯淡,转成悲哀,怀念到近乎是不舍。这反应就跟一把匕首,快准狠的扎到他心里,这让他本来就五味陈杂的心情,因为她不肯对他说实话,更加复杂到他不知如何应付。沮丧的,他甚至有点开始想自暴自弃。
                他想起来曾经他通过井去到戈薇那边,在她那边看到的跟这边完全不同的世界。他知道她在那边同样有同伴,那些她的同伴他还见过,看得出来她们彼此亦很亲密。他不相信她会因为被一个什么试胆大会,什么怪谈吸引,就独自一人跑去玩,还一个人跑进山里,那不是她会干的事。想到这里,他觉得有必要试一试。他接着问,教导你的人还在吗?
                我不知道,突然有一天就消失了。
                你什么时候遇到那个人的?
                大概在井封闭半年左右的时候吧。
                那你被间野咒附身是在那个人消失之后吗?
                不是,我遇到那个人和我被间野咒附身几乎是同时。当时多亏她帮助,我能自己祛除掉自己身上的间野咒也是多亏了她。
                听到这里他已经确定,自己想的没有错。他再次忍不住责备她,说,你干什么要自己到处乱跑。
                听着他又在斥责,戈薇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再顶了回去,她说,哪怕知道不切实际,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我也控制不住自己想去找。
                本就不善言辞,他被她这么一抢白,再说不出更多责备她的话。他知道,若换做他,他亦一定会去找。他记起在他以半妖的状态跟间野咒对抗的时候,高烧中反复看到幻觉。那些幻觉延续到最后,全部都是一个又一个不同的选择背后,一定会抵达的终点。那些终点没有她,亦或者是她生命的终结。他失去她的瞬间。那全是他最为恐惧的事情。他根本不敢去想象她被间野咒附着,到底是怎么自己熬过来,活下来。
                戈薇重新回来,他总觉得她有一些异样的变化,老是有一点微妙的紧张感,现在这点异常终于得到解答。他彻底明白了,自己到底让她受到了多严重的惊吓。他对戈薇道歉,努力组织语言,向她表述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他说,他一定会努力活着,他守护她,亦是因为他想她能陪着他,一起活着,绝不会有想抛下她独自一人的意思。听着他有些磕磕绊绊的表达,戈薇抓住他的衣襟,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口上,又哭了一场。
                在戈薇对他的爱里,他初次理解了自己生命的重量,明白了自己亦是不可替代的。感情这条路上,他摇摇晃晃又往前走了一步,开始懂得了如何被爱。
                经历过这样一次事件,让他对那些非妖怪,非尘世之中所能有之物多了一丝敬重。那不是用常理可以解释的事情,更加接近纯粹的“活”,不能用平常眼光去看待。他还不知道,敬重代表着理解其事物真正蕴含的意义,知道了难以超越,亦难以掌控,于是懂得了自己渺小。
                世事无常,千奇百怪,万物皆有循环。皆是循环。仅此而已。妖怪,和人,以及所有活着的事物都包含在这个循环中。这是庄重的,需要敬重的事。亦是要懂得敬畏的事。他从曾经仅明白生命需要珍惜,到现在理解了“活着”亦需要敬重。只有当人理解了自己的渺小,知道了敬重,才能学会谦和。
                谦和是一个人开始平静的开始。不再被外界轻易扰乱,看似不在意,实则是镇定自若,游刃有余的冷静。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明确的目的让行动更赋有力量。这是真正的强大,是一个人变得稳重的表现。这亦是成熟的表现。他曾经在跟自己的抗争中下意识就做出了选择,只是之后的时间太过急促,他自己彷徨中,不懂,不敢,亦不知道自己已经可以再多些奢求。现在,他已经从曾经那个彷徨莽撞的半妖,慢慢向一个有责任,有担当,清醒自知的稳重男人转变。一切都在他在自己还没察觉到的时候,缓慢的,真实的在发生改变。
                这份改变又是如此迅猛。如雨后春笋,只几日不见就恍如隔世,迅速长成参天翠竹。他身上的改变在旁人眼里就如同那颗春笋一般明显,弥勒有时候会用好像第一次遇见他一样的目光打量他,他被弥勒的目光打量的汗毛倒竖,他问,你看什么呢?
