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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琐事二三Ⅱ[系列第二部/日常向/中篇/Fin](无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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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工藤新一仰躺在草地上喘着粗气,嘴角弯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而口气却是满含嗔怪,翻了个身看向坐在一旁翻着提包的毛利兰道:“虽然赢了比赛,可笨蛋新一什么的,全校园的人都听到啦,丢死人了……”
“都说了让你别乱动,”她拿出创伤喷雾对准他腿上的伤口,“不及时消炎的话会很麻烦,一会儿去医务室简单包扎一下吧。”
“只是小伤而已不用这么麻烦,”他刚要坐起身却被喷雾刺激得面目狰狞,“痛痛痛痛痛……”
“所以你就听话跟我去吧,”她一脸揶揄地笑着一字一顿道,“笨蛋新一。”
“喂喂……”
从校医室走出来后,毛利兰四下张望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对他一笑,“新一陪我去个地方怎么样?这么久了有点想去看看……”
“去哪里?”他有点好奇。
“走啦走啦。”她牵起他的手朝着教学楼走去。
多数学生都已离开的教学楼寂静空荡,连他们上楼的脚步声都显得无比清晰。
一阶一阶接近那段熟悉的记忆,她有些莫名的慌乱。
高二年级B班。
她抬头看了眼班级的牌子,侧头透过窗户向里面望去。刚好教室里还有一位值日生刚结束打扫任务正准备离开,一打开教室门迎面和她撞上。
“对不起……您是?”男生狐疑地看着这位在后门鬼鬼祟祟的职业女性。
“啊抱歉,我们是帝丹高中的毕业生,想回来看看母校所以……”没等她解释完就被对方的惊呼打断。
“您您您您……您是大名鼎鼎的工藤前辈?!”男生注意到了她身后的工藤新一。
她只得耸耸肩让大侦探去应付他的小粉丝,刚好她也不必再做多解释。他嗔怪地看了一眼她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跟男生又是签名又是合照并说好会帮他锁好教室后才终于把他打发走。
“来一趟母校简直像一场粉丝见面会啊,名侦探先生。”她笑着揶揄揩了把汗走进教室的他。
“这都是拜谁所赐啊,我的律师大人。”他禁不住回击。
她反倒笑意更浓,“快来快来,新一快去坐回自己的座位。”
毛利兰牵着他找到当年他的座位,催促他落座后又转身在他前面的座位坐好。她似乎又觉得有什么不对,抬手将盘好的头发快速利落地解开,甩了甩头,又伸手将纠结在一起的发丝理顺。
她回过头看向他,披头散发的模样惹得他有些想笑。她倒是不太在意,心情甚好地托着脸颊注视着他。又突然皱起了眉。
“不对不对不对,”她起身走到他身边,“当时的新一哪有这么一本正经,头发明明是这个样子的……”她抬手将他上了发胶的头发用力揉乱,比当年时常顶着睡出的呆毛的发型还要凌乱得多。
“哈哈哈,这样才像每天都睡不醒的大侦探嘛。”她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兰你这个家伙,知道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有多可笑吗?”他也抬手轻柔地揉乱她的头发,两人闹作一团。
两个穿着职业装的小孩子闹累了之后,又各自在自己当年的座位端正坐好。毛利兰率先模仿上课铃声,然后接着模仿某位口音和脾气都十分独特的关西数学老师的口吻,说着上课前的例行训话。
“等等,这样也不对。”她突然开始去解自己的西装上衣纽扣。
“喂喂兰,你要干什么……”
“穿着西装果然还是十分拘谨啊,模仿不像啦。”她脱掉西装上衣,又干脆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一路小跑着到了讲台上。
“这样果然舒服多了啊,”她又扯开了衬衫上端的纽扣,模仿着数学老师严肃的表情和口吻,用自己蹩脚的关西腔道,“咳咳,这次的测验成绩实在是太差了,你们每天上课都在干什么?我总是说……”
“哈哈哈哈……兰你竟然这么有模仿天赋啊,这也太像了哈哈哈。”
“哼,其实我明明很适合去当个演员的。”
“是是,而且冲野洋子会哭的哟。”
“工藤同学,上课给我严肃一点!这道题你解得出来吗?”她又恢复了模仿的口吻,回过身故作愤懑地敲着空白的黑板。
“藤原老师,我可以用三种解法解出这道题哦。”
“臭小子,全班就你最喜欢夸夸其谈!老师我可以用五种解法来解,等你全部都琢磨出来再跟我叫板吧!”
……
……
两人乐此不彼地你一言我一语地模仿着,重现着当年师生二***常拌嘴场景。玩得愈发尽兴地毛利兰甚至坐在了讲桌上,双手在身后撑着,开心得无以复加。
突然这段情景剧的对话戛然而止。
毛利兰仰着头注视着天花板,安静了很久后才重新将视线放在眼前的工藤新一身上。她今天真的太开心太开心了,一种久违的畅快淋漓的感觉——似乎之前的所有不快全部消失不见,又用上了全身所有的气力和热情去笑、去尽兴一般。
开心到,她甚至有些想哭。
她也说不清此刻的心情,五味杂陈纷乱复杂。她只知道她仅仅是这样简单地注视着他,内心就如重获新生的土壤般顷刻间万物生长,满目春意。
“今天真的……特别特别开心,”眼底的温热一点点堆积而起,“谢谢你新一。”
工藤新一没有说话,只是依旧那样隔着半个教室的距离安静注视着她。
毛利兰怕再这样下去,眼泪和情绪就会失控。于是从讲台上翻身下来,走向一侧的窗边。她抬手打开紧闭的窗户,清风扑面而至。心中的酸涩也渐渐被拂过的风一点点稀释,她长舒一口气,刚转过身想叫他来便跌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工藤新一的双臂将她环在自己和窗户之间,紧紧地看着她,“这才是我的兰啊。”
说完便将唇覆上她的。
秋风中两人细腻又温柔地拥吻了很久。
“啊都这么晚了,我还要去中华街饱餐一顿呢,”她先推开他,对方仍是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今天我要吃最好吃的烤鸭,快走啦新一。”
“欸……明明最好吃的是火锅。”
“烤鸭!”
“火锅!”
“烤鸭!”
……
他笑着跟在她身后,漫不经心地和她争执着哪个更好吃。这才是他一直喜欢的毛利兰啊,哪怕之后她依旧要在生活面前裹上厚重的伪装,而今晚这短暂的释放和真实,都足够他分外珍惜地捧在手心里,一直一直呵护下去。
“都说了是火锅!”


