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马游街衣锦归，剑履上堂朝野惊。
　　回屋之前自然要见过主公，盖聂与李斯偕行，一道去了主公书房。却见嬴政正立窗前，而书桌上竹简凌乱，由低头侍女收捡。
　　青铜油灯中灯火摇曳，将室内晕染昏黄，一种压抑直直上了心头。盖聂与李斯，便知是出事。
　　“主公。”二人齐齐拜见，嬴政挥手便是叫二人免礼。
　　“聂儿，为兄本想你多休息两日。”嬴政看向盖聂，却见盖聂拱手道。
　　“在下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还请主公吩咐。”盖聂自知有事，也不多过推脱。再则，谋士本以为主公分忧效力为责。
　　“盖卿可知最近朝野要发生何事。”嬴政回首，面上平静无波，唯有眼中还有些许恼怒之意。可见有人给他不快，而能让雁北王府不快之人，怕是除了当今不做他想。
　　“略有耳闻，若是重要之事怕是有两件。”盖聂略加思索便知对方说的是何事。“一是外族出使，有意与皇室联姻。二则，大将军卫庄不日巡查边防而归。”
　　此一乃是礼部外交之事，主要皇室联姻却不止是皇室。二则……盖聂稍微沉默半晌，他虽然隐居已久，却还是耳目清明，自然活得不少消息。比如如今这权倾朝野，哪怕是文官宰相也不敢招惹的卫庄。
　　师弟为何能获得当今信任自不必多说。只是，未曾听闻大将军与王府有摩擦，是否其中还有何等隐秘。盖聂暗自心想，却不多说其他。
　　“盖卿乃卫大将军师兄，可有什么见解。”要说摩擦，嬴政还真有一些与卫庄摩擦。卫庄人手在中原一带，而嬴政的人手主要是西北荒地，接近外族。虽是王爷，可若是论兵权，两人平分秋色，但朝堂的话语权，当今却更依赖与卫庄。
　　而嬴政与卫庄自然有数次交锋，自清楚对方乃是劲敌。先不说私心，以公论事，对方多次与自己为敌，又帮衬自己所厌之人，一来二去还真有几分针锋相对。结果，皇帝又派自己前去相迎。一想此事，嬴政心头火起。
　　“卫将军野心不会止步与大将军。”盖聂神色不变“他比之在下更加决绝，也更容易剑走偏锋。”盖聂与卫庄是一样的人，二人都善赌，每次下棋都是一招险赌，赌注之大让人望而生畏。
　　“如今礼部将迎卫大将军一事交于本王，以彰显对卫大将军荣恩。”嬴政开口，语气有些讽刺。分明是那皇帝知晓不是好事，却推托自己身上。
　　荣恩？盖聂听道这儿微微蹙眉，若是其他人倒好。可若是小庄，对方无非是在踩师弟面子，还自以为是认为这是恩典。小庄，何时需要这点荣恩。
　　“这不是折辱吗？！”李斯率先开口，倒吸一口凉气。“若是真如此，也该派礼部官员，再不济是皇子。若是王爷……”这位子未免太过于尴尬。
　　若是礼部之人，合该给卫庄行礼，而若是王爷则让为国分忧的卫庄行礼，若是皇子还能表示看重，如今却是雁北王府怎么都说不过去。
　　“王府亦是马上战功而封为异姓王，无论是踩大将军还是踩王府，皆让二者矛盾深入。此事，当慎之又慎。”盖聂当然清楚这一幕怕是当今极愿意看到。当今虽然荒唐，却也清楚维持军权三足鼎立之势。
　　“二位先生，以为此事当如何。”嬴政也很想骂当今老匹夫，更清楚不可与卫庄为敌。背后如何且不说，表面上至少要维持和平。
　　“此事不宜王爷出面。”盖聂沉思片刻“不如我与通古前往，王爷称病，让我二人代之。”在师弟风头无二时，自不可有人顶风作案。
　　嬴政沉思片刻，又与二人聊了几句，将事情谈论圆满，才让二人退下，又单独喊住盖聂。
　　“今日去春霖宴如何。”嬴政询问，却见盖聂摇头。