                跟他一起晃在返程的路上,弥勒摇摇锡杖,杖顶的环扣相互碰撞,叮当作响。弥勒说,啊,现在我跟雇主谈酬劳越来越有底气了,多亏了你呀。
                枫婆婆看向他的目光越来越放心,看到戈薇时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祥和,开始时不时跟她念叨起别的事。他是不知道枫婆婆在跟戈薇念叨什么,时常在他回来去接戈薇时,她见到他就跟见到救星一样,迫不及待的扎进他怀里,让他赶快带她回去。看着戈薇身后,坐在榻榻米上笑的开怀的老太婆,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笑容里一股子不怀好意,好像还有一分期待?要不是知道枫婆婆绝对不会对戈薇,对他不利,他甚至都觉得那老太婆该不会是在算计什么。
                珊瑚的孩子亦逐渐长大,家里不再老是跟战场一样。那三个孩子跟戈薇的感情很是亲密,尤其是那对双胞胎,老远见到她,就会跟她打招呼,带着弟弟开开心心靠过来。几个小家伙玩的满是污迹的小手,在她的绯袴上留下几个小黑印,她从来不嫌弃,挨个抱一遍,小家伙们咯咯的笑着,又在她的白衣上留几道黑印,捧着她的脸吧唧亲一口,最小的那个连着口水一起糊到她脸上。她和他们一起欢笑。
                不光是珊瑚的孩子,村子里所有的孩子都很喜欢她。村子里的人们也很接纳她,不止是听说她是曾经那个伟大巫女的转世,亦不止因为她接替枫婆婆的职责。他看着孩子们围着她,一起不时传出欢笑,自己亦忍不住露出些笑容。他还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多柔和。
                他是妖怪,有利爪,有獠牙,有一对奇异犬耳,有妖力。
                他亦是人类。一个普通的,深爱妻子的平凡男人。他只不过多了点妖力,多了那些爪子,獠牙,和那对犬耳。
                当村民们纷纷敬称戈薇为“戈薇大人”的时候,他亦被人们敬称为“犬夜叉大人”。


                121楼2018-02-05 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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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开始学会释然和泰然自若之后,曾经他所执着的东西纷纷落在了他身边。他忍不住有了一些复杂的感觉,甚至略微觉得荒谬,不可思议,明明他都早已不再刻意追求,不再在意。他觉得果然感情这个东西真复杂,人心真复杂。
                  戈薇反倒比他更开心。他倒觉得,这件事情里唯一让他觉得真不错的,就是戈薇的开心吧。夜晚,飘浮酒液甘甜气息的房间,微凉的宁静月光里,扶着她柔韧的腰肢,他略仰起头,欣赏着在自己身上的,他从未见过的她的另一面。收紧手臂,他把脸埋在她柔软的胸膛上。他觉得这是他在这件事里十分开心的意外收获,这种全新的体验还不错。
                  第二天起床时,他发现戈薇往被子里缩啊缩,半天不愿起。开始他还为是不是她伤到了担心了一下,等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看到她蒙住脸,怎么都不愿面对自己,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他忍不住的想笑。戈薇拿拳头来砸他,这下他彻底忍不住大笑。她砸了他几下,慢慢的她把自己缩进他怀里,小声嘟囔,说,这有什么好笑。
                  抓住她的拳头,拍拍她的背,他说,好,不笑了。
                  戈薇时常会看着一片空无一物的地方发呆,他早就知道戈薇能看到的世界,跟他自己能看到的不一样,这世间有许多事物是他看不见,她能看见的。空闲时候,她最喜欢让他带着自己去到稍远一些的山林。一起坐在古老树木结实的枝干上,她微微仰起脸来看着茂密枝桠间透下来的光斑。他问她,到底再看什么。伸出手,指着在他看来空无一物的地方,她想了半天,迟疑的回答他,说,活的……生命?
                  她说,这些是跟这世间所有的存在都不一样的东西。不是妖怪,鬼神,灵魂。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间野咒就是同样的东西。这是更加接近生命本身,“活”这种东西。
                  他不知道她到底看到的都是什么。映不到眼中的虚空之物,想要理解基本没有途径。经过间野咒的事件,他对这类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多了一些忌惮,他不知道该怎样在看不到的危险里保护她。
                  戈薇安慰他,告诉他不用这么担心,这些东西仅是活着,没有思维,亦不会有欲望,有恶意,只要懂得相处方式,就是完全无害的存在。间野咒只是这些东西的例外。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应该说,能被你看到的,都是这些东西的例外。他在她的话里感觉受到了莫名的打击。她看着他,忍不住开始笑。用手臂护着她,他防止她会从树上掉下去。
                  他很早就明白,真正危险的是欲望。生命如此,执念亦如此。灵魂的话,他同样看得见。偶尔是会遇到执念过深,已无法为其镇魂的灵,能做的都已做完,依旧不起作用的话,戈薇会对他说,送走吧。
                  在弥勒的颂唱经文的声音中,他走上前去拔出刀,把那些被执念留在现世的灵魂归还冥界。收了刀他对等在身后的那些人们说,在冥界化尽执念,灵魂就能转世。我们并没有杀掉他(她)。
                  归途中戈薇拉着他的手一遍一遍看。他不明白她在看什么。她用两只手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举高,用额头贴在他的手背上。姿态虔诚,如同朝圣。他问她在干吗?
                  摇摇头,戈薇说,我只是觉得,你能是我的,太好了。
                  旁边弥勒夸张的躲开,蒙住眼睛弥勒喊着,你们这是欺负珊瑚没跟我一起来吗!