16楼2017-11-01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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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工藤新一站在窗边从复杂的案情中回过神,注意到窗外天色渐渐覆上了阴霾。
    “啊,要下雨的样子……”兀自低语后却吃痛地皱起眉。
    他暗叫不好,抬手用力地揉了揉太阳穴,头部的昏沉感愈发严重了。这段日子由于手头的案子特别多,他已经在警视厅连续工作快一周了。为了挤出更多的时间处理工作,就连晚上也是在休息室度过的,他已经几天没能抱着自己女友美美睡上一觉了,一想到这里他就十分失落。她每每打来电话就会埋怨他不顾身体的工作方式,于是每天中午她都会在忙碌中挤出时间坚持给他送自己亲手做的爱心便当。
    可是现在事情变得棘手了。显然自己的发烧症状越来越严重了,也已经临近中午时分了,他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于是去抽屉里摸索着找出了退烧药,想着吃完后跟她打电话让她不必来了。
    “新一?”
    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工藤新一欲哭无泪,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眼疾手快地将药藏进抽屉里,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她打招呼。
    “我好像看到了你在藏什么东西……”她拎着便当朝他走来,眼神中含着一丝怀疑。
    “没有啦,我只是在整理抽屉里的文件和杂物而已。”他心虚地回应着。
    “……好吧,今天的便当我带来了哦,快来吃饭吧。”好在她并没有深究下去,他暗自松了口气。
    工藤新一刚吃了几口饭菜便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旁边的文件堆中翻出了一份文件递给毛利兰。她有些疑惑地接过来,看了几眼没看出什么头绪,满眼疑问地抬眼看向他。
    “这个是什么?”
    “津川隆一案件的最终调查结果,也就是津川拓也……相原伊作父亲的那个案子。”
    “相原前辈啊……”
    “当时我答应过他会重新调查他父亲的案子,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突然注视着一边的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结果不太好吗?”她小声询问着。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其实英理阿姨并没有失败,她只是尊重了真相和法律而已。”
    “新一你的意思……难道是……”她有些不想听下去了。
    “没错,”他抬起一只手臂缓缓环抱住她,“真相就是,津川隆一的确是蓄意杀人的凶手。他只是在事迹败露后一口咬定是个意外事故,自己是无辜的,是被对方亲属诬陷的,再加之他儿子津川拓也也不能接受自己父亲杀人的事实,所以盲目地相信他的片面之辞。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所以妈妈她才没有选择帮他。”
    “是啊,真是辛苦她了。”
    毛利兰的双手互相攥紧,在努力消化着这个真相。工藤新一见状便收紧手臂,想要透过接触时的体温传递给她哪怕一点点温暖,来帮她消解这些现实中的冰冷。
    “可是,可是……”她缓慢抬眸与他相视,“我曾经时常见到相原前辈带着满脸敬仰的表情聊起他的父亲。在他的描述中,他父亲是一位十分勤恳敬业、淳朴善良的职员,怎么会……怎么会就变成了一个杀人凶手呢……”
    “兰,你知道吗,”工藤新一的声线突然变得柔和又带着些无奈,“这个世界,真的远比我们所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她专注地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
    “在我们经手过的案件中,很多犯人都是表面上或者是接触时给人一种无比温和善良的感觉,但却做了十分残忍甚至可以说毫无人性的事情。”
    “人是种太复杂的生物,简单用善或恶的标签来分化是不行的。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的‘绝对’,善恶也是一样。所谓的善人也会行丑恶之事,所谓的恶人也会怀有善意。所以……我们要用复杂的眼光才能真正看清这个世界。”
    最后一句话在她心中无数次回响。
    她生来喜欢纯粹,也一直如此追求。但直到听完眼前人说的这段话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所身处的这个世界,还有太多地方自己没能看懂。她不知道自己要在现实中跌撞个多少年才能真正看清这个世界,但她不想逃避了,她想迎面而上,将世界包容入怀。
    “新一,我想……去看望一下相原前辈。”


    17楼2017-11-01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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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相原伊作听到传讯有人要来探望自己时,双眸中露出了久违的神采。
      但他有些想不出是谁会来探望自己,父亲也已入狱,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平日里他的朋友并不多,能算得上情分深到会来探望自己的根本没有几个。他推开门,隔着玻璃看到坐在对面的毛利兰时,有几分意外,但一瞬间心底泛起了一股温热。
      毛利兰看着他落座后便率先拿起听筒,但也并不开口,只是笑着看他。
      “……”他有些逃避她的视线,更是不知道怎么打破沉默。
      “相原前辈,啊不……应该叫您津川前辈吧?”她终于开了口。
      “不……相原就好,按你的习惯就好。”自己略显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中显得突兀,他不禁微皱起眉。
      “前辈还是很温柔啊。”她微微抿起嘴角。
      “……”他有些讶异,他已经很久没有从其他人口中听到这个词汇了,更不会有人用在他身上。
      “相原前辈,您……过得还好吗?”
      “……没什么所谓好不好。”
      “我今天来是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您父亲的案子新一重新调查过了,的确如您所说他并非蓄意杀人,也不是那些人口中所说的杀人恶魔。”
      “……谢谢,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你的男友工藤君,辛苦你们了。”
      “新一答应过您的,所以您不用这样。”
      “你……为什么要来看望我,不会怨恨我吗?明明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因为,”她顿了顿,眼神中漾起温柔之色,“今天听到了一段话,突然就想明白了很多事。”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也谢谢你,毛利。”
      “那个……”
      “前辈是不是有什么想了解的事?是要问朋友们的近况吗?”
      “……”他表情有些不自然,却还是缓慢地点了点头。
      他安静地听着毛利兰温柔舒缓的声线通过话筒传进耳朵,曾经周遭熟悉的一切仿若又再次出现在眼前,带着东大秋季漫天金色的银杏海和友人们热切的欢闹声。他怀念地闭上眼,嘴角慢慢勾起。
      ……
      “会面时间结束了。”狱警走过来,示意他尽快起身。
      他感激地注视着对面的她,在放下话筒前对她轻声道:“谢谢,谢谢你的……善意谎言。”他隔着玻璃冲她笑起来,眼底隐约有泪光闪现。她有些错愕地看着这个熟悉的笑容,一瞬间仿佛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曾经那个在赛场和道馆中潇洒利落的身影。
      之后他便起身跟在狱警身后离开了,头也不回地。只留给她一个有些孤寂的背影。她下意识地伸出手上前想要挽留,却在手撞上冰冷的玻璃后霎时回过神。她攥紧了自己的衣襟,像是要握住什么即将逝去的,却依旧有什么不可名状之物从指缝间如流沙般一点点消逝,一点点被卷进时间的洪流。
      毛利兰失神地走在回去的路上,依旧沉浸在相原伊作临走时的表情和自己没能撒好最后这个善意谎言的失落中,雨水打在脸上良久后她才意识到下雨了。她从包里摸索出临走前工藤新一叮嘱她带上的伞,刚撑开便听到手机响了。
      “兰,雨越下越大了欸,探望结束了吗?”
      “嗯,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那就好,路上注意安全哦。”
      “嗯……好……”
      “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怎么了?”
      “没……我没事……”她终于没能忍住泪水,一丝细微的哭腔传到了电话彼端。
      “兰?你怎么哭了?”
      “新一……我……我果然是个爱哭鬼吧,可是我……我真的……怎么都忍不住眼泪,我怎么会这么笨呢……我真是……真是太没用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对相原前辈撒了谎,说他父亲的确不是蓄意杀人……我只是不想再给这个没有什么幸福可言的人增加痛苦了,自己心中敬仰的父亲其实是那样的面目,他一定会特别伤心吧……”
      “那之后呢?是他说了什么吗?”
      “他……他临走时说谢谢我的善意谎言。新一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连一个谎都撒不好……”她抬手揩去脸上淌着的泪水。
      “兰,别哭了,”他的声音中夹杂着喘息,“我想,这并不是因为你撒谎被他看穿了。”
      “欸?”
      “依照他对自己父亲的敬仰程度,当时能够无视诸多证据盲目选择相信父亲的说辞,倘若他看出了你是在刻意骗他的话,一定会当场面红耳赤地替父亲辩驳,也绝不会感激你的善意谎言了。”
      “新一你的意思是……”
      “也就是说,”他的喘息更加剧烈,“他恐怕早就知道真相了……”
      电话彼端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手机跌落声,紧接着各种嘈杂声便涌了进来。她一瞬间慌了神,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然而对方久久没有回应。
      “新一?!快回答我啊,新一 ——!!”


