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营地的围墙外，枝爪拔出了下一枝香薇卷叶。土块在她抖弄根茎时洒落在她的脚爪上。她将香薇摆在身旁的叶堆上，很快，她就可以收集到足够编造学徒巢穴里所有的窝的卷叶了。她抖松了皮毛，伴随晴朗天空而来的是日渐寒冷的空气。她希望紫罗兰爪和鹰翅每天晚上都能找到避风的休息处。
至少，等他们归来时，将会有温暖舒适的巢穴迎接。那丛杜松灌木最终被做成了防雨罩，枝爪还帮着闲蕨和沙鼻把武士巢穴的黑莓墙编了好几层，密实得一根乱枝都戳不进去。当闲蕨和沙鼻将重点放到那丛将被改建成长老巢穴的香薇上时，枝爪就开始为紫罗兰爪、芦苇爪、露爪还有她自己搭建小窝。她还没有开始着手准备鳍爪的窝，他现在还住在巫医巢穴里养伤。
叶池已经对她说过，鳍爪的伤势虽然在好转，但他的心情非常低落。梅柳一直坐在那里陪他，直到被他劝了出去。现在他拒绝与任何探病的猫相见。枝爪也申请过想去看望他，但叶池说鳍爪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接受失去半截尾巴的事实。
轻快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看我收集了这么多苔藓！”露珠爪将一大摞苔藓丢到了她身旁，“芦苇爪沿着小溪往前走了，她会带更多的苔藓回来。我们的铺垫一定会是全营地最软的！”
“我们还是应该给鳍爪带一些去。”枝爪建议道。
露爪转了转眼珠：“只要别让他舒服得再也不想搬出巫医巢穴就行。”
“他又不是故意想要躺在里面。”枝爪维护地喵道。
“真的吗？”露爪吸了吸鼻子，“我怎么觉得他正沉迷于自怨自艾呢。”
露爪听上去并不怎么同情，但枝爪还是从灰色公猫的眼中看出了担忧。“他今天又拒绝你去看他了吗？”她轻声问道。
“是啊，”露爪重重地坐了下来，“我能理解失去半截尾巴是种可怕的打击，我也不知道如果换成我经历这一切后我会是什么反应。但至少现在他还剩了半条尾巴，而且郁郁寡欢对他也不会有任何帮助。”
“叶池说他还需要时间。”
“可我需要我的兄弟。”露爪消沉地盯着他刚刚收集来的苔藓，“我们应该一起住。我们等了好久才成为学徒——当成为学徒时，我们都激动坏了。”他恳求似的看了枝爪一眼，“你打算去看看他吗？”
枝爪挪开了目光，她突然感到浑身燥热。“他肯定也不想见我。”
“不，他肯定想。”露爪急切地喵道，“因为如果不是你，他可能就已经死了。是你把他从树枝下拉开的！”
“但没有完全拉开。”枝爪愧疚地喵道。
“已经足够了，”露爪靠得更近了一些，“他不会赶你走的。”
“你的意思是说，他肯定得见我一面，否则就太不礼貌了？”
“就是这样。”露爪坐回了原地，“我敢打赌你一定能让他振作起来的。”
枝爪又拔起了一枝香薇，她避开了露爪的目光。“你真的这么觉得吗？”她不好意思地问道。
露爪眯起了眼睛：“你喜欢他，对吧？”
“当然不！”枝爪暗自哆嗦了一下，“他只是我的好朋友，仅此而已。”
“我们也是朋友，”露爪戳了戳她，“但你谈起我的时候皮毛可不会一抖一抖的。”
枝爪不甘示弱地戳了回去：“我的毛才没有抖呢！”
露爪转移了话题：“我希望那里面有一部分是给我的窝准备的。”他朝着那堆香薇点了点头。
“当然。”枝爪感激地眨了眨眼，她一点也不喜欢在有关鳍爪的事上遭到调侃，“我们把它搬进巢穴去吧，然后我再去看看鳍爪是否接受我的探视。”
“好啊。”露爪也站了起来，“等你从巫医巢穴回来，我就该搭好咱俩的窝了。我们可以先帮鳍爪把他的窝也搭了。等他搬回来、紫罗兰爪也回来之后，这里就该成为真正的学徒巢穴了。尤其，他们没准会带回更多的天族猫。”他顿了顿，“也许我们应该再多做几个窝，万一他们找回了其他学徒呢。”他叼起他的那堆苔藓走向了营地中央。
枝爪将香薇捆成一捆，拖着它们跟上了他。她的思绪飘远了。露爪、芦苇爪和鳍爪太幸运了，他们仨能够一起长大。要是当初影族允许紫罗兰爪留在雷族该多好啊。也许那样她就会变得更像我了。枝爪将这一念头推开，她叹了口气，将香薇叶搬到了杜松丛的入口处。
“枝爪！”露爪从里面呼唤道，“芦苇爪回来了！”
芦苇爪从巢穴里探出了头：“我找到了超级多的苔藓！”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它们现在还有点潮，但很快就能晾干。”
枝爪依然迷失在思绪中，她愣愣地看着眼前娇小的虎斑母猫。往返河谷的旅程会促使鹰翅和紫罗兰爪走得更近吗？
露爪挤出了巢穴，开始在枝爪拖来的香薇堆里翻找。“也许我们应当把苔藓在太阳能照到的地方摊开，这样在我们编窝的时候它们就可以晾干了。”他看到枝爪的表情，停下了动作：“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枝爪抖松了皮毛。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那么，如果鹰翅和紫罗兰爪走得更近了，那又会怎样呢？天族是个很棒的家，她终于回到了同胞的身边。露爪很好，芦苇爪也很友善。而且这里有鳍爪。她瞥向了巫医巢穴，心跳加快了起来。“我现在去看看他。”她对露爪说道。
“替我问声好。”
【未完

【接上文
露爪消失在杜松丛中后，枝爪转头向杉树下的树洞走去，停在了洞口处。“叶池？”
没有猫回答她。枝爪嗅了嗅空气，叶池的气味已经很陈旧了。她现在一定正在外面收集药草，要么就是在捕猎。“鳍爪？”她向着苔藓帘后面轻声喵道。这苔藓帘是叶池挂在入口外的。
洞里传来了香薇叶的沙沙声。
“你醒着吗？”她柔声问道。
“现在醒了。”鳍爪听上去有些生气。
“我可以进去吗？”
“我谁也不想见。”
枝爪僵住了。但她和桤心相处过足够久的一段时间，很清楚孤独什么也治愈不了。“那我也要进去。”她推开苔藓走了进去。
鳍爪正躺在他的小窝里，他那截短小的尾巴就搭在窝边。它被苔藓和蛛网包扎着，闻起来散发着金盏花的气息。枝爪看到他的尾巴还剩了这么长的一段，感到有些宽慰。她朝鳍爪眨了眨眼。他的皮毛光洁，鼻子和耳朵也很干净。除去尾巴上的伤口和眼底的阴霾，他看起来并无大碍。“你看上去状态不错。”
鳍爪避开了她的目光。“我离状态不错还差半条尾巴。”
枝爪坐到了他的身旁，同情令她胸口发痛。但她没有让她的声音流露出半点遗憾：“在雷族，有一只猫的脊椎断了。但她是全族里最开朗的猫。”
“那她挺好的。”鳍爪嘟囔道。
“那是有什么让你非要一整条尾巴不可吗？”枝爪继续开导他。
“嗯……比如保持平衡？”鳍爪不耐烦地回答。
“只有鼠脑子才需要依赖尾巴保持平衡。”
“那我就是个鼠脑子。”
“你真是一点儿也不想被看望，是吧？”枝爪将挫败感吞回腹中，“我希望你面对叶池时举止没有这么粗鲁。”
鳍爪没有回答。
枝爪看着眼前的年轻公猫，直到他扭开了头。她想要给他鼓劲。自从他出事以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挂念他。他曾是那样开朗外向的猫，可现在他的脾气却坏得像只狐狸。“要是我能够把你从树枝下完全拉开就好了。”她不假思索地喵道，悲伤涌入她的胸膛。也许如果在树枝掉下时她能拽他拽得更用力一些，她就有机会把他从这种苦难中拯救出来。
鳍爪警觉地冲她眨了眨眼：“你不该伤心。”他急切地喵道。
枝爪感到有些茫然：“为什么不？”
鳍爪用前爪撑着站了起来：“因为你从不伤心。这也是我喜欢你的根本原因。”
枝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紧盯着自己的脚爪：“露爪让我替他问好。他正在帮我在学徒巢穴里搭窝。他希望你能尽快搬回去住。”她害羞地瞟了他一眼，“我也一样你回来住。在雷族我是唯一的学徒，共享巢穴一定很有趣吧？”
“有趣？”鳍爪看上去快活了一些，“你还没见识过露爪的呼噜吧？”
“他会打呼噜？”枝爪顺着他的话演了下去。
“他的咕噜比獾还响亮。”鳍爪信誓旦旦地对她说，“芦苇爪都说他能吵醒一头冬眠的熊了！”
“那看来我应该多收集一些苔藓，”她喵道，“用来塞住耳朵。”
鳍爪的胡须好笑地颤抖起来。
枝爪开心地立起了耳朵：“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瞥向了他的尾巴：“叶池总说我只丢了半条尾巴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
枝爪对上了他的目光：“那另外半条后来怎么样了？”
“洼光说他去把它埋了。”
“埋了？”枝爪惊奇地抖了抖。
鳍爪顽皮地看了她一眼：“也许我们应该找到它的墓然后守个夜。”他的喵声中藏着一声咕噜。
“我们可以用石头给它做个标记，然后每逢落叶季就去缅怀一下。”
“在这里长眠着鳍爪的尾巴，”鳍爪庄严地喵道，“它为保护族群献出了生命。”
“也许它现在已经到了星族，正在阳光下躺着呢。”枝爪开玩笑般地说道。
“那里一定还躺着其他的尾巴。我希望它交到了一些朋友。”鳍爪喵道。
枝爪爱抚地用鼻子拱了拱他的肩膀：“你的脑子一定是进蜜蜂了。”
“是你先起的头。”
在他拱回去时，苔藓帘抖动了一下，叶池从入口处走来。她开心地对枝爪眨了眨眼睛。“看来你终于决定接待访客了。”她向鳍爪喵道。
“枝爪是自己闯进来的。”鳍爪回答。
“我向露爪保证了一定会来看看他现在怎样。”枝爪并不想承认自己是多么渴望见到鳍爪。
“你恐怕很快就得离开，”叶池对她说道，“我要给他处理伤口了。”
“她可以留下来吗？”鳍爪向她求情，“如果有猫能陪我聊天，我的注意力就可以从尾巴上转移了。”
“会疼吗？”枝爪问道。
“有点疼。”鳍爪嘟囔着说。
“好吧，”叶池答应了他，“我马上就回来。我就是去把这些叶子放到小溪里泡一泡。”她抓起一堆药草走出了巢穴。
