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摇筝却是摇头苦笑：“不妥。小枫心里原本认定他姐姐因我而死，我若现在说自己是他亲姐，他必然以为我是怕他再来寻仇，故意拉拢他；我二人幼时不过相处几年，那时两人都小，他未必会记得许多当年旧事，与他说小时候是行不通的；小枫心里有我，无论我是死是活，只怕他都会去找聂承恩报仇雪恨，聂承恩手下人才辈出，岂是他一人能对付的？”“说到底你不愿相认。你若是想，那这些问题，就都可以解决。”步临风没让风摇筝再说下去，开口打断，神情很是认真。
风摇筝一句话被打断，原本要说什么也不记得，茫然叹了口气：“对，我就是不想认他。”扇坠与扇子一并握在掌心，扇坠凹凸不平，硌的她手疼，她却全然没了感觉。
“到底为什么？别再找借口了。”步临风有些受伤：“连我也要瞒吗？”
风摇筝心里一颤，自是明白步临风话里意思，她转头看向步临风，话到嘴边，张了张嘴，却终究说不出来。
步临风也不急，只看着她，缓缓道：“摇筝。阿杞。我掏出真心对你，人前你步公子长步公子短，人后也要这么防备我吗？”
风摇筝低下头，躲避他探寻的眼神，却被步临风双手把住了肩膀，风摇筝受惊抬头，步临风与她对视，口中仍自呢喃：“阿杞……”
“步公子……”“叫我的名字。”步临风开口打断。
“临风。不是我防备你，只是谁都会有些难言之隐。便是对我师兄妹他们，有些话我也是不会说的。”风摇筝脸色不大好，脸上仍旧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希望步临风能理解。
步临风却是不依不饶：“你师兄妹是你师兄妹，我是我。我们并不一样。你是觉得我对你的好，与你师兄妹对你的好相差无几；还是说在你心里，我算是你另一个师兄？”

步临风深知风摇筝平日里将心事隐藏的太深，上次在金陵郡王府，自己误打误撞的让她说出了与范益封的伤心事，十分不易。此时明显风摇筝还想回避，他又怎会再任由她回避？
伤口不清理上药，怎么能愈合？
风摇筝脸色更是难看：“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一些。第一，我曾经是东厂的人，如今也依然是魅者，名声如何不必再说。我若与小枫相认，小枫日后行走江湖，只怕都会被人戳着脊梁骨嘲笑。步临风你也是，与万妖魅者私交甚密，难道你门中长辈，当真一句话不曾说过你？别人会如何说我身边的人我都明白，难道我还非要亲耳听见别人是如何说我带坏了别人，臭了你们的名声，才了悟要离你们远些吗？”他人的指指点点，足以毁了一个人。风摇筝不在乎外人如何说自己，但若是连累步临风莫忘尘，那大家还是从此天各一方，江湖珍重吧。
“你就这么看我？这么看忘尘？你觉得我们会因你往昔名声而对你敬而远之？你不但小看了忘尘对你的亲情，更是小看了我对你的感情！”步临风严肃了几句话，随即恢复柔声，继续道：“你会这么想，都是因为你对于外人对你错误责怪谩骂的无望。阿杞，不要管外人，你是为了自己而活，不是为了别人而活。何必管外人如何看？”
风摇筝沉默不语，看不出到底有没有把步临风的话听进去。
“就算我能不管外人如何看，我也不会去认小枫。”风摇筝脸上是凄美的笑。
“临风，我知道你为我好，也希望我好。”她顿了顿，才继续道：“然而有时候，就算不在意人事，也要在意天命。都说天命不可违，生死有定数。临风，你也不必再问。”
步临风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今夜是败给她了。