                  他本来已经非常不好意思了,被弥勒这么一搅和,干脆直接把戈薇揽过来,嚣张的对弥勒表示,羡慕的话,下次也带珊瑚一起来呀。
                  他看她出神的看着茂密枝叶透下来的光斑,脸上有着欣喜的,快乐的表情。看着她喜悦的模样,他想,那一定是能让她露出这样表情的美好景色。即便他看不见,他亦愿意陪着她去欣赏。
                  于是,他带着戈薇在古老静谧的山林间漫步。背着她跳上古老的树木,攀上长满地衣的巨岩。正临盛夏,山林的断崖上,一条山泉汇集的山溪,在这里变成瀑布,从高耸的断岩上坠落向下,像一条悬在山涧的银线。


                  122楼2018-02-06 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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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颗粗壮古杉木,生长在断崖附近,倾斜着横在溪流上方。不知是什么原因,会让这颗杉木以这样的姿态生长至今,摇摇欲坠却依旧繁盛。有细小蕨类植物,在杉木树干裂隙里,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腐殖质中生了根,发了芽。杉木上攀附着一株禾雀,虽已盛夏依旧繁花累累。大串紫色花朵倾覆在溪流中,清香四溢,丰盈的花朵随流水冲刷渐渐脱离花萼。如一群在水中飞翔的禾雀,被流水托浮着冲向天空,再向下飞坠而去。
                    这里是人类难以涉足的山林深处。他带着戈薇来到这里。脚步声惊动了一群在溪流平缓处饮水的飞鸟,纷纷扑腾着翅膀飞上旁边高大树木的枝头。溪流旁树荫下一块干净平整的岩石旁,他把她放下。她马上就被溪流吸引,撑着岩石往溪流里探着身体,忍不住发出赞叹。随后立即被溪流尽头,断崖旁边生长绮丽的木与藤惊讶。
                    你怎么会想到带我来这种地方?
                    觉得你可能会喜欢,就想带你来看看。
                    他回答着,侧过头不去直视她。就算不看她,他亦是能感觉到她的目光。随后他被搂住脖子,她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在他脖颈处蹭了蹭,她说,这里真美,我很喜欢。
                    他让她在这里等他一下。他知道在山里有时候会有一些违反常理,却很有用的存在,还能找到一些少见的东西,这里就是他无意中发现的一处地方。在禾雀藤中采出三五粒果实,他朝山里溪水的源头处奔去。
                    用不了一会他就返回这里。站在溪流上游处,他看到留在树荫下的戈薇,坐在岩石上踢掉脚上的草履,把双足浸泡在溪水里。叹了口气他顺着溪水走到她身边。这条溪流很浅,溪水清澈,水流平缓,水床上全部都是已经被水流打磨的圆润的卵石。站在溪水中,水大约只能没过脚踝再往上一点的位置。弯下腰,他在水里抓住她赤裸的脚。
                    这条溪里的水一直很凉,你把脚泡的这么冰,这次又想肚子疼了吗?
                    天气这么热。
                    他把托在另一只手里的果实亮了亮,让她在泡水,果实两个里,自己选。
                    戈薇不情不愿的把脚收回去,朝他伸出手。把附了冰壳的果实咬在嘴里,她嘟囔着抱怨,才给她摘这么几粒。他说,日子应该快到了。
                    我又不是一直都会疼。
                    那你又有哪次疼起来,有说疼的轻的?
                    那都是冬天。
                    夏天不也疼过?
                    就一次!
                    还想再疼一次?
                    她败下阵来,嘟着嘴巴,她拿赤裸的脚丫去蹬他。轻松的把她的脚丫全抓在手里,他看了她一眼。稍微缩了缩脖子,她安静下来不再乱动。冷溪流经的关系,这里并不太热。一起坐在岩石上,她靠着他,跟他随意聊天,一直望着断崖,那颗古老的杉木,和攀附在杉木上的禾雀。他揽着她,下意识中卷着她柔顺的发梢玩。随着她目光渐渐追随着什么,往天空投去,她问,你听见了吗?