鳍爪在窝里扭了扭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你在想念紫罗兰爪和鹰翅吗？”
“是啊。”枝爪卷过尾巴盖住了爪子，“身处全新的营地却没有他俩在身边，这感觉有点奇怪。有点像是我待错了地方一样。”
“我想现在可能每只猫都感觉自己不太属于这里。不过沙鼻说了，很快这里就会变得像家的。”鳍爪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叶池说你和紫罗兰爪是被不同的族群养大的。我压根不知道这个，你俩看上去关系好极了。”
“我们的关系的确很好。”枝爪说道，“现在我们也已经一起生活了，在找到鹰翅之后。”
“我很喜欢鹰翅。”鳍爪的目光飘向了远方，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他能让其他猫感到心安。”
“没错。”
“沙鼻在我们出生时失踪了，所以鹰翅某种意义上来说帮着养大了我们。”
“沙鼻失踪过？”枝爪从没听说过这些故事。
“我们曾以为再也见不到真正的生父了。但我们还有鹰翅。他真的很好。”
枝爪同情地冲他眨了眨眼。
鳍爪看上去若有所思：“你和他挺像的。”
“紫罗兰爪比我更像他。”
“是的。”鳍爪表示认同，“但你和鹰翅比紫罗兰爪更像族群猫。有些时候她就像是待在自己的毛皮下都浑身不自在一样，而且她不太自信。你和鹰翅都拥有同样的自信心。你像他一样勇敢忠诚。而且一样善良。”
“真的？”她凝视着他。
“千真万确。”
赞美之辞令枝爪的皮毛痒痒起来。叶池走进了巢穴，湿淋淋的叶片从她嘴里垂了下来。她将它们搭在巢穴边缘靠近鳍爪的尾巴的地方。“我会尽可能快地重新包扎好它，”她保证道，“但我必须确认在包扎前伤口是完全清洁的。”
“我会帮他转移注意力的。”枝爪向前倾去，凑得离鳍爪更近了一些，努力不去在叶池拆开蜘蛛网时看他的尾巴。
鳍爪瑟缩了一下。
“天族幼崽都玩些什么游戏？”枝爪连忙问道。
“捉迷藏、武士捕猎、藏榉木果……”
“我也玩过这些。”枝爪很高兴听说所有族群的幼崽无论出生在何方，都玩着相似的游戏，“不过在雷族我们藏的是鹅卵石。紫罗兰爪在影族估计会玩藏松果吧。”
叶池走向药草仓储，拉出了长长的一缕蛛网。
“你和紫罗兰爪一起玩过游戏吗？”鳍爪问道。
“在我们被分开前我们玩了很多，但在那之后我们就见不了面了。”枝爪很想告诉他她曾跟着桤心溜出营地去见针尾和紫罗兰爪，但她还记得叶池就在这里，正在把新的叶片包扎到鳍爪的尾巴上。她不想给桤心惹麻烦。
鳍爪在窝里扭动了一下。“等她回来，我们就可以跟她还有露爪和芦苇爪藏松果了。”他喵道。
“我们会不会太大了？”
“当然不！”
鳍爪咕噜起来，与此同时叶池也坐了下来：“我换完了。”她对他说道。
“这么快？”他转头惊讶地看着他的尾巴，“我几乎没觉得疼。”
“它愈合得很好。”叶池告诉他。
“而且我也有个好伴儿！”鳍爪温暖地对枝爪眨了眨眼。
她感到皮毛下一阵燥热，不自觉地也眨了眨眼睛。
“就你的恢复情况而言，你已经可以开始做一些锻炼了。”叶池用尾巴扫开了药草碎屑。
枝爪的尾巴激动地颤抖起来。“我可以带你去看这片森林！去看天橡树，还有旧两脚兽巢穴，还有……”她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雷族了。她对天族领地的了解没有比鳍爪深到哪去。“或者我们可以一起去探索领地。”她迅速地改了口。
鳍爪的黄眼睛亮了起来：“那太棒了。”
叶池将绿色的药膏从爪子上舔掉：“这几天你还不能离开营地。”她建议道，“在你的伤口完全愈合之前都不行。”
“没关系的，”枝爪乐观地喵道，“营地里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我记得我昨天就在小溪里看到鱼了。那条鱼很小，不过捉鱼一定很有趣。”
叶池皱起了鼻子：“你听上去就像个河族猫。”
“我们可不会把它吃掉。”枝爪咕噜道。
“我们会把鱼扔回去的。”鳍爪赞同地说。
叶池摇了摇头：“首先你得能抓得到它们才行。”
枝爪瞥了鳍爪一眼。当他迎上她的目光时，她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一想到即将度过的共处的时光就满心欢喜。
【第七章，完

这次终于不是虚假的小红点啦！
早知道这章这么齁我昨天不睡觉都应该把它发出来的！
高举枝鳍大旗【bushi

第八章
桤心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营地，向着湖边的方向前进。松鸦羽匆匆地追了上来。“我知道星族的预言让你感觉失望，”盲眼的公猫喵道，“我已经见识过一大堆那样的预言了。但这一个的含义也终将水落石出，就像之前的所有预言一样。”
“黑莓星对此无动于衷，你就真的不担心吗？”桤心瞥了他一眼，“之前的预言要求我们找回天族。我们只派出了一支搜索队，要不是枝爪违背黑莓星的命令擅自出走，我们永远也找不回他们。而现在黑莓星甚至连理都不打算理预言了。”
事实上，黑莓星是这样说的：“如果真有什么是我做了之后能对预言能有帮助的，那我一定会去做。但在我们完全弄明白星族的意愿之前就盲目行动只能被称作愚蠢。”挫败感令桤心的皮毛刺痛起来，他也说不上究竟是什么更令他失望——是黑莓星还是星族。为什么星族非要把话说得这么含糊？
“我们的职责是和族长共同分析来自星族的信息，”松鸦羽提醒他，“然后为他提出建议。但他才是族长，最终决定必须由他来做出。”
“哪怕他是错误的？”桤心恼怒起来，脚掌也隐隐作痛。
“他才是族长，”松鸦羽喵道，“如果每当有猫满怀焦虑地拜访他，他都会感到紧张的话，那他就会把过多的时间浪费在原地踏步游移不定上，而不是去着手解决那些他明明解决得了的问题。”
桤心没再做出回应。回应有什么意义呢？很显然，无论事态如何发展，松鸦羽都会站在黑莓星那边。也许隼飞和洼光能说些有帮助的东西。在前一天，桤心和松鸦羽刚刚把计划开会的消息送到了他们俩的营地里。
他走出树林，看到两名巫医已经等在了岸边。他们站在天族的新边界旁，距离湖水两条尾巴长度的范围之内，朝着森林望了过来。
洼光发现了桤心和松鸦羽的身影，他抖了抖尾巴。
“他们看见我们了。”桤心从松鸦羽身边冲过，跃到了卵石滩上，卵石滚动起来，令他脚下一歪。“兔星和花楸星有说过他们对预言怎么看吗？”他摇摇晃晃地在他们面前停下。
洼光焦虑地看着他：“花楸星担心黑色天幕指的是天族。他决定加强对天族边界的巡逻力度。”
桤心的皮毛不安地刺痛起来：“但星族对于我们在湖边给天族腾出了地方感到满意啊，他们不可能是黑色的天幕！”
隼飞抖了抖耳朵：“就算他们是黑色天幕，预言也说的是黑色天幕所预示的绝非风暴。更多的巡逻会让局面变得更加紧张。”
桤心皱起了眉头：“你是认为星族的警示中提到的风暴可能是由花楸星引起的吗？”
松鸦羽来到他们身旁：“花楸星能够利用的猫太少了，不足以掀起一场风暴。他甚至没有能力制造小小的波澜。”他转头朝桤心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对花楸星重视了预言感到欣慰呢。”
洼光看上去有些困惑：“他难道不该重视吗？”
桤心挪了挪脚爪：“黑莓星看上去对预言不屑一顾，”他解释道，“他认为我们应当静观其变。”
“兔星说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们每天都在面对黑暗的天空，”隼飞喵道，“他担心这次的预言是想警告我们情况会变得更加棘手。现在他也增大了巡逻的力度。”
“这下局势就更紧张了。”洼光阴沉地喵道。
“至少他们还实施了一些措施。”桤心感到一阵刺痛，他为父亲的不作为感到愤怒。
“是啊，于是现在半数的族群都到了爆发的边缘。”松鸦羽挖苦地喵道，“我相信这一定会帮上大忙的。”他抬头向湖岸望了望，那是天族森林延伸的方向。“我没有闻到叶池的气味。”
“也许我们应当去天族营地里找她，”桤心建议道，“然后跟她说我们就要出发了？”
松鸦羽赞同地喵了一声，带领巫医们走向了天族营地。
桤心跟上了他：“我还是不能理解，要是星族也觉得这个预言什么都帮不上，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把它传递下来呢？”
“星族也不是全知的。”松鸦羽嘟囔道。
洼光赶了上来：“他们肯定知道，他们可是星族啊！”
“你对他们的了解不可能有我深。”松鸦羽弹了弹尾尖。
隼飞看上去像是迷失在了他自己的思绪里：“真想知道星族有没有把预言分享给蛾翅和柳光。”
“你也说了，在一星将风族与其他族群隔离时，他们并没有和你分享过预言。”桤心提醒道。
隼飞耸了耸肩：“也许那时候他们在责怪我没能帮上忙吧。那时候族群面临的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但现在局势已经缓和多了。”
松鸦羽哼了一声：“瞎猜河族知不知道预言一点儿意义都没有。等我们到那里的时候我们自然会知道答案。但我们现在去天族叫上叶池，就可以知道叶星是怎么想的。”
桤心走到了领队的位置，他了解通往天族营地的路线。他曾帮叶池把药草送到那里，同时也是想趁机与枝爪说几句话。可那次枝爪却跟着沙鼻一起出去训练了。这一次他能和她见上一面吗？自从她搬到天族后，他就再也没和她说过话了。他非常迫切地想要知道她是否融入了新家，同时也暗中期盼她能对他还有雷族稍稍有一点儿思念。