　　“皇室已荒唐不堪造就，便是有能辅助，怕是一点裂缝就可让粉饰太平龟裂。”盖聂答道，可就不知契机何时才到。
　　“你且去休息。”嬴政观摩盖聂面容，暖黄的灯火照应他侧颜，坚毅面上多了些许柔和。“几日辛苦了。”
　　“多谢主公关心，为主公分忧，在下不觉苦。”盖聂退至门口“夜已深，还望主公早些休息。”说完转身离去，任由嬴政看着盖聂的背影。
　　嬴政看着盖聂最终没说其他，若是私心他自然不愿意盖聂前去迎卫庄。可这便是最好仿佛，虽然对方手段自己清楚，卫庄亦清楚，但架不住有用。无论是嬴政低卫庄一等，还是卫庄矮嬴政一茬，只会激化两人之中到矛盾。
　　嬴政沉思片刻，沉声唤来侍女“给本王洗漱。”任由侍女服侍洗漱之后，才上床榻歇息。
　　卫庄归来一日，自然是百姓夹道欢迎。嬴政因病而致歉，特派心腹文书门客而前去，也毫不失礼。再则，当今也排了御医前去，却是染了风寒不好见客，加上雁北王府名声极好，自不好让雁北王爷带病前去，也就默认雁北王府做法。
　　两位礼部官员也是松了一口气，他们怎不清楚这其中弯弯道道。若是王爷出面，少不了让卫大将军下马行礼。一想到此事，两人不由两股颤颤，至于面前的两位门客，怕也只是走个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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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居然是违禁字

终于要写到朝堂各方势力了 所以写了点冲突。后面的内容基本上都是算计，感情线很淡的那种。最关键一点就是朝堂的势力线也很乱，所以最近不敢更新，下一章写的乱是真的乱。丞相一脉，贵妇一脉，平西侯一脉，镇南侯一脉，更别说其他世家了。争取写的让人看得懂吧

愚人节快乐，骗更一发，没有更新啦～顺便推一下自己政聂的孤道么么

　　夜宴君臣欢，暗潮波涌动。
　　话音一落，一时间噤若寒蝉。唯独不为所动只有卫庄盖聂二人。只是卫庄眼中锋芒太甚，让人看不清喜怒。至于一旁镇南侯，此刻也酒醒大半，冷汗直冒。若是旁人，他倒是有几分嚣张，可若在卫庄面前，这份嚣张他是敢都不敢有。却听盖聂开口:
　　“鬼谷一向人少，谷中也就你我与师父。说上是破落小门派，倒也不全错。”这般话语非但不是去劝卫庄，反而像是火上浇油。若是旁人，倒是无视这些小事，偏生卫庄除了是周朝大将军，还是鬼谷谷主。辱鬼谷纵横，与辱卫庄脸面又有什么区别。
　　镇南侯本想说什么，身旁侯府诰命夫人纤手遮掩在袖口，扯了一下镇南侯的衣袖。却见女子盈盈起身道:“大将军可否容小妇人为侯爷辩解一二。”
　　她语态温和，让人心生好感“纵横家乃大家，但鬼谷一向神秘非我等能探究其中一二。加之，侯爷不知面前先生乃将军同门师兄，如今更是黄汤喝多，加上先生生的真真俊美，一时起了戏言，才起了这场闹剧。小妇人再次替侯爷给二位赔罪，二位乃纵横家大才，不至于与醉酒之人见气。”
　　女子说完，朝着嬴政所在之处道:“倒是恭喜王爷，可请得不世大才出场。”这话暗自带了点挑拨之意，如今陛下还在，寻如此才能之人意欲为何。
　　“盖聂不过区区蝼蚁，不敢与侯爷见气。”盖聂回答颇为了冷傲，带着少年人的轻狂，又恰恰符合这个年纪。“今日侯爷醉酒，在下一介布衣受些委屈无妨。但是日后，侯爷还是少喝为妙。”
　　一场针锋相对，看的下面韩非以喝酒为掩饰啧啧感叹道:“难怪这位与卫庄兄是师兄弟。”
　　“公子为何这般说，今日盖先生表现似乎……”张良蹙眉，这种冷傲与之前温和冷淡之人截然不同，似有些轻狂，却不令人讨厌。