她能说出其一，已经是很不容易。其一尚且没能说动她改变想法，其二，只怕更难解决。
更让步临风头疼的，是风摇筝还不愿意对他说出其二，她还不曾真心的信任他，做不到全身心的依靠他。
“你话都说到这里，我再问想来也问不出什么。左右你与忘尘俱都还年轻，岁月漫长，将来想通了，再相认不迟。”步临风也拿这句话宽慰自己。岁月还漫长，风摇筝想通了，终究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今天多谢你了。天工阁的事，小枫的事，都有你从中帮忙。等天亮我再去找乔寻影谈一谈，至于小枫那里，还请你转赠一物。”风摇筝说着，将扇坠小心的从扇子上取下，递到步临风手心，微笑着开口：“小枫幼时最喜爱的布偶，便是一只小老虎。这些年想他想的紧，扇坠便请人雕了只虎。你将东西给他，便说是她姐姐生前托我转交给他的，有个念想，他也好快点从悲伤中走出来。”
步临风自然点头应下。又见风摇筝扇柄处如今空荡荡，心里盘算着，该送个什么样子的坠子才好。
二人夜半长谈，如今已是子时末，步临风送了风摇筝回客房后自己才回卧房休息。风摇筝进房便听另一张床上花渐隐嬉笑声：“师姐，你这可是出去了好久啊。师妹我听着是白日里那步公子？啧啧，我说他怎么这么好心主动帮你致歉天工阁呢，原来也是师姐裙下之臣啊。”
“多嘴。再敢胡说，明日一早我就去告诉葬花师兄，你想让他做你裙下之臣了。”风摇筝一边说话一边回了自己床上，准备休息。
“那就不劳烦师姐了。我估摸着，师兄他早就知道了。”花渐隐掩着嘴偷笑，双眼中满满都是笑意。风摇筝无奈叹口气，放下床边纱帐，嘱咐花渐隐早些休息。
花渐隐笑闹一阵也就翻身继续睡了，风摇筝躺在床上，想起步临风这些日子所作所为，心里五味杂陈。

第十六章 信鸽传书急求援
总觉得躺下没多久天就亮了。出门在外不比平日在宫里，没睡醒也只能爬起来。
没睡醒的风摇筝，想想没解决完的一堆事情，只想回去床上再睡一会。
早膳是与叶葬花，花渐隐，殷紫萍一块用的。风摇筝喝粥的间隙里，问了殷紫萍一句：“怎么不见你师兄？”风摇筝心想，虽说万妖宫天工阁现在有些隔阂，还不至于两大弟子分开陪着用早膳吧。
殷紫萍停了汤匙，笑道：“师兄他在忙呢。昨天风姐姐你与天工阁乔师兄说的话，想来是有效了。今天一大清早，他与水姑娘就已经提出了告辞。想来与万妖宫的事，多半不了了之了。”风摇筝颔首道谢，叶葬花却是个反应快的，眉头微动：“乔师兄？这称呼是从哪论起？”殷紫萍一愣，随即笑道：“抱歉，一时不察说错了。这些日子照料无心，总听他说乔师兄如何如何，连我也跟着喊了。大家见笑了。”
几人各自笑笑不再提这茬。
于叶葬花而言，殷紫萍与檀无心关系如何，又如何称呼乔寻影，都不重要。只要逍遥观不是背地里与天工阁联手了，随他们私交如何。