他爬上了岸边窄而陡的斜坡，在森林中穿行，其他巫医也都跟着他前进。他很高兴能够避开大风。他的秃叶季皮毛还没有完全长好，这令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凛风的冰寒。他沿着气味标记前进，直到认出了上次和叶池一起跨越边界的地点。从气味上来看，鼹鼠须应该也是走这条路去天族的。他很想知道前往河谷的远征队现在怎么样了。这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令她霎时间心中一悸。要是枝爪跟着紫罗兰爪还有鹰翅一起走了呢？等他们抵达营地时，她可能早就走远了。
她肯定是跟他们一起走了。她离开雷族不就是为了和他们更近一些吗。挫败感使他浑身刺痛，他领着巫医们穿过高耸的树木。他绕过一根横生的黑莓藤，然后爬上了一个顶部堆满岩石的小丘。石块间的小路延伸至山下，在这之后不远处，他能够看到标志着天族营地的杉树林。他顺着香薇围墙找到了入口，低头走了进去。
“桤心！”叶星正和梅柳还有贝拉叶一起站在一丛低矮的杜松丛边，她惊讶地冲着巫医们眨了眨眼睛。
“请原谅我们的不请自来。”桤心开口说道。
松鸦羽从他身边挤过，站到了天族族长的面前。他低头行礼：“叶池有和你分享星族的预言吗？”
“她说过了。”叶星的目光从松鸦羽、隼飞和洼光的身上依次扫过。
松鸦羽坐了下来，用空洞的目光凝视着叶星：“我能问问你是怎么看的吗？”
“怎么看预言？”叶星的尾巴抖了抖，她把头转向了新建的巢穴，天族猫们正忙着用枝条编织加固它们，“我们还在忙着建设新家，我实在没什么时间去想预言的事。我们现在是一个非常忙碌的族群。”
桤心向前凑了凑：“那你也肯定考虑过它吧。”
“黑色天幕所预示的绝非风暴。”
叶星重复了一遍回声之歌的警告，与此同时，叶池从老杉树下的树洞里走了出来。她走到他们面前。“松鸦羽！”她热切地向儿子打了个招呼。
松鸦羽与她互触口鼻：“你忘了我们要碰头吗？”
“噢！”她的眼睛一下子警觉地瞪大了，“噢，真对不起，真对不起你们几个。这里要忙的事物也太多了——它就彻彻底底地从我的记忆中飘了出去。”
一个预言从你的脑子里飘了出去？桤心生气地想到。难道所有猫都忙得没空正眼瞧瞧预言了吗？
但松鸦羽看上去并不怎么在意：“是啊，你们确实不像是无事可做的样子。”他欢快地说道，“微云的幼崽们都怎么样了？”
“他们就赶在远征队出发的前一刻出生了。”叶池咕噜起来，“两只小母猫，一只小公猫。”
桤心不耐烦地揉捏着爪下的泥土。他很高兴听到微云幼崽的消息，但眼下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讨论。“那预言呢？你对于它的含义有什么思路了吗？”
“还没有。我也想去好好考虑一下它，但……嗯，我们一直都特别忙。”叶池抱歉地重复了一遍叶星刚说的理由。
隼飞上前一步：“兔星增加了巡逻队的数量。”
“花楸星也是。”洼光也这样说道。
叶星竖起了耳朵：“他手下的武士够用吗？”
“他现在只巡逻和你们接壤的边界。”松鸦羽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他认为黑色天幕指的是天族。这是当然的了，毕竟影族猫的想象力向来贫瘠。”
洼光尖刻地瞥了盲眼的巫医一眼：“你这是在惊讶于花楸星小心行事吗？”他厉声说道，“在我们经历了这一切之后？”
叶星的耳朵抖了抖：“我们没法改变其他族群的决定。现在，我们必须关注自身，也就是完善我们的营地并找回失散的族猫，这样我们才能恢复成为一个真正的族群。”
桤心对这名族长感到一阵同情。在天族真正在新家找到容爪之地以前，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坚持奋进。
余光中的动静吸引了他。一只短尾巴、尾尖还光秃秃的棕姜相间的公猫从香薇丛中冲了出来。是鳍爪。他很高兴看到这只公猫从那次事故中恢复了过来。
枝爪跟着这名学徒蹿了过来，她将一颗松果向前踢去，胡须也开心地抖动着：“我找到了！”
“因为我告诉了你它在哪儿！”
枝爪！愉悦像涟漪般拂过桤心的皮毛。看到她在这里就像在家一样自在，桤心感到十分宽慰。
枝爪发现了他，她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桤心！”她奔跑着冲过营地，一步就跳过了小溪，然后蹭着地面滑步在他面前停下。“最近怎样？”
“好着呢。”桤心呼噜起来，“你在这边过得还好吧？”
“嗯。”她回头望了鳍爪一眼，“这里很棒。”
“你肯定马上就能获得你的武士名号了。”
枝爪的皮毛不自觉地耸动起来：“我也说不准。我猜我还得再等等。但其他学徒都挺好的。”
桤心皱起了眉头。叶星坚持让她继续做学徒，这简直太奇怪了。“我以为你会对训练感到厌倦。”他喵道，“你没有加入鹰翅的搜索队，这让我很惊讶，你是不想去吗？”
叶星替她回答了这一问题：“枝爪想要帮助她的族群修建营地。”天族族长严厉地扫了桤心一眼。
鳍爪的呼唤声从营地另一边传来。“快一点儿，枝爪！这次该你去藏松果了！”
枝爪焦急地看看鳍爪，又看看桤心：“我一会儿就回来找你，行吗？”她对桤心喵道。
他眨眨眼。“当然。”她就这么急切地想要结束这次见面吗？她难道不像他一样渴望对话吗？失望之情刺痛了他的肚皮。她融入天族的程度一定比他想象得要深。
枝爪转过身匆匆跑开了，她越过小溪，叼起松果，消失在了香薇丛中。
桤心目送着她离开。他很高兴能看到她过得开心，但他也偷偷期盼过她能更怀念雷族一些。
松鸦羽甩了甩尾巴：“感谢你肯花些时间与我们沟通，叶星。”他向他的母亲点了点头：“你还打算和我们一起去拜访河族吗？别忘了，我们是要去把预言传达给雾星的。”
叶池眯起了眼睛：“你觉得她会允许你们穿过边界吗？”
“我们必须试试。”松鸦羽回答道，“别忘了她在森林大会上是怎么说的：‘如果真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派队伍来向我们求援。’那么很好，我们现在就是去求援的。”
叶池瞥向了学徒巢穴外一只未完成的窝，然后又望了望她的巫医巢穴，现在采摘的药草还都摊在外面晾晒。“你们能来找我，我十分感激，但如果你们四个就能搞得定，我就还是不去了吧。这里有太多的工作要做。自从走了四只猫之后，很多事情都多得忙不过来。”
“当然搞得定。”松鸦羽简略地点点头。他在洼光的带领下走向这一片陌生营地的出口。
【未完

【接上文
桤心赶忙追了上去，隼飞也跟着他。“你觉得河族会不让我们见雾星吗？”
“要是我能预言未来，那我们就用不着星族的指引了。”松鸦羽低头钻过通向森林的香薇丛，泛棕的叶片抚平了他的皮毛。
巫医们回到了水边，沿着湖岸穿过影族的领地，然后走进了属于河族的泥泞的芦苇荡。
松鸦羽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桤心猜想他一定是靠胡须的感知在灯芯草丛中找到曲曲折折的路线的，他的爪子总能踏上最干燥的落脚点，风也一直向着他们身后吹。桤心嗅了嗅空气，河族那刺激性的鱼腥味很浓。这里离他们的营地一定不远了。他迫切地想要见到柳光和蛾翅，她们之前在半月集会上的缺席令他感到诡异。巫医之间的纽带有时甚至比族猫之间的还要紧密，因为他们共享武士们永远无法接触到的知识和幻象。与星族的联系使他们彼此相连，就像血脉相通的同胞一般。
桤心伸长脖子透过一丛香蒲向外窥视。这些香蒲像鸟儿一样在他四周不住地点着头。几条尾巴距离之外，一只苍鹭淌着浅水走了过去。突然，它呼啦一声一振翅膀，盘旋着飞到了空中。
松鸦羽停下了脚步。“等等。”他弹了一下尾巴示意后面的猫停下。一只猫挤开晃动的芦苇走了出来。暮毛跳到了他们前方的路上，喷嚏云和微光毛也跟着她走出。河族猫怒视着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暮毛咆哮着问候了他们。
桤心的皮毛不安地刺痛起来。她为什么这么不友好？
松鸦羽无视了母猫的挑衅：“我们来见雾星。”他一眨不眨地直视着她，“我们带来了星族的讯息。”
“什么讯息？”暮毛歪了歪头，露出讥讽的表情。
松鸦羽的尾巴抖了抖：“要是星族打算让武士知道这些的话，他们会自己说的。”
微光毛凑了过来：“我们已经封锁了边界！”
“连星族也要封锁在外吗？”松鸦羽毫不退让。
喷嚏云的目光越过了巫医们，她扫视着他们身后的路：“我可没见到有星族猫跟你们一起来。”
卵石光上前一步站到了松鸦羽的身旁：“他们派了我们来。”
“我们有话要对雾星说。”桤心重复道。
“或者柳光。”隼飞补充了一句。
“蛾翅会愿意来与我们沟通的。”松鸦羽平静地喵道。
暗毛眯起了眼睛：“我接到的命令是拦住任何进入我们领地的猫。河族还在重建中，我们不会为任何事分心。”
桤心叹了口气：“雾星在森林大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暮毛瞪着他回答：“她现在就是这么说的。”她坚持道。她的目光瞥向了远处的芦苇荡边缘，“你们不该闯进我们的领地这么深。”
微光毛伏平了双耳：“我们绝不会放你们接近营地。”
“那就把柳光或者蛾翅叫出来。”松鸦羽的皮毛耸立起来，“我们必须传达星族的讯息。”
“如果你们不能告诉我们星族的讯息是什么，”暮毛吼道，“那我们就等星族自己来跟我们说。”
喷嚏云也龇出了牙齿：“要是它真那么重要，他们一定会来告诉我们的。”
恐惧使桤心的胸口发紧。黑莓星的不作为已经够糟的了，而现在雾星甚至听都不想听。
隼飞屈起爪子插入了柔软的泥土：“也许他们只打算把讯息分享给像真正的族群一样生活的猫呢。”
喷嚏云嘶吼起来：“在一星做出了那些事之后，你们风族猫竟然还敢批判河族的决定！当他封锁边界时，有猫因为他的行为送了命！他掐断了能救他们命的药草的来源，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没脸面对自己是暗尾父亲的事实！”
隼飞的颈毛竖了起来：“这不关一星的事，他已经死了。现在我们的族长是兔星。”
