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老哥，你听我说哦。我觉得既然婚姻是节约社会资源的一种人类交往方式，两个人一起生活，共享一些资源，节省他们的劳动成本，再顺带以人类繁衍为任务……那么的话！——”
穿着睡衣的活力少女阿绫突然双手搭上正在清理地板上水渍的哥哥的双肩，两眼放光地拉高了声调。
一直在听着自家妹妹的絮语而一边清理着自家妹妹洗澡后带出来的水渍的哥哥乐正龙牙，被少女的架势吓的抬起头来，准备认真而无奈又宠溺地听完她的演讲。
“所以说，同性恋也是没关系的吧。如果是为了节约社会资源而结婚，那么对方的性别没那么重要，对吧。而且现代的技术完全可以保证后代以各种方式繁衍啊”阿绫盯着自家哥哥温和的目光语气坚定地说到，充满发现新理论的自豪和稚气。
而在乐正龙牙看来，此时自己的妹妹就像是幼儿园等着被夸奖的小朋友一样。
虽然她对于婚姻性别自由的论证还有一些天真，不过那种大发言论像找到新大陆一样的闪光感还是让他觉得很疼惜。于是手不自觉地摸上阿绫的头，帮她顺了顺翘起来的呆毛，一边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嗯，有道理。”——就像幼儿园给小朋友贴小红花的老师一样。
“老哥你手上还沾着水诶！”阿绫嫌弃地躲开了，却引得自家哥哥直接拿双手捏住她的脸开始揉搓“是你带出来的你还好意思说~”本来以为是一场欢乐的兄妹日常，乐正龙牙却发现哪里不对劲。阿绫没有像以往一样大方回怼他然后上演一场你追我赶的闹剧（比如说挠他痒痒，揪他辫子之类的），而是目光开始下垂，像小兔子一样乖巧又胆小地避开他的目光，手中的动作也僵硬地停止了，更奇怪的是，她的双颊开始泛出浅浅的红晕。
空气一时间静止了，气氛有些微妙和尴尬。
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就像是揪着妹妹的脸的乐正龙牙要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一样。乐正龙牙以稳重而成熟的头脑快速思考了一下，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已经16岁进入青春期的妹妹可能对男女关系和男女的身体接触开始变的敏感，就算是自家哥哥，也可能会感到害羞和不自然。
“啊…是我冒犯了。看来以后都不能揪她脸了噢，不然可能会被讨厌噢…作为哥哥的心灵破碎了噢。”乐正龙牙在心中这样腹诽着自己。
于是他有些尴尬地放开了自家妹妹的脸，又尴尬地笑了几声，然后说：
“有点晚了，阿绫快睡。”有些心虚地瞄了一眼挂钟，发现才8点，于是声音有些抽搐。
接着就装作要去收拾清理物的样子走开了，乐正龙牙觉得自己完全化解了一个尬局，挽救了和妹妹共处的美好时光和妹妹对自己的良好印象。
然而，乐正绫沉默了几秒，说了一句“笨蛋老哥。”，就脸色阴沉低着头回自己房间顺带关上了门，可能也被自己不正常的反应吓坏了吧。

02
天气开始变冷了，街道的棱角明显变硬了，就像冰柜里还剩的几根雪糕一样。乐正绫今早出门看到了哥哥留下的便签“白露快乐！围巾戴上！别冻坏了！——老哥”，她开心的把便签下的红色的织线围巾绕着自己的脖子几圈，然后开开心心地在后面打了个结。镜子中的自己的脑袋像一个红线包裹的粽子，眼睛里已经不自觉盛满温暖的笑意，被自己发现了之后，就又不好意思的马上变成严肃脸了。
去往学校的街道上，黄色的叶子已经零星地飘在脚底，有的打着卷，有的还是新鲜的。看着四下没有什么人，阿绫玩心大发，蹦蹦跳跳地开始踩着枯叶子，那窸窣的声音温柔中带着清脆，就像小时候从哥哥手中抢来零食一把塞进嘴里一样，还带着丝丝的甜味。
转角遇见了同班的男生，阿绫正做了一个踩叶子的动作，一只脚还没有放下来，马上局促地收回来，像立正一样恢复了一个大小姐的端庄的姿态，同时收敛的表情向那个男生致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男生的表情从吃惊变成了礼貌微笑，朝她挥了挥手。可是下一秒，他看见平时很大家闺秀很靠谱的乐正绫同学，表情突然呆滞了一下，然后飞快的，飞快的，朝自己跑来。
男生的心开始狂跳：不会吧，离我越来越近的阿绫同学，我一直暗恋的阿绫同学，正戴着无比可爱的红色的针织围巾，甩着她那根长长的麻花辫，向我奔来……
本来就不该期待着什么，暗恋者的妄想。
本来就不会喜欢上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可能。
男生闭上了眼睛。
乐正绫从男生旁边擦身而过，她没有看见男生有些微微举起的双臂和紧张而潮红的脸，她只看见前方不远的地方，一个熟悉的背影旁边有一个女生。
她的视线定格在那条熟悉的墨绿色围巾上。
双脚抬起，开始狂奔。这仿佛是条件反射的动作一样。等她开始思考的时候，她已经很没有礼貌的从同班同学旁边擦身而过。她没有打招呼，也没有顾及自己大家闺秀的形象。
红色的围巾让风吹不进脖子，带着暖暖的温度，自己的辫子在身后甩来甩去，可是，可是——
快点跑啊，哥哥在那里，他被人抢走了。
乐正绫哭了，可能是眼睛进了沙子。乐正绫开始咳嗽，可能是风呛了喉咙。她一直对这段时间自己敏感的心绪感到疑惑不解。可是那个问题，让她感到害怕。如果自己理清楚这些心情，一些美好的事情她一定会失去的，乐正绫这样预感着。