                    他侧耳倾听。除了山林里风拂树梢带动的沙沙声,虫鸟鸣叫,和隐藏了身影的小型动物活动的声音以外,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他知道了,她此刻听到的声音,亦不是他能听到的,这边的声音。
                    他看着她慢慢坐直身体,她的目光,依旧追随着他所看不见的事物,慢慢兜转一圈,落在了自己身上。禾雀倾覆在溪流中的花朵,清香溶解在冷溪的清水里,随飞瀑弥散在山林中。无人类涉足的深远山林,阳光寂静的穿越树桠,如无数琴弦,自天空垂下,连接在冷溪水面上。有洁白的霜从冷溪的水面凝结到光弦,缓缓向上蔓延。仔细看去,弦似已经被拨动,留有微弱余震。
                    她抬起手,伸向从枝桠间垂落的光弦。从她的动作里,他看到有无形之物,轻盈落在了她伸出的手指间。托着无形之物,她对他说,我唱给你听。


                    124楼2018-02-08 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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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植物小科普
                      火焰木:文中火焰木非火焰木,而是凤凰木,别名金凤花、红花楹树、火树等。夏季开花,总状花序,花大,红色,有光泽。凤凰木植株高大,落叶乔木,无刺, 高达20余米,胸径可达1米,树冠宽广,横展,略垂,分枝多。
                      绣球荚蒾:木绣球,忍冬科,高可达4米。聚伞花序,花冠直径3-4.2厘米,花冠白色,花期4月,其球花絮如雪球累累。喜光,略耐阴,喜温暖湿润气候,较耐寒。适应性较强,移栽容易成活,不太易受到病虫危害。
                      玉兰:木兰科含笑属,是常绿乔木,高达17米,枝广展,呈阔伞形树冠,胸径可达50厘米;花白色,极香,夏秋间开放,花期长,叶色浓绿。
                      杉木:又名沙木、沙树,乔木,高达30米,胸径可达2.5~3米;树皮灰褐色,裂成长条片脱落,内皮淡红色;大枝平展。花期4月,球果10月。
                      禾雀:蝶形花科,菜豆族,常绿、大型木质藤本。每逢清明节前后繁花似锦,吊挂成串。鲜禾雀花味道甘甜可口,可作时令菜;晒干的禾雀花可以药用,降火清热气。(有果,木质,种子在里面,5~13粒,紫黑。请勿轻易食用……)


                      131楼2018-02-22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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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视手指间的无形之物,她低下头仔细聆听。有生涩的音调开始从她口中被唱响。断断续续,不连贯,音亦压不准。经过她反复尝试,她开始逐渐熟悉,越唱越流畅。托着那无形之物,她抬起脸来看他,笑着,她把完整的旋律,用她清亮的声音还原出来。从她清亮的声音中,他听到了,山林间,无数似清脆铃音一般的歌声,正一同鸣唱。
                        无数的声音汇集到同一个旋律中,相互和鸣,相交,相融。她的声音亦一同汇集在这片歌声之中,回响在这片寂静山林。反复吟唱着同一个旋律,他在她的歌声中惊讶的睁大眼睛。被她的声音引导,他看见了,一群透明的光萤就飞舞在身处的山林中。她手指间停留的事物,是这些光莹里其中一只,随着吟唱的旋律,小幅度上下跳跃。
                        周围山林之中依旧寂静如初。光弦自天空垂挂于冷溪之上,凝结白色冰霜,被穿越山谷的风无声拨响。寂静之中,只有她的声音清澈回响。
                        汇集无数歌声吟唱,此时此刻,寂静山林,一席盛宴亦正在进行。在无数自天空垂落的光弦织成的帷幕之背后,他在她的歌声铺就的隐秘小路,走进了这席盛宴之中。
                        向四周张望。他看到,断崖上的古老杉木结满无数光莹,蔓延攀附于身的禾雀,四溢清香里,光莹流淌到丰盈花朵倾覆入浅溪,溶解于水流,飞舞于天空。起起落落,回归杉木。
                        它们都是“活”。是生命,亦不是生命。属于这个世界,亦不是这个世界任何东西。他有点明白了,戈薇所看到的,都是什么。它们是所有事物所处的世界之中,基本的组成。他亦是它们之中的一员。无迹可寻。无处不在。美的令人心生恐惧。
                        如入幻境,他被初次映入眼中的美丽震撼,忍不住恍然失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停止歌唱。随着她清亮歌声的终止,呈现在他眼前的宴一同消失不见。
                        他沉浸在刚才的宴之中,还未回来。
                        她伸出手捧住他的脸。用手覆盖住他的眼睛,她说,你听到了,也看见了,是吗?
                        嗯。
                        他在她温热的掌心里合拢双眼。将那一场戛然而止的宴,终结在合拢的眼睑。
                        很漂亮是吗?
                        嗯。
                        不要被迷惑。它们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太过深入就会无法返回这里。
                        这就是你能看到的吗?
                        你带我来到的这里是特别的。这里尤为美丽。
                        你被它们迷惑过吗?
                        那里看似绮丽绚烂,实际什么都没有,是一片虚无,寂寞的世界。犬夜叉,你在这里,我已经不会再被它们迷惑。
                        拉下她覆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他看到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在她眼睛里到底是什么模样。他觉得,即便他自己看不见她所能看到的光怪陆离,亦很好。她在这里。这就是最美好的。阳光已经开始斜去,他把她抱起来,说,该回去了。
                        勾住他的脖子,她说,好。
                        用过晚膳,收整完毕她坐在屋外的木台上乘凉。木台下一丛矮小灌木,正开着不知名的花朵。他看着她坐在那里,晃着赤裸的双脚,时不时用脚去够那丛野花,惊起几只萤火虫飞起。盘旋几下,发现并无危险,又缓缓落回其他草木中。她轻轻的笑。
                        他在她身边坐下。她转了个方向,把光裸的双足全放到他腿上。他捏了捏她的脚踝,摩挲了一下她赤裸的双足上,光洁的皮肤。大约是觉得痒了,她缩了缩脚趾,靠在木柱上,长舒一口气,她说,极乐世界呀,极乐,极乐。
                        你在说什么?