“所以你们就又变回真正的族群了？”微光毛卷起嘴唇。
“我们已经知道了排斥其他族群会造成什么结果。”隼飞一针见血地喵道。
暮毛向他逼近过来，并放平了双耳：“你们是现在离开，还是让我们把你们轰出去？”
松鸦羽抬起了下巴：“你会向雾星汇报我们来过吗？还是说你也觉得她估计不想知道你擅自替她做了决定？”
暮毛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凶狠的咆哮。
“走吧。”桤心冲到松鸦羽面前领着他转过身，“接下来一切都要取决于星族的旨意了。”
他带领松鸦羽、隼飞和洼光走回了岸边，最后又向后望了一眼。暮毛正在原地踱步，她的棕色虎斑皮毛竖立着。三名河族巡逻队的成员都在冲他们怒吼。他感到一阵虚弱。他没有想到这里如此饱含敌意。
桤心艰难地在芦苇荡中跋涉前行，忧虑像石头一样沉沉地赘在他的肚子里。之前，族群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遵循星族的要求拥抱他们在暗影中的所得，而那差点毁灭了他们。星族这次一定不会让同样的事重演的。
可现在河族拒绝了这次的预言。花楸星觉得这是一个有关天族的警告。兔星加强了巡逻力度。叶星忙得不可开交，而黑莓星对星族的幻象兴趣缺缺，乃至不屑一顾。这次的预言带来的唯一结果似乎就是它揭露了族群之间的隔阂。我们必须团结协作解决问题。桤心的思绪飞速地转动着。可是在他们都深陷在困扰各自的问题之中，无暇清晰地思考时，他又怎么可能让他们醒悟过来呢？
【第八章，完

日更两千感到肾虚【bushi
明天歇一天，就这么定了

第九章
紫罗兰爪走在鹰翅身旁，昨天的跋涉令她的腿脚依旧疼痛。现在太阳还没有升起，但远方森林背后的天空已经变成了粉色。他们已经像这样起早贪黑地前进了好几天。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目的地，鹰翅和梅花心也一天比一天激动。他们已经讲过了有关一只名叫巴利的“农场猫”的故事，以及有关他们的母亲樱尾、他们的姐妹云雾的故事。听说了这个她还有更多同胞的消息之后，紫罗兰爪感觉从鼻子到尾尖全身都暖和了许多。她感觉自己仿佛早就认识了她们。她听出了鹰翅在提到她们陪着他一起在河谷里度过童年时咕噜声下隐藏的悲痛，这才意识到鹰翅是多么的想念他的母亲和姐妹。但要和她们相见还是令她紧张。她和枝爪从小就认识彼此，可即使这样她们的关系也并不总是和睦如一。而她一直觉得自己和针尾比和其他任何猫都要更亲密。要是云雾和樱尾不喜欢她怎么办？她曾感觉自己和针尾紧密相连，她们会带给她同样的感受吗？她的思绪不住地飞回针尾的身上，这几天她一直睡得不好，即使是最轻微的风，或是从地面传来的最微弱的悉簌声都能使她从一个又一个有关挚友的梦中惊醒，生怕错过针尾再度归来的灵魂。
鹰翅似乎感应到了她这几天以来的心神恍惚，虽然他没有再向她施压，但紫罗兰爪知道他正在为她担心。他看路的时候好像一直在腾出一只眼睛看她。她也希望自己能够向他吐露每次想起挚友时撕扯着她的心的罪恶感。但她又怎么可能告诉他，自己曾把针尾甩在背后任由暗尾屠戮呢？也许他就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看待她了。
“已经不远了。”这时，鹰翅对她说道，并冲着绵延向玫瑰色曙光的草地点了点头。昨晚他们在一道宽阔断崖上的一个方形深穴里过了夜，今天也醒得格外的早，那时天上还闪烁着星星。他们费劲地走下陡峭的斜坡，穿过一片石滩，脚下的粗砺长草也逐渐过渡为柔软的牧草。
鼹鼠须本打算直接沿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但鹰翅认出了远方的高沼地，并回忆起了一条能通向他最后一次见到母亲和姐妹的地点的路线。当天上的群星消失时，他们已经跨越了一条废弃的雷鬼路，并爬过了几道金雀花组成的屏障。太阳升上树梢时，他们面前出现了一片延伸向天边的原野。
鼹鼠须和梅花心沿着新的一片草坪的边缘前行，争相抢着领队的位置。兔跃跟在他俩身后，他那卧着睡觉时弄乱的皮毛依然支棱着。
紫罗兰爪抖了抖。风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冷，她也越来越疲倦。她渴望能在被阳光晒暖的避风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她萎靡不振地盯着自己的脚爪。
鹰翅从她身边走过，与她皮毛相擦。“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你看。”
她抬起头，望向篱笆背后满是草茬的原野。鼹鼠须、梅花心和兔跃已经走了进去。粘满泥土的短短的黄色草秆一行行地戳在棕色的土壤上，就像刺猬背上的刺。地面上也四散着断裂的草茎。
“上次我来这里时，那些草茎还又绿又高呢。”鹰翅从篱笆底下钻了过去。
紫罗兰爪跟着他挤过了篱笆。“我很好奇，是什么东西吃光了它们？”她紧张地四下张望。不管咬断这么粗的草梗的是什么生物，它都一定非常巨大。
鹰翅追上了前面的猫。“不管是什么东西，它都已经离开了。”
紫罗兰爪看到旁边的原野上有白色的物体在移动。它们像灌木一样大，而且像云一样在地面上飘来飘去。它们是危险生物吗？她警惕地想着，怀疑有可能是它们吃掉了草茎。当她走得更近一些时，她听到了它们咀嚼草叶时的撕裂声。它们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呆呆地嚼着植物，显然一点也不知道它们的厚重皮毛又脏又乱。
“那是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那生物身上的臭气使她皱起了鼻子。
“绵羊。”鹰翅扫了她一眼，“它们不会伤害你的。”
“它们难道从不清洗自己吗？”它们的皮毛上挂着许多脏兮兮的团块，她一点也不想再靠近一步了。如果针尾还在，她一定会被这些奇异而又臭气熏天的动物逗乐的。她一定不会对接近它们有什么顾虑。她很可能会直接冲到一只绵羊身旁去戳它那厚厚的卷毛，就为了看看它们摸起来什么样。
他们绕过有绵羊的田野之后，鼹鼠须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鹰翅。这只雷族公猫第一次显出了不自信的神情。“我们接下来该往哪走？”
鹰翅从他身边走过，高高地竖着尾巴。他张开嘴，仿佛在搜寻熟悉的气味。“我们要去巴利的谷仓。”他朝着隐约出现在绵羊田野之后的一座高大两脚兽巢穴点点头。
“那里安全吗？”紫罗兰爪的皮毛焦虑地刺痛起来。
鹰翅冲更远的一座小两脚兽巢穴扬了扬口鼻：“两脚兽们都住在那里。这个巢穴里只住着巴利，它是安全的。”
他加快了步伐，穿过一条尘土飞扬的宽阔道路，来到了通向谷仓的一片石滩上。紫罗兰爪注意到鼹鼠须狐疑地瞥了梅花心一眼。
“你会和巴利相处愉快的。”梅花心向他保证道。
话音未落，石滩对面就传来一声愉快的呼唤。“鹰翅？是你吗？”一只黑白相间的公猫正看着他。
鹰翅发足奔跑起来。“巴利！”他大声地咕噜着奔向了那只公猫。紫罗兰爪跟着他和梅花心来到巴利面前，她突然感到一阵紧张。
巴利丢下鹰翅又跑到了梅花心身边。“再次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他停下脚步看向紫罗兰爪，“鹰翅！她是你的孩子吗？”
鹰翅骄傲地抬起了下巴。“她是我的孩子之一。这是紫罗兰爪，枝爪留在了我们的营地里。你怎么知道她是我的女儿？”
巴利的胡须开心地颤动起来。“你们的眼睛一模一样，”他喵道，“而且沉思时的表情也一模一样。”
紫罗兰爪的胸中溢满骄傲。
谷仓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一只玳瑁色与白色相间的母猫从木板缝隙里挤了出来。她眨眨眼走到了阳光下。“巴利？”她歪了歪头，“发生什么事了？”当看到来访者时，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喜悦之情像火焰般在她绿色深潭般的眼瞳中闪烁着。“鹰翅！”
“樱尾！”鹰翅奔向了他的母亲，尾巴上的毛发都兴奋地胀开。他用力地与她蹭了蹭口鼻，喉咙里涌出一阵呼噜声。然后他顿了顿，退后一步，眼中也蒙上了一层不安。“云雾在哪里？她还好吗？”
紫罗兰爪在他的喵声中听出了惧意。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的猫。他当然会害怕失去又一名同胞。
“她很好！”樱尾把头从木板缝里探了回去，大声喊道：“云雾！鹰翅最后还是回来了！”
当她将头抽回来时，一只白色的母猫从她身边挤过，她的耳朵兴奋地竖立着。
“你们怎么回来了？”她与鹰翅互蹭脸颊，“你们后来都经历了什么？其他猫都去哪儿了？你们找到回声之歌梦到的那片领地了吗？”
“我们有许多消息要告诉你们……”鹰翅还来不及说完，樱尾狂喜的目光就挪到了梅花心的身上。
“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她冲过去与她的另一个孩子打招呼，然后又开心地朝鹰翅眨了眨眼。
虽然樱尾嘴里问个不停，但显然鹰翅已经决定把解释原委之类的事情推迟。这些猫的心情都激动极了。紫罗兰爪感到脚下的石头都回响着他们的呼噜声。在族猫互相问候时，她退到了鼹鼠须的身边。
樱尾和她对上了眼神。“她是谁呀？”她热切地问道。
巴利挺起了胸膛：“鹰翅现在有自己的孩子啦。她叫紫罗兰爪。”