      18楼2017-11-01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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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毛利兰手撑着病房的门拼命平复着剧烈的喘息,手中的雨伞在奔跑时就被自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她也根本顾不上这些,用眼神向守在一旁的警员询问着。
        “您别担心,工藤前辈只是因为过度疲劳外加高烧时淋雨昏了过去,医生说输完液回去好好休息就可以了。”其中一个警员看到她后率先走过来向她说明,注意到了她满身的雨水后便立刻走出病房,“我去找医生帮您拿条毛巾来。”
        “谢谢……”她感激地点点头,便缓慢地朝病床旁边走去。工藤新一还昏睡着,脸颊因为高烧而变得绯红。她不由地抬手轻轻抚着他的发。
        “为什么会淋雨呢?他不是一直在警视厅吗?”她向旁边站着的另外两位警员询问道。
        “您有所不知,”那人顿了顿才开口,“我们刚好在警视厅附近巡逻,就看到了工藤前辈突然昏倒在路上,好像当时正在跟什么人通话……”
        “而且一副十分着急的样子,连伞都没顾上带……”另一位警员补充道。
        她听完两人的讲述,看着病床上微皱着眉表情并不安然的工藤新一,一股情绪激烈冲撞着四肢百骸反复回旋,接着便化作一句带着哭腔的责怪:“傻瓜!真是个……大傻瓜!”
        可能动静稍微大了些,床上躺着的人缓慢睁开了眼睛,当他看清眼前人狼狈不堪又双眼通红的毛利兰时,一瞬间急得就要起身。她快速按住他,让他老老实实躺好输液。这时毛巾也拿来了,几位警员对他鞠躬后便离开了。
        “兰……”他看着身边裹着毛巾一言不发地处理他身上残留的脏污和所有杂事的她,便出声唤她,想让她跟自己说说话。
        “……”可对方还是像根本没听到一样,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兰……对不起……”他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
        “……”她只是稍微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翻涌着怒气,可手上的动作却无比轻柔。
        “兰……你要怎样才肯理我?跟我说句话吧……想发火也好想打我也好,怎样都好,别不说话自己忍着好吗?”
        “……”她放下手中的毛巾,起身准备去询问一下医生,手却突然被他紧紧握住。
        “兰……”她正背对着他,看不到表情,他只得加重手上的力道,“别走……”
        病房里空气凝滞着,两人僵持着都没有动作。他不知道自己一个病号能有多大的力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他握疼了,对方终于有了点动静。只见她的背轻微的颤起来,缓缓转过身来时他才看到,她脸上布满的泪水。
        他瞬间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慌张地想要抬手去替她擦拭。
        “新一真的是个……是个……世界第一的傻瓜!”她边哭边喊出来。
        “兰对不起,我……”
        “我才不要你道歉,”她抬手揩去了泪水,“你这个为了工作可以连续很多天都不好好睡觉的傻瓜,生了病也要瞒着我的傻瓜,担心我哭就什么都不顾地冒雨跑出来的傻瓜,我……我才不要理你了……”
        她赌气地别过脸,可泪水却怎么都擦不完。
        “好巧啊,我也知道一个傻瓜……”他看向她,声音缓慢而低沉,“她为了让自己的前辈心中的敬仰不坍塌而努力演着蹩脚的戏,她会为了让别人多哪怕一点点开心和幸福而拼尽所有,更是会为了别人的哪怕一点点痛苦而流泪,她永远把别人的事放在自己的事之上,她的眼中永远都有整个世界,可独独没有她自己……”
        “你说,”工藤新一眉眼弯起,露出一个略显苍白病弱的笑,“这两个傻瓜,是不是很相配呢?”
        她回过头看向他,终于忍不住破涕而笑。他看到这来之不易的笑容后总算长舒一口气,刚想利用这难得的两人独处空间讨得一些“个人福利”,便只见对方一把抓住他四处乱摸的手,一脸严肃地让他对自己保证以后再不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苦笑着连连点头,正欲继续手上的动作时她又一次禁锢住他的手,一脸危险的表情。
        “工藤新一警官,”她微眯起双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请您在养病期间,稍微有一点点病人的自觉好吗?”


        19楼2017-11-01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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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自生病后,毛利兰便替工藤新一向警视厅申请了一周的养病假期,整日亲自监督他按时吃饭和睡觉。这本该是个让他感激涕零的贤妻做法,可现在却让他愁容满面苦不堪言。
          这哪是什么居家养病,这分明就是寡欲清心修仙成佛。
          他已经很久没碰过她了,之前是忙着工作,现在是根本不被允许。每当晚上他有点小动作时毛利兰便会第一时间钳制住他,并严肃命令他老实睡觉。就连嗜睡不醒的旧毛病都能被她克服,哪怕已经睡着的她也能在第一时间捉住他胡作非为的手。
          他真的快要疯了。他只是个正常的普通男人啊,自己女友的香软身体就躺在身边,试问天下有谁能克制得住人性本能。
          今晚她发简讯来说自己会晚归,说是司法研修所实习生们为了庆祝最近的工作成果而举办的一个活动。他问了大致时间后准备等结束时去接她,这会儿正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怀疑人生,却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
          当工藤新一按照电话里那男生的给的地址赶到居酒屋时,便看到毛利兰正手握一个清酒瓶放在嘴边放声高歌,甚至还号召着在座的各位实习同事为她欢呼叫好。而她身边正站着一脸为难不知如何劝说的实习生们和酒屋老板娘,周围的酒客们也都因这动静而一副困扰的表情。
          “您就是毛利的男友工藤君吧?”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朝他走来,“在下柴崎,是和毛利同期的司法研修所实习生,刚刚就是我给您打的电话。”
          “您好,我就是她男友工藤新一。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是这样的,今晚大家都聊得很尽兴,毛利也因为得到了森田前辈难得的几句夸奖而开心得不行,所以就不住地喝酒,我们怎么劝都劝不住,然后就如您所见……”
          他边听着男生的陈述边走过去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真是给大家添麻烦了,那我就先带她回去了。实在是抱歉!”向众人微鞠躬后便连骗带哄地将她搀扶出了居酒屋。
          “快放开我啊,你这个怪人!”她一直在努力挣脱着他的束缚。
          “兰乖哦别乱动,我们很快就到家了。”他丝毫不敢松了手上的力道,“还有,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你是……”她在他怀中抬起迷离的醉眼,“啊我认出你了!你是以前爸爸朋友家的三郎对不对?我最喜欢你了!”
          “……三郎?”他听到最后一句时顿时满脸阴云,“喂喂兰,你这算是酒后吐真言吗?三郎是谁?又是什么时候跟他扯上的关系?”他心下困惑,明明自己一直都盯得那么紧。
          “从小就喜欢你了呀!”她甚至张开怀抱环住了他的脖颈,脑袋还轻轻蹭着他,“你是我最喜欢的一条秋田犬了……”
          “……”他僵硬在原地,没想到她醉起酒来对事物的认知都是可以跨越物种的。
          “不对欸,”她像是意识到什么般起身看着他的黑发,并抬手捧着他的脸快速摇晃,“你的毛色什么时候变成黑色了啊……”
          “兰!你再好好看看我是谁。”他被她晃得脑袋发晕,及时禁锢住她的手。
          “你是……啊我知道了!”她突然笑得一脸神秘兮兮,还特意压低了声线在他耳边窃语,“你是基德对不对?这次又有什么礼物呀?”
          “……”
          “上次你变出的那朵玫瑰很好看,不过被新一抢去扔掉了……不过,可不能对我图谋不轨哦,我可是很厉害的。”说着她还抬起手臂展示自己的肌肉。
          “……看来是时候把黑羽快斗请到警视厅聊一聊了。”
          “兰,”他终于听不下去了,扶正她的小脑袋让她正视自己,“我是新一啊。”
          “新一?”她听后认真地注视了他几秒,“骗人!新一哪有这么可爱,”她突然整个人都瘫软地赖在了他身上,紧紧地抱住不松手,“这个抱熊太可爱了,我要抱着睡觉……”
          “乖,我们回去再睡好吗?”
          “……”她小声哼着摇头不依。
          “兰?”
          “不要……”
          他终是败在抱紧自己撒娇的毛利兰面前,真的像个巨大的抱熊般任由她又抱又蹭,眼神中虽有些许无奈但实则内心幸福得像个孩子。可初冬时节晚风中的寒意愈发刺骨蚀心,再不赶紧回去她的会感冒的。于是他只好轻轻将她的手移动了方向,俯下身子将她背起。
          工藤新一背着她缓慢走在回去的路上,时不时肩头处便会传来她奇怪的呓语。这是她第一次醉酒,所以让他措手不及,谁会想到她喝醉后会是这么难以招架的模样。他想起了居酒屋里那个兴奋高歌的毛利兰,又想起了曾经自己还是江户川柯南时经常见到的场景,突然就一脸无奈地笑起来。
          “……这该不会是遗传了叔叔吧。”
          “呐,抱熊你要答应我哦……”突然背后传来她的声音。
          “什么?”
          “今天喝酒的事,还有抱着你睡觉的事……都不许……不许告诉新一。”
          “为什么?怕他责怪你喝太多酒吗?”
          “不是……”
          他心下有些好奇,稍微侧过一点头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新一生病了……不想让他担心……”
          “可你醉得连人都认不清,怎么还记得他生病这种小事?”
          “因为……”突然她的声音弱了下去,收回了一只抱着他脖颈的手。
          “因为什么?”他将头侧得更多,终是看清了她的动作。
          只见明明还在半梦半醒间的她,抬起左手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微微冲他笑着。
          “因为新一他……住在这里呀。”
          他脚步随之停下,怔愣着注视她良久。倏尔朝她温柔地笑起来,回过头继续朝前走。声音闷闷地隔着空气传进又闭上了眼睛的她的耳朵,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得到。
          “嗯,我会替你保密的。”