                        就是现在这样啊。和平,安宁,和你在一起。
                        嗯?不是一直都是这样?
                        我还是会觉得,每次都是全新的嘛。
                        为什么?
                        你……你真煞风景。
                        他无所谓的抖了抖耳朵。他知道,她并没有生气。她其实并不太在意一些小事情,他是不是能够明白她的所想,他亦不在意这些事情自己是不是能明白。都是无所谓的小事情。她动了动,想收回脚。按住她,他问,想去洗澡了吗?她点了点头。他把她的脚放到一边,站起来,他说,你在这里等着吧,我去帮你烧水。
                        好。那你等会要一起洗吗?
                        嗯?平时你不是都不愿意的吗?
                        还不是因为你!不过,偶尔一起洗一下也不错。
                        一边说,她一边玩着自己手指。他看着她,又抖了抖自己的耳朵。的确,那些无所谓的小事上,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只要在她想要他知道的事情上,他能通晓她的所想就已经足够。他心情很好的去烧热水。


                        132楼2018-02-22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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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戈薇很能招人喜欢,他自己也是被她吸引的人之一。每次看着她的好人缘,他忍不住心中有点小窃喜,比如:“你们眼光还不错,不过这么出色的女人是自己的”这种小心思,有点小得意,又有点想把她藏起来,比如:“这么珍贵的宝贝,不能随便给别人看”之类。也不能怪他会这么想,经常有少年做出无畏的宣言,胡言乱语道长大之后要迎娶她之类。有时被他听到,他走上前揽住他,直接把她带走。走之前,他总会瞪一眼那些无知无畏的少年。本村居民还好,大家听之一笑而过,不过都是孩童戏言,没人当真。外面的话,时不时她亦是会被一起请去,跟着他和弥勒同去处理除妖镇魔的工作。等处理完工作,总会有人想着法子找机会向她示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年轻的容貌,见到她的人们总会先入为主的认为,她依旧是未婚。每次他赶过去,看着那些追求者者热烈示爱,更有甚者光是语言觉得不足够,还会想去牵她的手,试图更努力的传达爱意。看着那些家伙,他总会产生直接拔刀,把那些家伙全剁了的冲动。被他揽在怀里,戈薇会第一时间抱住他的手臂,向那些追求者直截了当的介绍他的身份,明示自己已有所属后,拉着他转身就走。她经常对他抱怨,说,你干嘛总是那么认真,都快冒出杀气了。
                          枕在她怀里,他哼了一声,没吭气。他心里想,敢对你动心思的家伙都该杀无赦。
                          她搓搓他的耳朵,俯下身在他面颊上亲一下,说,我都已经是你的了。
                          他嘟囔着朝她抱怨,说,谁叫你这么能招人喜欢。
                          揽着他的肩膀,她用手指一下一下梳理着他的头发,说,好的,好的,我以后不这么招人喜欢,好吗?
                          他舒服的闭着眼睛,不做回答,只是又哼了一声。之后,他听着她轻轻的笑。
                          这一年的秋季,七宝加入了他与她的家。初遇这只小狐狸时,他并没有对个小东西有什么好感,在之后的相处,他亦对这只小东西只有同伴的关怀,或许还有怜悯,他自己也不太清楚,那段混乱彷徨的时间,他连自己的事情都顾不过来。现在,他再看着这只小狐狸,心里多生出了一些温情。他明白这只小狐狸经历的辛苦。看着七宝扎在戈薇怀里,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戈薇一身,他想,若是跟着她与他生活,七宝能重新找回笑容,他亦能为七宝高兴。就是这些眼泪和鼻涕,他还是敬谢不敏。
                          妖怪要比人类坚韧太多,即便是七宝这样幼小的妖,这份坚韧依旧鲜明。他看着七宝,只用了不过两个季节,就重新恢复了曾经他见过的开怀笑容。或者说,妖怪到底没有人类这样细腻,丰润的情感,亦可以说,无论什么样的妖,对于现世的辛苦,都有着比人类更鲜明的认知。他们更懂得,活在当下。
                          或许这是妖怪的本能。铭刻在血液记忆里,代代传承,对近乎无尽的时间的认知。将情感淡薄一些,用以抵御时间的洪流。大约就是因为如此,全妖难以动情。亦因如此,全妖一旦动了他们淡薄的情,这情就会绵长持久,倾覆在全妖绵长的时光中。
                          他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的体验。是幸,还是不幸。他是半妖。他已找回曾经丢失的丰润情感。亦或许,他的体内依旧铭刻有全妖的本能。此时此刻,只是寂静沉眠。只愿,会让他觉察到那本能的一天,永不到来。
                          又到春季,天气转暖,小狐妖准备再度踏上游历的旅途,每年一度的妖狐考试,七宝还是相当重视的。他是觉得,那种匪夷所思的考试,不参加也罢。七宝为此还跟他发了脾气。嫌吵的压了压耳朵,他说,别吵了。你那些小把戏的术需要什么东西,我去帮你收集,行了吧?