lz被考古作业和读书报告折磨的不成人形orz

乐正绫在脑海里构想了一系列场景，比如她大方地走上去挽上哥哥的胳膊给那个女生问好；又比如说她站在他们身后大身地喊哥哥，笑着对他说围巾很暖和；或者牵起哥哥的手就往前跑，跑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再质问他……可是这一切构想都没有实现，因为乐正绫停了下来。
她看到哥哥侧着脸对那个女生温柔的笑着，那种笑容比他对着自己的时候要腼腆和收敛，但是多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东西，这种东西是什么呢？哥哥他从来没有这样对她笑过，乐正绫想着。
乐正绫突然变得胆小了，突然变得没有勇气了。前面两个背影在十字路口转弯了，现在只有冷冰冰的街道和远处的天空。乐正绫撑着膝盖在原地大口喘气，刚才的奔跑让她整张脸都红红的。白色的气体遇到冷空气慢慢不见了，乐正绫只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自己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到底算什么？兄控吗？因为自家哥哥对自己的宠爱就要控制他的恋爱自由吗？童年时期的依赖心理的变态延续吗？真恶心。乐正绫你最差劲了。你根本就不成熟，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异想天开，以为什么时候哥哥都会出来给你收拾残局。太差劲了。
——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变成一个大家闺秀？
乐正绫慢慢蹲了下来，液体状的物体不断从她眼睛里面溢了出来，小声的哽咽被喘息切断了，显得更加可怜。乐正绫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但是她可能稍微明白了自己的心情，又因为害怕而不敢真正弄明白自己的心情。原来随着长大，一些感情是会变的，一些禁区也是不能踩的。因为，那样就永远长不大了。
高中班上都在传闻，大学部的乐正龙牙学长交了女朋友，就是那个有着长长头发和迷人笑容的学姐。许多女生来找最应该了解这个八卦的人物:乐正绫了解情况，可是都被后者一脸不知情的样子给间接性回绝了。乐正绫笑着打趣说”像我哥这种人竟然能找到女朋友，他可以买彩票了“，这种吐槽和亲切的语调与平常无异。这样的话传到龙牙耳朵里，他稍微有些松了口气，因为上次那件事闹的有些尴尬的兄妹关系看来没有什么变化呢。
只是兄妹俩在一起的时间减少了。每次乐正龙牙以兄长的姿态要陪妹妹上下学和去哪时，乐正绫会调皮地回绝：”哥哥你该不会是妹控吧！“”拒绝和有女朋友的人来往！“”我已经不小了诶不用太担心我，你真的不心疼你女朋友吗？“。这样的回答让乐正龙牙觉得虽然相处时间减少，但兄妹的感情还是和以前一样。
乐正龙牙是一个追求和谐和完美的人。虽然他很聪明，但是也很迟钝。这种迟钝是所有男生都会有的，他们根本察觉不到一个十六岁少女的复杂的心情和心绪，和表面佯装的正常和快乐。
乐正绫开始把自己投身于学习和音乐社的事情。她刻意和哥哥保持着距离。

😭😭😭lz心态崩了，好久没更文了非常抱歉。实在是每天熬到一两点剪视频，奉劝大家大学慎加宣传中心，会猝死的。而且改来改去真的有自己不是人的感觉。明明我只想安静学习。
看到大家崔文很开心。我会努力写下去的。