          20楼2017-11-01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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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此章防吞改发图片版)


            来自iPhone客户端21楼2017-11-01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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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厚重的法律书籍堆摞成山,在纸页上拉长成一片斜行阴影,将铺洒满桌面的午后日光直截断开。她停顿住阴影交界处圈画字段的笔,从书海间抬起头,看向图书馆窗外沐浴在冬日和煦暖阳间的校园。
              她恬静地笑着,看得出了神。她想起那日清晨,她在他臂弯间朦胧醒来,只觉浑身酸沉疲累。满腹疑惑不待开口,便被他用略带兴奋意味的语气讲述了前一日醉酒后发生的一切。她听到最后部分时,表情从一开始的窘迫难堪瞬间变为羞愤,手脚的力量已经蓄势待发正要攻向始作俑者,突然被对方的话卸去全部气力。
              “兰……我有正事要说,其实我接到了通知……”
              “什么?”
              “我们马上要出差去青森办案,这次是个很棘手的重大案件所以……要去多久还不能确定……”
              “新一真是狡猾呢,”她反而略带鄙夷地笑起来,“在这个时候说这件事,让我也没办法教训你了。”
              “我知道……本来是想昨天告诉你,但是你喝醉了所以……”他顿了顿,“等我回来的时候,再还上好吗?”
              她继续笑着揶揄他,眉宇间看不到一丝失落,“哼,我可是会一直记得哦。”
              ……
              转眼间已经一个月有余,窗外无数寒枝早已替代了漫天枫红。她翻着两人从未间断的来信和通话记录,整日堆积而起的思念便一寸寸在掌间被拨捻,被具象。又像是滴入水中的墨汁,缓慢扩散又消融其中,却以一种难以察觉之姿加深着其颜色,无迹可寻又无可逆转。
              身旁人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一个有急事要赶回去的学生拜托她帮忙将书归还回书架原位。她微笑着应允,接过书后却没能即刻起身。那是一本太宰治先生的作品集,收录了多数他闻名于世的中短篇小说。曾经少女情怀满溢的年纪她拜读过先生的《女生徒》,动容于他无比细腻的笔法,却也感怀于这个悲戚又纯粹的灵魂。她的指腹沿着书页边缘缓慢翻动,掀开了她未曾读过的部分。
              「等待。啊,在人的生活里有喜、怒、哀、乐,但是这种感情只不过占人生活中的百分之一,而其余百分之九十九的生活,难道不是只在等待中度过吗?④」
              将要读完《斜阳》时她看到了这段文字,沉浸于文章的思绪登时出现片刻停顿。几年前的她用近一年的时间反复体味了这个词,而今又是仿若相似又不尽相同的境地。
              等待着什么呢?
              似乎并不只是等待他归来这么简单。一时间她也无法将复杂的情愫理清,只能随着破碎又零星的念头左右思忖。等待着他案件解决后意气风发的笑容?等待着他将自己紧紧拥入怀中?等待着空荡的床笫间再次出现熟悉的温热?等待着自己的人生再次因他而愈发完整?等待着……从毛利兰变成工藤兰?
              想到最后她猛然摇摇头,这个名字光是想到都会让她蓦地脸红。却突然发现手边的空白纸页上,早已被自己密密麻麻写了快一整页的“工藤兰”。
              “前辈在干什么呢?欸……期待着结婚吗?”耳边突然传来刻意压低的熟悉声线。
              “小香?”她回过头看清了来人后快速将纸页揉搓成团,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掩藏的绯红,“你怎么突然来了?”
              三岛绘里香看了看四周专注读书的学生,用手放在嘴边做了噤声的动作后从她的纸页中撕下一小片,在她身边坐下拿起笔写下一行字递给她。
              「我还是放心不下前辈呢所以一直跟着你,毕竟工藤前辈外出了这么久。」
              「我没事的,害小香担心了抱歉。」句末她还画上了一个歉意的表情。
              「都说了我不喜欢你道歉哦。」
              她又抬手翻起她面前的书看向封面,写下一行字后便起身离开,「这种时候怎么能看太宰先生的书呢?我去替你换一本来。」
              毛利兰笑着注视她离开的背影,想起面前的书还一直没有归还,便也起身走向文学书籍区域。她真的爱极了这种感觉,一段略闲适的午后时光,缓步在林林总总庞然如海的书籍之间,日光透过每一个书架的间隙随着步伐的移动时断时续,时隐时现,手中是喜爱的文字,鼻息间是浓郁的书墨清香……她将书归置到原位放好,透过书脊与书架间的空隙看到了对面取放书籍的学生。一瞬间她想起了记忆中的一件小事。
              那是与今日极其相似的一个午后,两人一起来图书馆看书。她先读完了手中的爱情小说,看到旁边人还在专注读着面前的推理小说,便也没有出声打扰就起身去归还。她将一排书稍微拨出一点点缝隙,将书就着缝隙挤了进去。刚归置好便透过空隙看到了对面正注视着她的工藤新一,两人视线相撞,她冲他安静地笑,他有些害羞地移开视线。回到座位后她疑惑地问他为何刚好撞见,他只说自己碰巧也去还书。她期待着继续读手中的新书,只点点头便没去在意。
              她从往事中回过神,抬头注视着文学类书籍的分区标注牌,突然间才明白真相。她想起了他彼时桌面上根本没有爱情小说,也忆起了他几乎从不踏足文学类书籍的区域。那么彼时他口中的所谓“巧合”,便只是他慌乱中寻找的借口罢了。她想象着边努力让自己专注于推理小说又总被她分散注意力的大侦探纠结的表情,想象着他起身跟上自己不知不觉便暴露了的害羞又窘迫的内心,想象着他甚至可能只是因为被某部电影中的类似情节打动而刻意制造了这场巧合的细微心思,突然眉眼间就溢满了温柔。
              原来没有所谓的机缘巧合,有的只是有意为之。那是他独有的、对她从来只字未言却已想尽万种风情的有意为之。
              “前辈在发什么呆呢?”三岛绘里香抱着一本书朝她走来。
              “啊没什么,找到合适的书了吗?”
              “嗯在这里,我们回去吧。”
              她笑着对女孩点点头,随即抬步跟上了她。
              突然间她就明白了作者为何所言人生尽是等待。没有什么繁琐又深刻的理由,只是一份简单无比的期盼的心情。每分每秒都期许着和那个将她的全部都收进心底的人共度的所有未来,盼望着每一刻的美好悄然降临。等待着他,等待着一切。等待着,一直等待着。
              ——————————————
              ④ 引用自张嘉林译版《斜阳》。