                          七宝瞪着他,气鼓鼓的,哼了一声。
                          他说,不需要?不需要我不管了啊。
                          七宝说,谁说不要了。然后吧啦吧啦报出一堆名字,附带了一堆要求。他一一的听着,他说,你这是故意的吧。七宝又哼了一声。他为收集这些东西,着实费了不少功夫。等他把东西给了七宝,七宝开心了好几天。看着七宝开心的样子,他觉得自己花费的这番功夫,也是物有所值。
                          等送走七宝,戈薇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口,难过的跟他说,有些舍不得七宝。他安慰她,说,过了夏天,七宝就会回来,每年都是这样。戈薇身上有着新鲜伤药的气味,夹杂着血腥。前几日,她不慎在使用弓箭时,伤到了小臂。他回到家被她身上新鲜的血腥味吓了一跳,捧着她的伤臂他心疼半天,她自己却是毫不在乎,这让他忍不住对她生气。
                          看着他闷声不响的生气,整理好自己的袖子,她来到他面前,强行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她问,你怎么了?这几天你不太对劲,一直很焦躁的模样。发生了什么?
                          她对他来说,已经熟悉到如同空气一样的气味中,他再一次分辨出一丝异常,混杂在她的血液和伤药的味道里。他看着她,反复询问她是否真的身体状况良好。得到她反复的肯定,他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他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气味变化,让他非常不安。他希望是自己的错觉。
                          看着她偎在自己身前,把额头抵在自己胸口,他抬起手抱住她,慢慢收紧手臂。感受到他的不安,她再次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仔细分辨她身体的气味,他对她说,你不能骗我。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看着他的眼睛,她问,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我一直都很好。
                          低下头,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他说,一定不能骗我。
                          拍拍他的脊背,她说,好。我一定不会骗你。
                          他知道戈薇是人类。他亦知道人类生命的脆弱无常。他很爱她,非常爱。


                          134楼2018-02-24 0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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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五月,樱花早过了花期。在古老密林,依旧微凉的空气,高大的山樱,不知道已经生长了多少年,宽阔的树冠上,正开出如云似锦的繁盛樱花。随微风吹拂,已盛放至极的樱花花瓣雪片一样往下落。古老的枝干上,附着一层厚厚的苔藓,软绵绵感觉在树干上铺了毯子,厚实的苔藓从树干上往下垂挂,远远看去像树枝上挂了一道帘子。他让她坐在古老樱树的花枝间,仔细护着她防止她摔下。古木旁是一汪宁静山潭。镜面一般的水面,倒映着碧蓝天空,和一树朝霞一般的繁花。落下的花瓣堆积在水面,变成漂浮在蓝天中的淡粉云朵。空中的花与云,水面的花与云,两者交相呼应。她坐在中间,樱树的花枝里,睁大眼睛惊叹,说,和在梦里一样。
                            拂落她衣服上的花瓣,他说,你要是喜欢,我每年都带你来看。
                            戈薇笑着点点头。她说,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每年花开的时候,你都要带我来。
                            他说,好。
                            有小型在树木上生活的动物从枝桠间窜过,细微动作就带落一片片花瓣脱落枝头飞舞。像是听到了什么,她略微仰起头。过了一会,她迟疑的看着他,说,我好像听见了太鼓的声音。
                            这里怎么会有太鼓声。这里是普通人类到不了的地方。
                            可是我听到了。
                            说着,她又听了听。
                            笛音……歌声……还有铃音……犬夜叉,这是祭典的声音。她说,我听到了。直起身,她四处张望。他赶紧扶稳她,防止她从树上摔下。抓着他的袖子,她惊讶的看着周围的山林。她说,庆典,这是庆典。这里正在举行庆典。
                            他什么都看不见,亦听不见。他问,你看见什么了?
                            庆典啊,犬夜叉,是庆典啊。我们就在庆典里啊!就在我们周围,就在这里!它们正在庆祝着什么。咦?要我也一起来?是我吗?
                            他看着她四下张望,雀跃兴奋着,一边说着,一边朝他看来空无一物的地方伸出手。在她伸出手去的地方,他什么都看不见。映入她眼帘之物,映不到他的眼中。他又嗅到了她气味里,那一丝不知是为何发生,为了什么发生的变化。这变化相比起几日前,已经更加明显。他想起了他在她的引导中,看到的不属于这里的那个华丽世界。此刻,她雀跃的反应,她身体出现的变化,让他忍不住心生恐惧。
                            她说,犬夜叉,它们在邀请我们,让我们也一同加入庆典。我该让你怎么也能看到呢?
                            戈薇。
                            他呼喊她的名字。她草草应着,继续往空无一物的地方伸出手去。他把她的手抓在自己手里,继续叫,戈薇!
                            怎么了?