　　“怕是逢场作戏罢了。”韩非笑道，内心却是如明镜一般。盖聂是刻意提现自己的冷傲，人才恃才傲物才是人才。太过于冷静淡漠，反而让人觉得他城府深沉，不为外物所动，这样的男人更为可怕。“再则，盖先生身后可有雁北王爷撑腰。”
　　“良倒是觉得，那侯府夫人是个厉害的。”张良感叹，对方几句话先捧高盖聂，解释乃无心之过，又是以镇南侯醉酒为由连捧带打，似乎堵死了盖聂与卫庄找麻烦的借口。又把雁北王推到人前，当真是厉害。
　　“镇南侯是祖上传之如今，但慢慢衰败，侯府夫人出生没落世家，曾经的谢家。听闻此女自幼宠慧，更有人言她若非女子定能成就一番事业。”韩非似乎有些薄醉，眼波流转“只不过可惜了。”
　　可惜什么，张良却是不清楚。
　　“先生可有些咄咄逼人了。”侯府夫人依旧温言，她微勾唇角，似在说鬼谷弟子也就如此。却未看到一旁卫庄拿起酒杯在手中晃动，眼神之中暗含一抹微光。
　　“在下不敢。”虽说不敢，盖聂眼神依旧冷淡清明，没有丝毫畏惧之色。说罢盖聂端起面前茶水细细品道:“夫人言重。”
　　“在下记得，镇南侯本身是太宗开国时，以一介草莽英雄荣升世袭镇南侯。”盖聂放下手中茶杯，语气实在淡淡，却给了镇南侯一刀。归根结底，刨去那层奢华表面，镇南侯出生也是他所厌恶的草莽武夫。
　　镇南侯既其夫人脸色皆难看，本是两人一文一武，一内一外恰好，如今镇南侯夫人已势压人，自然有贬低草莽布衣，相当于镇南侯先祖也被贬低。盖聂这一刀捅的，不可为不狠。
　　“噗……”盖聂说完，上座贵妃以扇子轻轻掩饰嘴角笑意，靠在帝王身上道:“陛下看戏也看够了，再下去王爷可要气了。”
　　帝王似乎才从津津有味的戏之中回过神，伸手拍拍女子肩头“爱妃说的对，盖先生乃雁北王爷救命恩人，又是王爷义弟，以王府家眷身份出戏。镇南侯是过了。”
　　虽然是这般说，帝王却也渐渐对镇南侯起了疏远。盖聂这边还好，自曝其短可见是一傲气人才，想要分化雁北王与盖聂并不难。但镇南侯喝醉就这般不着调，今日只是对盖聂出言不逊，不代表日后喝醉是否会在意帝王脸面。
　　帝王虽然是心狠手辣之徒，也是好面子之辈。不过这样也好，镇南侯吃罪了大将军，又吃罪了王爷，日后不好过。比起安分的平西侯，越来越放肆的镇南侯已成了帝王眼中钉。
　　嬴政身上风寒未消，面色还有些苍白，如今肃然一张脸，倒是让一旁镇南侯心中更虚。这事，还真是他挑起的。
　　至于侯府夫人，她微微蹙眉，却也知不该再说什么。回到自己位置上，暗自咬牙，吃了一个闷亏。想到这儿，眼神锐利的看了一眼真正挑事之人。
　　她原以为盖聂不过是卫庄师兄，一介布衣再如何也不会和侯爷针锋相对。可盖聂身后还站着一个王爷，虽说是义弟，可那雁北王纵容模样，却是比亲兄弟过之不及。得罪卫庄赔礼道歉倒是少不了，但世家清贵，怎容自己向一介武夫草莽低头。
　　可如今盖聂一点，怕是若在说下去，连自己都要被骂进去。她看向盖聂，褪去之前的轻视，鬼谷纵横一脉果真不可小觑。

　　“让陛下见笑，聂儿年龄正是年轻气盛之时，本只是来见识一下朝堂各方人才，若有失礼，还望陛下莫怪。”嬴政道，神色仿佛只是一个宠溺弟弟的兄长，而上座皇帝老神开口。
　　“自然不怪，朕一向喜欢这般耿直傲气人才。只是今日乃为大将军接风洗尘，大将军没被扰了兴就好。”帝王看似平和，却见嬴政与卫庄推到对面去。
　　“江湖草莽的破落门派，可没胆子可传承不过几百年的镇南侯一脉为敌。”卫庄说的讽刺，目光看向镇南侯“侯爷可觉如此。”
　　此话一出，显然有些不依不饶味道，镇南侯也是极好面子之人，如此一再出言讽刺，自然有些忍耐不住，顿时站起。