“孩子？”樱尾的眼睛闪闪发亮，“肯定是卵石光的！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我有一个姐妹，她叫枝爪。”紫罗兰爪突然紧张起来，成为被关注的焦点令她很不习惯，“但她留在家里了。”我真希望你也在这里，她无声地呼唤着她的姐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枝爪的缺席。谁都会喜欢枝爪的，她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紫罗兰爪愣愣地看着樱尾，绞尽脑汁地搜刮着措辞。
“快来见见紫罗兰爪！”樱尾挥动尾巴叫来了云雾。
白色母猫快步赶了过来，她黄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我都不知道卵石光怀孕了！”她转向鹰翅，“她现在在哪儿呢？”
“她和枝爪一起留在那边了吗？”樱尾问道。
紫罗兰爪僵住了。她看向她的父亲。悲伤令他的目光锐利起来。
樱尾第一时间读懂了他的表情。“鹰翅？”她的喵声中满是关切，“是出了什么事吗？”
鹰翅像是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卵石光在路上与我们失散了。”他喃喃地回答，“我们爬上了一头怪兽，想要偷些猎物，可那怪兽背着她逃走了。她没来得及跳下来。怪兽带走了她。后来她在一条雷鬼路边生下了枝爪和紫罗兰爪，不久就消失了。我希望……”他的话戛然而止，喵声也沉重了起来。
紫罗兰爪感到有利爪扎进了她的心，她轻声说道：“我们都认为她死在雷鬼路上了。”
“噢，小可怜啊！”樱尾用口鼻蹭了蹭紫罗兰爪的脸颊。
鹰翅眨眨眼甩开了悲痛：“当卵石光失踪时，她和枝爪可能还没睁开眼睛。”
云雾瞪圆了眼睛：“那她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族群猫发现了她们。”鹰翅饱含爱意地看了一眼紫罗兰爪。
“你们找到其他族群了！”樱尾急切地冲他眨眨眼。
“是他们找到了我们，”鹰翅挪了挪脚掌，“在最后的最后。我们游荡了非常久，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一路上，我们失去了许许多多的族猫。”他的黄眼睛突然染上了阴霾。紫罗兰爪紧紧地靠着他，他的悲伤引得她的心也痛了起来。
樱尾的目光一暗：“是叶星？”
“她没事。但回声之歌死了。”
“不！”樱尾的目光中闪烁着悲伤，“怎么回事？”
梅花心走上前去用口鼻触了触母亲的侧脸：“说来话长，我们经历了太多的死亡。让我们慢慢给你讲述这一切吧。”
鹰翅点了点头：“首先，还是让我们来说点好消息吧。”
“我们在旧族群生活的湖区建立了自己的领地。”梅花心对她说道。
兔跃也加入进来：“麦吉弗和沙鼻都在那里。微云最近刚刚新生了一窝幼崽……”
在导师列举现存族猫的名字时，紫罗兰爪目不转睛地看着樱尾和云雾。在过去那么久的时间里，她都一直以为枝爪就是她唯一的同胞。可现在她的血亲数量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盯着她们玳瑁与白相间的皮毛，但没有看出一丝与自己相似的影子。她和她们真的有共同之处吗？
“……梅柳在路上生下了她的幼崽，他们现在已经是学徒了，也都在我们的新营地里……”
在兔跃滔滔不绝时，巴利在紫罗兰爪耳边悄声说：“你今天吃过东西了吗？”
紫罗兰爪摇摇头。
巴利冲鼹鼠须一点头：“你看起来有点面生啊。你是新加入天族的成员吗？”
“我是雷族猫，”鼹鼠须解释道，“我跟着天族的队伍来，是为了给他们指路的。”
巴利的眼睛闪过温暖的光：“那你愿意跟我一起在他们分享消息时捕猎吗？你一看就是只优秀的捕鼠猫。”
鼹鼠须愉快地向农场猫眨眨眼：“我一定会努力的。”
紫罗兰爪目送他们走向谷仓，然后将注意力转回了鹰翅的身上。她突然不再为自己的内向烦恼了。每只猫的语速都是那样的快，她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但她们看向她时眼光中的认可是她从未在鹰翅与枝爪之外的猫眼中见过的。她暗自咕噜起来，归属感使她心生宽慰。
【未完

【接上文
在谷仓外，太阳已经升上了高空，明媚的光线从高高的巢顶上开的洞里洒落下来。紫罗兰爪躺在这片温暖安全的地上，在阳光里伸了个懒腰，她的肚子撑得鼓鼓的。
在他们中间堆着鼹鼠须和巴利捕来的大量肥美的家鼠，足够让所有猫都吃饱。这是紫罗兰爪这几天以来吃得最香的一餐。她半闭起眼睛，享受着这里的温暖与闲适。
巴利在离他们几条尾巴远处打着盹，鼹鼠须则在谷仓后的阴影中探查。云雾坐在她旁边抬起一只爪子洗脸，而梅花心同樱尾一起躺在阴凉处。她们蓬松的皮毛在微光中是那样相似，以至于紫罗兰爪几乎分辨不出谁是谁。
鹰翅吃完了鼹鼠须带给他的家鼠，舔了舔嘴唇并看向他的母亲：“我们这次前来，并不仅仅是为了看望你们。”他轻声说道。
樱尾坐起了身，点点头，仿佛已经知道了他想要说什么。“你们希望我俩也跟你们一起返回湖区。”她猜测道。
鹰翅严肃地看着她：“我们已经找到了回声之歌在幻象中看到的那片土地。你们应当同我们一起去那里生活。”
云雾挪了挪脚掌：“我不是太确定这一点。鹰翅，我们在这里生活得很好。我们拥有大量的新鲜猎物，也有洁净的水可以喝。”
“而且这里很安全。”樱尾的目光黯淡下来，仿佛那些危机四伏的记忆仍然纠缠着她。
“你在湖边也能获得安全。”鹰翅向她保证道，“你之前决定留在这里是因为你受伤了……”
“也因为这里离锐掌更近。”樱尾的眼中闪过悲伤。
紫罗兰爪已经从鹰翅讲的故事中了解到锐掌就是他的父亲、樱尾深爱着的伴侣。暗尾在夺取河谷的战斗中杀死了他。那对他们所有猫来说都是个巨大的打击。
鹰翅迎上了母亲的目光：“您不该沉浸在过去之中逃避未来。”
“你的族群需要你。我们也需要你。”梅花心恳求道。
兔跃甩了甩尾巴：“我们需要重建天族。接下来我们将前往河谷，寻找更多失散的族猫。天族现在剩下的猫的数量几乎不足以在湖区维持一个族群。我们现在连巫医都没有。”
樱尾的眼神飘向了别处。
云雾站起了身：“重新启程对我们来说是个艰难的选择。”她喵道，“尤其是在经历了这么多苦难之后。”
鹰翅垂下了目光：“我明白这会很艰难，”他轻柔地喵道，“但拜托了，可以向我保证你们会考虑这个提议吗？”
“我想我们会的。毕竟，我们也说过有朝一日我们将回到你们的身边。”樱尾坐下来环起了尾巴，“但离开此地会让我们失去很多。”
紫罗兰爪看到父亲眼中露出受伤的神情，但他很快就眨眨眼藏起了悲伤：“我们从河谷返回后还会到这里来，”鹰翅对他的母亲说道，“那时候再告诉我你们的决定吧。”
巴利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今晚就住在这里吧，”他喵道，“你们看上去都很疲惫。好好睡一觉、吃一顿，对你们都有好处。”
“谢谢你，”鹰翅点头行礼，“我们会的。”
紫罗兰爪心中涌起一阵对这只农场猫的感激之情。这处谷仓十分舒适，她也许可以好好地睡一觉，好好地做一个梦。如果针尾不愿在森林中现身，也许她还会拜访她的梦境。紫罗兰爪想要找机会告诉她，即使在找到樱尾和云雾之后，针尾依旧是最让她感到亲近的同胞。
但一想到这里，紫罗兰爪的心跳就加快了。针尾是因为什么缘故才这么久都没有出现呢？
针尾，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第九章，完

第十章
眼角余光中的动静吸引了枝爪的注意力。几条尾巴长的距离之外，一只老鼠正匆匆地在香薇丛摇晃的蕨叶中穿行。
“你听我说话了吗？”沙鼻尖刻的喵声拉回了她的注意力。他正仰头紧盯着一棵松树。
“我在听。”枝爪回答到，但眼睛仍然瞟着老鼠。
树木间挂着一层迷雾，使森林中的声音变得朦胧起来。在树木之上，厚重的云朵遮蔽了天空。枝爪抖松了皮毛，以抵御林间的潮气。
沙鼻不耐烦地抖了抖尾巴。“你看到那只鸟了吗？”
枝爪将目光从啃松果的老鼠上收回，顺着沙鼻的眼神看去。一只麻雀正在枝条间跃动，时不时啄一啄枝条尖端挂着的果实。“看到了。”
“我要你现在爬上去抓住它。”沙鼻命令道。
“但那边有一只老鼠。”枝爪朝那个方向点了点头，“它的肉比麻雀多，而且也比麻雀好抓。”
藤池会支持她这种务实的思考的。
但沙鼻恼火地瞪着她：“当我叫你去抓鸟的时候，我的意思是让你抓鸟。如果我想让你抓老鼠，我会命令你去抓老鼠的。你现在是一只天族的猫。随便哪只猫都能抓住地面上的猎物，但只有天族能在树上捕猎。”
枝爪回忆起忙碌的雷族营地，怀念击中了她。雷族只靠地面上的猎物就能过得很好。她朝沙鼻眨了眨眼。为什么他这么不像他的儿子呢？鳍爪就有趣多了。
而且他喜欢我。
“枝爪！”她的又一次走神招来了沙鼻的怒吼。
“对不起。”枝爪瞪着她，强压下愤怒的心情。
“上树！”
挫败感令她的脚掌刺痛起来。枝爪将爪子插进了柔软的松树皮中。
“把你的爪子插得深一点。”沙鼻喵道。
这个我知道，枝爪生气地想到。
“确保你每时每刻都有三只爪子抓在树干上。”
为什么要像教育幼崽一样对待我？她明白叶星是想在赐予她武士名号之前让她学会些天族学徒必须掌握的技能，但沙鼻总该知道她已经通过了雷族的测评。可他现在却表现得像她刚刚离开育婴室一般。
她拖动自己向上爬去。松树靠下的那些枝条都太细了，她必须爬得更高才能找到支撑得住自己的树枝。她很想知道鳍爪到底喜不喜欢爬树。他那么强壮，看上去一定能爬到雷族领地里那棵天橡树的顶端。她的思绪又一次飘远了。虽然鳍爪仍是学徒，但他的肩膀已经和武士们一样宽。他将来一定会长成一只英俊的公猫。他现在已经很帅气了。而且他那么幽默，那么善良。
“枝爪！”下方的沙鼻吼道，“你是打算像啄木鸟一样在上面挂一整天吗！”
她这才发现自己停下了脚步。重力使她的脚掌灼痛起来。她用力一蹬后腿向上一蹿，爬上了第一根足够粗的树枝。