几人用过了早膳，步临风才姗姗来迟。
“我来晚了。各位贵客早膳用的如何？”步临风眉眼含笑，搬过椅子，坐到了风摇筝旁边。叶葬花抬眼打量他两眼，也不说什么，然而平日里崇尚暴力解决一切的人突然这么平静，风摇筝都觉得浑身不舒服。
“都还好。闲聊了几句，步公子便来了。”风摇筝将步临风伸筷去夹的点心连着盘子推到他附近，脸上是得体的笑：“听闻天工阁乔公子与水姑娘已经回去了，真是麻烦了步公子。”
步临风摆了摆手，神情是止不住的轻松，笑道：“好了，不必道谢了。本就是我主动做的事，你再三道谢，反倒见外。”风摇筝想起步临风所作所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见其余几人早就停筷，自己复拿起筷子，陪着步临风又用了些，步临风自然看见，神情悦然。
“咳。”叶葬花清了清嗓子，花渐隐风摇筝都转头看过去，知道他是要说什么了。
“我们师兄妹前来逍遥观，为的就是与天工阁之事。如今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天工阁的人已经回去，我们师兄妹若是再留下，难免叫人说逍遥观厚此薄彼，有损贵派名声。”叶葬花对着步临风开口，虽说说的没错，然而怎么说都让步临风觉得，叶葬花是察觉了自己心思，变着法的想要带风摇筝回宫。
“天工阁乔兄他们急着回去处理事务，已经没能让临风尽一尽地主之谊，叶兄有什么事，也要急着离开吗？几位前来不过两日，何必急着离开？”步临风也是早就帮太虚道长处理事务的门派大弟子，说起场面话丝毫不比叶葬花差。
花渐隐在桌子下扯了扯风摇筝的袖子，用嘴型告诉她：“师兄怕你被别人拐跑了，他哪有什么急事。”风摇筝一时没忍住笑出声，连忙收住：“你们继续，继续。不用管我。”
叶葬花神态自若：“近来已经很是麻烦逍遥观，怎好意思再多留下做客？何时步兄弟与殷姑娘有空，倒是可以去万妖宫走走，瞧瞧不同的景色。我师兄妹哪个在宫里，都会好好招待二位的。”说白了，就是还是要回宫。
叶葬花不知道风摇筝怎么想，花渐隐倒是觉得自家师姐并不讨厌步临风，开口道：“师兄，我们暂时没什么急事吧……”“你没有，我有。”叶葬花冷着脸打断，花渐隐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
步临风脸色不大自然，道：“叶兄若是有急事，我也不好再留人。江湖山高水远，总是有再见的时候的。”步临风也不是非要天天在风摇筝左右，只要她安好，他想找她的时候能找到，何必这个时候得罪未来大舅哥？
叶葬花微微上扬嘴角：“那就多谢步兄弟体谅了。”

叶葬花这番话倒也不是全是托词，用过早膳后便与风花二女安排：“你们两个先回宫，我给掌门师父写了信，说了这面的事情，你们只要把信给掌门师父就好，不用你们回禀什么。”“那师兄你去哪里？”花渐隐双眼睁大，紧盯着叶葬花。
叶葬花声音有些低沉：“再过半月，是我家人忌日。今年难得有这么多空闲日子，我想早些回去祭拜，看看叶府大宅。你们俩谁有异议？”两人都是连忙摇头。
花渐隐想了想，又道：“师兄你年年祭拜都不是提前这么早回去，今年一个人在外这么久……师兄你一个人我不大放心。”花渐隐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脸色红的如同滴血。
“谁说我是一个人？”“师兄你是要带我同去吗？”花渐隐瞬间笑逐颜开，话音还没落，就见叶葬花手中长杖散发光芒，青木颂与厚土颂连着被施用，一群木灵石灵出现在叶葬花左右。
“喏，有他们陪我。”叶葬花神情极度淡然。
花渐隐：“……”
风摇筝给花渐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叶葬花祭拜亡亲是每年雷打不动的自己去自己回来，今年只是时间长了些，没必要为了这事引得他不高兴，到头来更不高兴的只会是花渐隐。
花渐隐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接过叶葬花写好的信收好。

下午的时候，三人便准备出发了。
殷紫萍在给檀无心做最后的身体调理，不曾过来，便是步临风来送人。
“你要我转交的东西，我已经交给他了。”趁着无人注意，步临风低声对风摇筝说道。
风摇筝心里一颤，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步临风这人是个称职的师兄，有他照料小枫，自己也能安心几分。风摇筝安慰自己。
叶葬花与步临风又客套了几句，便准备安排风摇筝花渐隐的行程了。忽听鸽子拍打翅膀声，几人都抬头去看。信鸽在半空徘徊两圈，落到了风摇筝肩上。
风摇筝心里没来由的一惊，直觉不是好事。
抬手从信鸽腿上取下字条，打开来看，刚瞟了一眼就觉得刺眼。字条上文字以血书成，让人心里不安。字迹略有些潦草，明显是仓促之下写成的。
字不多，意思明了：镇郊荒野，仙踪湖旁翠竹坡下，废宅，速来，急。
最后的急字，笔画更加不公整，几乎要靠猜测来辨认。
这样的字条，没法让人安心。
“出事了。”风摇筝看了叶葬花一眼，语气焦急。
叶葬花接过看了看，也皱了眉：“是月心？”
风摇筝点点头，知道自己必须暂缓回宫，冷月心的求援才是重中之重。