              22楼2017-11-01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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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也是无意间就记下了作品集中的那段文字。
                被太宰治先生引用进《人间失格》中,法国诗人Guy-Charles Cros所写的一首诗:
                「日日同样的事一再反复不息,
                只需遵照与昨日相同的惯例。
                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
                自然不会有悲矜来袭。⑤」
                毛利兰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清楚地记下了开头的几句。也许在某个瞬间刚好击中了她的某种情绪,也许与她的心境有那么一丝吻合。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学校的课业、毕业论文、研修所的实习任务等等,忙碌又充实,很多时候她甚至无暇去顾及自己的心情。很多情绪在数量繁多的琐碎日常面前,逐渐分崩离析,变成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像是隔着一扇充满雾气的玻璃,无可名状,又无从触碰。谈不及悲喜,或者说,是她有些逃避情绪的起伏。
                圣诞夜拨通不久就被对方的任务打断的那通电话,正如那晚窗外纷扬的雪花,一片片如鹅毛般落入心间,并不沉重,却透着几缕冰凉。她低头注视着手中还未包装好的情人节礼物,指腹在它冰凉的表面缓慢摩挲。
                那是一枚精致的樱花型袖扣。她只记得当时自己在众多繁杂琳琅的礼物中一眼便挑中了它,剔透的花瓣尽绽,分毫毕现却小巧而不惹眼,着实令人喜欢。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它就会感受到春意的来袭,眼前尽是枝头被层叠的粉瓣覆盖的情景。而她总是暗暗想着,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会回来了吧。
                “新一?”突然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
                “兰,”他低声唤了她的名字后沉默片刻,“明天……就是情人节了吧。”
                “欸,这么忙的大侦探竟然也记得呢。”她调笑着,一只手继续摩挲着樱花袖扣。
                “同事们都在议论所以……更何况还有高木警部一直在我耳边念叨着他的佐藤警官,”他轻笑着,语气倏尔一转,“还有……你。”
                “……”她的手指突然停顿,眉眼弯起,“这个原因我还比较满意。”
                “那个……就是……”
                “新一一定又忘记准备礼物了吧?不过这次外出执行任务也没办法嘛,就原谅你这次了。”她稍微提高了音调,“可是我有好好准备礼物哦,等新一回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了。”
                “欸?”他语气中能听出明显的期待,“是什么礼物?”
                “秘密哦!不过无论怎样,新一都要心怀感激地收下。”
                “是是,我的律师大人。”语气中含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说起来,春天就快要来了呢。”她又将目光落在手中的樱花袖扣上,“等樱花盛开的时候,我们……去京都赏樱吧?”
                “……”他抬头看着飘落的雪花,眼神中有几分渺远,“嗯,好啊。”
                “新一一定要加油哦,不然等你回来的时候……”她的话突然被对方打断。
                “兰等得很辛苦吧,”他几不可闻地叹口气,“一直一直,都让你等着我……以前是,现在也是……甚至未来都……”
                “才没有呢,”她的语调轻快,将所有内心的小情绪藏得天衣无缝,“我只要一想到,有新一在远处守护着,这个世界上就会有更多人可以安心地入睡,我就会觉得特别满足。”
                “……”
                “毕竟我不能那么自私啊,”她笑起来,“新一不只是我一个人的,还有那么多那么多人需要你。”
                “……”
                “所以新一要加油哦!但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再让我发现你不爱惜身体的话,后果会很严重哦。”
                “嗯,”他知道她撒了谎,“谢谢你,兰。也谢谢你的礼物。”
                “那么我就……”
                “等等,”他也稍提高了音调,“其实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但是这份礼物,必须由我亲手送给你才行。所以,在我能够亲手送给你之前,你……能稍稍等一等我吗?”
                “当然。”她似乎十分开心。
                “那……春天来的时候,新一是不是……就会回来了?”她终于支吾着问出了真正想问的,几次没能开口都是担心会加重他的愧疚。
                “嗯。”
                还不待她兴奋地回应几句,对方就急匆匆告知有紧急任务后便挂断了电话。她看了眼手机屏幕上快要走向零点的时钟,将袖扣放进礼物盒包装好后,又拿起手机编辑了一句话发送了过去。然后便静静地等待着回音。
                工藤新一结束任务后便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那行字,他倚在黑暗逼仄的墙角处抬头望着寂静的雪夜出神。沉默良久后才终于编辑了一行字回复过去。
                「新一,春天……快来了吧?」
                「嗯,就快来了。」
                ——————————————
                ⑤ 引用自高詹灿、袁斌译版《人间失格》。


                23楼2017-11-01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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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青森的冬天比东京更冷一些。
                  工藤新一抬手揉了揉被冻得发红的鼻尖,又朝围巾里瑟缩了几分。纷扬飘零的雪花轻盈地停驻在干枯枝桠上,悄无声息地覆上一层复一层的纯白,素裹着凛冽的寒冬。当劲风临至又如无暇的精灵般飞跃而下,在雪地间印上深浅不一的零星凹陷。
                  他隔着鼻息间的白色雾气注视着对面的男人,高木涉。他已经由几年前的搜查一课巡查部长升任为警部,两年前就已和佐藤美和子完婚,而妻子正在家中休产假,再有两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他笑着看他仍和往日一般温和的眉眼,出声引来他的注意。
                  “高木警部,别太担心了。今晚的行动一定会成功的。”
                  “工藤君,”他将视线转向他,“还好有你这个得力的部下,不然这次案子的进展不会这么快……”
                  “说什么呢警部,”他抬手拍拍对方的肩膀,“这次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嗯,今晚一定要彻底解决他们,而且……大家都要平安归来。”
                  “当然,”他加重了握在他肩膀上的力道,“还有人在等着我们回去呢。”
                  夜色中前方的楼宇出现了一抹昏黄的灯光。工藤新一又一次抬手看了看表,低声跟身边的警员们叮嘱了几句后,转身向高木涉示意。他的目光从每一位成员的脸上缓慢扫过,终于低声却有力地向全员下达了命令,“出击!”
                  枪声。嘶喊。愤怒。厮杀。滚烫的血液。冰冷泛着寒光的刀刃。同伴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被血液模糊的双眼。对于那晚的记忆,工藤新一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些破碎的画面,和屋外那片片安静飘落的雪花。
                  他是谁?是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是警界的救世主,是……他觉得自己更像是一只蚂蚁,沿着庞杂繁冗的线索找到了足以倾覆整个蛛网的着力点,然后狠狠地一口咬紧,拼尽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将网丝一点点扯开,一点点拽断,终于在最后一次时给对方以致命一击,接着便会看到整个庞大的蛛网在自己面前分崩离析,殒入泥土。
                  “站住!”他奋力追赶着眼前的男人,努力躲避着对方密集的子弹。
                  “嘁,真是不要命的家伙。”对方唾骂了一句,回过身又对准他连开几枪。
                  “唔……”小腿间猛然传来一股灼烫的痛感,他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真是遗憾啊警官先生,”男人走过来用枪抵住他的额头,眼神讥讽又冰冷,“何必来送死呢。”
                  是啊,蚂蚁终归渺小而羸弱,倾覆的蛛网足够将它一起卷入泥土消失殆尽。
                  男人的手指勾上了扳机,眼中冰冷的笑意更深。
                  “再见了,警官先生。”
                  不对。不该是这样。
                  他是那个摧毁蛛网的蚂蚁,他是站在无数个羸弱而渺小的存在身前的人,他是消散暗夜浓雾的灯光,他是斩断前路无数荆棘的利刃……他是平成年代的理性之光,他是警界的炙热血液,他是……
                  他是,工藤新一啊。
                  他迅速抬手握紧对方的手腕撇向一侧,子弹偏离在他的身侧炸开。趁对方未能回过神的瞬间,借力翻身而起,抬腿利落又精准地击昏对方,并将其双臂反向身后快速用手铐束缚住。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几秒钟的时间内便扭转了局势。他长舒一口气,抬手揩去脸颊上的血污,这时才发觉腿间汩汩而出的血流。简单包扎后他便拖着男人朝外走去。
                  “工藤君,辛苦了!”同样负了伤的高木涉朝他迎过来,“接下来的事宜已经交由青森县警署接管,我们要……”
                  “警部!”一名警员慌张跑来,“这个军火走私团体的所有人员均已抓获,但……头目楠田雄三逃掉了。”
                  “什么?”
                  “根据监控数据来看,他的逃亡方向……是东京。”
                  工藤新一突然看向他。
                  “东京?!”