负罪感

谈恋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喜欢又是什么心情呢？
乐正绫有时候会这样想到。视线从黑板飘到窗外，天空白的发灰，沉沉的要下雪一样。乐正绫叹了一口气，她望向大学部的教学楼，想着哥哥一定和那个女孩很开心地在一起上课吧。他课间会帮她打热水，上课时会戳她不小心睡熟的脸蛋，他会帮她记下课上落下的笔记，而她，她或许会用娇羞和幸福的目光看着他，帮他理理围巾和头发，悄悄提醒他老师的脚步。
他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坐在一起，肯定就像两颗幸福的棉花糖一样。
棉花糖……乐正绫突然想起小时候和哥哥一起吃的粉色的和淡绿的棉花糖。可哥哥总是不让她吃有颜色的，因为里面有色素。她大叫大闹地说哥哥小气，哥哥总是会用一张尴尬又温暖的笑脸回应她。
可是这样的机会再也不会有了吧。
”乐正绫！“有什么呼喊声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然后是同学们投来的齐刷刷的目光。老师正以严厉又疑惑的目光望向自己。
”回答一下这道题。“
乐正绫有一种被抓到出神的心虚，她非常紧张又迅速地站了起来，捕捉着黑板上的问题。
这是一堂语文课。

男生听到后面女生青涩而镇定的声音，一个漂亮而及其准确的回答，他松了口气。直到乐正绫坐下来的时候，他耳朵上和脸上的红色还没有缓过来，就像被叫起来的人是他一样。他手中拿的笔还在在微微颤抖，悬停在“解释成语明日黄花！！！”那三个感叹号上，老师的讲课声从他耳边飘过，他再也没有心思记笔记。
自己的动作是不是有些刻意而显得很傻呢？乐正绫同学看到自己的提示了吧？还是说乐正绫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一番自作多情，只是慢悠悠地想起了老师提出的问题了呢？
啊啊！男生几乎是在下课铃响的一瞬间一头砸在自己的课桌上，闷闷的砰的一声，把他脸上的红晕撞散了一些，然后几乎是在后面微微传来“小明同学”的美好声音的同时，男生像听到口号一样刷的一声把头转过去。
“是……是！”紧张而通红的脸庞，是青春期的男孩子还没长开的可爱的模样。
“噗”乐正绫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人如果一直做着一件事太累而没有结果的话，大部分情况下会期待新鲜的事物出现，他们想要不一样的体验，即使他们知道这个新鲜的事物也许不是他们最终想要的，或者甚至引导他们走向错误的结局。
乐正绫不知道应该称之为饮鸩止渴，画饼充饥，或者甘之如饴。
无数个成语跳进乐正绫混乱又木然的大脑，视线里定格着男生手里的疑似情书的信件，以及因为不好意思而侧过去的脸，当然由于身高的关系乐正绫看到的是侧过去的肩部的曲线。
五秒还是十秒。乐正绫不知道这个画面持续了几秒，因为迟钝的脑袋的影响让她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般。语文课上他帮她逃过一劫，课下她十分正常的说了句谢谢，以至于在放学提起书包准备回家而被脸红的男生叫住那一刻之前，乐正绫都觉得没有什么异常。
乐正绫大错特错了。因为转过身来视线接收了一封被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的信，听觉接收了一句让人脸红心跳而音量不大的“我喜欢你”。视觉和听觉上的冲击都太大，使得她的脑袋突然变得迟钝和不知所措了。乐正绫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惊讶还是苦恼，她垂下眼眸捂住嘴巴，然后静静地站在那里。
在男生看来，他心爱的女孩在做着一个抉择，这个抉择可以决定他今晚是否还能正常的写完作业，或者偷偷买酒浇愁。他别过脸去，像静静等待着一场温柔的审判，法官是他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天使。
天使的脑内突然被冲动的想法占据了。因为发现太喜欢，因为不想自私又任性地打扰某人的生活，因为不想再做着以妹妹的名义而却饱含私心和丑陋想法的事了，因为不想被一直以来那么温柔的某人所讨厌……所以天使最终决定，她不要再喜欢一个叫乐正龙牙的某人了。
她也要恋爱，她也要有男朋友，她也要逐渐学会藏匿自己的可耻的心迹，变成一个懂事听话的阿绫，变成一个真正亲情意义上的妹妹。
她颤巍巍的手接过那封情书，可是下一秒却仿佛决绝的绕过情书牵住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突如其来的动作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在男生几乎以怀抱的姿势和乐正绫站在一起时，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你就是我的天使。他的内心这样呐喊着。可是却不知道这是一位堕落和苦恼的天使。就算知道他
也必定不会在意。因为对于她的情感是毒药是陷阱，哪怕画饼、饮鸩他都在所不惜。
“那我就不客气地答应了。”女生狡黠而温暖的双眸弯弯的望着他，强势又俏皮的语气一瞬间主宰了他所有的思考和动作。“送我回家，情书要在公交车上念给我听”
好。
乐正绫如果以后回想起来的话，她那种心境不仅仅是绝望的疯狂，或是对新鲜感的渴望，或是换一种方式逃避，那里面还有一丝丝不易发现的嫉妒和叛逆，关于对哥哥有女友的惩罚。她怀着绝望又兴奋的心情冲动地答应了男生的表白，并隐隐有些期待看到哥哥的反应和表现。这是病态而不公平的，乐正绫的心里有一只压抑许久的野兽苏醒了。

