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如水。
明净的月光如泼地的水银,倾泻在地上,伫立在窗前的紫衣女子手持酒杯,仰望着天心那一轮明月。楼外的西子湖上波光粼粼,如明镜一般映着天上的月亮。
她低下头,看着杯中清冽的竹叶青映出自己苍白的脸和颊边那只丑陋的蝶,眼神复杂。
她很少喝酒,可今夜她却向用酒来麻醉自己。她想起从前,师傅也总是喜欢在月圆之夜喝上一两杯竹叶青,她是不是也想要忘记什么呢?
她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像有一团火从喉咙一直烧下去。同时,一滴清泪亦从她闭合的眼角沁出。
那冰冷的酒要过多久,才能化作这一滴温热的泪从眼角流下?
她无暇去想。
他垂死的时候,她才恍然发现自己心中的爱。她本来有绝好的机会来完成她计划的最后一步,可那一剑,她竟再也刺不下去。
“师傅,”她对着月亮喃喃,“我做的,到底是不是对的?”
“要听从自己的心啊。”忽然,师傅临死前的叮咛又回响在耳边。
“师傅,”她将手伸出窗外像是要抓住什么,眼角又有一滴清泪落下,“你为什么不能清楚地告诉我呢?”
她白皙纤长的手在窗外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色,然而,无论再努力,穿过指尖的,只有夜晚微凉的风。
她到底……还是什么也无法抓住,如同她无法掌握的宿命,无论她如何努力抗争,终究也还是被命运之轮碾压的血肉模糊。
“紫蝶,为什么哭?”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屋子里。
阿阡一惊回头,却看到已经昏迷两天的穆征蓬竟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她不留痕迹地拭去了眼角的泪痕,有些尴尬地说:“你醒了。”
“紫蝶,为什么,为什么你竟会救了我呢?”穆征蓬忽然问,“难道,你肯入烟雨楼,不就是为了复仇么?”
听到穆征蓬的话,阿阡手一颤,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跌到地上打了个粉碎。那一声脆响在他们的沉默中分外刺耳。
他知道……他竟然真的从一开始就知道……蓝烟没有骗她……这竟是真的吗?
她看着他深邃如古潭的眼睛,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慌乱。她背过身去,手紧紧扣着窗棂,过了许久,她才用喑哑的声音问:“既然你早就知道,你又为什么要救我呢?”
穆征蓬凝视着她的背影,说:“因为你师父说过要你好好活下去。”
“哈,”阿阡冷笑一声,“你难道是在替你师父赎罪么?”
穆征蓬沉默一下,说:“就算是吧。”
“什么叫就算是?”阿阡追问。
穆征蓬看着在月光下微微颤抖的紫衣女子,心忽然软了下来,低若叹息地说:“紫蝶,因为我们注定相爱。”
阿阡猝然闭眼,原来蓝烟的话,都是真的。但她仍旧无法接受这一切。
因为,他是她仇人,那时的她,一直都固执的这样想。
她转过身来,带有泪痕的脸却已是冷如冰霜,她开口道:“可是,爱这个字对你我来说,却比死还要冷。“
说完,她便走出了屋子,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