                  24楼2017-11-01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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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
                    毛利兰忐忑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双手背在身后止不住轻颤。
                    “嗯,这次的任务完成得很不错。”男人少见地露出微笑,将文件合上递还给她。
                    “欸?”她有些惊愕于这少见的夸奖,“森田前辈……啊不,谢谢您的教导!”
                    “果然是我平日里对你要求太过严苛了啊,这么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他笑意逐渐加深。
                    “不不,”她朝男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是我该感谢您的严格要求才对,正是因为有您才会有今天的我。”
                    “好了别跟我客套了,”男人话锋一转,“今晚在米花中央酒店有一个酒会,我今晚有事去不了,你就替我出席吧……以我最得意的弟子的身份。”
                    “欸?!”她微睁圆双目,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所听到的。
                    “今晚出席酒宴的都是日本政商界的一流精英人才,是个为你未来积累人脉的绝佳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哦。”
                    “……”男人起身从她身边经过才让她稍微回过神,“是!谢谢森田前辈!”
                    这件不行。这件也不行。她将衣柜中的晚礼服逐个翻找出来,却迟迟找不到最令自己满意的一件。她趴在床边颓丧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去衣柜里翻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件酒红色的女式长款晚礼服,这曾是两人一起第一次出席晚宴时他替她挑选的,也是她众多晚礼服裙中他最喜欢的一件。
                    平日里她爱惜非常,便一直让它安睡在盒子里甚至都要忘记它的存在了。她小心翼翼地取出它,又细致地替自己穿上,目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步入酒店时毫无意外地看到了铃木园子。她笑着走过去跟铃木夫妇打招呼,接着便被铃木园子拉进了主会场的一个人流密集的区域。毛利兰有些想笑,自己好友这么多年都没改变脾性,还是这副闻“风”而动的样子。
                    “我说园子,你这真的是有男友的人该有的样子吗?”她调笑着斜睨她,“小心我用手机拍下照片发给京极君哦。”说完她还扬了扬手里握着的手机。
                    “兰你别这么死脑筋嘛,”铃木园子笑着冲她眨眨眼,“这里的帅哥可都才貌双全,是难得的极品哦。况且新一那个该挨千刀的家伙又丢下你一个人跑去办什么破案子,也该给他点颜色看看,一会儿我帮你物色一个。”
                    “……别这样说嘛,新一他也是职责所在,况且他也一定很辛苦吧。”
                    “唉,真拿你没办法,”铃木园子无奈地叹口气,“哪怕到了这一步你还是要护着他替他说话。”
                    “不说这些了,我们去那边拿点酒和点心吧,我刚刚看到好像有很多……”
                    她的话被迎面而来的人突然打断。
                    “这位小姐,可否赏脸与在下共舞一曲?”一位身着考究的年轻男子朝她走来。
                    铃木园子一脸调笑地在她耳边催促她快去应下,说着自己也开始和身边的男子们出声打招呼。她本就不擅拒绝,好友一走开她就更是窘迫无措。正在她左右为难之际,突然会场的正中央舞台上,酒店负责人员用话筒宣布:“十分抱歉地通知各位,因临时酒店故障暂时取消酒宴活动,请各位根据工作人员指示从安全通道有序撤离。”
                    台下一片哗然。毛利兰困惑地看向好友,对方也朝她走来。两人顺着人流缓慢地朝出口移动,不时能听到周围人的窃声议论。突然人群中不知是谁惊恐地高喊了一声:“……有炸弹!酒店被人安放了炸弹!”
                    顿时人潮便慌乱起来,人们面带惊惶地加快了脚步,争先恐后地朝酒店外逃去,有序的队伍顷刻间变得混乱不堪。原本并肩的两人也迅速被拥挤混乱的人流冲散,她竭力在人海中呼喊好友的名字,寻找着她的身影。
                    正当她慌张无措时,突然眼前一个逆着人流方向而来的身影闯入视线。
                    ——警式制服,眉间稍显疲色,面庞消瘦了几分,眼中神采分毫不减。
                    正是那个她日日惦念长久期盼的人。
                    她就那样僵立在人群中,眼泪霎时如决堤之水流淌而下。仿佛此刻周身的一切喧闹全部定格静止,泪水由着心底那股热望无休无止地涌出。流过面颊,淌过颈间,她甚至能听到泪水滴落入衣料中时的声响。根本无法移开视线,双目与他久久对望着。他也伫立在人群中,眼神中渐渐覆上复杂的情绪。
                    她双唇微启,声线轻颤,“新……”
                    然后她就看到了对方也翕动唇齿,神情愈发紧张,说出了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快走!”


                    25楼2017-11-01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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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工藤新一紧了紧手中的枪,不敢多停留片刻便从她身侧跑过。
                      在这里遇上毛利兰是他始料未及的。虽然自从听到情报楠田雄三朝东京逃窜后心中总隐隐担心,但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巧,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今晚刚收到情报楠田雄三准备在米花中央酒店行动,欲以酒宴宾客们的性命作为筹码给自己谋求生路。警员们已经被分配到酒店各个区域,拆弹小组也已经开始行动,今晚的行动胜券在握,但当他看到毛利兰后之前的一切心安便再次被生生搅乱。
                      毛利兰注视着他从自己身侧迅速冲进酒店内的身影,喊出口的别去也消殒于周遭的喧哗声中。这时一声炸裂的巨响传来,四下奔逃的人们面孔中的惊惧又加深了许多,人群愈发疯狂地向外涌去。她想起了他眉宇间的紧张与严肃,便立刻拼命逆着人群的冲撞与阻碍,抬步快速朝他追去。
                      可无奈及地的晚礼服长裙让她根本迈不开步子,她不待有分秒片刻的犹豫,立即俯身双手攥紧裙边一使力,登时从裙身侧边撕开一条奇长的裂口。摆脱了裙身束缚后她又快速循着他的身影追了上去。
                      ……
                      人群散去的酒宴主会场一角,楠田雄三恼怒地一脚踹开身旁的座椅,端枪环视着周遭。正待他掏出怀中炸弹引爆装置时,一个低沉略带嘲讽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
                      “放弃吧楠田,”工藤新一举枪对准他笑着走过来,“剩下的炸弹应该都已经被我们的拆弹人员解除了,你已经没有胜算了。”
                      “……什么?”
                      “现在放弃挣扎的话,鉴于你还没有让自己背上无数条人命,责罚还能轻一些。”
                      “哼,”楠田雄三表情愈发狠厉,“本想用这群虚伪无耻的日本精英们的命向政府要挟,没想到计划却被你们这群政府的走狗破坏了!”
                      “简直是痴心妄想,”工藤新一也敛去了笑意,“视国家的法度为无物,视人命为草芥,你马上就会自食恶果了。”
                      “哦?”男人突然笑起来,“现在胜负还不一定呢!”
                      话音未落他便抬手朝着电闸处连开数枪,会场顷刻间便陷入一片黑暗。只听寂静中男人将手中的枪扔掉,一阵疾步声愈发靠近。不待他做出闪躲,便只觉腹间一阵沉痛扩散开来,四肢百骸都随之震颤。
                      “唔……”他捂住腹部闷哼一声,险些站不稳身子。
                      “真是失算啊警官先生。要怪只能怪你们警力太分散,你竟然一人跑来就想要制服我,”男人的手攥住他的脖颈,愈发收紧手上的力道,“而且我似乎忘了提醒你,习武之人最擅长捕捉对手的气息……哪怕是在黑暗中。”
                      工藤新一只觉窒息感愈发剧烈,就在他快要承受不住之际,只听黑暗中一声低喝,眼前的男人应声倒地,自己颈间的力道顷刻消失。
                      黑暗中传来的是那熟悉无比的声线。
                      “说的没错,习武之人最擅长捕捉对手的气息,”毛利兰收回腿后缓了口气,“哪怕是在黑暗中。”