麻雀又向上扑腾了一段距离。枝爪叹了口气。如果刚才她能去抓老鼠的话，现在她和沙鼻就应该已经能带着给族猫的猎物回营地了。微云真的会在意她吃到的是麻雀还是老鼠吗？她有三只幼崽要喂养。显然，给她带什么猎物都要比让她干等着强，难道不是吗？
枝爪爬上了下一根树枝，然后是再下一根。她沿着螺旋生长的枝条爬上了树。麻雀就在她头顶的一根大树枝上蹦着。枝爪停下了脚步，想要在丛生的嫩枝间找出一条能让她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接近鸟儿的路线。
“你抓到它了吗？”沙鼻的喵声从地面传来。
麻雀警觉地又向上蹦了蹦。
嘘！怒火席卷过她的皮毛。她咬紧牙关，将自己拖上了又一根树枝，然后继续向上爬去，直到抵达和麻雀齐平的高度。
麻雀绕着树枝末梢挂着的一簇松果跳了几圈，将尖喙用力插进了松果鳞片的缝隙中。枝爪伏低身体，一步一步地抓着树皮向前移动。她每一步都迈得很慢，以确保她的爪子抓稳了树枝。只要麻雀不抬头，她就一定能在几个呼吸之内抵达距离猎物只有一跳之隔的地方。慢慢来。她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猎物，连脑子都不怎么转了。她的后爪开始了蓄力。她缓缓地深吸一口气，然后一跃而起。她将爪子前伸，朝着麻雀扫了过去。她的爪尖碰到了麻雀的羽毛。正当她屈起爪子想要抓住它时，脚下的树枝断裂了。
她大叫一声跌了下去。树枝翻滚着坠落，空气在她身旁呼啸着。她疯狂地挥舞着四肢，心中狠狠一缩。她撞上了树木，坚硬的枝条抽打着她的侧腹。她努力扭身去抓那些树枝，但刚一伸爪她就已经坠向了下一根枝条。她的头撞了上去，这一次撞得太狠了，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看到了星星。她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痛苦灼烧着她。
“枝爪！”沙鼻惊恐的叫声像是来自远方，“你还好吗？”
她挣扎着摆脱了那片像水一样想要拖着她坠入深渊的迷雾。她的脑袋传来阵阵疼痛，胸口也疼得不行。她颤栗着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沙鼻悬在她头顶，仿佛飘在水里。他背后的树木也像是在波涛中摇动。
“你受伤了吗？”他瞪大了眼睛，紧张地问道。
她挪动脚爪支撑起身体，仔细检查着身上可能存在的伤势。她的腿还能撑住她的体重。她浑身哪都疼，但还能够呼吸，她的意识也慢慢地清晰了起来。她抖了抖皮毛：“我没事。”她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们回营地吧，”沙鼻喵道，“应该让叶池给你好好做个检查。”
【未完

【接上文
巫医巢穴十分温暖，挡住了森林里缭绕的潮湿雾气。
枝爪坐在巢穴的背阴处，叶池用脚掌拂过她的脊椎和四肢。“骨头都没有断。”
沙鼻在入口处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她不会出事吧？”
“她很幸运。”叶池略带责备地看向公猫，“想要捕猎，有的是更轻松的办法，你应该知道的。”
“我挺好的。”枝爪飞快地对她说道。她笨手笨脚的动作或许早就让沙鼻想要大发雷霆了。她在返回营地的路上已经恢复了一些，现在她的脑子已经完全清醒了。现在只有皮毛下的几处小擦伤和她僵硬的动作能够显出她曾摔下树的迹象，而这些也在渐渐好转。
“头不晕吗？”叶池用鼻子碰了碰枝爪耳后的一个位置。
“不。”
“这里有一点肿。”
“我猜那是因为我撞到了头。但我摔下来时撞到了好多地方，所以现在我也搞不太清了。”她内疚地瞥了沙鼻一眼，“我想我可能不是特别纯种的天族猫。”
“你没有受伤，”他对她说道，“这是最关键的。”
“你得休息一两天，”叶池建议道，“这样我也能留神关照你一下。”
沙鼻背后的苔藓晃动起来，鳍爪探出了头：“枝爪出什么事了？我看到沙鼻把她带过来了。”
“她从树上掉下来了。”叶池告诉他。
鳍爪一下瞪大了眼睛，他紧张地向枝爪眨眨眼：“你没事吧？”
“我还好。”一看到鳍爪，枝爪的心绪就鼓舞起来。他的黄眼睛比他父亲的温暖多了。
“在我出去采集药草的时候，你可以留下来陪她吗？”叶池询问这只年轻的公猫，“我想在雾水把琉璃苣打得太湿之前收集一些回来。我会到小溪下游流向湖岸的那边去，如果枝爪有什么状况，你就去叫我。”
沙鼻的耳朵抖了抖：“我可以留下来陪她。”他生硬地说道。
叶池不以为然地甩了甩尾巴：“最好还是由与她同龄的猫来陪她。她受到了惊吓，需要有猫帮她转移一下注意力。”
枝爪的心中充满了对旧日族猫的感激之情。叶池是不是也已经猜到，让她和导师一起待一下午比让她再从树上掉下来一次还要痛苦？
叶池将沙鼻推出了巢穴，留下枝爪和鳍爪在一起。
“你为什么要爬树？”鳍爪坐到她身边。
“沙鼻希望我学会天族猫的捕猎方法。”枝爪向他解释道。
鳍爪转了转眼珠：“他总是沉迷于让每只猫都假装我们还住在河谷里。昨天他还跟我说他想要找一道悬崖，让我能像从前的河谷猫那样练习攀岩。他难道还意识不到我们已经成为湖区猫了吗？学攀岩还不如去学游泳。”
枝爪打了个哆嗦：“我们还是把游泳留给河族去学吧。”
“但话说回来，”鳍爪继续说道，“爬松树这种行为也相当没有意义。它们太高太细了，而且地面上明明有这么多猎物。”
枝爪很想赞同他的说法，但对导师的忠诚却拖拽着她。她很清楚，就算鳍爪偶尔会反对他父亲的意见，他依然是敬爱着沙鼻的。“我猜越老的猫就越难接受变化吧，”她喵道，“在雷族，长老们也总是抱怨小猫们的愚蠢想法。有一次我给灰条演示了一个新发明的捕猎动作，但他只是嫌弃地吸溜着鼻子说‘老鼠就是老鼠，哪用得着新动作去抓它们呢’。”
鳍爪好笑地咕噜了一声：“真高兴我们还没有长老。我的意思是，虽然闲蕨现在被称作长老，但是她一点也不老。她只是耳朵聋了而已。但听武士们缅怀泼皮猫来袭之前河谷有多么多么的好就已经够我受的了。要是长老也加入进来，那他们就再也没有别的可聊了。”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能就简简单单地向前看，却非要频频回顾。”枝爪赞成道，“现在天族来到了湖区，这是多么好的事情啊，你一定会爱上这里的。”她忽然感到一丝思乡的疼痛，“我真希望我能带你去雷族领地里转转。那里非常漂亮，而且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她停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当初桤心和针尾曾带还是幼崽的她去跟紫罗兰爪玩的那一片小空地。“我认识一个地方，就在天族的领地上！”她激动地喵道，“反正，我觉得它应该是在天族的领地上。我曾经和紫罗兰爪到那里去玩过。”
“我记得你说过在她离开雷族后你们就没法一起玩了。”
枝爪朝他眨眨眼：“这是秘密，我不想让叶池知道。”
“那我们能去那看看吗？”鳍爪的皮毛急切地耸动起来。
“现在吗？”枝爪的脚垫因脑海中的念头刺痛起来，“可是在你的尾巴完全长好之前你都不能出营地，而我也被要求好好休息啊。”
鳍爪冲她挥了挥剩下的半条尾巴，他的伤口已经几乎痊愈了。“我现在只是在等着尾巴毛长回来而已，”他喵道，“你也说了，你感觉还好。”
“我没事。”枝爪的脑袋有一点儿疼，但她确信呼吸新鲜空气比干坐在闷热的巢穴里更有好处。
“那我们就出发吧，”鳍爪站了起来，“我们已经知道叶池去哪儿了，这样我们就可以避开她。我们只需要在她收集完草药之前回来就行了。”
“那沙鼻呢？”
鳍爪飞快地朝外一探头，然后转向枝爪说道：“他不在，现在营地里唯一的猫就是闲蕨，而且她在睡觉。”
“她很可能压根就不知道我们不能出营地，”枝爪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之前的疼痛已经消失，她几乎感觉不到那些擦伤了。她相信等他们抵达林间空地，她的头痛也就该好转得差不多了。
鳍爪率先溜出了巢穴，四下打量着营地。枝爪跟着他钻了出去。闲蕨正在黑莓藤编织成的育婴室旁打盹，她身后蕨丛低垂的蕨叶为她隔绝了潮湿的空气。在鳍爪和枝爪溜向营地入口时，她一直在打着呼噜。
“一路畅通。”鳍爪屏住呼吸向外张望。
他们迅速地冲出营地入口，跑上斜坡，钻进一丛香薇的掩护中。他们低低地趴在叶片下。枝爪扫视着森林，她竭力回忆那片空地的方位。她知道它一定位于雷族营地和影族营地之间，于是她向沟渠地走去。那一定能把他们领向正确的方向。
“为什么你不想让叶池知道你曾经去找紫罗兰爪玩过？”鳍爪一边跟着她走一边问道。
枝爪回头瞟了他一眼：“桤心和针尾是偷偷把我们俩带出去的。在雷族和影族拆散了我们之后，这是唯一让我俩见面的办法了。”
“你肯定特别想她。”
“她是我那时所知的唯一的同胞，”枝爪突然意识到她曾非常享受身为紫罗兰爪唯一能够依靠的同胞的感觉，心中不由得闪过一阵愧意。而现在紫罗兰爪有了鹰翅，也有了一整个族群可以依靠。她不再需要我了。她停下了脚步。但我还需要他们。难道不是吗？
“你现在想她吗！”鳍爪问道。
“当然。”但独占你的感觉好极了。她躲开了他的目光，当弧形的斜坡出现在眼前时，她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气。坡底长着一丛黑莓。她走上斜坡，认出了它将通往何方，于是加快了步伐：“走这边。”
她从斜坡的另一侧爬了下去，然后又跳过了一棵倒下的树。她第一次来这里时就曾躲在这棵树的后面。四周的森林稍稍稀松了一些，她能够透过枝叶望见天空。天上的云朵越来越黑，大雨马上就会来临。
“我们不能逗留太久，”面前的香薇丛后传来一只公猫的喵声。枝爪一下子愣住了。有猫在那里面。“我现在应当去查看焦毛的巡逻队的。”