“对不起，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
那双充满雾气与无辜的眼睛慢慢变的委屈和冰冷起来，姣好的面容为了努力不露出尴尬和难堪的表情而僵持着。龙牙望向眼前的这一切，突然有些负罪感和无措感。
与其说交了女朋友，倒不如说是因为慌张无措而找了替代品。
这种心情慢慢理解之后突然发现对对方来说是一种残忍，缓刑而不见血的，却十分痛苦的残忍。龙牙缓缓低下头。
他的女朋友，是品学兼优又有着美丽相貌的女生，在他为了妹妹的事情而茫然无措时恰巧闯进了他的世界。是不是应该尝试交一个女朋友呢？是不是应该尝试阻止禁断的念头而做出自己的努力呢？阿绫她迟早会有一个爱她永远陪伴她的人出现吧。抱着这样的心情而轻松答应对自己表白的女生的乐正龙牙，却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可是我们交往到现在一次都没有亲吻过…”那双美丽的眼睛开始泛起水光，“是我理解错了吗？还是说龙牙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呢？”疑问的尾音带着憋着哽咽的小心，在此刻显得无比委屈。
龙牙不知道怎样回答，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两人嘴唇就要相碰的时候，龙牙的心突然产生了一股巨大的排斥感，并且浮现出了一张不该浮现的脸。他用尽办法逃亡，结果还是原形毕露。
“对不起”能够回应这样的困惑的只有这一个单薄的词。他有一些头痛的扶住眉骨，顺便遮挡了想要去关注那个可怜女生的视线。
很长时间的沉默。
然后有袖子擦眼泪的声音，“龙牙如果你有什么苦衷我会理解，但是从我们交往以来，我真的没有感觉到你有多喜欢我。我觉得我一点都不贪心，我只是想做正常男女朋友做的事情，但你为什么这么残忍呢？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请你说出来吧。我不想再这样苦苦单恋下去了。”尾音已经全是哭腔，在龙牙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女生已经擦着眼泪一路跑走了。
那个背影仿佛在告诉龙牙去追，可是他只是呆呆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无辜又小小的背影越来越远，而无力去追回来。冬天的冷风灌进龙牙的围巾，他忍受着这凤割般的疼痛，却无动于衷。
一开始他就有错。
只有对的人才能相互给予爱和温暖。
有些事情一开始就错了的话，将错就错只能带来更深的伤害呀。

“哥哥，今晚我可能会晚些回来，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ﾉ♥”
乐正龙牙坐在图书馆完成课题论文后，拿出手机看到了这样的消息。乐正龙牙的表情和动作一瞬间僵硬和凝固了，他的手下意识的在输入框里输入：“去哪，和谁，多晚回来”，后来苦笑着一个字一个字删掉，重新回复了“小心安全，需要我去接你吗？”。
这种事情，多问的话不是自取其辱吗，乐正龙牙盯着已发送信息的手机界面，颓然地想着。
“不用啦，我和小明去唱ktv，他会送我回来的。”
乐正龙牙过了很久才回复了两个字加两个标点：“嗯，好。”
乐正绫大概永远都不会了解这两个字的过程和代表的心境有多么艰涩。答应和小明去唱k的那一刻，她就发消息给自己的哥哥了，她不知道她在期待着什么，但事实证明温柔的哥哥还是温柔的哥哥，他不会对她和男朋友的娱乐活动产生任何兴趣和激烈的情感。他只是让她注意安全，并且没有任何追问和不悦。
他那么礼貌的尊重她和信任她，尊重她的私人生活和个人选择，信任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乐正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惘然。
——可是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