                      26楼2017-11-01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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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这世间有着超越本能的存在,毛利兰始终相信着。
                        正如此刻——当她听到熟悉的声音以及一阵枪响后朝着主会场狂奔而来,面对满目的黑暗时,根本没有半点本能的恐惧,便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冲了进去。楠田雄三所言不假,修习与对战时对于对手出击的预判和气息的感知是胜负中尤为重要的因素。所以哪怕是黑暗中,她也迅速在奔跑而去的几秒钟内确定了男人的位置,朝着目标猛力一击。
                        男人倒地后并没有昏厥,竟然又强撑着站了起来,“没想到被一个女人偷袭了。”
                        “……什么?”她没想到对方竟然受得住自己一击。
                        “看来今天可以好好活动一下筋骨了。”
                        两人在黑暗中缠斗着,工藤新一待呼吸顺畅后抓起掉落在身旁的枪,循着两人动作的规律与隐约可见的轮廓,找准时机迅速冲了过去。如他的推测般准确地将枪口抵在了楠田雄三的太阳穴,“别动。”趁着对方僵持的片刻,一鼓作气将其击倒后用手铐制服住对方。
                        “呼,”他长舒一口气后冲着黑暗中男人的背影笑着道,“我也忘了提醒你,我可不只是个警察……还是个侦探啊。”
                        从酒店将楠田雄三带出去后,等候在外面的警员们瞬间簇拥过来,向他汇报全体人员安全撤离的消息。他欣慰地点点头,却突然看到了黑暗中没能看清的,一出现在灯光下时便看到——毛利兰那撕裂的裙摆处露出的白皙大腿,甚至隐约可见……
                        工藤新一一抬头,众警员们的目光果然都落在她的裙摆处,脸颊上隐隐泛着红。他顿时火从心生,皱着眉厉声喝道:“都给我转过去!”
                        “……是!”警员们猛然回过神齐齐转过身。
                        他趁着众人围起的“人墙”挡住围观群众们的视线,快速脱下自己的外套,俯身将衣服围在她的腰间细致地系好,并让她转了几圈再三确认没有任何一个角度能够看到她裙摆下露出的部分后,才又黑着一张脸让众人转回了身,并尽快将他们都支开了。
                        毛利兰仰着头注视着上方酒店里尚未扑灭的一片火光和未消散的浓烟,双眸中映着的火舌与街道上的霓虹流光交错着,让她的神情显得愈发迷离。还不待他先开口就听到了她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声音。
                        “新一每天面对的就是这样的险境啊……可我却一直怪新一总是丢下我一个人走掉,果然是我太过分了呢。”
                        “兰,这不怪你……”
                        “但是,”她眼中似有一股晶亮渐渐泛起,“这个国家、甚至这个世界所需要的工藤新一,任务已经暂时结束了。”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从火光中收回视线,噙着泪水注视着他,“剩下的只有,我所需要的……我的……毛利兰的工藤新一呢?”
                        他看着酒红色晚礼服和火光映衬下明艳非常的毛利兰,眼中的泪光更像是无价可衡的璀璨珍宝。再也顾不得其他,由着体内那股澎湃而起的情绪,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他将脸埋入她温暖的颈间,鼻息间充斥着属于她的熟悉气息,顿时那颗悬着已久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我果然还是很自私啊,”她收紧了抱住他的双臂,泪水无声地滑落,“我只希望新一能永远……永远……都只是我一个人的。”
                        他抬手温柔地覆上她的长发,将她淌着泪水的脸颊抵在自己的胸膛,脸颊轻轻地蹭着她,疼惜万分地轻声回应道。
                        “我回来了。”


                        27楼2017-11-01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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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
                          三岛绘里香又低头确认了一下手中的清单,继续穿梭在商业街中。她是学生会成员,此次外出来帮大四的前辈们采买部分毕业典礼用品。正当她准备经过一家首饰店时,突然店内一个熟悉的身形让她怔愣在原地。
                          “工藤前辈?您怎么会……在这里?”她又确认般地抬头看了眼店牌。
                          他闻声回过头,面色稍显窘迫,转而挠着头掩饰着慌张笑起来,“小香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是学生会负责出来采买的,可是您……要买首饰吗?”
                          “啊……我……我是来买……”
                          她隐约透过他下意识往身后藏的双臂看到了,他身侧铺陈在展柜中的繁多而精致的戒指。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尽力压制着唇角的笑意,缓步朝他走过去。
                          “工藤前辈在看戒指啊,难道是要……”她低头看着身前满目的琳琅,带着调笑刻意拖长了尾音。
                          “……”他暗暗看向身后的双手,眉间充斥着犹豫。
                          “是要向兰前辈求婚吗?”她突然抬起头看向他,提高了几分音调,身子也随之朝他靠近,视线紧紧地不容他躲闪。
                          他轻轻叹口气放弃了最后的挣扎,缓缓伸出身后的手,掌间正躺着一枚精致的樱花戒指,“……本来是想对所有人保密的,看样子是瞒不过你了。”
                          “这个好漂亮!”女孩瞬间被他手中的戒指所吸引,凑近仔细观察着,“前辈的眼光很不错嘛。”
                          “小香你说,兰她……会喜欢吗?”
                          她闻言便缓慢直起身子,表情变得认真,用力地点头道:“嗯,前辈一定会喜欢的!”
                          “谢谢你。”他感激地朝她笑笑,转身告诉店员自己确定了想法。
                          工藤新一满意地看了看袋子中那个墨蓝色的盒子,走出店门正要询问身后女孩的去向,却转过头发现身后的人微低着头,表情略显阴沉。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一紧,抬起手却又停滞在半空中,不知该如何去安慰,更不知以自己的立场该说些什么。
                          可对方却先开了口。
                          “工藤前辈……”她唇角泛起笑意,却还是颔首着看不清表情,“您打算什么时候求婚呢?”
                          “我还没有想好,一早就告诉兰我有一件一定要亲手送给她的礼物,但是直到现在还没确定什么时候送。想挑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时刻……”
                          “那我能郑重拜托您一件事吗?”她终于稍抬起头,眼神中的认真震慑住他。
                          “嗯。”他也认真地回应。
                          “兰前辈是个特别爱逞强的人,您外出的那段日子,我几乎一直陪在她身边,可是她从来都不曾说过一句怨言,也从不让我看到她的伤心。但是毕竟对她太过熟悉,仰慕了她这么多年,她的一些细微表情足够出卖她。是真的很希望您能回到她身边,但理智上又明白您的责任所在,自己不能任性地去说些让您困扰的话,而且也不能让身边的人为自己担心,总是佯装着开心面对我和铃木前辈……”
                          “可明明……她并没有那么坚强,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而已。在空手道训练累得站不起身时下意识朝身旁人喊您的名字,在雨天忘带伞的时候下意识拿出手机拨通您的号码又快速挂断,在遇到难解的习题时下意识朝身旁寻找您来帮她,在餐厅时会下意识拿您喜欢吃的菜品再后知后觉放回去,在教室里身旁空位有人来的时候会下意识说这里有人……就是会有这么多的下意识反应,就只是这样一个依恋着自己男友的女孩而已。她大概也无比期待着嫁给您吧,那天她在图书馆翻着《太宰治作品集》时,竟然能在草稿纸上写下无数个‘工藤兰’……”
                          “什么?”他听到最后怔愣片刻。
                          “也许您已经从兰前辈那里听说了我的事吧,”女孩嘴角的笑意加深,竟带上了点自嘲的味道, “我是没办法永远站在她身边的人,我只能作为朋友陪伴着她……我给不了她她所需要的,我什么也给不了……”
                          “而这些所有所有,能给她的只有一个人。所以,请您答应我……”
                          她眼中似是有泪光闪现,“答应我,这一生都照顾好她。”
                          工藤新一不敢去揣度此刻眼前女孩是种怎样的心情,但他知道她要的不是同情,而是承诺与安心。他静静注视了女孩片刻,看着初春的风从她脸颊悄然拂过,带动着颈间短发轻微翻飞。
                          “一直以来,谢谢你小香。”他温柔地对她笑着,“还有,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照顾好兰。”
                          “连带你的那份一起。”