一只母猫的声音回答道：“我也向松鼠飞保证过我会带猎物回去。我必须在回营地前捕猎。”
“快！躲起来！”枝爪推着鳍爪一路跑回了倒树下。
“怎么……”
枝爪打断了他的问话：“嘘。有猫在那里面。不能让别的猫发现我们出了营地。”
“谁在那里？”鳍爪从树皮后探出了头。
“别让他们看到你！”枝爪伸出爪子拉住了他的皮毛。
“他们在香薇丛后面，”鳍爪悄声说道，“他们不会看见我们的。而且我们还处在下风向。”
枝爪嗅了嗅空气，她能闻到其他猫的气味。是影族与雷族的味道纠缠在一起。她跟着鳍爪探出头，竭力观察着颤动的香薇丛后的那一团皮毛。
鸽翅！她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名淡灰色的雷族武士。她的爪垫忽然感到一阵寒意。藤池的话语在她的脑海中回荡着：我认为给他俩一起旅行的机会不是什么好主意。她看到了变成褐色的叶片后影族副族长那暗色的虎斑皮毛，心深深地沉了下去。鸽翅和虎心在碰头。从他们急促而焦虑的语气中，枝爪能够猜出他们的碰头一定是不可见光的。
她竖起了耳朵。
虎心听上去很忧愁：“这是段坏时光，鸽翅。我们的武士对花楸星的敬意正在流失。他们总是在关注着我，就好像我应当上去顶替掉他的位置似的。”
“那也是你所渴望的吗？”鸽翅的眼中闪过害怕的光。
虎心挪了挪脚掌，整丛香薇都摇晃了起来。“影族现在正经历前所未有的虚弱期，他们需要一名能够被信任的族长。”
“而这个族长必须是你？”
“我也不知道。”虎心避开了她的目光，“我正在试着给花楸星更多支持，但那似乎还不够。”
“那我怎么办？”鸽翅的喵声哽在了喉咙里，“那我们怎么办？”
虎心注视着她，他的眼光闪烁，带上了孤注一掷的意味：“我爱你，鸽翅，我永远爱你。我们会解开这个困局的，我保证。”
枝爪趴低了身子，她的皮毛焦虑地竖起。“我们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鳍爪迷惑地看向她：“为什么？”
枝爪转过身。她偷听到的内容已经足够多了。“这不是我们能解决的问题。”
鳍爪匆匆地追上了她：“那是虎心，对吧？他和鸽翅在一起做什么？”
这难道还不够显然吗？枝爪瞟了他一眼：“什么都别说就行了，懂吗？”
鳍爪眨了眨眼：“我什么都没看到。”
“谢谢你。”枝爪真希望自己从没有撞上过他们。她要向藤池汇报这一切吗？也许这不是什么大事，也许他们只是朋
友而已。为什么要害藤池为这种事情烦心呢？她甚至不再是她的族猫了。可她也曾是你的导师，她一定会想知道这些事的。枝爪将这些念头推出了脑海。这些已经与我无关了，现在我是天族的猫。她应当忠于她的新族猫，而不是从前的那些。
“快一点，”她大步走到鳍爪的前方，“我们是出来找乐子的！在露爪从训练场回家来之前，让我们抓一只青蛙藏进他的窝里吧！”她发足奔跑了起来。
鳍爪追上了她，他那截短短的尾巴令他跑得有些东倒西歪。“那还是你自己把青蛙叼回去吧！”他喊道，“我可不想让舌头蹭上青蛙的味道。”
“你也不喜欢青蛙吗？”枝爪扭头喊道，“那或许我应该把青蛙藏进你的巢穴的。”
“你敢！”后面追着的鳍爪突然加快了速度。
“天族猫都不敢！”突然间，枝爪再也不在乎鸽翅、藤池或是虎心的事情了。她现在是一只天族猫。在新族群里结交
一个好朋友比什么都重要。
【第十章，完

But it’s nice having you all to myself.
↑枝爪的狗粮原话~

第十一章
桤心沿着雷族一侧的湖岸向前走去，直到卵石滩过渡成了大块的圆石。晨光在湖面上闪烁着，柔软的云朵飘过淡蓝的天空，一阵清风从远处的高沼地吹来。这里锦葵丛生，几朵蔫了吧唧的小花在他身边摇头晃脑。他摘下了这些花儿，很高兴自己能够在严寒彻底杀死它们之前采集到一些。他撕下一片叶子卷起花瓣，将包裹塞进岩缝里，打算等回营地时再带上。
眼角的余光中，半桥那里似乎有些动静。一只猫从桥下溜了出来，匆匆地跑向他。
柳光！他认出了河族巫医的灰色皮毛，心跳一下子加快了。自从暮毛驱逐了他和其他巫医之后，他还没有见过一只河族猫。现在柳光径直冲他跑来，当她跑到近处时，桤心能够看到她的目光就紧锁在他身上。她看上去非常焦急。他也赶忙迎了上去，并在穿过属于天族的湖岸时小心地靠近水面前行。河族出事了吗？
“你还好吗？”他冲上前去问道。
她紧张地回头瞥了一眼湖对岸河族领地的方向。
桤心猜出了她应该是没有得到来访许可的。他用尾巴朝着岸上的树林的方向弹了弹，然后走了过去。他回头望了一眼，以确认柳光跟上了他。他钻进树林的掩护中，在一丛蕨叶构成的屏障后伏下了身。
柳光气喘吁吁地追上了他：“我必须得来找你们，”她喘息着说道，“星族给我传递了一个预言。”
桤心紧张地冲她眨了眨眼：“什么预言？”
“昨天，当我寻找新鲜的金盏花时，收到了一个幻象。”
“那时候你醒着？”桤心十分惊讶。通常来说，星族只与巫医们分享梦境。这幻象一定非常重要。它和那条预言有关联吗？
“昨天是晴天，我正打算离开芦苇滩去坡上采集几种偏好干燥土壤的药草，就在那时，天空突然变暗了。”
桤心猛然一窒。这一定是指那个预言！
她继续说道：“我抬头望去，看到蓝天已经被厚重的乌云遮蔽。那云朵很黑，就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一样。我身边的空气仿佛在发出荧光，但天色还是越来越暗。当时我真的被吓坏了。然后一只猫从我身边跑过，他皮毛带起的气流刮到了我身上。他向坡底冲去，消失在了芦苇滩中。就在那时，一切都陷入了黑暗，就像太阳突然消失一般。”巫医的身躯颤抖着，“然后，一眨眼的功夫，阳光就回来了。天空依旧是蓝色的，太阳也闪耀如故。我差点以为我做了个梦。”
桤心期待地看着她。这就是星族与她交流的方式吗？
“奇怪的一点是——”柳光皱起了眉头，她明亮的绿色眼睛蒙上了一层阴云，“——那只猫的后爪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为什么？”桤心急切地向前倾身。
“他的后爪有六个脚趾。”柳光紧张地挪了挪爪子，“而且，我的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声音：‘为了抵御风暴，你们需要多一只爪。’”
桤心的思绪飞转起来。这意味的可能是什么呢？多一只爪……多数猫每只脚掌上都长着五个脚趾，就像对应着五大族群一样。多出的一只爪是在暗指第六个族群吗？星族这是给出了帮助他们的承诺吗？他们可能是第六个族群吗？“那只猫长什么样？”
“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天色太暗了，我甚至不能肯定那是一只公猫还是一只母猫。我唯一能回忆起的细节就是他的脚趾，我想星族想让我看到的就是这个。”
桤心坐了下来：“你听说那个预言了吗？”
“哪个预言？”柳光看上去十分茫然。
“当我们去月池与星族分享梦境时，回声之歌对我们几个说：‘黑色天幕所预示的绝非风暴。’我们本来想去告诉你的，可是暮毛……”
柳光打断了他的话，现在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预言吸引了：“‘黑色天幕所预示的绝非风暴’？那是什么意思？”
“我们也不知道。”桤心将重心挪向了后腿，“花楸星觉得黑色天幕肯定是指天族。兔星认为将会有坏事发生，于是他增加了额外的边界巡逻。叶星说她现在忙着重建新家，根本没功夫考虑预言的事。”他眉头紧锁，“黑莓星也一点都不在乎这个预言。”
柳光睁大了眼睛：“雾星也是这样对待我看到的幻象的！我给她讲了我看到的一切，可她却说有太多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摆在她面前要她操心，所以她不会在她没看到的东西上浪费时间！”
桤心的皮毛刺痛起来：“为什么族长都看不出，星族才是他们最坚定的同盟呢！”他咕哝道，“巡逻、边界，”他压低声音，“族长们想的净是这些。”
“现在我们掌握到更多的线索了，”柳光说道，“我只看到了我的幻象，而你们只收到了预言。但如果我们把这些一起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会听进去的。”
桤心眨了眨眼。她说得没错。她的幻象给他们带来了一个重要的线索。至少他们现在知道什么才能帮他们抵御风暴了。接下来，只要再解开六趾猫的含义就行了。“来吧，”他站起身，“我们必须把这些告诉黑莓星。”
“但我得回去了，”柳光焦虑地望向湖边，“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你的族猫肯定觉得你是去采集药草了，”桤心安慰她，“这也是我刚才就在做的事情。这是每一名巫医在落叶季开始时都会做的事情。”他没有给她留下反驳的时间就径直走向了雷族营地。他已经好久没有得到来自河族的消息了。他想要趁这个机会和她谈谈。她必须知道暮毛曾把前去分享预言的巫医们赶出领地。如果河族和其他族群一起将自身与星族割裂开来，一定会引起灾难。“在月池集会时，我们都很想念你们。”他一边顺着一条兔子踩出的小道穿过边界回到属于雷族的一侧一边喵道。
“对于我的缺席，我深表歉意。雾星命令我和蛾翅留在营地里。”柳光匆匆忙忙地追上了他，她的皮毛不自在地耸动着。
“我曾经试过去把预言的消息带给你。松鸦羽、隼飞和洼光都和我一起去了，但暗毛不让我们跨越边界。”
“我知道。”柳光走到了他的身边，和他一起沿着汇入湖中的小溪逆流而上。
她知道？桤心的胸膛警觉地一痛。难道她不在乎这一切吗？
她继续解释道：“巡逻队向雾星做汇报时，他们的嗓门大得能让整个营地都听清他们说了什么。暮毛对于你们试图接近营地这件事表现得及其愤怒。当蛾翅指出巫医有权跨越边界时，她根本就听不进去。”