　　“卫将军，本侯敬重你是我周朝大将军，你却一再与我为敌，究竟何……”意还未说完，对方面前桌面应声而碎，留的镇南侯脸上一阵青白，而桌面上则插着一支白羽。
　　“你对我鬼谷，有何见教。”卫庄眸子阴冷，威震着面前镇南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镇南侯此刻才算是真真清醒过来，他艰难的吞咽口水。之前他冒犯盖聂还好，还可以说不知，可此事带上了鬼谷！卫大将军是鬼谷之主，这件事情却是朝中不少人所知。
　　“卫大将军……”侯府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卫庄冷眼扫来，而盖聂开口道。
　　“夫人虽以不知者无罪，但镇南侯所作所为，已是在冒犯鬼谷，在下与师弟自然要保我鬼谷名声，以免他人皆知，因不知身份，而鬼谷可欺，皆可得罪。”盖聂的声音过于冷淡，却是有几分凉薄之意。
　　镇南侯夫人一愣，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也反应过来，盖聂分明是故意的，可她什么都不能有所动作。不仅如此，她还要上前恭敬赔礼道歉，以挽回镇南侯府的名声。
　　天下文人士子，以笔代诛，众口之中，镇南侯府的名声会落至什么地步。哪怕有人指责鬼谷纵横斤斤计较，可镇南侯辱鬼谷为破落门派，鬼谷弟子为草莽。
　　一想到这儿，镇南侯夫人内心滴血，读书之人皆知千里马骨，如今营造的好名声全毁了。想到这儿，她的目光阴冷看着一旁庶子，出自妇人之手的东西，还不知自己干了什么大事。
　　至于盖聂？端是一副年轻气盛，傲气非凡，但人有能力，怕是展露名头惹人追捧。至于得罪镇南侯府？
　　传承不过几百年如暴发户般的镇南侯府，与传承上千年的鬼谷纵横比较，高低立见。亦不会有人责骂盖聂踩镇南侯府上位，因此事是镇南侯突然发作与盖聂，却被狠狠下了面子。
　　镇南侯夫人一个激灵，看着面前盖聂，这些都在这人的算计之中吗？
　　“今日之事是盖聂一时冲动，扰了小庄的宴会，还请陛下责罚。”盖聂虽这般说，但头顶帝王却觉不会吃罪与盖聂，不过是场面的以退为进，让人下的了台。
　　不过。盖聂心中细思，帝王的确对小庄恩宠有加，只是这份恩宠是建立在什么样的信任上面，盖聂就不得而知。
　　帝王也像是回神过来，随口几句平息了这阵风波。下端的暗潮涌动，却是帝王极为乐意看到。他中用卫庄，是清楚卫庄觉不会对他动手，卫庄相当他手中的一把利刃，随时打压那些他眼中危险的存在者。
　　之后宴会似乎更加和乐，倒是不少人向盖聂看去，连带韩非还上去敬酒一杯。两人互相打量，却又十分满意自己所得信息，而后退去。
　　“师哥。”卫庄上前，意识盖聂同他离开。又看了一眼嬴政“本将军今日得见师兄，还望王爷放行。”卫庄说罢，嬴政颔首示好道。
　　“聂儿与卫大将军乃是同门，本王也不好阻拦你二人师兄弟交流。”嬴政很清楚，现如今的盖聂已经选定自己，就不会再改变想法。
　　只是……看着面前的卫庄，嬴政心中颇为有些不甘。
　　酒宴之后，盖聂与卫庄一道向外偕行离去，多少喝了点酒，一时间倒是醉意上头。卫庄看着身边男人开口。
　　“师哥今日倒是威风，靠着我来打压镇南侯。”卫庄嗤笑一声，像是说盖聂愚钝一般，自己没有能力还要靠他。
　　“那可要多谢小庄，毕竟在下一介布衣。”盖聂看向卫庄，醉意熏染的双眼却是格外清明。“再则，盖聂怎会做有辱门派之事？”
　　“师哥的捭阖之术怕是用的真好。”卫庄暗讽盖聂搬弄口舌，而盖聂丝毫不恼。