“我过去镇郊荒野找月心，师兄你暂且去忙你的私事，我若是解决不了，会向宫里送消息的。”风摇筝转头看看花渐隐，不放心她一个人在毛还没长全的小冥凤陪伴下回宫，叹息道：“师兄，你把渐隐带着吧。我与月心那边，还不晓得是什么状况，就别让渐隐跟着我折腾了。”
叶葬花瞬间做出选择：“有渐隐陪你也好，算是个帮手。”风摇筝心里苦笑，她离开了你还能帮什么。
“几位若是事情棘手，不妨让我与风姑娘同去，冷公子这般急求援，只怕也是需要医师帮忙的。”步临风面上也有了几分焦急，说话的功夫已经让其他弟子去取他的药箱来了。
叶葬花也不放心冷月心那边，虽说防备着步临风贴近风摇筝，但眼下也没有办法，只好道谢于他，请他前去了。花渐隐自己回宫不叫他放心，便也只好带在身边，至于信件，请逍遥观派人送了去便是。
几人都不是磨磨蹭蹭的人，定下来去向之后，风摇筝与步临风先一步上了各自的门派坐骑，前往镇郊荒野，支援冷月心。花渐隐则跟着叶葬花，去她从不曾去过的叶府旧址。
风摇筝一颗心此刻都在冷月心身上，催促着坐骑蝙蝠快些飞，步临风在她后面紧跟，一直到了镇郊荒野，下了坐骑，两人才有机会交谈。
此时已经是傍晚，太阳渐渐西沉，镇郊荒野没什么人家，夜里比白天更危险，风摇筝急着寻人，好在冷月心危急之下也记得将地点写的清楚，不然偌大的镇郊荒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面。
日头彻底落下之前，二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到了冷月心所说的废宅。

走遍了院子，两人又进了屋子。一身红衣的女子倒在地上，两把刀扔在身边，风摇筝上前将人搂在怀里，让她上半身躺在自己怀里，仔细打量，正是与冷月心形影不离的杨梦言。
“临风你快来看看。”风摇筝下意识喊了临风，步临风上前给杨梦言把脉，沉思片刻，从怀中取出药与水，给她服下。
杨梦言本已经气若游丝，靠着步临风救治，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幽幽转醒。“快救月心，他被困在井底许久了！”杨梦言急的一直咳嗽，却还是连武器都没来得及捡起就伸手指着院中的枯井。
风摇筝浑身发冷：“月心怎么会困在井底？”多年师姐弟，风摇筝是知道冷月心本事的，如今状况紧急，人要救，但若是不问清楚原因就贸然下去，只怕是要将自己也搭进去。就算能求援，只怕冷月心支撑不到万妖宫其他人过来。
杨梦言又喝了些水，勉强开口挑重点解释：“杨家镇出了一具无头女尸，六扇门里曾大人派我去查案，月心一直陪着我。案子不难，我有了头绪就回六扇门禀告。不料女尸诈尸，跑到了镇郊荒野。我与月心一路查访，到了这废宅。”
杨梦言脸上满是追悔：“我们俩追到这里，月心察觉枯井有异，说下去看看，我二人便一同下去了。不料枯井底却大如迷宫！想来这枯井与坟地底是相通的。最可怕的，就是井底遍布恶灵。我本欲上来，然而月心却说他有感觉，女尸一定就在井下。我说不过他，只好随着他一起。然而恶灵可怖，数量极多，我们不幸被其发现，我与月心斗不过恶灵，都受了伤。月心在紧急关头写了字条，与我一路拼杀回枯井附近，却也只是将我送了出来。”杨梦言低垂着头：“你是月心师姐，我只能找你。给你递了消息之后，我便支撑不住。如今也不知道是过了几天。”杨梦言看着院中枯井，她最爱的人就在那井底，还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风摇筝步临风对视一眼，都已经做了决定。
“你留下照顾梦言，我下去找月心。”“我有鬼目，方便视物，我去。”两人果然为此争论。
杨梦言咳了几声又道：“井底危险，风姑娘是月心师姐，也是我师姐，步公子也不是初相识了。你们一定要小心，尽量躲开恶灵，若被恶灵缠上，就麻烦了。”杨梦言用颤抖的手指抓起自己双刀，武器能给一个人力量与安慰。
“罢了，一起下去吧。”步临风做了个不大不小的让步：“两个人有个照应。你跟紧我就好。”风摇筝也不再推脱，将食水又给杨梦言拿出一些，嘱咐她自己当心。
二人一起走到枯井边，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两人相视一笑，对方的双眼就是夜晚最明亮的光。
步临风抓住风摇筝的手，两人各自运起轻功，纵身跳下枯井。