                            戈薇。
                            我在这里。犬夜叉,你怎么了?
                            戈薇……不要被那些东西带走。
                            看着被他握在手里的,自己的手。她说,我在这里啊。
                            在古老山樱,开满繁花的花枝间,他把她抱进怀里。他说,明年,后年,以后的每一年,只要你想来看,我都会带你来。戈薇,不要被那些东西带走,不能被那些东西迷惑。
                            她安静的被他抱着。抚摸他紧张的已经僵直的手臂,过了一会,她说,先让我们回去,好吗?
                            她的要求是此刻,他最求之不得的事情。抱起她,他迅速离开这片让他产生恐惧的地方。
                            回到家,戈薇让他坐在自己面前。她说,犬夜叉,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你这么害怕?告诉我好吗?
                            他看着她。她继续说,还是说你发现了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事?是关于我?
                            他已经能明确的肯定,戈薇身上正在发生某种变化。她的气味正在发生改变,不再若有如无,已不容他再自欺欺人。他知道她经常跟那些他看不到的事物打交道。映不入他眼中的虚空之物,他不知道该如何在这样的事物里来保护她。他知道,亦见过她曾被同为那些事物的间野咒附着过。他不知道,在她正发生的改变中,是否跟那些事物有关,她是不是又正在某种危险里。他亦不知道,她是真的未能察觉,还是她在对他隐瞒。
                            在他的沉默中,她靠近他,伸出手覆盖住他攥成拳头的手上,她说,犬夜叉,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惧的。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戈薇,你的身体真的没有异常吗?你没有被什么东西附身?
                            是,我很好。我没有被任何东西附身,我能确认。
                            你的气味在发生变化。
                            你不是说过,我在生理期前气味也会发生变化吗?是不是时间又快到了?
                            不是这种变化。
                            听了他的话,戈薇楞了一下。她的反应加剧了他的恐惧,反握住她覆盖他手背上的手,他说,戈薇,你在隐瞒什么?你让我告诉你我发现了什么,那你呢,你又对我隐瞒了什么?
                            我有没有对你隐瞒事情,你还不知道吗?
                            他在她的回答中,只能再度把她拉进怀里用力抱紧。他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隐瞒着什么。你若不告诉我的话,我就不知道。
                            犬夜叉,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种变化的?
                            十天前。
                            被他抱在怀里,她慢慢抚摸上自己的腹部。他问,戈薇,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轻轻挣开他的拥抱,戈薇按住他的手臂。她说,别怕。我也还不能确定,你别怕。我没事,相信我,就算这变化是真的,也不是不好的事情,犬夜叉,你要相信我,别怕。
                            他看着她,听她说,别怕。等再过几天,能确定了,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现在,别着急,也别害怕,好吗?
                            低垂下头,他在恐惧中感觉到茫然。紧接着,他被她抱进怀里。耳朵抵在她的胸口,他能清晰的听到她有力的心跳声。一声,接一声,平稳的,绵延的。他在她的心跳声中渐渐冷静下来。他说,我会等,我相信你。


                            137楼2018-02-25 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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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戈薇自己反复计算日期,掰着手指算了好几遍,然后一脸茫然的看着他,问,你真的觉得这变化,不是我快来生理期的变化?他确认的点头。他说,最开始我还以为我弄错了,之后越来越明显。
                              他看着她非常怀疑走过来,伸手点点他的鼻子,问,你该不会是闻错了吧?你的鼻子没出问题?
                              他非常肯定告诉她,她的气味他绝不会辨认错。她叹了一口气,说,等吧。
                              他不知道她想等什么。她不说,他就陪着她等。他是相信她的。等过了大约十天,戈薇又算了一遍日子,自己抱着肚子发了一会呆,又看着他发了一会呆。她说,再等等,再等等。大约又过了半个月,他看着戈薇先去了枫婆婆家一趟,呆了一整天,回来后整个人都在走神。第二天,她又去了珊瑚家一趟,又呆了一整天。傍晚时她从珊瑚家出来,直接往御神木的方向走去。他在后面跟着她,看她来到井旁,背靠着井沿坐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就只是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她大声喊,说,你在这里吧?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从树上跳下来,走到她面前。他低下头,看着她坐在那里,正仰着脸看他。她不说话,他就亦跟着沉默。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她站起来,说,走吧,回家。他知道了,她已经得出答案。往前走了几步,她发现他没有跟上来,折返到他跟前,拉住他的手,她说,别这种表情,我没事,回去了我就告诉你。看着戈薇牵住自己的手,他跟着她,被她从古井旁,一步一步带回家。