　　“比不得小庄，师父当年可是骂过在下口拙。”盖聂看向面前卫庄“小庄何须激我，此番利用小庄是我之过，小庄切莫见怪。”
　　“盖聂。”卫庄喊住盖聂，见他似乎有疑惑的回首看他，轻嗯了一声不解其意。
　　“嬴政就是你所选定之人。”卫庄的眼中莫约有些恶意。
　　“至少现在，主公与在下所行一致。”盖聂看向卫庄笑道“我不后悔。”

原意是为了体现纵横家在诸子百家中地位很重
附带着名声，然后体现新兴世家底蕴不足，一旦挑衅鬼谷纵横，就是自曝其短。
那个侯府夫人小姐姐设定是个聪明人但是目光注视后宅了，算是镇南侯的外挂。
本来还想引出来不少不合，但是这是给小庄的接风宴，还有帝王坐镇，太过了挑衅帝王威严
虽然现如今的帝王还没有到那清朝那种，臣子是奴才的地步，皇权虽然败落却还是要给皇帝留面子。
不知道你们看懂了没有

章十一
　　抵足而眠共谈心，皇庭风波渐生起。
　　俞贵妃踱步与宫殿之中，一旁伺候婢女更是卑微低着头，生怕贵妃一个不乐意被牵扯其中。面前女子可是官家的心头肉，若她们伺候不好，怕是官家一怒，便落了脑袋。
　　“娘娘。”贴身侍女脚步颇为匆忙，走到面前女子身边，还未行礼就被俞贵妃拦下来。此刻，她心急已经无法等待这般耽搁。
　　“娘娘，闵大人来了。”能成为面前女子的贴身侍女，自然有所能耐。
　　“还不快请进来。”俞贵妃的嗓音之中压抑着沙哑与激动。
　　“诺。”虽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但贴身侍女也明白，此事关乎重大。
　　等迎了闵榷进入殿内，侍女低头道一声告退，便让所有侍女退下，房屋之中只留两人。而侍女则疾步离开宫殿，将此件事情汇报给了当今。
　　“臣见过娘娘。”闵榷恭敬行礼，而俞贵妃却连忙挥手，拂了他这般虚礼。闵榷却觉得奇怪，少有事让女子这般激动，还未询问出身，俞贵妃箭步上前，抓着面前闵榷的衣袖。
　　“他还活着……”俞贵妃说完，便是泣不成声。连带这闵榷一愣，连拂开俞贵妃手腕都慢了一份。“阿兄……他还活着……”
　　闵榷听出了对方的激动，沉默的双眼之中难得浮现兴奋的光芒。“贵妃切莫太过激动，到底发生什么。”
　　“阿姊她的孩子，还活着……”说完却是掩面而泣，混杂着兴奋与悲痛。“他与阿姊，生的太相似……定不会认错！”
　　她与阿姊生活那般长时间，还记得那个风华正茂的女子，一脸温柔缱绻的抚摸着小腹，偏头却是和她谈笑。
　　她的阿姊啊……
　　一想到那女子的遭遇，俞贵妃便有些不能自已，便是习以为常的伪装也在这一刻化为碎末。
　　“贵妃缓缓。”闵榷也想上前安抚女子，却只能退至一旁，眼神带着无言安慰，看着面前掩面痛哭女子。
　　他的兴奋之情不比女子来的少，可如今这环境，只能忍耐下来。
　　这是官家的后宫，便是帝王再让人不屑一顾，可闵榷却是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官家知晓。
　　怕是明知无法掌控如今朝堂，就把心思放在后宫之中，那人所作所为当真让人耻笑。
　　闵榷收回内心嘲讽，等待面前的女子平静。他自然清楚一会儿官家就会过来，一场戏便是少不了的。
　　俞贵妃显然也知，伏在床上哭泣，她需要这般发泄，快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来那些事情日日在她心头回放，以刀剜去血肉，着实是痛不欲生。可这种痛苦，她又无法抑制下来。
　　内心的恨意已经积压太久，如果不是这恨意支撑，她必要将那人抽筋扒皮，便是凌迟千刀万剐，也难消此生恨意！