“雾星也赞同她的话吗？”桤心焦虑地看了她一眼。他还是希望暮毛的观点并不能代表整个河族。
柳光避开了他的眼神：“她说她把你们赶走的行为是正确的。”
桤心的心沉了下去。河族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反应？在上次森林大会上，雾星可还没有这么满怀敌意。现在，她却像是走上了一星的老路。上一任风族族长在暗尾没有被赶走时就会做出这种反应。“对于河族固步自封的行为，星族很不满意。”他柔声喵道。他并不想让柳光伤心，但他还是希望她能把这些话带给雾星。
“雾星感到她被其他族群背叛了。”柳光轻声说道，仿佛生怕有猫听见她的话，“她认为他们应当在暗尾带来这样大的灾难之前就解决掉他。”
桤心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河族受了许多苦。我们都受了许多苦。但那时候族群怎么可能提前预知暗尾是这样邪恶的一只猫呢？我们怎么可能想到这种无法想象的事呢？”
柳光没有回答。显然，她正被对族猫和对星族两方的忠诚撕扯着。她转移了话题：“天族怎么样了？”
桤心回忆了起来，当时河族在他们定下天族的去向之前就退出了森林大会。“他们获得自己的领地了。花楸星把影族领地的一部分分给了他们。”
柳光诧异地眨了眨眼：“为什么？”
“这是虎心的提议，”桤心对她说道，“他说拥有一个比邻的对他们满怀感激的盟友是有价值的。”
柳光沉默了一阵才喵道：“花楸星该把如此重要的事情的决定权交给虎心吗？在影族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之后，他们更需要一个强势的族长。”
“也许拥有一个强势的副族长也一样有用吧。”桤心转头远离了溪边，开始向山坡上爬去。他还没有好好想过虎心的发言，那时他太担心天族的命运了。但柳光说的是对的。虎心的发言的确让花楸星显得不够强大了。
【未完

【接上文
在影族边界，他们遇到了杜松掌和鼠痕。桤心惊讶于长老居然也参加了巡逻，而杜松掌向他解释说，由于影族幸存的族猫太少，现在每只猫都必须尽力帮忙。鼠痕看起来也乐于履行这些职责。“我也许是老了，”他这样对他们说道，“但我可还没死呢。”
现在，他们已经来到了影族营地中的空地前方，花楸星就在他们的正对面。在花楸星身边，洼光认真地旁听着。杜松掌和鼠痕在入口处等候，焦毛、草心和石翅在营地边缘看着他们，而涡爪和花爪则不安地做着小动作。褐皮站在花楸星的巢穴旁那块宽而扁的大石头旁边，与此同时虎心却退入了阴影中。听到柳光向花楸星汇报她收到的幻象，这只暗色虎斑猫的眼睛眯了起来，仿佛很感兴趣的样子。
“我们需要多一只爪。”影族族长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您知道哪只猫有六根脚趾吗？”桤心问道。
“影族里没有。”花楸星回答道。
“有没有可能是某只泼皮猫？”桤心追问。
身旁的柳光打了个寒颤。
空地边缘的焦毛咆哮起来：“泼皮猫怎么可能帮助我们抵御风暴！”
柳光用力瞪了这只顶着残破耳朵的武士一眼：“你们曾经还觉得泼皮猫能替你们解决一切问题呢。”她的喵声中流露出一种苦涩。
桤心弹了弹尾巴：“我们需要看向未来，而不是回顾过去。”他语速飞快地喵道，“只要我们能够找出这只猫，那么就不会出事。”
“我们应当派出搜索队。”草心喵道。
“也许我们应该去两脚兽地盘里找找，”石翅提议道，“也许某只宠物猫长了六根脚趾。”
“宠物猫！”杜松掌轻蔑地嗤笑起来。
焦毛伏平了耳朵：“我们要怎么派出搜索队？我们自己的猫连巡逻边界都还不够用。”
“天族边界的巡逻决不能放松。”花楸星表示赞同。
恼怒使桤心浑身刺痛：“天族不是你们的对手，他们是盟友。当你赠予他们土地时，叶星不就是这样说的吗？”他看向虎心，希望影族的副族长能够站出来。他需要有猫来支持他。如果这只六趾猫真的存在，那他们就必须找到他。
但虎心只是在一旁看着。花楸星挪了挪脚掌。
“叶星确实承诺过会与我们结成同盟。”影族族长承认道。
焦毛对他怒目而视：“而你居然相信他？”他嘲弄道。
“这是虎心的提议。”花楸星提醒他。
“‘这是虎心的提议。’”焦毛用捉弄幼崽的语气重复起他族长的话来，“上次你提出自己的看法已经是多久之前了？”
桤心的肚子一缩。
“我倒是想看看你打算怎么领导族群！”花楸星厉声喝道，“也许你可以用上些从暗尾那里学来的技能。”
“至少他知道该怎么当族长！”
褐皮狠狠地瞪着焦毛：“你当初就背叛了你的族群，现在还敢顶撞你的族长？拿出你的尊敬来！”
“他不配，”焦毛啐了回去，“要是他一开始就下令把暗尾驱逐出境，那我们就都不会去选择追随那些泼皮猫。然而，他却放任他们在我们的领地上捕猎，放任我们的学徒变得越来越自大、越来越放肆。他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无论他犯过什么错，他都还是被星族祝福过的族长！”褐皮嘶声喊道。
草心和石翅交换了一个眼神。涡爪和花爪不自在地低头盯着地面。桤心感到肚子翻腾起来，身边的空气都仿佛在旋转。
鼠痕走上前来：“我们必须团结，”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知道我们的意见不同，但桤心说的没错，我们需要看向未来，而不是回顾过去。我们现在剩下的猫已经够少的了。要是想让影族维持下去，我们必须一起努力才行。”
草心挥了挥尾巴：“让我们派出搜索队，找回这只六趾猫吧。这样我们就不必面对更多的风暴了。”
“雷族也可以派出搜索队！”杜松掌喊道。
“或者风族，”石翅应和了他，“反正他们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做。”
焦毛挑衅地盯着花楸星：“所以现在呢？”他咆哮道，“我们应该怎么做？”
桤心在影族族长的目光中看到了犹豫。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一想到此处，桤心悚然一惊。黑莓星从来都很确定自己应该做什么，哪怕他的答案是应该什么也不做。“我必须做出对族群有利的决定。”花楸星最终这样喵道。
“现在说这个不觉得太晚了一点吗？”焦毛卷起嘴唇。
褐皮冲上前去与深灰色的公猫对峙起来：“花楸星从来都很清楚什么才是对族群最有利的决定！”
焦毛看了看空了大半的营地，眼中流露出不屑：“所以说我们还得感谢花楸星引领我们混成这副模样咯？”
“你以为换了你就能做得更好吗？”褐皮嘶吼着，“你们怪罪花楸星，但杀死族猫的罪魁祸首是你们自己的不忠诚。如果我们的学徒变得放肆，那就去责怪他们的导师，不要什么都冲着花楸星去。在你们都不关心影族时，只有他还在坚守。花楸星直到现在都还时常在半夜惊醒，因为死去的族猫的梦魇纠缠着他。”
焦毛摊平了双耳：“他很幸运。他有整整九条命去梦见死去的族猫，但他们却只有一条命可以失去。”
“这么说是不公平的！”洼光焦急地冲着花楸星直眨眼，“你不能让他那么说。星族赐予你九条命，是因为他们信任你。”
焦毛将眼睛眯成两条缝：“他们只是从前曾信任他而已。没准现在花楸星就是星族提醒我们防备的黑色天幕。”
褐皮的绿眼里放射出怒火：“如果黑色天幕指的是某只猫，那这只猫一定就是你！”她愤怒地看向周围的族猫，“是你们让泼皮猫掌控了族群，是你们让泼皮猫赶走了花楸星。别拿你们自己的背叛行为去怪他！”
“那你以为我们为什么宁愿选择泼皮猫也不要花楸星？”焦毛用力一抽尾巴，“他当初就是个弱势的族长，现在也依然如故。”
褐皮的皮毛开始立起，她狂怒地吐了一口唾沫，挥掌抽向焦毛。她的爪子划破了他的口鼻。
桤心退后几步，他惊得毛发倒竖。这是怎么回事？族猫不应该斗殴。
焦毛用后腿站立起来，重重地击打褐皮的肩膀。他伸出爪子扎进皮肉，将她扳倒在地。褐皮就地一滚，屈起后腿狠狠地耙向他的腹部。
焦毛挣扎着躲开，重新与她面对面地对峙起来。他们互相咆哮着。焦毛发出一声嘶喊，纵身上前用爪尖划向褐皮的眼睛。
褐皮闪避他的攻击时，桤心吓得浑身僵硬。他周围的影族猫也纷纷发出惊呼。焦毛怎么能这样做？武士任何时候都不应该这样攻击其他武士的眼睛！褐皮眨动着眼睛甩了甩头，桤心看清了她的伤势，长舒了一口气。焦毛的爪子只是划破了她的脸颊，她的眼睛没有受伤，依然闪闪发亮。她这次很幸运。
褐皮龇出牙齿，仇恨使她的表情扭曲起来。她缓缓逼近焦毛：“你也没比泼皮猫好到哪去啊。”
“住手！”虎心终于动了。他穿过空地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两名武士，迅捷得像狐狸一般。
花楸星看着他们，惊怒重重地打击了他：“我们不可以攻击族猫。”
桤心躲开了这群皮毛倒竖的影族猫。这里并不安全。每只猫都濒临失控。他推着柳光走向营地入口。洼光惊恐地瞪圆了他那浅蓝色的眼睛，哀求地望向桤心。
我什么也帮不上。内疚感压榨着他的肚皮。他退出营地，示意柳光也跟他一起离开。
“可怜的洼光，”在他们匆匆离开影族营地时柳光喵道，“我们是不是最好留下？”
“这次斗殴与我们无关。”他对她说道。而且我不希望害你陷入危险。“我想影族还是需要一个没有外族猫在场的环境来处理他们内部的分歧。”桤心飞快地跑过铺满松针的土地。影族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一群泼皮猫，而非一个族群。恐惧刻蚀着他的腹部。要是他们永远也没法从曾经经历过的剧变中恢复过来怎么办？要是他们没有能力维持族群应有的生活该怎么办？
【第十一章，完

目测终于过半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