                          28楼2017-11-01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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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
                            毕业的气息犹如穿堂过巷的微风,撩起少女过膝的裙摆,吹乱少年额前的碎发,沿着皮肤一尺尺一寸寸地渗入体内,翻搅着离别的情绪。临近毕业的几个月里,看着课程和学生事务的渐次完结,毛利兰仿佛觉得自己被这阵风带着趔趄向前,无从停步,无从反抗,眼睁睁看着所有人随着这股洪流被卷向终点,那些所有或丰腴或惨淡的日常一点点土崩瓦解,残渣掉入手心,掉在脚边,握不住也捡不起。
                            直到毕业典礼的到来,直到摄像师调整机位为本届毕业生拍下毕业照片,直到宽松的毕业袍盖住她的裙摆,直到帽檐压住了他额前的碎发,帽穗随着动静轻微晃动……她接过父母递过来的毕业花束和礼物,被亲友们簇拥着拍下一张张合照,转过身发现他已经不知道被人潮拥挤到哪里去了。
                            “合照没有工藤那小子怎么行?兰你快去找他来。”铃木园子第一个开口。
                            “是呀是呀,小兰你快去叫工藤君来,平次也想和他拍合照呢。”远山和叶应和道。
                            “笨蛋,人家小两口拍合照才最要紧。”关西侦探一语中的。
                            毛利兰面色一赧,点点头便去找人。她闯入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手捧的花束和礼物拖慢了她的速度,宽大的毕业袍袖子随着她的步伐不断翻飞,轻掠过途经的每一个人的衣角。迎面一个个年轻而富有朝气的面庞带着笑,或带着不舍的泪水,或带着一丝迷茫和惆怅。一瞬间她才意识到,这些熟悉的脸也许是最后一次见到,毕业一别两散,也许就此山水相隔。
                            她向每一位途径的友人道贺。一路小跑着前进,一路的毕业快乐。
                            离别的情绪一点点堆积,像涨满的池水终于缓慢却有力地沿着满心欢愉的边缘溢了出来。流过的地方激起一层又一层的伤感水花,透过神经到达眼眶前,混合着内心百般道不明的滋味倾泻而下,打在胸前的花束上,打在礼物盒上。
                            她终于停下脚步。已经跑到了草地边缘,微抬起头看着天空平复情绪,风里飘扬散落的樱花瓣迎风飞来,透过泪水只能看到一片片模糊的粉色。
                            “兰,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不远处工藤新一正抱着花束出声问道。
                            “新……新一?你去哪儿了,我们大家都在找你。”她闻言回过头,慌忙把泪水胡乱揩去。
                            “刚刚足球社团那些小子们来找我拍照,不过你是怎么了?”他表情一下紧张起来,一脸疑惑着问。
                            “没事,”她挤出一个笑脸,“他们让我过来找你回去合影,我们快走吧。”她牵起他的手转身就走。
                            “喂喂……”
                            ……
                            “不过这么多合照,还没有你们两个单独的合影欸……”铃木园子翻着相机里的照片,一脸遗憾地念叨,转而又笑得狡黠,“那现在来拍你们小两口的合照吧!”
                            “园子!”两个红了脸的人异口同声。
                            一旁众人也都应和着。
                            两人互相对视了片刻,毛利兰便抬手去帮工藤新一整理毕业袍,又去调整他帽穗的位置和方向。他待她整理完毕,也开始着手帮她整理这些琐碎的细节。其间还伴随着两人时不时的拌嘴和相互嘲笑捉弄,直到所有都准备妥当,工藤新一正待转身看向镜头,突然被毛利兰拽住,她像是想起什么般在衣服里翻找着,终于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礼盒。
                            “这是一直没来及给新一的情人节礼物!”她伸出手递给他。
                            “谢谢兰,我……”他看了看四下的情形,又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戒指盒,犹豫吞吐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新一的礼物呢?该不是真的忘记了吧……”她眼中隐约可见失落之色。
                            “你们小两口在说什么悄悄话呢?”不远处铃木园子的声音及时拯救了他的为难,他暗自长舒一口气,“先来拍照啦!”她继续出声催促道。
                            她稍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转而很快调整好姿势和表情,看向前方的相机镜头。他也只得愧疚地揉了揉头发,尽快调整姿势配合她拍照。
                            “离得近一点,再近一点,最好是摆一个亲密无——比的姿势。”
                            “园子!”
                            “嘻嘻好啦,快看我这里。”
                            天空湛蓝。微风浮动。草地碧绿如洗。樱花瓣偶见飘零。毕业袍环抱着毕业花束。少女挽着少年。两张年轻的笑脸。世间大抵没有什么比这更为动人美好的事物了,拍摄者铃木园子如是想。


                            29楼2017-11-01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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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铃木园子本是想着如此有纪念意义的时刻又是难得的合照机会,想多给两人拍几张留作回忆。结果没想到这两人从整理衣服到全部妥当足足耽搁了这么久。但她却并没有闲着,从一开始就不断地按着快门,一张一张又一张地拍着,不知停歇。作为将近二十年来两人感情的最长久见证者,每按下一次快门,她都有无比的满足感。就好像每一张相片,都是她想要记住的时刻,以及她对他们两人世间无二的祝福。
                              ——结果就是,不知不觉中两人的合照拍了足足几十张之多。
                              她也实在不舍得下手点击删除,于是干脆把这事推给当事人,“兰我给你们拍了好多哦,你回去再慢慢挑选删减吧。”
                              “欸?!竟然拍了这么多……”
                              ……
                              当第二天毛利兰忙完搬家的所有琐碎后,仰躺在沙发上歇息时,看着满屋子的铺陈尽数被整理装入行李箱,心中不禁觉得空落落的。好像在这里同居三年的所有回忆都一点点散布在每一个角落,并没有随着物品打包装箱,可以轻易带走。
                              她轻叹口气,突然看到桌子上还放着没有收起来的相机,便拿起来开始翻着昨天毕业典礼的照片。前面都是些和同窗们嬉闹的瞬间,或是和特意赶来的亲友们的相聚,她笑着一张张翻下去。直到看到最后那组,铃木园子为他们二人拍下的多达几十张的合照时,她突然安静了。
                              工藤新一将行李箱整齐地并列在门口,满意地拍拍双手正准备找女友犒劳一下自己,转头就看到坐在沙发上表情异样的她。他皱着眉走过去,悄无声息地在她身边坐下,看向她手中的相机,照片正被她缓慢地翻动着……
                              那是他们两人最后的那组合照,可他没想到铃木园子竟然拍了几十张之多。多到几乎当时他们两人每一刻的动作和表情都被记录下了,连续翻动时就像是动画般一帧帧播放。而这样看过去,仿若电影中的慢放镜头,将某一刻的情节和情绪无限放大、渲染,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他心头漾开。
                              ——他们从互相帮对方整理衣服,到夹杂的拌嘴和逗弄动作,再到她向他递上礼物盒,再到两人终于回转过身朝向镜头,最后到两人终于调整到拍照的姿势……每一幕都无比缓慢、被无限拉长,前一秒还是每天都会发生的日常琐碎,似乎还正在讨论着午餐吃什么那般随意,接着便一点点缓慢地收拾起零散的状态,一点点朝着预设的方向靠拢,一点点调整着姿势接近彼此,直到最终那一刻两人同时绽开的笑意被永恒定格。
                              永远定格在那一刻春色烂漫的校园,定格在那回不去的青涩学生时代。
                              他也在她身边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幕,瞬间便懂了她神情的缘由。没有人先开口,凝滞的空气中只有微小的相机按键声。直到翻到最后,再没有新的相片出现,他才稍微回过神。接着他便注意到她轻微抽动的身子,叹口气,将手臂从她身后绕过去,让她半倚在自己怀里,手掌轻柔地覆上她的眼睛。
                              任凭她纤长的睫毛在自己掌心颤动,任凭她在自己掌间倾泻所有情绪。却只字不言。
                              待她的抖动稍有平缓,便听到她低低略显沙哑的声音:“新一……我们,毕业了啊。”
                              他轻轻笑了,抬眼看向窗外的日光,将手掌缓慢地从她双眼上移开。“兰,你看……”他示意她看向窗外那春日暖阳,“今天的阳光真好啊。”
                              她明白他意指为何,心间的酸涩也被眼前的和煦日光驱散了许多,迎着那万丈暖意笑了起来。突然她感觉到额上被他落下轻柔一吻,接着便听到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声线。
                              “毕业快乐,兰。”


                              30楼2017-11-01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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