　　“娘娘还是放宽心，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帝王前来，便听道这般安抚话语，抬手意识左右退下，上前细听。
　　“阿兄……我实在难受，那是我亲侄，我却不敢上前相认。”女子痛哭的声音，让门外男人有些心碎。“一定是长姐在天之灵见我日日难过，才将他送到我身边。”说完又是一阵哭泣。
　　“臣这去查明，长姐自幼便是宠你，若非突遭贼人陷害，落得如此下落不明，若他真是长姐之子，定知长姐下落。”
　　“便是麻烦阿兄，如今我在宫中，虽得君王恩宠，但陛下前朝一堆大事，这点小事还是劳烦阿兄，以免陛下分心。”
　　周孝帝听的正着，心下更是一暖，推门而入却见闵榷安分站至一旁，并未有亲密举动，而女子上身伏爬在床榻，面上泪痕还未消散，可见是真心难过。
　　“谁惹爱妃生气。”周孝帝一开始倒是迷恋俞贵妃容貌，继而却是喜爱与对方才情与那温柔小意，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陛下怎来了。”俞贵妃小小惊呼，脸上带着几分愧欠之色“只是些小事，竟要叨扰到陛下，陛下繁忙国事……你怎能如此大胆！”俞贵妃似乎有些心急，呵斥前去通知周孝帝的婢女。她眼神之中带着不安的焦急，仿佛不愿意打扰到面前陛下，为陛下着想。而眼底，却是一片冰凉之色。
　　“请娘娘恕罪。”侍女顿时跪在地上，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上面。“奴婢见娘娘心神不定，恐娘娘受委屈，才找陛下来此。”
　　“爱妃究竟是何事，竟让爱妃如此难过。”周孝帝上前，而俞贵妃难掩悲痛，偏头又要痛哭不敢直视周孝帝。
　　“臣妾这模样，怕是要冲撞到陛下，再则不过小事，陛下日理万机，怎能劳烦陛下为臣妾私事，受御史攻讦。”俞贵妃极少哭，哭时也有几分倔强，这般悲痛更是难得。
　　“谈何冲撞，朕待你心，你还不知晓。”周孝帝上前握住俞贵妃玉手，神色带着几丝心疼。
　　“陛下。”闵榷上前一步“不如臣给陛下解释，娘娘现如今心绪不宁……”他神色带了几分无奈。
　　周孝帝见美人哭的凄美，也知不便多问。只能与闵榷一道出去，听着闵榷讲究竟发生何事。
　　“娘娘心切，对方出身不可小觑，臣以为先探查一二，以免不是免得两方得罪。”闵榷言道。
　　“好，这一切皆交给爱卿，毕竟对方是大将军的师兄，爱卿探查需要小心。”孝帝自然不拒绝。

　“微臣自不负陛下重托，只是希望陛下好生待婉儿。”闵榷语气带着一丝轻叹，他与俞婉本就是亲兄妹，自不怕面前男人探查。
　　他越是坦然，孝帝自然越发信任对方。又说了几句，闵榷才施施然离了皇宫，回到府中歇息一会，换了一身常服去了一家酒庄之中。
　　酒庄之中有一老仆，闵榷见之也是恭恭敬敬，将手中的文件递给面前老者“麻烦薛老。”说罢行了一礼。
　　老者掀起眼皮，看着面前信封微微一颤“好，我知道，闵小子还是多多注意。”
　　闵榷拱手一礼“还请薛老放心，时间不早，榷先行一步。”他对老者极为恭敬，不敢有半点不敬之意。
　　待闵榷走出酒庄，仰头看着头顶天空，化作一声轻叹，眉宇之中更加坚毅。
　　马车缓缓向府邸走去，镇国大将军几字格外显眼，这是当今赐下来，以显示恩荣。
　　盖聂今日喝了几杯水酒，正有些倦怠，他张开朦胧双眸，看向窗外灯火。高挂的灯笼彻夜不熄照亮面前门匾，不知为何盖聂有些想笑。
　　“师哥，到了。”卫庄坐至一旁，却见盖聂这般慵懒如猫，按捺手痒上去顺毛一二。
　　他清楚盖聂从不是那可供赏玩喂养的猫咪，而是一头豹子，如今收敛了爪子故作无辜。便是如此，也依旧吸引人心生，由着卫庄无可自拔的心悦。