第十七章 闯井底心事九转
“我记得你们医师一脉弟子所学的鬼目决明之术，不是专破我们魅者一脉弟子疏影之术的吗？什么时候增添了夜中视物的本事了？”
“不是专破魅者的疏影之术，其他隐身的，我们也能看见……不过，创造出来的本意的确是防着魅者的疏影的……”
“所以说还是没有夜中视物的本事了？”
“确实……”
在被步临风拉着在井底摸黑没走几步就绊了两次石头后，风摇筝哭笑不得的发问。
步临风微微有些脸红，接着便见风摇筝从锦囊中取出一粒珠子，在黑夜中散发着柔和却不阴暗的光。
“以前路过杭州，颇有些奇遇。碰上了雷峰塔中的塔神芜溟，芜溟大神说相逢有缘，叫我帮他做了些小事，赠了我一粒龙珠。”风摇筝笑着从锦囊中又翻出了些红绳，迅速的将红绳打成绳网，将龙珠置于其中，收紧绳网，将线头系在自己宝扇相思引的扇柄上，当做扇坠。
“这龙珠在我这里放了几年，当初年少瞧着好看，一直留着，今天倒是有了大用途。”风摇筝笑着将扇子合拢，自己握住扇骨，让扇柄朝外，垂下来的龙珠就成了一个简易的灯笼。
“你倒是福缘深厚。”步临风心里替她高兴。风摇筝得意的露出个笑脸，示意他走吧。
井底确实危险，看清了路后就发现，眼前的几条通道一模一样，没有路线图，根本无法得知应该如何前行。
偶尔会有恶灵游荡而过，他们俩没有上前，恶灵也不曾发现他们，倒是彼此相安无事。
“这些恶灵在井底游荡，井底地形复杂，我们这些外人，定然不如恶灵熟悉地形。不妨跟着他们前行。”步临风迅速判断了形势，给出了最正确的解决方法。
“我们在后面跟着，不要跟的太近，也不要落的太远，一定能找到路。”步临风紧紧握住风摇筝的手，等下一个恶灵路过，便悄悄跟了上去。

两人都不敢大声说话，步临风拿着扇子与龙珠照路，风摇筝被他牵着不曾落下半步，走了不到一刻钟，便都感受到交握掌心的温度与汗水。
这样危险的环境，面对一群恶灵，说丝毫没有压力都是假的。恶灵飘荡无声无息，二人又都是放轻了脚步，一时间，倒是能清晰的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害怕了？”步临风一边跟着恶灵，一边低声询问。
“没有，有什么好怕的。”风摇筝深吸口气，心里庆幸自己不是一个人下来的。
“没事，用不了多久，肯定能走过去的。”步临风柔声安慰她，风摇筝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步临风的想法没错，二人跟着恶灵，确实不曾走进死胡同，暂时还算无事。
安静的环境让人出神，风摇筝不似步临风引路，注意力高度集中，沉默下来，风摇筝就有些魂游天外。
身边这个男人，相识不足一月，却从陌生人迅速的变成了可以相互依靠之人。回想这些日子，魅香楼初见，他便帮自己对付了天工阁；郡王府里对自己照顾有加；回了逍遥观还不忘为自己的事情烦忧，邀请万妖宫天工阁和谈；小枫的事，他从中周旋；现在月心有难，他也陪同自己来救……
这般温柔体贴的人，让风摇筝感受到多年不曾感受到过的爱的温暖。这种被人放在心尖上惦念，宠爱的感觉，恍惚间让她觉得自己还是豆蔻娉婷年少时。
然而范益封的前车之鉴还放在那里，当年自己掏心掏肺的对他，到头来得到的却是背叛，现在步临风对自己这般上心，谁知道以后如何呢？
步临风自是不晓得风摇筝在想什么，只觉得她一会用力的回握住自己，一会又似乎想要甩开自己的手，他一头雾水，是以转过岔路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到，就被旁边过来的恶灵发现了。
步临风双眼猛地一缩，下井之前杨梦言所说的话言犹在耳，这些恶灵极度难缠。步临风几乎是下意识的抓过风摇筝，反手将她推进一旁另一个岔路里，并且不忘将扇子一并扔进去。
“不要慌，走出去！”步临风只说了一句话。