                              若说,他已经越来越从一个半妖,变成一个完整的人,忽略掉他和人类外貌上的差距,他的确已和寻常人类没有区别。曾经他遗失掉的心,已经成长的丰满,充盈,日渐完整。然而,他的心里,最重的那块缺失,却是戈薇无法从与他邂逅开始,就能一点点为他所弥补的。她能给予他温情,爱情,家庭,她却无法带给他,血亲中本应始终贯穿整个生命中的,丰盈的爱。这是她唯一不能在与他的相处之中,一点一滴让他重新体会到的事情。这亦是只有她,才能有机会教给他,让他再有机会去学习的事。
                              他还不明白,为何要为生命的诞生而喜悦。他还不理解,为何人们会向往这种苦难。是的,苦难。他仅仅把生命诞生这件事,表面的判定为苦难。他不记得自己已经活了多久。已过百年的时间依旧没能磨灭掉,他幼时在母亲怀抱里闻到的,那些铺天盖地泪水的咸味。每一个拥抱,都会带来新鲜的泪水。他知道,是他在让母亲悲哀。他不知道,母亲为了什么悲哀。这个困惑无人为他解答。他认定,因为他特殊的存在,带给了他的母亲无尽辛苦。他就是母亲的苦难的源头。日后,他所看见过的所有例子,皆在艰辛中挣扎前行,他为此一遍遍困惑。他不理解这件事情。来自那位清冷的全妖兄长,浸了血腥的关怀太过淡薄,被那些血过多的掩盖,他的确为兄长认可了他感到高兴,亦仅此而已。那位清冷的兄长,薄弱的近乎为零的亲情,不足以支持他解读,从幼时开始持续至今的困惑。
                              他不知道,生命的诞生,是生命的延续。人与人的邂逅,生命繁衍。起源于爱,诞生于爱,绵延于生命,回归于生命。茫茫世界,苍茫人海,能碰到这样的一个人,能携手走过这样一个过程,是一个奇迹。是要用全部的力气去庆贺,去喜悦,去铭记,去爱。庄严的,隆重的,深沉的,繁盛的。如江流汇集大海,从深重水面下获得更坚强的力量,波澜不惊,寂静无言,沉淀成生命的基石。不会被时间磨灭,矗立于时间的洪流,成为光,变成信仰,指引延续的生命前进的方向。
                              这些事情,他都不明白,不理解。没有人能让他理解,没有途径能让他明白。他还仅是一个半妖。
                              亦因此,当他听着戈薇对他说,她怀上了孩子时,他在那一瞬间看到了世界的尽头。所有的所有,全部都在坍塌,步入毁灭,徒留满目疮痍,残垣断壁。他看着他正在用自己的手,毁灭掉他一直小心翼翼守护的幸福,他无比珍重的宝物。
                              盯着自己的双手,他没有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戈薇扑上来紧紧抱住他,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他在她的呼唤里回过神,茫然的,他抬起脸来看她。直视他的眼睛,戈薇说,别怕。
                              无意识的,他跟着她复述她的话。他说,别怕?
                              冷静下来,犬夜叉,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说,不用怕的,这没什么需要害怕的事情。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高兴?
                              对。我的身体里正在孕育一个生命,这是你给我的。我对这件事已经期盼许久。确认我已经怀上了你的孩子,我非常高兴。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啊。
                              移开目光,他说,我不懂。
                              捧着他的脸,她说,别移开目光,看着我。
                              他在她强硬的要求中,重新直视她的眼睛。她说,别怕。犬夜叉,你不理解为什么要为这件事庆祝的话,从现在开始学起就好,就从我身上。你不理解为什么要为未来会来到的生命喜悦也没关系,我会陪着你,一点一点慢慢教你,直到你能理解为止。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别怕。
                              他听着她反复对他说,别怕,这是一件值得高兴地事情。抚摸她的面颊,他问,戈薇,你说这是件好事,让我要高兴,可是你为什么哭了呢?
                              听着他的话,她震惊的胡乱抹了抹自己的脸,看着沾在手上的眼泪,她重新搂住他。她说,我是在为能怀上你的孩子高兴呀。犬夜叉,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我还以为因为我的灵力的关系,也许不可能怀上你的孩子了。能有这个孩子,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他感觉到她搂着他,越来越用力。一滴一滴,眼泪纷纷落在他的耳尖上,低声哭泣着,她在他耳边说对不起。他问,为什么道歉。她说,没能早一点发现,对不起。没能早一点怀上这个孩子,对不起。
                              他在她的低泣声中,越来越迷茫。他亦觉得不可思议,戈薇有着那么强大的灵力,他以为她绝不会有他的孩子。现在的情况让他不知所措,包括她此时此刻的哭泣,他亦不明白,她到底在为了什么哭泣。她让他别怕,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听信她的话,不再害怕。他有多珍惜她,他就有多恐惧,这个孩子即将带给她的苦难。
                              拉开她的拥抱,他看着她,说,别哭。戈薇,你说的话我虽然都不明白,你要是希望我能明白,我会尝试着让自己去理解。别哭,我不想你哭,不愿看到你哭。
                              他没想到,听着他的话,戈薇哭得更加厉害。抓着他的衣服,戈薇靠在他的胸口,一遍一遍呼唤着他的名字。他不明白。他只能一次一次回应着,陪着她,直到她安静下来。


                              140楼2018-02-26 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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