　　“嗯。”盖聂稍微一愣，继而看看窗外道“是到了，看来在下要在此处叨扰一夜。”
　　“算不得叨扰，师弟恰好有事询问师哥。”卫庄道，先行下车，再见盖聂下车，伸手扶了一把。“今日不过两杯酒，就能让师哥脚下虚浮，师父若是知道，定说你这下桩该多多训练。”
　　“小庄见笑。”盖聂语气颇为无奈，他这酒量好不到哪去，也差不到哪去。
　　“见笑，怕是早就笑完。”卫庄轻嗤一声，盖聂喝醉何等模样他早早见过。
那般师哥倒是可爱，也甚为乖巧。
　　师兄弟日常针锋相对之后，却又付之一笑，这是他二人的相处模式，两人也不准备更改。
　　就如盖聂宠溺卫庄，就如卫庄维护盖聂。
　　盖聂跟着卫庄进入府邸，府邸虽大却无几人，让小厮准备换洗衣服，盖聂去梳洗一番，等着一身雪白亵衣出来时，却见得师弟躺在自己床上，那般样子怕是不准备离去。
　　盖聂无奈，上前拍拍卫庄肩头“小庄去洗漱一番再睡。”却被卫庄擒住手腕，一时间抽手不得，盖聂越发无奈只能低低呵斥一声师弟“小庄莫闹。”
　　“师哥，那嬴政真是师哥眼中明主。”卫庄似有些委屈，分明此人刚刚答应自己给自己机会，却又另投他人，便是知道师哥心中早有算计，可卫庄那受过这等委屈。
　　自幼师哥就偏爱与他，向来宠他，更不会拒绝他。唯独拒绝也就此番事情，这让卫庄更有些不快，他便是这般比不得嬴政那厮？
　　“嬴政就让师哥这般认定，定能完成师哥心中那河清海晏？”卫庄知晓盖聂的道，那般宏愿，连带卫庄心中都有些不确信能实现。太过于虚幻，人性又太变化莫测，便是神仙也难掌控他人思想。
　　“在下不确信，却知他能做到在下想要的一半。”盖聂低头看向师弟，见师弟面露委屈，却难得强硬“我与小庄，若是冲突，只会让手下之人左右为难。”何况他不乐意与师弟发生太多冲突。
　　“那师哥就不怕与嬴政冲突。”卫庄质问，而盖聂沉默良久之后，才开口道。
　　“冲突一定会有，但一个势力之中绝不能出现两个主公。”盖聂这般说已不准备改变心思，而卫庄收敛眼神落寞，看着面前师哥。
　　“师哥与我抵足而眠如何。”卫庄询问，盖聂却不曾拒绝。
　　两人躺在床榻上，所幸床榻宽大可容两人，盖聂因喝了点酒本有些昏昏欲睡，却听卫庄开口。
　　“师哥，若有一日嬴政与师哥意见相左无法调解，师哥会如何。”
　　“自然离去。”盖聂语气没有一丝犹豫，听起来分外凉薄。
　　“师哥当真无情。”卫庄看着一旁阖了双眼的盖聂“若是一日我败与师哥手下，师哥当如何。”
　　“杀了小庄。”盖聂张开眼睛，眼中却是犀利无比。“比起败军之将这种折辱，在下跟乐意小庄战死。”
　　“师哥便是一点不心软。”
　　“若有这一日，我与小庄便是敌对，对敌人心软便是对小庄的折辱，也是一种错。”作为谋士，怎可在感情上面犯这种错误。以小庄个性，宁愿光荣赴死，也不愿成为阶下囚卑微祈求人垂怜。
　　真是无情。卫庄想到，却又是最好的结局。
　　“若是有一日，师哥被我擒获当如何。”卫庄看向盖聂，语气以逐渐变成逼问。
　　“但求小庄赐我一死。”盖聂看向卫庄，这是可以求得最大的尊重。
　　“师哥当真残忍。”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如斯冷静又是残忍。
　　盖聂不语，安静看着卫庄，卫庄沉默半晌，才道: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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