情况突发的时候，风摇筝也意识到了，还在犹豫打不打的瞬间，人已经被推开了。
风摇筝紧贴着墙壁，侧耳倾听岔路口的声音，却是什么动静都没了。
她小心翼翼探出头，用龙珠照亮四周，恶灵不见了，步临风也不见了。
心里一瞬间被各种负面情绪塞满，担心，恐惧，孤独，无望……龙珠依然散发出明亮的黄色光芒，是井底永夜中最大的希望，风摇筝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原地注视着龙珠的光芒，方才心里的问题，忽然就想开了。
遇见步临风之前，自己不就是身处在像这样的黑暗之中吗？这样的黑暗不会随日出而消散，一直都在自己的心里。而临风，他的温柔与微笑，就像是这龙珠的光芒，不会刺眼，却驱散了这片黑暗，告诉自己，前路该如何走下去。
风摇筝深吸了一口气，自己对情情爱爱躲避了这么多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不但辜负了步临风一片好心，更是对共同未来的不负责。
想起步临风危急关头的一推，风摇筝面上泛起一丝微笑。
她已经不再怕这井底恶灵，她一定会走到出口，找到他。
她想，找到他的时候，给他一个充斥着安慰与爱意的拥抱吧。

风摇筝稳下心态，小心前行。步临风危急之时将她推进来的小路，反倒没了恶灵。风摇筝虽心里疑惑，却还是继续前行。这井底就是一座大迷宫，既然走到了这里，就只能继续向前走，若是回了头，只怕晕头转向之下，走上了来时的路都不知道，救人就更加遥遥无期了。
这条路没有其他路口，走到尽头，入眼的是一具尸骸。对于骷髅，风摇筝倒是不害怕，在万妖宫里，异人的弟子们修习白骨令的时候，什么样的骷髅她没见过？
风摇筝将龙珠向前探了探，骷髅堆在墙角，然而并不曾散落。正在她观看之时，骷髅空洞的双眼中忽然放出绿光！风摇筝猛地后退两步，扇子在手中迅速调转了方向，手腕微微用力，扇面全开，准备好动手。
“帮帮我……”骷髅的嘴一开一合，话语里来看似乎没有恶意。
风摇筝没急着收扇子：“你是什么人？在这井底我自顾尚且不暇，又如何能帮你？”那骷髅答道：“我本是这附近的书生，会来到这里，只因我所爱之人死在这井底，我才追随她而来。从死去至今已有数年，我二人俱成骷髅，却无缘得见。这井底恶灵众多，我躲不开这恶灵，被困在此。姑娘能走到这里，想来不是一般人，还请助我一臂之力，将我送到爱人身边。”
风摇筝有些沉默，这骷髅书生所说的不多，然而若是所言非虚，便是一段令人感慨的爱情了。
“我能走到这里，也是靠别人带路。我那朋友为了救我，已经被恶灵发现。我还不知道如何救他，你既然在此多年，可有办法？”风摇筝转念一想就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若是有认识路的帮忙，这迷宫就不足为惧了。
“不必担心你的朋友，被恶灵发现抓住的活人，都关在一处。没食没水的，死后多半就成了恶灵，也只有我这样执念太深的，无法抛弃记忆成为恶灵，才化作了骷髅。你的朋友若是无人相救，难逃厄运，但有我指路，你必能救人。”骷髅用指骨在空中描画，不一会便画出了详细的地图。风摇筝看着空中逐渐消散的青光勾勒的地图，用心记忆，在青光彻底消失之前，郑重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